第三章
這一睡,采菱睡到隔天中午才醒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心情果然好多了,只是醒來不見褚袁赫,她的心有種怪異的空虛感。
她下床套上衣服,打開房門,家廚林阿姨正好走過來。
「小姐你醒了。我早上幫你送早餐到房間的時候,看到你還在睡,手還像小孩子似地緊抓着褚先生不放。褚先生人也真好,竟然坐在床上陪你一晚,我看他眼下的黑眼圈,昨晚應該沒睡好。小姐呀,你的心情要趕快好起來,別再讓大家擔心你……」林阿姨一見到從小看着長大的采菱如此憔悴,忍不住念念她。
采菱臉一紅,忍不住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
他怎麼那麼傻,不會叫醒她嗎?
頓時,采菱心底的感動像湧泉一樣澎湃,好想馬上見到他。
「褚袁赫呢?」
「褚先生在書房。」
「我去看看。」
「小姐不行啦,你身子不好,褚先生吩咐你要多休息。」
「沒關係,我休息了一夜,精神很好。」說著,她越過林阿姨,定向書房。
書房裏,褚袁赫正用電腦視訊和公司開會,采菱敲門進來,他暗示她等等,然後繼續開會。
采菱在沙發坐下,靜靜地看着褚袁赫,發現他工作時的神情好專註,兩道濃眉微微聚攏。
他仔細地聽着會報,然後分析問題,下達的命令、指示更是簡潔而直入重點,難怪父親會對他的工作能力讚不絕口。
他果斷的一面,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看過他冷漠無禮的一面,也看過他體貼細心的一面,她很好奇,不知道他真實的個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結束會議,褚袁赫關上電腦,走向采菱。
「吃過了嗎?」
「還沒。」
「要不要請林阿姨幫你煮點粥?」也許是因為經過休息,她的心情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他也放心了。
「不用了,這陣子真的很謝謝你。」
這段日子,多虧了褚袁赫替她張羅裡外,否則她真的不知道佯裝出來的堅強能不能度過這艱難的時期。
「不必謝我,如果想謝我,就打起精神,貫虹集團還等着你去接手。」
「我知道,可是我從來沒接觸過,我擔心……」
公司事務她從沒涉足,一下子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着手,那隻會讓她更慌。所以,現在她也只能依靠他了,畢竟他對貫虹集團瞭若指掌。
「放心,我會幫你。」董事長臨終前要他照顧藍采菱,他不但會,還會全力輔佐她擔任董事長。
「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好。」她目前還在悲傷中,如果她不願意,褚袁赫也不願逼她太緊,等她心情轉好再說也不遲。
此時電話內線響起,褚袁赫接起后,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我今天約了江律師,他們已經過來了,要請他們上來還是你要下樓?」
剛才管家來順叔打內線上來說,宣讀遺囑的律師已經過來了,請他和采菱一起下去,還特別交代褚袁赫一定要在場。他覺得奇怪,為什麼律師宣讀遺囑時,特別交代他也要在場?
「我換個衣服再下樓。」
「好。」
對於遺囑采菱實在沒有興趣聽,因為比起父親留給她的任何東西或財富,她更想要他健健康康的。
為了父親的健康,她每年都盯着父親要做健康檢查,也要求每天一定要運動,更為了祈禱父親平安,她一有空閑就投入公益活動,希望中、西各路神明保佑父親。可是做足了一切,最後還是敵不過病魔。
剛開始她也非常的怨,但一想起父親是帶着微笑、安心地離開,她也就釋懷了,只是悲傷的情緒還縈繞着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走出來。
換好衣服下樓,褚袁赫、江律師和他的助理已經在客廳等着,采菱下意識挨着褚袁赫坐下,彷彿在他身邊就能得到一點支持的力量。
「藍小姐,準備好要宣讀了嗎?」江律師制式地問道。
采菱不在乎地點頭。
「藍桓泉先生的遺囑交代,將他名下所有現金、還有以個人名義在境外投資的債券、基金,都留給女兒藍采菱,位於陽明山的這棟豪宅則由藍采菱和褚袁赫共同持有,而其他名下不動產,包括各大飯店產權、還有動產,如公司股份……則全部交給褚袁赫先生。」
「為什麼?」采菱不敢置信地叫道,不明白為何父親會這麼安排,他的財產除了手上現金和基金,其他的全都交給一個外人?
雖然她從沒想過要父親的任何一毛錢,但父親的決定真是太奇怪、太不合乎常理了,讓她好震驚,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褚袁赫心底的震撼下亞於采菱,他表情凝重,不發一語。難道董事長不明白這麼做會陷他於不義嗎?他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向來高瞻遠矚的董事長,竟會做出這麼不明智的決定!
「江律師,你確定你宣讀的是我父親的遺囑?」采菱還是無法相信。
江律師把遺囑遞給采菱,采菱很快地看了一逼,內容和律師所宣佈的一樣。
「為什麼?」采菱不解地看着褚袁赫,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胸口隱隱發痛着,不敢再往下亂猜想。
「我說我也不清楚,你信嗎?」褚袁赫也感到奇怪,根本無法解釋。
「我能信嗎?」她反問他,因為她自己也不確定,原本信任他的眼神逐漸褪去,心底泛起的怨恨正漸漸地侵蝕她的心,她覺得心好痛,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她是這麼信任他,而他卻如此對她。
「若你不信我,那就沒什麼好解釋的。」
「能解釋的可多着了!」采菱走近他,她又心寒又心痛,一句句質問的話如刀般尖銳地問道:「例如,我父親為什麼會留給你那麼多的財產?還有,我父親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心臟病發?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父親的死一定和他有關,否則父親這麼健康,怎麼可能突然過世?
褚袁赫看着她,她的質疑果然如他所預期的,雖然很傷人,但這也是人之常情,誰讓他莫名繼承了龐大的遺產,如果立場互換,他也會認為是她害死自己的父親。
他不想解釋,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雖然不明白董事長為何這麼安排,但他相信董事長一定有他的用意。
此時,他忽然想起董事長在生前交給他的一封信,當時他還說過「等時間一到再看」,董事長所說的時間是指他過世后嗎?信里一定有交代一些事情,他必須立即弄清楚,於是他轉身離開,采菱立刻攔住他。
「褚袁赫,沒解釋清楚別想走!」
「我就是想弄清楚。」他越過采菱,急急地離開。
「褚袁赫——」采菱恨恨地叫道。
采菱無法相信,這個男人前一刻不是還溫柔體貼,告訴她可以放心依靠他嗎?而身心疲憊的她也想依賴着能為她打理一切的他,可是,才一瞬間,依靠卻像脆弱的玻璃似地碎了,還扎傷了她。
她好難過,這幾天的生離死別已經夠她受的了,而他卻在此刻補上一刀。她的心好痛,也好憤怒,身體不禁微微發抖着。
「藍小姐。」終於得以插話的江律師說道:「這裏還有藍老先生留給你的一封信。」
「快給我——」采菱急急地打開,真的是父親的筆跡。
采菱:
我實在很難想像,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會有多麼的難過,我好怕你是哭紅着雙眼、顫着手讀着這封信,爸爸真的很不願意在生命尚未結束前就寫這麼一封遺書,好似離開你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我想自欺欺人,永遠不要寫,會不會那個可怕的「日子」就永遠不會來臨?但是爸爸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糟,如果再不提筆,我怕到時候連拿筆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拿着筆,腦子裏全是你,心底也一聲聲地呼喊着你的名字,卻根本無法下筆,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該安慰你?該鼓勵你?還是該交代些什麼事情?
思緒很亂、事情很多,想對你說的話更多……
其實,爸爸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別自責,我瞞着你,只是不想讓你擔心,不想你為了我,整天哭紅眼,如果這樣,我的心只會比發病時更痛。只要你開心、無憂無慮的,就是給我的最好良藥。
因為你,我的生命完滿沒有遺憾,但對你的愛,卻也讓我割捨不下。我無法想像失去我,你還能不能堅強地活下去?你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照顧好嗎?貫虹集團這麼龐大的擔子怎麼瓣?我不忍心喜愛無拘無東生活的你,逼自己去承擔。
對你,我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擔心,擔心得我無法安心地躺在病床上,總想着怎麼做,才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褚袁赫是個正直、責任心很重、又重情義的孩子,非常值得信任,我請他照顧你,只有他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所以,我做了一些安排,立了遺囑。
也許你會對爸爸的遺囑安排感到奇怪、不解,但別去猜疑、責怪,一切都將是最好的安排!
生命有長有短,我雖然比別人活得短了些,但換個角度想,我待在上帝身邊的日子卻也因此比別人久,你應該為我祝福的。
心裏雖然有滿滿的不舍,但到了生命盡頭時,該結束還是要結束。
采菱,你是爸爸在世上唯一的珍寶,我不求什麼,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更希望你遠離商場的是非,做你自己,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別為爸爸遺囑的安排感到不舍、憤怒,因為對我而言,你才是最珍貴的。
還有,采菱,你一定要答應爸爸,無論如何都不要委屈自己,要記得照顧自己,別再挑食、減肥,健康最重要,更重要的足一定要讓自己開心!
唉……不想離開你,生命卻急速地在往盡頭逼近,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平復你的傷心,但我知道有褚袁赫在你身邊,你一定能很快找到方法的。
采菱,別哭,給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就像你每天對我笑那樣。你一定要活得快樂,這是我唯一的心愿!
信裏面的字字句句,全是父親對她的擔心、不舍和疼愛,采菱看得心好痛,邊看邊哭。
只是她還是不懂,為什麼父親會把名下的公司股份交給褚袁赫?如果只是不想她接下貫虹集團的重擔,或是要她遠離商場是非,也不需要非得把辛苦創立的貫虹集團交給褚袁赫呀,這太不合常理了!
會不會是褚袁赫要手段逼父親這麼做的?因為父親不得不從,又怕她想不開,所以才會寫這封信安慰她?
這是她能想到最合乎常理的解釋,愈是這麼想,她對褚袁赫的恨意也就愈深。
她好恨他!她發誓絕對不讓褚袁赫得逞,她寧願把父親畢生心血全都捐出去,也不要落在可惡的褚袁赫手裏。
只是,她現在該怎麼做呢?她無助地哭着,好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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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袁赫匆匆趕回辦公室,拆開信封,信中藍桓泉的筆跡看似豪邁,實則筆勁虛浮,看來是他在幾次病發后寫的——
真的很不願意你拆開這封信,因為那表示我最愛的女兒已經失去我了,我不敢想像此刻的她有多麼的悲慟、慌亂,我的離開、無法陪伴她,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讓我深深感到愧疚。
其實心臟毛病早在許多年前已經發現。一次無預警的昏倒讓采菱嚇壞了,守着我一天一夜沒合過眼,為了不讓她擔心,我請主治大夫瞞着她,甚至往後每年的健檢也都以假的健檢報告讓她安心,看到女兒的笑容,我的心就滿足了,沒有任何東西比她的笑容更珍貴。
只要在她面前,我都盡量不吃藥,就怕她擔心。其實,只要看到采菱的笑容,絕對比任何靈藥還要有用,她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為了她,只要她快樂、無憂,我此生再無遺憾。
也因為如此,我不願她涉足商場,商場上的勾心鬥角、虛言假笑只會污染她的純真、善良和熱情,而且采菱也喜歡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她的個性太直,可能會得罪人而不自知,這樣的性子不適合在商場上生存。
況且,貫虹飯店集團走遍佈亞洲各主要觀光國家的連鎖六星級飯店,事業體之龐大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我實在不忍心把這麼重的擔子加在采菱身上,她有她的人生、她喜歡做的事,只要她能開心地過日子,就算要我放棄一生的心血,我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因此我不得不做了這個決定——將我名下的公司股份交給你,希望你能替我好好帶領集團的營運,其他動產及不動產則是我對你的感激,而我唯一的請求,就是希望你能搬進陽明山的別墅,就近照顧采菱。她從小就失去母親,我又忙着工作,日子一直都過得很孤單,如果失去我,她會更可憐的。
你正直、明辨是非,處事冷靜果斷又不失情理,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會替我照顧采菱,也相信貫虹集團在你子上一定會發光發熱。
我知道把這樣的重擔交給你其實不公平,但我實在不願采菱過着不開心的日子,也期望你能代我照顧她,希望你可以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情,這是我最後的心愿。
藍桓泉親筆
這算什麼?褚袁赫恨不得揉掉手上的紙張。
原來藍采菱不是不孝,只是一直被蒙在鼓裏,董事長一手替她建造了美麗的城堡、柏拉圖理想世界,讓她快樂得像個無憂的公主……
他實在不想接受董事長的最後囑託,「貫虹集團」是藍家的,他不想要、也不能要。他決定,他會用他自己的方式還給藍采菱。
他不想被藍采菱誤會,因為光是想到她眼底的怨恨和鄙視,就令他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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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恨又傷心的采菱跑到關天卉家裏哭訴,哭得關天卉一個頭兩個大,完全聽不懂采菱在哭什麼。
天卉心急地頻頻看向大門,希望最會安慰人的溫心快點出現,如果溫心再不來,連她都要哭了啦~~
終於,救星溫心出現了,可是她卻不疾不徐地換上室內拖鞋,脫下外套,然後慢慢地走近她們。
「怎麼了?」溫心皺着眉,因為一向樂觀開朗、最不屑以眼淚示弱的采菱,竟然會哭得曦哩嘩啦。
「溫心——」看到溫心,采菱哭得更大聲。「褚袁赫為了我爸的財產,害死我爸,我恨死他了!」采菱嗚咽哭道。
她的心好痛,她以為自己能就這樣沈醉在他的溫柔里,只要有他在,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可是她的依賴與信任卻讓他給毀了。
「可是,褚袁赫看起來很正直,應該不是這種人才對啊。」溫心回憶起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
「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爸還立了遺囑,幾乎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他,他只是個外人,這實在太奇怪了,說不定我爸的死與他有關!」采菱好難過。
「采菱,雖然我不知道前因後果,」溫心柔聲道:「但你冷靜想想,如果褚袁赫真要謀奪財產,又何必害死藍伯伯?他若害死藍伯伯,繼承人也不可能是他呀!他不但一毛錢都拿不到,還有可能要吃上官司。你要不要再弄清楚,說不定另有隱情?」
「對呀,除非他娶你再逼死藍伯伯,否則藍伯伯的遺產怎麼也輪不到他,可是他又沒有娶你。」關天卉也覺得溫心說得有道理。
聽溫心和關天卉這麼一說好像有道理,采菱止住哭泣,思索她們剛剛的分析,一想到褚袁赫很可能與父親的死無關,令她的心莫名地雀躍着,但才剛受傷害的她還不敢這麼快相信他,她表情無助,忍不住又問道:「可是,如果不是他逼我爸,我爸怎麼可能把遺產留給他這個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可能是藍伯伯不忍心讓你接下這麼沈重的擔子與責任,加上藍伯伯信任褚袁赫的能力,所以才讓他接手飯店與大筆財產。」關天卉說出她的想法。
「采菱,你聽我勸,藍伯伯不是糊塗的人,他會這麼決定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遺囑的事情就先別想了。藍伯伯已經不在了,現在,好好過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藍伯伯一定也非常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溫心勸她。
「不行!就算真是我爸自願把飯店交給褚袁赫的,我也要把它要回來,它是我爸畢生的心血,我不能讓它成為別人的!誰知道褚袁赫會不會像我爸這麼用心地經營?萬一貫虹集團毀在他手上,那員工的生計怎麼辦?」
采菱心中燃起熊熊鬥志,發誓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把貫虹集團要回來!
而且在經過好友的分析,加上父親的遺囑吩咐,褚袁赫暫時排除了嫌疑,她可以不用去恨他,這讓她的心覺得好輕鬆,於是又恢復往常的衝勁了。
看到采菱志氣高昂的模樣,溫心不忍再勸她對飯店的事放手,也許她的鬥志正好能讓她挨過這段傷心的日子。
「那今後你有什麼打算?」溫心實在很擔心她。
「現在山上的別墅和褚袁赫共有,說不定他已經打算要搬過去了。」
「可憐的采菱,就要跟他住在一起了,要不要在我家附近租個房子?」關天卉建議道。
「不了。」采菱搖頭。「雖然照常理判斷,褚袁赫應該沒有害死我爸,但是我爸突然過世是事實,藍家產業易主也是事實,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留在他身邊,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她真的很希望父親的死,跟褚袁赫完全沒有關係,她不想有一絲絲的懷疑留在心裏,那會令她如鯁在喉,全身不舒服,所以她一定要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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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褚袁赫透過律師通知她今天會搬進來,采菱的心裏五味雜陳,看着這住了十多年的房子,過了今天,她就要和外人一起擁有它,真的很奇怪。
唉!如果當初她肯留在父親身邊幫忙,說不定就不會有現在這樣複雜的情況了。
屋外的車聲漸近,采菱站在大門口,褚袁赫的座車正緩緩地開過來,她盯着他,看他像個主人般地下車,步入自己的領土,當背着晨光的他步伐穩健地朝她走來,她以為自己會氣得牙痒痒的,可是:心底卻莫名湧起安定的感覺……
「很意外你會留下。」他以為她恨他、不願再看到他,他心裏明明很開心,但話卻說得嘲諷。
他一開口,那諷刺的語氣令她心底那層薄弱的安定感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氣。
「我留下來,是為了保護藍家的司機和傭人不會被你欺負,還有要拿回被你拿走的藍家財產!」
褚袁赫皺眉,以為她仍是誤會他、恨他,他的心因她的誤會而倏地抽緊。
不知道藍桓泉也有留信給采菱的褚袁赫,以為多給采菱一些時間,相信聰明的她會明白她父親藍桓泉是何等人物,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被逼迫的人,但看她此刻的態度,想必經過這些天,她還是沒想清楚,依然深深誤會他。
其實,他大可把藍桓泉留給他的遺書讓采菱看,但那無濟於事,雖然可以還他清白,但那也表示他必須按照董事長的遺囑收下屬於藍家的產業。
而且如果誤會他,能讓深陷悲傷情緒的采菱有了生氣和高昂的鬥志,就算讓她誤會一輩子也沒關係。他要的,就是這樣的她,否則他的計劃肯定進行不了,貫虹集團永遠不可能交還給她。
「如果怕司機和傭人被我欺負,我可以換走他們。」
「不可以!」采菱為自己說錯話而倒抽一口氣。「藍家的司機和傭人都已經在這裏工作十多年了,每個人已經都上了年紀,如果離開,很難再找到工作。」
「我只是在成全你。」
「那個……我剛剛只是一時口快……你能不能讓他們留下?」
「你在求我?」
她吸了口氣,忍住氣點點頭。為了長年在這裏工作的司機和傭人,她願意放下身段,拉下臉求褚袁赫,因為她現在唯一牽挂的就是這群「家人」的未來。
「你不是很恨我嗎?怎麼還願意讓他們留在我身邊?你不怕他們被我茶毒?」
褚袁赫很訝異她竟會放下姿態求他,原來她這麼在乎這群藍家的仆佣,她的善良令他動容,她的孤苦無依更令他想一輩子好好保護。
「他們跟你沒有利害關係,以你的個性,應該不至於浪費精神算計他們,剛剛……只是我的氣話而已。」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大概知道他是個做事果決、非常要求辦事效率的人,所以應該不會浪費精力在無謂的事情上。
褚袁赫心中忍不住讚賞,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他愈來愈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沒讓她學着做生意真的太可惜了。
「我可以答應,但有條件。」
「說吧。」她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唉~~本來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卻因為她一時口快得罪了他,害得她現在處於下風。
「我剛好缺一個打理我日常生活的隨身助理。」
其實他會答應藍桓泉住進藍家,是因為唯有在藍采菱身邊,他才好照顧她、訓練她,畢竟他計劃要讓她成為大集團的領導人,光是靠她聰明的頭腦沒用,還要學習忍耐的功夫。
「別欺人太甚!」采菱頓時眼睛冒火,又氣又傷心。他竟然要她服侍他?他把她當成什麼了?難道父親不在,他就目中無人了嗎?
「如果不願意,你請他們離開吧。」褚袁赫留下這句話,越過她走進屋裏。
「小姐,別聽他的,我們沒關係的……」司機與傭人們都捨不得采菱受委屈,不停勸着她,他們也都覺得怎麼褚先生前後態度差這麼多,之前那麼幫忙小姐,現在卻處處欺負小姐。
「好!我做你的助理!」她朝他背後大喊,委屈的眼淚早在眼眶中打轉了。
「我的行李在後車廂,拿進來吧。」褚袁赫馬上給她第一件任務,回頭看見采菱真的忍着氣提起比她還重的行李,他忍不住一笑,她的脾氣真的很倔強,咬着牙,就是不讓身邊的人幫她。
回到屋內,褚袁赫宣佈采菱可以留在原來的房間,而他,則選擇先前住的房間。
「我不要!」采菱強力反對。她不想隨時都看得見他,因為每見他一次只會讓她的心多掙扎一次,之前他對她太過溫柔,她怕自己沈浸在那樣的回憶里,會因此忘了要取回藍家一切的雄心壯志。
「我習慣熬夜,你得記得幫我準備宵夜。」
「我不習慣熬夜,美容覺對我非常重要。」
「那就請你改掉習慣。」褚袁赫話只說到這裏,語意中帶着明顯的堅持。
他不但要訓練她熬夜,還要她習慣早起,更要她懂得善用每一分每一秒。
「你——」采菱緊抿着嘴,氣在心裏口難開。如果日子真要這麼過,她一定會得內傷而死的,可是為了她僅存的「家人」,她發誓,再苦她也會忍下去。
她好難過,為什麼褚袁赫在得到藍家的一切后,個性就變了?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溫柔體貼,連說話語氣也變得嚴厲。
她都已經決定不怪他了,為什麼他還要這樣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