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戲台前圍着許多人，戲台上，熱熱鬧鬧的演着民間著名的傳說——白蛇傳。

伏日和柳霜染到場時，已經演到白素貞背着寶劍去找法海要回許仙的橋段。

戲台上，白素貞拿着寶劍指向法海，痛罵他拆散一對有情人，破壞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而法海則是義正辭嚴的說著“人妖殊途”，要白素貞放過許仙，別再執迷不悟。

隨着台下觀眾叫好的聲音，白素貞被法海鎮壓在雷峰塔之下，永遠的與許仙分開，難再相聚。

人妖殊途！

這四個字不斷鞭笞着柳霜染的心，戲台上演了什麼她都無法再認真投入欣賞。

“伏日，‘人妖殊途’是說人不能和妖在一起的意思嗎？”柳霜染低聲問着看戲看得入迷的狐狸。

“是啊！”伏日點點頭，偏頭看着柳霜染若有所思的小臉，“怎麼了？”

“伏日，我覺得心裏好悶。”柳霜染快快的說道。

“心裏悶？這裏人太多了嗎？”伏日說著，牽起她的手退出觀眾之外，來到較靜僻的街上。

“現在好點了嗎？”伏日關心地問道。

柳霜染抬頭看着他，好半天才開口：“伏日，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嗎？”

“當然。”伏日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為什麼白蛇不能跟許仙在一起？”

“那只是故事而已。”伏日失笑。

他的傻霜兒居然為了這事在悶悶不樂啊！真可愛。

“可是……”萬一她和伏日也像白蛇跟許仙一樣，遇到一個多管閑事的和尚或道士，硬生生要他們分開呢？

她不想和伏日分開呀！

“可是什麼？你怕突然出現個道士或和尚之類的傢伙把我收掉嗎？”伏日勾笑問道。

“嗯！”柳霜染點點頭。

“放心吧！人和妖在一起的例子很多，他們都很幸福的，只是一般的凡人不知道罷了！”伏日笑着安慰她。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有朋友跟凡人在一起呀！再說，朱定恆也只是個凡人而已呀！”人與妖結合的例子他看過很多，當然也有不幸的，不過那很少見，大多數都過得很美滿。

“對耶！緋雪姊姊就是嫁給凡人嘛！”柳霜染這才想起緋雪嫁的王爺也只是個凡人。

“就是啊！所以你也不用這麼擔心了！”伏日輕笑着用修長的指頭輕點她的眉心，語氣有些期待，又有些故意的問道：“傻霜兒，你會想到人妖殊途的問題，是不是表示你想嫁給我了？”

“嫁、嫁……”柳霜染結結巴巴的看着伏日，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也猛地竄紅。

“不是嗎？”伏日朝柳霜染拋了個媚眼，那嬌美動人的模樣看得柳霜染差點就要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呃……”

“原來你不想嫁我啊！”見柳霜染一臉猶豫遲疑的樣子，他故作失望委屈的模樣說道。

“不是這樣的！”柳霜染搖頭，“我、我是想嫁你呀！很想很想，因為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給你煮雞吃、陪你賞花看風景……哎呀！我剛剛只是被你突然這麼說嚇到，一時反應不過來，真的。”柳霜染看着伏日，急切的說道，深怕他誤以為自己不想嫁給他。

啊！怎麼自己居然在大街上就對他說了這些？好羞人！

“是這樣啊！”伏日賊賊的笑道。

“當然是這樣啊！”柳霜染紅着臉點頭保證。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好了！”伏日得了便宜還賣乖，故作大方說道。

這個小傻瓜啊！才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真心說出來，深怕他不相信似的，真是可愛。

柳霜染拉着伏日，紅着臉，看向戲台的方向。

“伏日，為什麼白蛇和許仙不能有好一點的結局呢？”

“那是因為許仙對白蛇的愛還不夠深吧！”

“明明就是法海在破壞他們。”柳霜染討厭法海，她不能認同那種滿口正道，高舉正道的旗子去破壞別人感情的人。

“但如果許仙的愛夠堅定，就不會被法海影響了啊！”所以只能說是白素貞愛錯人了！

“伏日，我一定會保護你，不讓那些壞人把你收走的。”柳霜染又看了一眼戲台，然後正色對伏日說道。

她口中的壞人，正是法海那一類以正道、天理自居的道士及和尚。

“你要保護我？”伏日笑看着柳霜染，心頭一陣暖意。

他有幾千年道行，即使一般神仙也對他無可奈何，更何況只是普通凡人道士、和尚，但是，他的霜兒卻說要保護他呢！即使知道她沒有那個能耐，但他仍清楚，她說的保護便是用性命來護他。

好感動，呵！

“對呀！要是有壞人要把你收走，我就跟他們拚命。”柳霜染神色認真道。

“霜兒，謝謝。”伏日開心的抱着柳霜染，在她耳邊低喟。

“伏日，這裏是大街上……”柳霜染紅着臉，不好意思的推拒着伏日。

雖然她早已想通，不會再為配不配的問題煩惱，但是，她也不能做到在大街上就和他摟摟抱抱的，要是被人看見那還得了！

“真麻煩啊！”想偷香的狐狸皺眉鬆開抱着柳霜染的手，不滿的抱怨着人間繁複的禮教。

“哇！你們瞧瞧！這裏有個小美人呢！”流里流氣的聲音傳來，讓伏日不自覺的蹙緊眉頭。

“你們、你們要幹嘛？”柳霜染結結巴巴的看着眼前三個蕪湖城裏最令人頭痛的小混混。

“幹嘛？嘿！小婢女就閃邊去，這兒沒你的事。”一名較為高壯黝黑的男子一臉淫笑的看着伏日，根本不將長相平凡的柳霜染放在眼裏。

這小美人雖然穿着男裝，但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個標緻的美姑娘啊！今天還真幸運，到街上隨意繞繞就有個這麼“美麗”的意外收穫。

伏日不悅的皺着眉頭，對於這種人渣，他的處理方式一向都是殺個痛快。但是霜兒現在在他身邊呢！她總是在自己的耳邊甜甜的說：“伏日，你是一隻好狐狸喔！”要是現在真的出手殺人，善良又傻氣的霜兒一定會很難過吧！

“小美人，陪爺兒們去樂樂吧！保證你會從此愛上爺兒們的。”站在左邊的矮小猥瑣男子，淫穢的笑道。

“王大、李二、吳三，你們別太過分！伏日是男的！”柳霜染擋在伏日身前，用力的瞪着眼神放肆猥褻的三名小混混。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柳霜染的身子不住發抖，但仍堅決的站在伏日前面，完全忘了其實伏日是有能力自保的。

“霜兒，你到我後面去。”伏日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看見柳霜染努力維護自己的模樣，他的心中滿是感動。

他是一隻成妖的狐狸，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保護他，大家都認為他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那種被大家認同的能力，根本等同於一種忽視，他其實也很想要被重視、被珍惜的。

看着柳霜染害怕卻堅定的背影，伏日很想放聲大笑。原來，被人關心着、愛着、珍視着的感覺這麼好！

“不、不可以，他們壞，會欺負你！”柳霜染搖搖頭，神情緊張戒備的瞪着三個小混混。

“啐！”李二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面色猙獰的對柳霜染道：“你這醜八怪給我閃一邊去，別礙着大爺們的眼，不然小心我划花你的臉！”

“唉！二弟，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這小婢女生得就已經夠丑了，你就算再划花她的臉也不會更糟了……咦？我說這小婢女是誰？原來就是柳家下人生的醜八怪呀！”王大看了柳霜染一會兒，終於認出她就是蕪湖城中有名的柳四小姐，遂又笑道：“嘿嘿！柳四小姐該不會是也想得到咱們的青睞，所以故意擋在美人前面吧？”這醜八怪一定是沒人愛，所以故意擋在美女前面，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仔細看看，這柳四小姐也算還能入眼，乾脆連她一起帶走好了！”吳三淫笑提議。

三名混混完全不將臉色鐵青、殺意迸發的伏日看在眼裏，逕自說著下流調戲的話。

“霜兒，我可以殺了他們嗎？”伏日強忍下立刻動手殺人的慾望，低聲詢問站在他身前的柳霜染。

“殺……不、不可以！”她立刻搖搖頭。

這些人應該要送交官府，讓官府去處理才對，怎麼可以私自將他們殺掉？

“霜兒，可是他們很壞耶！”伏日在她耳邊抱怨道。

“我知道！”柳霜染點點頭，小聲的對伏日道：“伏日，我攔着他們，你回王爺府去求救，讓王爺把他們都抓去關，好不好？”

柳霜染覺得這方法還不錯，一來伏日可以擺脫這些壞人的垂涎，二來也可以藉這機會，把這三個蕪湖城內人見人怕的禍害關進大牢裏，真是、真是那個一……一什麼得的！

“我去求救？”伏日的臉頓時青黑了一半，要是他真的去求救，鐵定被緋雪和朱定恆嘲笑到死！

“對呀！”柳霜染正色點頭，眼底凈是擔憂的望着伏日。

“霜兒，我們可不可以改用別的法子？”伏日扁嘴道。

明明他就有能力直接殺掉這三個小混混，可是霜兒卻不讓他這麼做，反而還要他去求救……唉！

“別的法子？什麼法子？”柳霜染小聲的問。

“唔——”伏日想了一下，而後彈指說道：“就用對付之前那個假道士的方法來對付他們，怎樣？”

“用對付假道士的方法……好吧！”柳霜染想了一會兒，而後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伏日見她同意，便自袖中取出幾根白毛，優雅的結了個手勢，口中念念有辭。

“嘿！這小美人在幹嘛？”王大不解的問。

“誰知道？管她在幹嘛！還不趁現在把人抓了就走，等會兒讓人看見我們就沒機會玩這個小美人了！”李二啐道。

“聞我聲者，聽我令行！”伏日朝王大三人丟出白毛，並大喝了聲。

“你幹什麼……咦？哈哈哈哈——”王太原本狐疑的想質問伏日究竟在做什麼，結果還沒來得及問，自己便先哈哈大笑了起來，像個瘋子似的。

“大哥，你怎麼了？”李二及吳三見王大笑得詭異，忙上前要去攙扶，沒想到手都還沒碰到王大，兩人也跟着狂笑起來。

一時間，東門大街上原本看戲看得入迷的民眾紛紛圍了過來，對着狂笑不止的三人指指點點。

王大三人一直是蕪湖城中令人頭痛的地痞流氓，時常勒索、威脅城裏的百姓，蕪湖的百姓們都敢怒不敢言，深怕惹了他們，最後遭殃的還是自己，所以多半選擇息事寧人。

沒想到現在居然看見這三人發瘋的情況，還真是報應啊！

蕪湖城的百姓莫不在心中暗自叫好！希望這三人就一直瘋癲下去，不要再危害城裏的人了！

“霜兒，你說我厲不厲害？”伏日媚笑着，向柳霜染邀功。

“厲害！”柳霜染點點頭，誇道：“伏日，你真是只好狐狸。”

“你說是就是吧！”伏日笑意盈盈。

若不是顧慮到霜兒的善良，不樂見人喪命，他一定會就地解決這三個敗類！

“伏日，他們三個會這樣瘋瘋癲癲的多久呀？”柳霜染偏頭問道。

“多久啊？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就能回復正常了！不過，若是他們心裏邪念再起，那就會繼續瘋癲下去。”

“喔！”柳霜染點點頭表示了解。

這樣也好，以後他們三個就能學做好人，蕪湖城裏的人再也不用擔心這三人會再做出危害大家的事了！

“霜兒，下次如果再遇到同樣的事，請記得一定要躲在我後面，好嗎？”

“咦？”柳霜染有些訝異的看向伏日。

“你擋在我面前，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的！”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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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似畫坐在柳霜染的房內，表情陰沉的環視這間比她在柳家還大上兩倍的卧室，滿心的怨懟。

憑什麼那個雜種可以住得比她還好？又憑什麼那個雜種可以得到伏日條件這樣好的男子的喜愛？

柳似畫握緊手裏巴掌大的小布包，思索着該如何趁着守在外頭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小布包丟進柳霜染床底下。

她手裏的布包是十姨娘給她的。

“你喜歡那位伏日公子吧！”可兒看著錶情陰鬱的柳似畫問道。

“是又如何？”柳似畫不太想搭理她，但畢竟前幾天可兒才送了一些首飾給她，現在也不好不理她。

“不如何！”可兒輕笑，“我只是想幫你罷了！”

“幫我？你要怎麼幫我？”柳似畫壓根不信可兒的鬼話。

伏日公子整天和那雜種膩在一起，她根本一點介入的機會都沒有，而那個雜種不但不願意幫她，還敢厚顏無恥的說自己喜歡伏日！哼！

“給你。”可兒將小布包遞給柳似畫。

“這是？”

“絕情咒。”可兒笑得很詭譎。

“絕情咒？”什麼東西啊？

“你只要將這個小布包放在情敵的床底下，不出三日，對方便會主動退讓，不再和你爭了！”可兒對着一臉疑惑的柳似畫解釋道。

柳似畫被手中的疼痛驚醒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將手中的布包握得太緊，指甲都刺破手心的肉，流出血來了！

門外是方才帶領她到這雜種房間的兩名婢女，瞧她們時不時就往她的方向張望，就知道她們一定是在監視她。

別以為她不曉得，兩名婢女在帶她進來之前，王妃曾偷偷在她們耳邊交代一些事，應該就是要她們看好她，別讓她在這雜種房間裏動手腳吧！

柳似畫冷笑。她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口渴了，你們去泡壺雨花茶來。”柳似畫不容拒絕的對着房外的婢女命令道。

兩名小婢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立刻福身離去，另一名則立在原地，繼續監視着柳似畫。

“對了！我還要些糕點，最好是桂花糕，那配雨花茶滋味最好，你去幫我準備。”柳似畫在前一名婢女離開不久后，對着留在原地的婢女命令道。

婢女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動作，讓柳似畫氣得沉下臉來。

“怎麼？這就是你們王爺府的待客之道嗎？”

小婢女一聽，也只好乖乖福身離去準備糕點，反正她才離開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柳似畫見監視她的人都走了，立刻起身將手中的小布包扔進柳霜染睡的床底下，然後再若無其事的端坐回桌前。

雖然她自己也不確定可兒給她的絕情咒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既然她都把絕情咒說得那麼神奇了，那她試一試也無妨。若真有用，她便少了個情敵；若無用，她也沒什麼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