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台北，辛秀妮因為重感冒而請了三天假，雖然依然頻頻打噴嚏、咳嗽，但今天仍乖乖收假上班。
生病那幾天，每天都昏昏沉沉的，連手機沒電也沒發現，充電開機后才發現竟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五十幾通。
她嘴裏不斷地重複念着這個號碼，可是完全沒有印象，她回撥，卻沒有人接……到底是誰找她找得這麼急？
在她思索的同時，正好電梯來了，秀妮最後一個走進去，卻有個人急急地擠進來，電梯終於受不了地發出哀鳴聲。
“秀妮，拜託，我先啦！拜託！”同事張小甄哀求地說道。
“好吧。”秀妮禁不起她的拜託，退了出來。
“辛小姐，你怎麼老是在讓呢？禮讓是美德沒錯，可是她怕遲到，你就不怕遲到嗎？”警衛真是看不下去。
聞言，秀妮低頭笑了，因為她想起衛希揚也這麼跟她說過。想到他，她忍不住微笑，他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安慰她，想辦法讓她開心，她感謝他，也謝謝他送的代幣。
這三天在家裏，可能因為生病，心情更是糟糕，每每想起胡方青就難過得掉眼淚，幸好有這堆代幣陪着她，就算她心裏難受，也能回憶起那天跟他相處的快樂。
她忍不住緊緊地抱着手提包，因為代幣在裏面，她的快樂也藏在裏面。
進了辦公室，秀妮被自己座位上堆得比人還高的卷宗夾嚇到。
這……她到底是三天沒上班還是三個月呀？
以前同事還會問過她，才把工作交給她幫忙，沒想到她一不在，大家做不來的事，全都自動地放到她桌上去。
“辛秀妮，你請了三天假，第一天上班就遲到，遲到了還發獃？”資處一組的組長何信玲生氣地說道。
“不是，那個……”秀妮指着堆積如山的卷宗。
“知道工作多還不快做！今天是開發部衛執行長從台南分公司調回總公司的第一天，他是我們部門直屬的最高長官，早上開完會後就會過來，你想讓他覺得我們部門都很懶散嗎？”
“對不起，我馬上做。”原來是有高層主管要回調，難怪大家都緊張兮兮的，連每天都要遲到半小時的張小甄，今天都趕在九點之前就到了。
不過在開始工作前，秀妮把幾枚代幣放在小玻璃瓶里，小心翼翼地蓋上蓋子，將它放在枱燈座上，然後她十指交握，誠心地禱告。“希望今天能快快樂樂的，好運連連發生。”
禱告完后，也許是心理作用，她不但精神滿滿，還戰鬥力十足，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埋頭苦做，一邊擤鼻涕！還要一邊KEY資料，手忙腳亂的，連執行長來時，何信玲吆喝大家起身打招呼，她起身了，卻沒空抬頭，而又因為有些頭昏耳鳴，也沒聽清楚執行長說了些什麼，最後只來得及瞥到半秒他的背影。
反正她也不好奇，但其他同事在執行長離開后，卻熱烈地討論起來——
“哇！！他超帥的，而且笑容超迷人的！還有他的眼睛，他一笑，眼睛就跟着眯起來，真帥！！”來公司不到一年的王美貞開心地尖叫。
“你別想太多，聽說台南的業務經理是他的女朋友。”張小甄有三年的資歷，以前就見過執行長，也聽過一些有關他的八卦。
“那更好，相隔兩地的愛情很容易分手的，只要我積極一點、體貼一點，他會注意到我的！”對自己美貌很有自信的王美貞滿心幻想。
角落裏，對八卦沒興趣的秀妮繼續專心地工作，但不管她再怎麼加快速度，桌上的卷宗仍沒有減少的跡象。
此時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她空下一隻手在抽屜里撈呀撈的。
“喂……77731、3855、927宗……”忙碌的她，邊念遣KEY入數字。
“辛秀妮小姐嗎？”聽到一個沙啞、還報着數字的聲音，衛希揚不確定地問道，以為是自己打錯了。
打了三天沒回應的電話，今天終於等到她回電，而他卻因為正在開會而漏接，等看見她的來電顯示，他立刻回撥，沒想到接通后卻有個人一直報[明牌]給他。
“我是，請問你是……73211……”秀妮繼續盯着電腦屏幕和手上的報表。
“我是衛希揚。”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心裏竟有些期待她驚喜的聲音，甚至開始緊張起來。
“喔，衛希揚。”
聽到她冷淡的反應，衛希揚感覺被潑了一盆冰水，期待瞬間轉為失望。
這幾天她的電話完全沒回應，他找得心急如焚，如果不是台南的交接未完成，他早在她回台北的第一天就衝上來找她了，沒想到他這麼擔心她，而她的態度卻是如此冷淡。
“……什麼！衛希揚？！”慢了好幾拍，衛希揚這三個字終於打進她無法一心二用的腦袋。秀妮驚喜地叫道，但聲音不大，立刻淹沒在同事的談笑聲里。
“我受傷了。”這個後來的驚喜算什麼？衛希揚覺得男人的自尊已經受傷了。
“你怎麼了？傷到哪裏？嚴重嗎？你在哪裏？”單純的秀妮相信了，她好着急，手握着手機微微地發抖。
“我沒事。”聽見她着急的聲音，衛希揚的心裏才稍稍地平衡了。
“真的嗎？真的沒事嗎？”秀妮還是不放心。
“只是手指被紙張劃了一下，現在沒事了。”為了讓她安心，他只好說謊，總不能說他是自尊受傷吧？
“那就好。”秀妮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剛才真的嚇到她了，不過那全是自己太小題大作、太會幻想，怪不得別人。
“對了，我找了你三天，你的手機卻沒開機。”
“原來電話是你打的。”秀妮恍然大悟。
聽到這句話，衛希揚又受傷了，拿到她的手機號碼后，他第一時間就輸入手機里，而且還背熟了，但她卻連他的號碼都沒印象。
唉！！被人忽視的感覺真差。
“是，我是想知道你感冒有沒有好一點。”衛希揚說得無力。
“我很好，只是聲音有點沙啞而已。”她報喜不報憂，不想他擔心。其實她的喉嚨腫痛，已經有三天吃不下東西，只能喝點牛奶。
“那就好。”衛希揚終於放心了。“對了，我已經調回台北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真的嗎？我的公司在信義路四段，你呢？”秀妮又驚又喜，些些提高了音量。
“真巧，我也是！”這樣的巧合與緣分令莫名地開心。
“真的嗎？”秀妮好驚訝。“那你中午可以出來一下嗎？我想請你吃頓飯。”
不知怎麼地，自從她回台北后，每當心裏難過時，她就會想起他的溫暖，不管是他為她遞上面紙，還是背着喝醉的她，或是照顧生病的她一整夜……這好多好多的溫暖，都安撫了她的心。
她心裏一直記掛着他，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聽到含蓄、甚至有些畏生的秀妮竟主動約他吃飯，衛希揚驚喜萬分，好想立刻見到她。偏偏天不從人願，公司高層主管在中午安排了接風餐會，他不能不參加，這種想見卻又不能見的滋味真的好折磨人。
“謝謝你，下次吧，今天中午公司有聚餐。”他的語氣里有藏不住的失望。
“好吧。”秀妮也很失望，只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卻沒發現自己期待見到衛希揚的心情。
“辛秀妮，聊很久了夠？”何信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臉色嚴厲地敲着OA隔板。
“對不起，先不說了。”秀妮趕緊掛上電話，何信玲白了她一眼后才離開。
等何信玲離開后，秀妮立刻把衛希揚的號碼輸入手機，然後再輸入[好心人]三個字。雖然期待變成失望，但她告訴自己，能再次遇上他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枱燈下，銀色的代幣閃閃發亮，好像正在發揮它們的能量，替秀妮招來好運。
“幸運幣，謝謝你們。”她看着它們，感激地謝道。
一如往常地，面對成堆的公事，就算身體再怎麼不舒服，辛秀妮還是得留下來加班。
可是今晚秀妮卻無法專心地工作，她頻頻看向手機，想打電話給衛希揚，可是又擔心才第一天上班的他會很忙，只能被動地乾等。
不知道他晚餐吃了沒？是不是又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去吃飯？要不要打通電話問問？
唉！算了，都八點多了，他肯定已經下班回家，又或者和其他人去吃飯了。放下手機，秀妮決定還是明天再打。
秀妮揉揉乾澀的眼睛，放下業績報表，往茶水間走去。
茶水間裏頭，有個高大的背影正在沖泡泡麵。這個背影她好像在哪兒看過……於是她移個方向，想看清楚他是誰。
那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側臉——他不是衛希揚嗎？她好驚訝，眼睛瞪得好大，心情莫名地飛揚，疲憊沉重的身體也瞬間有了活力。
“衛先生！真的是你？”她開心地叫喚，聲音又柔又軟。
衛希揚聞聲立即回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小女人。“辛秀妮？”
是老天聽見他心底的失望，所以讓她奇迹似地出現在他眼前嗎？看着他微笑的她，雖然眉心還是習慣性地微攏，但臉上的落寞似乎消失了，心情好像也平靜多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在加班。”
“加班？這裏？”他記起她曾說公司在信義路上。“你該不會也在[新耀電訊]上班吧？”
“對呀，你也是嗎？”能在這個樓層出入的，一定是了。
“沒想到會這麼巧！”衛希揚很開心，覺得自己跟她的緣分真深。
不但在台南巧遇了兩次，沒想到回到台北竟還同一家公司，而且公司這麼大、部門這麼多，他偏偏和她同一樓層，他已經開始期待天天都能見到她的日子。
“我想起來了，今天公司有位回調的開發部執行長……他也姓衛……該不會就是你吧？”秀妮終於聯想到了。
衛希揚笑着點頭，不禁想逗逗她。“前輩，以後還請多多照顧。”
“別逗我了，雖然你有兩年不在總公司，但你還是公司資深的前輩，而且還是高層主管，是請你多多照顧我才是。”
她含羞帶怯的微笑，呢喃般的輕柔語調，忽然像輕柔微風搔癢他的心，他真的很喜歡看她這樣笑，就像個溫柔的小女人，願意無悔地依附在她所愛的男人的羽翼下，激起了他想保護她的慾望和想照顧她的渴望。
看着她，衛希揚忽然希望自己能成為她的羽翼，保護她不受欺負，照顧她不受風雨波折……即使她心底沒有他也沒關係，只要她願意當他是朋友就行了。
“你在泡麵嗎？怎麼是溫的？”秀妮注意到他身後的碗面，看它好像沒在冒煙，所以用手碰了一下碗，沒發現他眼底流轉的溫柔。
“不是本來就溫的嗎？我平常吃的時候是溫的沒錯呀。”
他很少吃泡麵，就算不得已要吃，也都有人替他泡好，等他有空吃的時候，泡麵早就涼了、糊了，所以他印象中就覺得泡麵都是溫的、糊的。
“溫水怎麼能泡呢？”秀妮好驚訝。衛希揚看似全能、無敵、什麼事都難不倒他，沒想到像泡麵這種連小孩子都會的事，他竟然不會。
“算了，別吃了。加班已經很可憐了，如果再吃泡麵就更可憐了，我去幫你買晚餐吧。”
吃泡麵沒有營養，他這麼忙碌，怎麼還能忽視自己的身體健康呢？萬一生病了，那怎麼辦？
“既然你也在加班，不如一起出去吃，等一下回來再繼續努力？”這樣還不錯，正好可以彌補中午的遺憾。
“嗯。”雖然她喉嚨痛吃不下，但她想和他多相處一會兒，再聽聽他好聽的嗓音，還有看看他溫暖的笑容。
“你很久沒回來台北了嗎？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兩人並肩走在街上，秀妮四處張望周圍的店家。
“沒有耶。”其實只要有她陪着，吃什麼都好。
“吃面好嗎？前面有家不錯的麵攤，小菜也很棒……”忽然，她的眼神一暗，想起那裏的小菜是胡方青最愛吃的……
她猶豫了下，怕待在那裏會讓自己難過，也怕衛希揚發現她的難過，但是一想起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喝醉又發燒的她，還千方百計地想讓她開心，便不想辜負他的用心，只好強撐起微笑，指向麵攤。
“既然辛大美食家推薦，不去就太可惜了。”衛希揚興緻勃勃地走進麵攤，叫了肉羹麵和幾樣小菜。“你想吃什麼？”
“二碗貢丸湯就好了。”
“老闆，再一碗貢丸湯和冬粉。”
“不用了，我……”秀妮急着想改，但衛希揚卻拉住她。
“你是病人，不能不吃東西，多少吃一點才有體力。”
衛希揚的堅持和開心讓秀妮的心頭暖暖的，於是她點點頭。
“咦？小姐，你男朋友今天又沒來？怎麼大半年都沒看到他了？”餐點陸續上桌，老闆終於有空和秀妮打招呼。
聽到這番問話，秀妮的喉嚨突然像被魚刺哽到，無法開口，不敢看向衛希揚，只能緊咬着下唇，硬是不讓淚落下來。
老闆看到秀妮突然臉色一沉，知道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立即又像是沒問過話似的，說了一些客套話后便離開。
“為什麼？”他關愛的語氣里沒有任何責備，眼神還是一樣溫柔，他的溫暖讓她強裝的堅強瞬間瓦解，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滴落。
秀妮無聲地掉淚，怕引起他人的注目，她連哭都壓抑着。
衛希揚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只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為她遞上衛生紙，看着仍被情傷折磨的她，覺得又心疼又無奈。
哭過之後，心情平復了些，秀妮吸吸鼻子，終於能開口說話。
“總不能因為他，從此都不來這裏吧？而且我和他去過的地方那麼多，不可能因為這樣都不去，那太鴕鳥心態了。”雖然她也很想這樣做，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
“對不起，本來應該要開開心心的，結果……”她覺得好抱歉，今天應該是個開心的日子，結果卻被她搞砸了。
“我擔心的是你！”衛希揚心急地低聲道，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她懂，他在乎的是她，而不是自己開不開心。
他急切的語氣如春雷落下，那麼地撼動人，卻又溫柔地在她心中迴響……她空虛、寒冷的心再次有了溫度，不再那麼無助。
“謝謝……”
“別謝我，我只要你對自己好一點，別再動不動就掉眼淚。”
秀妮淚眼望着他，感覺好像已經不再那麼難過了，此時此刻，她腦子裏全是衛希揚擔心的神情和溫柔的眼神。對他，她已經無法報答了，怎麼能再讓他擔心呢？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要努力地遺忘難過的記憶。
“不會了，從現在開始，我答應你要做一個全新的辛秀妮。”
“很好。”看着她露出笑容，他也就放心了。
今後，他都會在她身邊，要讓她忘記不愉快的過去，就算哪天再想起，也會因為有太多快樂的回憶而不再難過。
“為了慶祝全新的我！我們喝啤酒慶祝好嗎？”她還記得喝了酒之後那份輕鬆獨自在的心情，輕飄飄的，什麼煩惱都沒了。
“不行！”雖然喝醉的她特別可愛，可是也很危險，他可沒忘記，她曾經咬了他的耳朵一口。
“為什麼？”秀妮皺眉，完全沒想到是因為自己曾經咬過他。
“就是不行！快吃吧。”衛希揚把筷子放在她手中，催促她快快吃。
啊！難道是……秀妮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喝醉酒的窘態。她又尷尬又害羞，不由得紅了臉，連忙低頭吃東西掩飾，不敢再追問，但心底一股美好的酸甜滋味卻溢了出來，小小的幸福充斥在她的胸口。
秀妮小口小口地吃着，圓圓的杏眼不時偷偷看着他的側臉，發現他連吃東西的樣子都好看，不知不覺看得入迷。
彷佛感受到她的注視，衛希揚總是會回視一笑，再幫她挾些小菜，要她多吃一些。
感受到他的關懷，她感動地微笑着。此時此刻，秀妮不知道自己的心正因為他的溫柔而逐漸向他靠近，也沒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依賴起他了。
有了衛希揚的關心，加上他天天幫她準備愛心蘋果餐，秀妮的感冒好得特別快。
衛希揚約了她明天去陽明山賞蝴蝶，讓她好期待，連腳步都變得輕盈，整個人精神奕奕的。
胡方青以前根本不喜歡戶外活動，而她的生活又幾乎以他為中心，現在沒有他，她反而更能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一如往常地，秀妮一樣排隊等電梯，排隊時，她驚訝地發現同為遲到大王的王美貞也來了。
“美貞，早。你今天怎麼特別早？有通知要開會嗎？”王美貞提高手上的早餐，神秘地笑着。“開發部的同事說衛執行早上都沒吃早餐，所以我幫他準備了一份，又怕他一早要開會沒空吃，所以我就提早送來了呀。”
“衛執行都不吃早餐嗎？”聞言，秀妮皺着眉、愁下臉。
她比其他同事更認識衛希揚，竟然不清楚他早餐是否吃了沒？也不知道他早上都要開會，連朋友之間基本的關心都沒做到，秀妮覺得有些自責。
“他的父母都移民新加坡了，女友又在台南，只有他一個人在台北，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照顧好自己？所以嘍！！”王美貞八卦地說著，這些資訊全來自於張小甄。
女朋友？原來衛希揚有個女朋友在台南？
不知怎麼地，秀妮的胸口有種怪異的感覺，悶悶的，好像有一股氣悶在心窩。
衛希揚這麼好、這麼優秀、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她為什麼一想到這件事，心裏就怪怪的？好像是在意，但她又為什麼要在意？
她和胡方青的感情沒經歷過曖昧不明的戀愛期，因此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內心這微妙複雜又矛盾的感覺是什麼。
“秀妮！”走進公司的衛希揚，笑着和秀妮打招呼。
秀妮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心底那不舒服的感覺緩緩地擴大，一顆心沉沉地、酸酸的，她很想和平常一樣笑着回應他，可是嘴角卻好沉重。
“怎麼了？”衛希揚看着皺緊眉頭、微微抿嘴的她，擔心地問道。在其他同事面前，他完全不掩飾對她的關心，也不在意同事們驚訝的表情。
他一如往常的關懷莫名地讓她的心更酸楚，這種感覺好陌生，而且來得好突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不舒服嗎？”他伸手想探她的額頭。他們這幾天晚上都會見面，昨晚他們還坐在籃球場旁，看大學生玩鬥牛看得很開心，不知道她是不是因此又着涼了。
秀妮低頭避開他的關心，沒有開口。心底的酸楚更明顯了，她不明白有女朋友的他，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她？
電梯終於開了門！大家陸續走進去！衛希揚護在秀妮身邊，避免她受到其他人的推擠。
一旁的同事看着他們兩人親密的互動，好奇地猜測他們的關係，不過王美貞就沒有那麼好心情了，因為她的目標此刻眼裏看的是別的女人，而且還是全公司最不起眼的一個！
出了電梯，衛希揚不回自己的辦公室，反而跟着辛秀妮走進資處部。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早，辦公室里人不多。
“你今天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都不說話？”衛希揚擔心地看着她。
“真的沒事，可能是睡眠不足吧。”她自己都還厘不清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真的嗎？”他看着她的眼睛。
“嗯。”知道他擔心，她點點頭，努力壓抑心底異樣的酸意，迎向他關切的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讓他放心。
“沒事就好。”衛希揚放心了。他從提袋裏拿出洗好、切好、用保鮮盒裝着的蘋果。“蘋果，給你。”
看到他為她準備的蘋果，秀妮心裏很感動，卻也五味雜陳。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只是出自於一個朋友的關心嗎？但他的眼神太熱切，熱切到總會讓她產生他非常在乎她的錯覺。
她想問他關於女朋友的事，卻又覺得好像是在打探私隱。可是不問，心情又被這問題牽絆着……
朋友間的互相了解不是很平常嗎？為什麼她除了怕唐突，也怕聽到他和女朋友的事情呢？難道她已經愈來愈在意他了嗎……
不、不可以！秀妮暗斥自己絕不可以有這種想法！
衛希揚對她這麼好，她應該衷心祝福他和女友，怎麼還能貪心地想獨佔他的溫柔呢。
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他和她只是朋友，就只是朋友！朋友間的關心是應該的，他絕對不是因為在乎她……委妮慌亂地為自己打強心針。
她努力露出笑容，裝作若無其事地吃起蘋果，可是酸甜的蘋果到她嘴裏卻變得青澀。
“甜嗎？”衛希揚溫柔地看她。
“嗯。”秀妮點點頭，其實她根本有些食不知味。
衛希揚看她秀氣地吃蘋果的樣子，心底漾起滿足。能這樣照顧一個人，讓他覺得很幸福，這樣的幸福感是他從未有過的，他希望可以就這樣一直照顧她、呵護她、直到她學會遺忘難過，學會如何讓自己快樂，永遠不再掉眼淚。
“對了，你早餐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以後我買早餐時，需不需要順便幫你帶一份？”秀妮忽然想起王美貞提到衛希揚沒吃早餐的事。
“我吃過了。我到公司的路上會順便吃，所以你不用幫我準備。倒是你，早餐一定要記得吃。”衛希揚笑道。
“好，我會的。”他的關心又讓她的思緒蕩漾，她要自己別多想，只要平常心以待就行了。
可是心不是她能控制的，她愈想控制；心就掙扎得愈厲害，在她以為控制得很好的同時，卻也更深陷而不自知。
趁着秀妮還在吃，衛希揚四處晃了一下。他這才發現怎麼大家的桌上都空蕩蕩的，只有秀妮的桌上有堆積如山的工作呢？
“你的工作量都這麼大嗎？”衛希揚走回秀妮的座位問道。
“差不多。”秀妮不敢說桌上這些大多都是別人的工作。
“那為什麼製表人蓋的是別人的章，而不是你的？”衛希揚翻了一下，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怒氣。
秀妮沒想到他這麼細心，不會說謊的她登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從秀妮呆愣的表情，衛希揚更是確定了。難怪她每天都加班到十點，難怪她的桌上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工作——這群懶蟲是欺負她不會拒絕和過分的善良嗎？
而且秀妮竟然還為了幫他們而想瞞着他？他不是氣她隱瞞他，而是氣這些把工作推給她做的人。他是這麼心疼她，但她卻不懂得照顧自己！
衛希揚忍着怒氣，合上卷宗，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
他生氣了嗎？秀妮着急地看着他忿忿離開的背影，還弄不清楚自己是哪裏做錯惹他生氣。
剛剛他是看了報表后臉色才不對勁的，又問了那些話……糟！他該不會以為她桌上的工作是別人替她做好的吧？秀妮心底着急，腳步猶豫，好想立刻追去解釋，不想看到衛希揚眼底對她的失望，可是他現在這麼生氣，會聽她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