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庸 年 記(小傳)
金庸,本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一九二四年出生在浙江省海寧縣袁花鎮的名門望族。查家幾百年來名人輩出,領盡風騷,清朝皇帝康熙稱之為“唐宋以來巨族,江南有數人家”。
一九二九年(五歲)入讀家鄉海寧縣袁花鎮小學。一九三二年(八歲)那年,查良鏞無意中看到武俠小說《荒江女俠》(作者顧明道),“琴劍二俠”的行俠生涯深深地吸引了他。這是查良鏞看到的第一部武俠小說。之後,查良鏞到處搜羅武俠小說(如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與《近代俠義英雄傳》等),一睹為快。
一九三九年(十五歲)讀初三時,查良鏞與同學合著的第一本書《獻給投考初中者》出版,暢銷省內外,開始初露才華。
一九四一年(十七歲),他因在壁報上刊文(題為《阿麗絲漫遊記》)影射着諷刺學校的訓導主任,被浙江省立聯合高中勒令退學。后一年,自浙江省衢州中學畢業。
查良鏞小時候的理想是:當一名外交官。抗戰後期,年方二十(一九四四年)的他如願考進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由於看不慣一些國民黨職業學生在大學裏橫行霸道、整人打人,於是“行俠仗義”,打抱不平。誰知,他的“俠舉”惹了禍,校方接到投訴后勒令其退學。“查少俠”只好離開校園,浪跡江湖(后曾在中央圖書館閱覽室掛一職銜)……
一九四五年(二十一歲),他在杭州任《東南日報》外勤記者及英語電訊收譯員。一九四六年年底,又轉赴上海東吳法學院插班修習國際法課程,並被上海《大公報》錄取為國際電訊翻譯,成為兼職記者。一九四八年(二十四歲)年底,查良鏞被調派往香港《大公報》繼任翻譯工作,並在來年發表國際法論文《從國際法論中國人民在海外的產權》等文。“身無分文走香江”的查良鏞,從此就得靠自己的雙手打天下,而他與《大公報》幾十年的恩怨情仇也由此開始。
重回《大公報》不久,就在一九五二年(二十八歲)被調任前往複刊后的《新晚報》任副刊編輯。其間,曾以姚馥蘭、林歡為筆名撰寫影評,並寫出《絕代佳人》、《蘭花花》等電影劇本。
當時,梁羽生也正好在《新晚報》任職,兩人一見如故,成為莫逆之交。他們一起下棋,一起寫棋話,時常海闊天空閑聊——而聊得最起勁的則是武俠小說了。
一九五三年的時候,梁羽生以《龍虎鬥京華》一書打響。到了一九五五年,三十一歲的查良鏞亦偶試身手,其第一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在《新晚報》“天方夜譚”版連載一年多(一九五五年二月八日到一九五六年九月五日)而一舉成名。至此,“金庸”作為一個“神話”由此誕生,同時也奠定了他武俠文學的基業。
五十年代的金庸(查良鏞)、梁羽生(陳文統)、百劍堂主(陳凡)因同寫武俠小說,還都供職於《大公報》,故人稱“三劍客”。某日,他們突發奇想:要在報上開設《三劍樓隨筆》專欄,三人合寫,以展現“三劍客”“相會時互放的光芒”,給“新派武俠”留下一段歷史見證。一九五六年,《大公報》上開闢此專欄,而金庸的《碧血劍》也開始在《香港商報》“說月版”連載(一九五六年一月一日到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一九五七年,三十三歲的他因暗戀長城電影公司一位著名影星(夏夢),離開《新晚報》進入了長城電影公司,擔任編劇和導演。在此期間,金庸推出的石破天驚之作《射鵰英雄傳》(連載於《香港商報》),引起傾城熱賣和全城爭讀。該書更被視為“天書”,金庸在新派武俠小說里的宗師地位亦由此奠定。
一九五八年,查良鏞與程步高合導電影《有女懷春》,來年則與胡小峰合導電影《五老虎搶親》。同年,三十五歲的他拿着自己的八萬港幣,自立門戶,創辦《明報》。很多人都認為不出一年半載,《明報》就會關門大吉。但查良鏞憑着他的一支如椽妙筆和創作的武俠小說《神鵰俠侶》(在《明報》的創刊號上開始連載;《雪山飛狐》是在《新晚報》上連載的)、《倚天屠龍記》(在一九六一年和《鴛鴦刀》、《白馬嘯西風》開始在《明報》連載)等,撐起《明報》大業,使《明報》得以苦苦維持下去。
一九六二年五月,十萬大陸居民波浪式地湧向彈丸之地的香港,形成一股浩浩蕩蕩的“逃亡潮”,香港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明報”因傾力傾情地報道、評論“逃亡潮”而聲名大噪,發行量遽增,苦苦支撐的局面終於宣告結束。
一九六○年(三十六歲),查良鏞為《武俠與歷史》雜誌撰寫《飛狐外傳》。還是這年,台北市出動大批警察,在大大小小書店搜繳武俠小說。查良鏞的武俠小說自然是在查禁之列,台灣當局指之為“毒素頗深”,是“統戰書本”。
一九六三年,開始為《東南亞周刊》撰寫《連城訣》,《天龍八部》也開始在《明報》連載。
一九六五年年中,查良鏞漫遊歐洲一個多月,於是請倪匡“化筆”寫《天龍八部》。查良鏞旅歐回港時,倪匡相告:“金庸,真不好意思,我將阿紫的眼睛弄瞎了!”
同年年底,查良鏞開始創作《俠客行》,並創辦了《明報月刊》。這本雜誌是由散居在世界各地、素不謀面的學人通過書信來籌劃、創辦的,這在世界出版史上實屬罕見。
在一九六六年的“文革”期間,《明報》以對此及時、準確地系列分析報道,在香港報界獨領風騷,大放光芒。《明報》因而銷路突飛猛進,正式確立其大報地位。
一九六七年夏季,香港爆發了被稱為“香港式文化大革命”的“六七暴動”,查良鏞因支持港府被“左派”罵為“漢奸”、“走狗”、“豺狼鏞”,《明報》也成為左派分子重點攻擊目標。不過,在馬來西亞及新加坡創辦《新明日報》,在香港創辦《明報周刊》,並開始創作《笑傲江湖》同樣是在這年。
其實,金庸不但是文學天才,還有極高的政治敏感性和洞察力,比如,是他最早指出毛澤東要打倒劉少奇,林彪將會被毛澤東清算的可能。
《明報周刊》開了香港娛樂周刊的先河,也為查良鏞帶來可觀的利潤。《明報月刊》和《明報周刊》這兩顆星星,輝映着《明報》這個月亮。
查良鏞有兩支筆:一支是寫武俠小說的“世界第一俠筆”,另一支是寫社評的“香港第一健行”。香港市民喜歡看他的社評,連國共兩黨政要、美國國務院也剪輯他的社評,作為資料加以研究參考。
寫武俠小說,他最初是為了賺錢,而後是為了撐起《明報》的大業。到了六十年代末期,則是試圖在武俠小說創作方面進行一些新嘗試,並表達自己的政治取向和對現實社會的一些看法。於是,便有了政治寓言——《笑傲江湖》,以及社會問題小說——《鹿鼎記》(創作、發表於一九六九年)。這兩部小說被公認為其武俠小說的巔峰之作。
一九七○年,查良鏞創作《越女劍》的同時,開始修訂全部武俠小說作品。一九七二年,《鹿鼎記》連載完畢,四十八歲的金庸就此宣佈掛印封筆、金盆洗手,不再寫武俠小說了。
封筆之後,查良鏞把近二十年來所寫的武俠小說逐字逐句地修改。經過十年的修訂,一套十五種共三十六冊的《金庸武俠小說全集》終於出版完畢。
從獲得諾貝爾獎的教授到販夫走卒,從黃土高原到美利堅,各個階層各個地方,到處都有“金庸迷”。從來沒有一個作家的作品,能像查良鏞的武俠小說那樣廣受歡迎,有人甚至說他是武俠小說創作的“真命天子”!中國武俠小說百年發展的壯麗風景,由“十大宗師”的作品構成。而當中最為輝煌的當是查良鏞、古龍、梁羽生這三位大師的新派作品。其中,又要以查良鏞的武俠小說為巔峰。
這正是:“武林”至尊,唯數金庸;風行天下,誰與爭鋒?
一九七三年春,查良鏞應國民黨之邀,以《明報》記者身份赴台訪問十天,還與蔣經國等人見面會談,之後在《明報》連載《在台所見、所聞、所思》。蔣經國是“金庸迷”,但他與查良鏞所談的,並非武俠小說,而是時政國事……
查良鏞在金門看到:地底的坑道縱橫全島,大卡車和坦克車通行無阻,地上、地下,到處都是炮位和機關槍陣地……
“我這一生如能親眼見到一個統一的中國政府出現,實在是畢生最大的願望。”
一九七九年,五十五歲的他參加了在台北舉行的“建國會”,與丁中江同為小組討論會之主席。其間,正式授權給台灣遠景出版社出版《金庸作品集》。
一九八○年,廣州《武林》雜誌連載的《射鵰英雄傳》,使金庸的武俠小說正式進入大陸。此時,十五部三十六冊的《金庸作品集》也全部修訂完畢,前後花了十年時間。
鄧小平重新執政后,中共向查良鏞發出信息:邀請他回大陸訪問。查良鏞這時向中共提出一個要求:想見鄧小平。報告很快送到鄧小平那裏。鄧小平看到報告后,在報告上寫下批示:願意見見查先生。
一九八一年,查良鏞與妻子兒女回大陸訪問。見面時,鄧小平笑口盈盈地說:“對查先生,我也是知名已久了!”一個是著名政治家,一個是知名政評家,兩個人談起政治,當然不會流於一般的敷衍,政見和才智都充分地表露出來。
這次訪問,還得到廖承志的宴請。廖承志說:“查先生的社評寫得不錯,時常有一些獨特的見解,不過有些觀點,我們並不認同。”“是的,大家的看法並不盡相同。”查良鏞應道。
此行共遊歷了十三個城市。在新疆天池,查良鏞驚喜地發現幾個維吾爾族的小孩子手裏捧着天山雪蓮——就是《書劍恩仇錄》中陳家洛采來送給香香公主的那種雪蓮。他興奮莫名,將兩朵天山雪蓮帶在身邊回到香港……
返回香港后,查良鏞興緻勃勃地接受了記者的採訪,暢談大陸之行的所見、所聞、所思:“訪問大陸回來,我心裏很樂觀,對大陸樂觀,對台灣樂觀,對香港樂觀,也就是對整個中國樂觀!”……
一九八四年,查良鏞出版《香港的前途——明報社評之一》一書,並再次赴北京訪問,會見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同年九月,中英草簽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香港從此進入回歸祖國的過渡期,而查良鏞又一段不尋常的、掀起不少驚濤駭浪的歷史也行將開始。
一九八五年六月,中方委任查良鏞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在草委第一次全體會議中,查良鏞登台發言。他以《一國兩制和自由人權》為題,表明了自己的政治宣言。發言完畢,掌聲熱烈。雷潔瓊拉着查良鏞的手,稱讚說:“你的發言好極了!”
一九八六年,查良鏞正式授權台灣遠流出版公司出版《金庸作品集》,還獲頒香港大學名譽博士學位,並被任命為基本法起草委員會“政治體制”小組港方負責人。對怎樣設計未來香港的政制模式,各方各派意見不一,政制方案花樣百出,當真是群雄並起,不分上下,於是促成“武林大會”舉行。查良鏞主持的“武林大會”,由於決不出勝負輸贏,得不到積極的成果,於是他親自為未來香港政制設計藍圖——草擬新的政制協調方案。
第一稿出來以後,遭到強烈反對。與中方官員“密謀”一番后,查良鏞又連夜趕改方案……將“新協調方案”略作修改,終成為政制小組的“主流方案”。
但反對查良鏞和“主流方案”的聲音卻鋪天蓋地而來。為了平息在一九八八年發生的此事件在香港引起的軒然大波,查良鏞在《明報》撰寫社評,論述自己的政制觀點。誰知,“社評起風雲”,引發了更大的風波。香港有數十名學生遊行示威,火燒《明報》和經影印放大的社評,指責查良鏞“歪曲事實,斷章取義”。
廣州:十二月六日,草委主任擴大會議通過“主流方案”,決定把它原封不動的提交給草委全體會議討論。
香港:仍然群情洶湧,抗議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查良鏞:為息眾怒,拋出洋洋洒洒的萬言文章《平心靜氣談政制》,在《明報》連載十二天。
最後,在一九九○年的二月二十七日,鄧小平、楊尚昆、李鵬、萬里接見參加最後一次《基本法》草委會全體會議的成員的當天,《基本法》通過,幾年的政制方案紛爭終於塵埃落定。查良鏞說:“我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一九八九年(六十五歲),查良鏞宣佈辭去基本法草委、咨委職務,並在《明報》創刊三十周年慶的祝茶會上,宣佈卸下社長職務,下定決心淡出江湖。五月三十日,查良鏞卸任《明報》社長職務,只擔任明報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一九九一年三月二十二日,明報企業掛牌上市,查良鏞的持股量從80%減少為65%。
把明報企業推向市場,表明查良鏞逐漸告別《明報》的決心。在他宣佈退休時,十多個財團上門要求收購《明報》。但是,查良鏞卻選擇了一家出價較低的公司,讓一個三十齣頭的年輕人當《明報》掌門人。他和于品海聯合宣佈:由智才管理顧問公司技術性收購明報企業。這,讓很多人都覺得不可理解。
一九九二年,六十八歲的查良鏞赴英國牛津大學做訪問學者,並於牛津近代中國研究中心主持講座,做《香港與中國:一九九七年及其後五年》的演講。其間寄寓的牛津大學城,環境清幽,學術空氣濃厚。奔波勞碌了幾十年的查良鏞,終於找到一處像聖地那樣清幽的地方,酬其一貫神馳的“牛劍”之情。這一年裏,他還回鄉尋師訪友,為嘉興市捐建“金庸圖書館”,獲得了加拿大畢(卑)詩省省立大學名譽博士的榮銜。
一九九二年年底,新上任的港督彭定康又拋出一份“政改方案”,引發中、英新一輪政治風波,中方將彭定康視為“香港的千古罪人”。
查良鏞對香港將來政治制度的一貫主張,從未改變過。他忍不住再次“重出江湖”,筆戰彭定康……
一九九三年,六十九歲的查良鏞發表《功能選舉的突變》長文。
還是這年的四月一日,查良鏞宣佈辭去明報企業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的職務,改任名譽主席,並在《明報》發表《第三個和第四個理想》一文,確定“退休”一事。多年來一步步“淡出江湖”的“金大俠”,這次可謂一退到底,退得乾乾淨淨。從此,他將不再擁有曾給他帶來財富和榮耀的《明報》。
一九九四年,香港中文大學出版金庸武俠小說的第一部英譯本《foxvolantofthesnowymountain》(《雪山飛狐》),查良鏞也正式授權給北京三聯書店出版《金庸作品集》大陸簡體字版。在本年出版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中,將金庸列為本世紀中國小說家第四位。他還被授予北京大學名譽教授,獲選英國牛津大學兩所學院之榮譽院士。
一九九五年,香港明河社星馬分公司出版《金庸作品集》東南亞簡體字版。后一年,日本德間出版社取得版權,正式開始翻譯刊行《金庸武俠小說集》。
一九九七年,《中國時報》浮世繪版“金庸茶館”專欄開張,查良鏞也舉行了個人在台的第一場公開演講,主講《歷史人物與武俠人物》。同年七月,香港回歸中國大陸,他在《明報》上發表《河水井水互不相犯——寫在回歸第一日》一文。該年十月,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英譯本《thedeerandthecauldron》(《鹿鼎記》)第一冊。
一九九八年五月中旬,美國科羅拉多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和中國現代文化研究所召開“金庸小說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國際學術討論會,各國四十餘位學者赴會或提交論文。該年度中,查良鏞獲香港政府市政局頒授“文學創作終身成就獎”,而香港(及海外)文學藝術協會以最高之“當代文豪金龍獎”授予巴金、冰心、金庸三人;日本“潮”出版社、香港明河社、北京大學出版社、台北遠流出版公司分別出版了金庸與日本創價學會會長池田大作的對話錄,即《探求一個燦爛的世紀》一書。
在十一月上旬,由漢學研究中心、中國時報人間副刊、遠流出版公司在台北舉辦的“金庸小說國際學術研討會”,有來自中、港、台及美、英、澳等國二十七位學者發表論文,二百多位學者與會。該論文集於一九九九年十二月正式出版。
一九九九年三月,七十五歲的查良鏞擔任浙江大學人文學院名譽院長,並開始進行《金庸作品集》的三度修訂工作。
二○○○年七月,香港特別行政區頒贈最高榮譽大紫荊勳章給查良鏞。十一月初,中國北京大學舉辦“金庸小說國際研討會”。十二月,獲頒香港公開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學位。
二○○一年四月下旬,已是七十七歲高齡的查良鏞訪台,由新竹清華大學頒贈榮譽講座教授證書,並與聖嚴法師、楊振寧博士、劉兆玄教授進行“歲月的智慧——大師真情”會談。
已經“淡出江湖”的查良鏞,過着平平淡琰、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生活。除了周遊列國、遊山玩水,更多時候,他是在家裏讀書、研經、下棋、聽音樂……
後記:
這篇較完整年記的資料均來自網上,除註明是選自冷夏(鄭祖貴)的《金庸傳》(為香港明報出版有限公司一九九四年出版。雖由與金庸有關係的部門推出,但據聞並未獲金庸先生本人認可。詳細情況,請自行參見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二日的《聯合報》“讀書人”版,列孚所寫“《金庸傳》引發爭議”一文)外,其餘的並未發現出處及作者的字樣。整編中,因為有部分內容是依據繁體字資料手工輸入,且全部整合的內容較多,必將出現各種差錯,希望能隨時得到您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