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唐少城!他怎麼又來了?
林父一見唐家人,沒好臉色的冷哼,“你來這裏幹什麼?”
唐少柏訂婚的事他也得知了,女兒終日鬱悶他看得比誰都難過,現在又為了小蘇非得被迫搬出去,他這個當父親的真的是無顏以對她死去的母親。
不管他怎麼阻止,倔強的女兒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改變,就像當初,她說了不怪小蘇,至今他不曾聽她有過一句怨言,女兒的心痛委屈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我找林舒兒。”
“請你出去。”
“我有急事找她。”一夜未眠的他大清早就由醫院趕來林家,因為昨晚夜裏,發著高燒昏迷不醒的少柏嘴裏反覆念着全是她的名字。
“我們舒兒跟你唐家人沒有任何瓜葛,你回去跟唐少柏說,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們舒兒了。”
唐少城看出林父的堅持,為了少柏,他推開林父阻擋的身軀直往林家樓上走去。
“喂,你幹什麼私闖民宅?”
“今天我非見到林舒兒不可。”
“幫我捉住他。”張正傑與小蘇聽到聲響由廚房探頭,林父馬上喊叫着。
“林舒兒!”唐少城在樓梯口狂喊着。
“快點捉住他啊,你還在看什麼?”林父氣急敗壞的吼着,他老了,拉不住年輕力盛的唐少城,張正傑連忙上前。
“先生,請你出去!”
“我要見林舒兒!”
“我女兒不會再見你弟一面,他都要跟別人訂婚了還想來我家糟蹋人嗎?”
站在男朋友身後的小蘇這才會意過來,那個人是唐少柏的大哥,唐少城,此時的他看來有些狠狽憔悴,她聽媽媽說唐家收養的養子俊逸不凡,幾次碰過面都留下深刻的印象,比起精瘦文靜的唐少柏,唐少城顯得更張狂霸氣了些。他的力道將張正傑給甩至一旁,張正傑撞上身後的牆壁,低聲輕吟。
“正傑,你有沒有怎麼樣!”
“林舒兒,出來!”
果然,狂吼還是有用的,樓梯頂唐少城終於見到林舒兒了,披頭散髮的她穿着休閑服,手裏還拿着筆冷睨着他,“你來幹什麼?”
“跟我走!”他大步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林舒兒掙扎着,“你放開我!”那天他的話說得清清楚楚,她已經決定跟少柏斷了,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氣不過的她,在掙不開他的手勁,最後拿起手上的筆朝他手臂刺下去,應該是很痛才是,唐少城悶哼一聲。
“我不會跟你走。”她正在整理搬家的行李,她沒空跟他在這裏瞎說。
“少柏住院了。”唐少城撫住被筆尖刺中的部份,淡淡的紅印上白色襯杉,“請你去看看他。”
咚!林舒兒手裏的筆掉落,發愣的她呆瞪着唐少城,“你騙我!”
少柏曾說過,只要度過這個冬天,他的病就算痊癒了,那這個冬天才過一半,他怎麼會在醫院裏!
“跟我走,少柏在等你。”
“少柏!”顫抖着聲音,眼淚流下,“他不是要跟菜子訂婚了嗎?”
唐少城喪氣的搖頭,“沒有訂婚,現在的少柏需要的人是你。”
他跟媽媽都明白,這一次能陪少柏的人不再是家人,不再是菜子,他要的人是林舒兒。
“不會的!”她一定是聽錯了,少柏明明好好的,他都可以背她散步,也可以陪她去逛街陪她熬夜,他怎麼會又病倒了。
“跟我到醫院去看他,只要一次就好。”唐少城難得一次對人低聲下氣,為得是他最疼愛的弟弟,他連驕傲的自尊都先擱至一旁。
林父早女兒一步撂話,“不行,舒兒不去!”
小蘇扶着男朋友,明白為什麼唐少柏住院,唐少城會要她姐去照顧人。林舒兒的心對唐少柏畢竟還是柔軟的,她狠不下心丟不他不管,就像小時候他從不會丟不在公園裏玩耍哭泣的她,總是會安安靜靜的守着她。
“你等我。”
“舒兒,你還去看他幹什麼?他都可以那麼絕情跟別人訂婚。”林父情急的想拉住女兒,誰知卻撲了個空。
林舒兒衝進房間拿了外套,然後她拉着唐少城,“快點。”
“舒兒!”
“爸,讓姐去。”拉住父親,小蘇說著,只要她姐不要來妨礙她的感情,她才不管她要跟誰在一起。
林父望着大門,語重心長嘆氣:“我的女兒,真是個傻孩子。”跟她善良的母親真像,真像啊。
他瘦了。怎麼也變憔悴了呢?
多年後唐夫人再見林舒兒,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撫過少柏的臉頰,眼眶裏含着淚水,她知道這女孩是真心愛著兒子,只是她跟少柏不適合啊。
因為少柏昏迷的消息,楊天凡特意從美國趕來,首次見到林舒兒,只覺得她並不美,頂多算清秀,這樣平凡的女孩卻深深的牽繫着少柏的心,讓他日夜挂念,最終為她回到台灣。
“少柏為什麼還不醒來?”
“醫生剛才幫他注射鎮定劑。”
“我可以在這裏陪他嗎?”林舒兒看了唐母,見她點頭即坐在病床邊的椅子,拉過唐少柏的手心,冰涼涼的,不再有他昔日的熱度,“少柏。”他的臉色好差,幾乎是死白的沒有生氣。
“媽,這裏有舒兒照顧,我先送你回家。”他媽已經守在醫院一天一夜了,再這麼下去,少柏不醒他媽都要倒下去。
“阿姨,我也會守着少柏,你先回去,休息過了再來,說不定那時少柏已經醒了。”楊天凡也這麼說著,他相信林舒兒在這裏,少柏捨不得她等太久的。
被這麼勸說,唐夫人這才勉強起身,“舒兒,那少柏就麻煩你了。”
“嗯。”
她的目光從頭到尾沒離開唐少柏的臉上,小心的幫他拉好被子,又溫柔的幫他將頭髮撥好,見到她如此細心,唐母眼眶再度泛紅。
“媽,我們先回去了。”
楊天凡說,“少柏不會有事的。”
他已經問過他爸,少柏的情況雖不是很樂觀,但舊疾複發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此時最重要的是讓他好好休息,然後保持輕鬆自在的心情。
林舒兒沒答話,她只是望着唐少柏。
“如果發病會怎麼樣?”
“不會發病的,你不要想太多。”
“少柏如果去美國是不是對他的病比較好?”
楊天凡知道她難過,輕拍她肩膀安慰,“那裏有適合少柏的環境跟熟悉他病歷的醫生,去美國對少柏的病確實會有好處。”
“那我可以去美國陪他嗎?”
“呃?你要去?”
那菜子怎麼辦?聽說她已經着手聯絡其他醫生,並且安排少柏出國的事宜。
“不可以嗎?”
“我想少柏是希望你去的,不過他已經有菜子了。”
上川菜子?
她忘了,少柏還有一個論及婚嫁的上川菜子,他們本來要訂婚,現在卻因為少柏病了而延期。她怎麼會忘了呢?收起酸澀的心,她淡笑的點頭,“我懂。”十年前少柏病了她來不及陪他,十年後她趕上了卻還是無能為力,“你是少柏的朋友嗎?”
“我是楊天凡,以前少柏常常提到你。”那時在病房的少柏,只要提到她臉上總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是嗎?”
“少柏喜歡你,我也知道。”
微愣,顫抖的手握緊少柏,“我也很喜歡少柏。不過他已經有菜子了,我不該破壞他們的感情。”
“少柏從來都沒有愛過菜子,只是菜子死心眼的愛着少柏,她不肯放手,溫柔的少柏又不忍心避不見面,才會讓她愈陷愈深。”
“少柏的個性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對她,他更是從沒有抱怨,總是含笑的陪着她。
“不過他對你的溫柔是特別的,連他在化療時,都還堅持幫你翻譯文章,不管旁人怎麼勸他,他都不聽。”
“他好傻是不是?”聞言她更心酸了,氣他為什麼要瞞她。
“那是因為他在乎你,愛你,你對他而言太重要了,”
見她落淚,一點一點的淚水落在少柏的手心裏,楊天凡不想再打擾倆人,他悄悄的退出病房。
下雨了嗎?為什麼他的手感覺雨滴落下的濕意?
唐少柏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又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再次刺鼻,他知道自己又住院了,不同上次左手骨折,這次他有了心理準備。可是,他在醫院為什麼會下雨?他眸光往右手望去,那雨滴是她的淚水嗎?
唐少柏反握住她的手心,“怎麼哭了。”
林舒兒抬起淚臉,淚水交錯在她臉上,強扯笑顏的她搖頭,“我沒有哭。”
“都哭了還說沒有。”他的聲音有些薄弱,“這麼大了還那麼愛哭。”
“我哪有?”她扁嘴輕駁,見他依舊蒼白的臉色,“我只是沒想到我們又可以見面了。”
“不好嗎?”他好渴望見她。
“不好。”
“為什麼?”
“我一直在等你買醬油回家,等了又等,你都沒回來。”輕捏他手心,惹來他的薄笑。
“我那份的豬腳你吃了嗎?”
“我喂野狗了。”連她的淚水都吞到野狗的肚子裏了。
“那些野狗真幸福,下次你再鹵豬腳給我,這一次只有我可以吃。”
像是承諾,又像是保證,唐少柏眼裏有着堅毅的神情,那安定了林舒兒的心。
“那我的醬油呢?”
“被林伯拿去沾白花肉吃了。”
“你都沒有幫我顧好。”
“下次我再買給你,好不好?”緩緩地伸手將她垂至臉頰旁的頭髮勾到腦後,“你的鯊魚夾呢?”
“收進我的行李箱了。”
眼神一凝,“你要去哪裏?”
“小蘇回來了。”淡淡的話一字一句的由她口中吐出。那時奪愛之痛,林舒兒可以淡忘,但被背叛的餘悸她忘不了。“那個男的也來家裏住了。”所以只好她走了。
唐少柏只是凝眸看她,知道她又受委屈了,“過來這裏。”
“不行,你在打點滴。”他的石膏已經解下,左手也好了,但又多了針頭刺在他皮膚,她不喜歡。
“沒關係。”他朝她伸手,“過來啊。”
那雙手臂像是避風港似的伸向她,林舒兒不再猶豫,躺進他臂彎里,嗅着屬於少柏的味道,頓時眼眶更紅了。
將她摟在懷裏,唐少柏的手掌輕地在她背上拍着,“想哭就哭。”
“我才沒有!”
“噓,別說話。”
林舒兒微抬眸,少柏的下顎冒了些青髭,伸手輕碰帶些粗糙的刺痛感。少柏的心跳有些微弱,他的身體也不再像以前那麼溫熱,是因為生病了嗎?
她不想哭的,但眼淚卻一直往下滑,滾滾熱淚掉出眼眶,然後成了細彎的淚河垂至她發梢里。一點一點的淚水滴在少柏的胸前,染濕了他的上衣,像是水龍頭一開就無法關上,林舒兒哽咽的哭着,而後埋在他懷裏放聲哭泣,而唐少柏則是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為她分擔那些沉重又難堪的委屈。
隨着淚水,她哭得愈凶,眼淚流得愈多,她心頭的沉重感就減少一些。
從那天少柏消失那天後,她就沒能好好睡一覺了,此時她帶些疲憊,帶些倦累,緩緩的,她閉上眼了,抽噎聲不見了,她的呼吸轉為平緩,而後唐少柏見到她流是淚水的臉,在他懷裏安心的熟睡了。
小心翼翼的為她將淚水拭去,傾心地,他低首在她唇上印個吻,而後他也跟着睡去,病房裏不再有一絲聲響,寂靜地,點滴依舊規律的滴下,病床上的倆人互摟着彼此安祥的感受對方帶來的溫暖。
窗外,烏雲密佈,像要下雨般的籠罩天際。
一滴,又一滴,沉沉的雨滴由天空落下了,敲在玻璃窗外,敲上枝頭綠葉,落在乾涸的大地上。然而房裏的人全然不受傾盆大雨影響,繼續沉睡,倆人的臉上都帶着淡淡笑意,那笑,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