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瓔珞，你真的是越來越遲鈍了。”男人取笑着她慢半拍的反應，雙手環胸睨着她在門前左顧右盼的模樣，止不住的笑意由唇邊逸出一連串的低笑聲。
沒想到才一段時日沒見，他可愛的小女孩就變笨了，她難道不知道，只要他想，還沒有他進不去的地方嗎？
突來的男音嚇的瓔珞花容失色，她急急轉身，卻不料腳步一個踉蹌，就要向後栽去了。
“啊——”尖叫聲還沒來得及喊完，她便落入一雙強壯的臂膀裏頭，讓人給穩穩的接住。
“嘖嘖！真是熱情的歡迎表現，瓔珞，我不知道你這麼想念我？”飽含着戲謔的男音由瓔珞頭頂上傳來，在她眼前的是一堵熟悉的寬闊胸膛，鼻息間那獨特的男性麝香味是在夢中不知迷眩了她千百遍的味道。
心神一陣恍惚，她急忙抬頭，就這麼望進了一雙含笑的深邃眸中，和一張她朝思暮想的俊美臉龐。
“你……你……”她捂着胸口，驚愕的倒抽了口氣，身形在男人懷中顯得格外嬌小。
她不敢置信的凝望着他，眼眶開始濕潤。
多久了？她有多久沒見着他了？
起碼也有兩、三個月了吧？她還以為他跟報上的那個漂亮女人在一起，就完全忘了還有她的存在，卻沒想到，她竟會突然見到他？
是她眼花嗎？或是太過想念他，才會幻想出他的身影來？
假如他是真的，那她絕不可以哭！絕對不可以在他面前哭！
瓔珞咬咬唇，不讓自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讓他瞧見，他最討厭看見女人哭的，她不想讓他討厭……
“瓔珞，你真是可愛，你以為我是幻影嗎？”琰煌一大笑不止，他俯下身子，將自己的俊龐湊到她面前，高挺的鼻尖廝磨着她的巧鼻，逗弄着她怔怔的嬌態。
直到被人摟着腰走進屋內，瓔珞這才回過神，終於相信身旁這高大的男人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他！
“真的是你……”被摟坐在他腿上，瓔珞的小手順着他飽滿的額際滑下，由他濃密的眉、他深邃的眼、他高挺的鼻，然後是他無時無刻上揚的性感薄唇。
是她在做夢嗎？還是老天真聽到了她的祈求，他是真的站在她面前嗎？
她好想念他，好想、好想……
“難不成我還有分身？”琰煌一捉下她的手，支手撐額，噙着一抹令女人失魂的迷人微笑，慵懶的睨着她瞧，“瓔珞，才一段日子不見，你竟變得比只貓還輕了？”
她似乎又比上次來見她時輕了些，她到底有沒有定時吃飯？再這麼下去，下次他來時，她不就只剩骨頭？
“不、不，我很好，真的很好……”瓔珞吸了吸鼻子，勾住他的項頸，白凈的小臉埋進他的頸中，像一隻落水的小貓，嬌柔的偎在他懷中享受這難得的一刻。
只要有他在，她就很好，就連她那顆比玻璃還脆弱的心臟，都因為他的到來而注入了一道道暖流。
因為，他是她的心啊，失去了心的人，又怎麼會好的起來？
她有多麼想念他啊，想到幾乎她的心都為他而疼痛了起來。
過了好半晌，瓔珞心滿意足的抬起頭來，凝視着他俊美的面貌，小手習慣在他說話時，撫探着他上揚的唇角。
“你怎麼會來？不是應該在香港嗎？”她微笑問道，記得報紙上寫說，他一直到一月都會和那個漂亮的女人待在香港不是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香港？”琰煌一感到有趣的挑挑眉，手指靈巧的解開她的馬尾，讓她一頭如黑綢般的長發，順着肩后被滑而下，“你也看到報紙了？”
她好香……琰煌一眸光一黯，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她細滑的長發。
很自然的習慣，他親昵的執起她一撮長發，放在掌心中把玩。
她身上總是自然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和一般女人身上擦的那種濃郁香水氣味不同，更襯托出她的清麗氣質。
瓔珞就像一塊末經雕琢的美玉，隱藏在石泥底下的本質是那麼吸引人，但他卻不想將它雕琢，他只想好好的保護她，不想讓人有機會傷害她。
“嗯，我看到了，很漂亮的女人……”瓔珞淡淡的垂下眼，避開他那雙能輕易看透人心的黑眸，言不由衷的稱讚他的好眼光。
那女人真的很美，美的讓她自慚形穢，美的讓她感到妒嫉不已，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是多麼的相配啊，
然而，她不想聽見由他口中說出他和那漂亮女人的關係，這種痛，會比起病情發作時，更令她難忍的想要落淚。
“我幫你泡杯咖啡。”倉皇的避開他的視線，她想站起身，卻又被人緊緊扣住腰間不放。
“怎麼？瓔珞，你有心事？”琰煌一一把拉回了她，勾起她低垂的小臉，眯着眼審視她蒼白的臉色。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老覺得瓔珞又比上次他來見她時瘦了些，臉色又比以往更顯蒼白？
仔細一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瓔珞的話變少了，就連一向掛在臉上的笑容也變少了，這樣的瓔珞讓他感到陌生，有種……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瓔珞的感覺……
“有嗎？我會有什麼事瞞着你？”瓔珞一僵，輕推他鉗於腰間的大手，要他放開，“可能是近來趕稿有些累吧，你想太多了。”
心虛的背過身去，瓔珞幾乎是用逃的躲進廚房裏頭，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僅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在賭、在跟上天賭，賭她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能不能贏得他的愛？
就算代價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心甘情願……
“這就要問你了，瓔珞。”琰煌一坐在舒適的沙發上，慵懶的盯着她的背影，那一身雪白，在他視線當中，老有種即將消失不見的錯覺。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或是遺忘了什麼？為什麼瓔珞好像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不再是以前那個愛笑、愛鬧的女孩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習慣將心事藏在心底，不願說出來與我分享？”別有涵義的問着她，琰煌一深邃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身上。
她有事情瞞着他！
他知道瓔珞瞞着他一些事情，但他卻不想刻意去逼她說出口，只是……瓔珞這樣的改變卻讓他無法接受。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忽略了瓔珞臉上那淺淺的哀愁？
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瓔珞不再像以前一樣，對他說出心底話？
他以為，他是瓔珞在這個世界上惟一可以信任的人啊！
倒着咖啡的手忽地一震，瓔珞垂下眼眸，盯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削瘦的手指，不禁苦澀的笑了。
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笑容變少了？
是當她發現自己的病情逐漸惡化的時候吧！每每在深夜，胸口又湧起劇痛時，她的笑容怎能如以往般快樂？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那個單純無憂的瓔珞了？
是當她發現自己擁有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不斷向上天祈求再給她一點時間的時候吧！
她能告訴他，她是為了他，所以她不斷逼迫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笑容嗎？
她能告訴他，她是為了他，所以她努力告訴自己，就算胸口再痛，在他面前她都得是那個他最喜愛的快樂瓔珞嗎？
“人是會變的……”她背向他，沒有回頭，幽然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讓人捉不住她聲音里那淺淡哀愁。
“時間，會改變人的一切，它改變了你、也改變了我，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只能說，我變了，不再是你印象中那個老是愛笑、愛鬧的瓔珞，更不是你記憶裏頭，那個老是無憂無慮的瓔珞。”
語畢，她轉身面對他，笑的絕美、笑的凄然。
“記得我曾經問過你：‘倘若你的心，遺落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你會不會願意捨棄你身上的光環，將它找回來？’你給我的回答是：‘傻女孩，永遠別去相信一個不會對女人許下承諾的男人，他的心，從來就不曾遺落過。’那麼，你便不需要知道，讓我改變的原因是什麼？更不需要知道，你在乎的答案又是什麼？等到有一天，你找到了你自己遺落的心以後，就算不用我開口，你也會明白的……”
瓔珞對着他微笑，那笑容……很美，美的令人怦然心動，卻掩飾不了她眸中那幾近絕望的哀愁。
琰煌一皺起眉頭，思索着瓔珞話中的涵義、和她那讓人心碎的笑容，他不懂她！
直到這一刻，琰煌一才肯承認，他認識了瓔珞五年，卻完全不了解瓔珞，他一直以為，他心目中的小女孩是不會露出這種悲傷表情的……
她的哀傷、她的絕望是從何而來的？
是誰讓她變得如此陌生、如此遙遠？
琰煌一不得不承認，對於瓔珞，他真的分不清什麼樣的面貌才是真正的她。
他印象中的小女孩變了，變的陌生且遙遠，變的讓他莫名的惶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