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她依然不喜歡喝紅糖水,或者說,她依然不喜歡喝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但是他托着臉乞憐地看着她,像是生怕她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不得已,她只好閉上眼睛,將那些糖水一飲而盡。

“這樣才好,你乖乖地睡一覺,肚子就不會疼了。”他哄她上床,一雙手乘機不規矩地扶在她的腰肢上。

讓她反手打開,冷斥了聲,“別鬧。”

一句喝斥之後,他立刻乖乖地退開,拿起碗碟準備去刷洗。

然而石門外傳來的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讓他們同時都停住了動作,彼此互看一眼。

“就是這裏?”有個男人率先開口,聲音很低。

另有一人回答,“沒錯,這方圓百里不可能再有這麼大的古墓石門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第一個人急切地說:“看門口還有清晰的腳印,說不定那魔女就在裏面。”

“千萬別著急,你難道忘了那魔女的朋友是妖女仇無垢了嗎?說不定這門上有毒。”似乎是有人阻攔住了第一個人。

言蘿扯動了一下嘴角,站起身筆直地走向門口,官一洲急忙拉住她,低聲道:“他們若是故意來找你的麻煩,何必和他們過不去,不要理睬就好了。”

“在江湖之中可不是你不理睬就能夠息事寧人的。”

見她還要去開門,他強行把她拉進懷裏,急切地說:“我們兩個人現在身上都有傷,他們卻是來勢洶洶,難道你想為了這些人拚掉自己的性命嗎?”

他熾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后,弄得她渾身痒痒的,滿腔的怒意也慢慢地緩和下來。

“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們一次。”她不甘心地狠瞪了大門一眼,官一洲急忙扶她到裏間坐下。

“我幫你運功,打通筋脈的各個穴位,好不好?”

“不是師出同門,內功有別,恐怕對身體有害無益。”她閉着眼,已經開始自行運功。

“那個……大夫說你的傷要養上一個月才能痊癒,我的肋骨就算恢復得再快也要等兩個月才能全好。所以,你可千萬別著急。”

“我着急什麼?”

“着急到外面去收拾那群人,我看得出來,你是這麼想的。”他慢聲說:“言蘿,這些人都是你多年殺人積怨下來的仇人,而且一定還受了別人的挑撥,否則也不會一起突然而至。”

她倏然張開眼,定定地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剛才我去鎮上買菜的時候聽到門口那兩個人說起來,你是不是去年殺了什麼‘關西二虎’,還殺過什麼‘蛟龍四傑’?”

“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嗤之以鼻地罵道。

“但是在人家親人眼裏,這些人即使是壞人,也是不該死的。”官一洲拉着她的手,“諄諄敦誨”道:“我不是說惡人就不能殺,但是總要給對方留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就好像上次你殺那群強盜,人家都已經怕你,有悔改之意了,就不要趕盡殺絕,當日我就勸過你,你所殺的那些人都有親人朋友或者後人,倘若每個死者身邊有兩個人來為他報仇……”

“我的江湖經驗比你多,這點道理不用你教我。”她堵上耳朵,“有本事你去把門口那群人說走,不要光來煩我。”

“好,我試試看。”沒想到官一洲真的獨自走到門口,隔着門大聲道:“各位是來找人的?”

“不是說恨生宮主是個女人,怎麼裏面說話的聲音卻是個男聲?”外面的人一陣竊竊私語。

“小生是宮主的……僕人。”他在外人面前還是有所收斂,不敢亂說。

但是外面那群人可不是善類,哈哈笑道:“什麼僕人還自稱‘小生’,聽說這恨生宮主艷如桃李、冷若冰霜,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地盤藏男人,哈哈哈!”

官一洲緊張地回頭看,從他的角度看不到言蘿,但是這些男人的胡言亂語肯定會飄到言蘿的耳中。

“各位來恨生宮有事嗎?”

“你那個宮主呢,叫她出來!”

“抱歉,我家宮主身體不適,正在休息,有事請和小生說。”

“什麼身體不適,該不是昨天晚上和你在床上翻雲覆雨地累着了吧!”又是一陣狂肆的大笑聲。

官一洲雖想反駁,但是對方的確是說中了實情,讓他頓時語塞。

猛地,他后肩被人用力一拉,只見言蘿面色鐵青地站在他身邊。

“言蘿,別去!”他要拉她,但這一次已經拉不住了。

石門砰地一聲被她一掌拍開,她大步站到外面,沉聲問:“剛才是誰在胡說八道。”

門外的人沒想到她會突然現身,雖然外面陽光燦爛,但是她的出現就好像帶來了一陣看不見的雪花,冷氣逼人,直透眉心,那些人不由得連退數步,找到一個自以為安全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恨生宮主是吧?”有人不怕死的先開口。

言蘿一記寒光盯過來,她認出來這個聲音,“剛才胡說八道的人是你?”

“不是,我……”那人怎敢承認,故意避開這個問題,昂首挺胸地道:“恨生宮主武藝超群我等是知道的,但是為了死去的先人,我們要來和宮主討個公道!”

“和我討公道?”她鄙夷地冷笑,“你配嗎?”

“加上我們幾個,總配了吧!”又有幾人邁步上來,“黑風三俠在此!”

“什麼黑風白風的,我沒聽過。”

言蘿輕蔑的態度激怒了那幾人,齊刷地抽出刀劍就要拚命。

“各位且慢動手!”官一洲忙邁步擋在兩派中間,拱手道:“各位不要着急動怒,今日各位前來既然是要討公道,而不是要來殺人的,就應當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

“你這個臭小子,乖乖地做你的小白臉去,這裏的事情少干預,若是你家宮主有命活過今天,你再抱着她風流快活去吧。”

張狂的大笑聲響起的同時,突然間血光破空而起,那人竟然直直地向後栽了過去,咽喉已被割斷。

“這丫頭動手了!大家上啊!”

見自己一方已有一人送命,眾人高呼着沖了上來。

“這架打得好不應該!”官一洲頓足說道,然後雙掌畫出一個圓圈,將所有的兵器都擋在掌風之外。

“原來這個小白臉也是個練家子!”那些人立刻分出一部份人,兵器倒戈向官一洲招呼過來。

雖然明知道官一洲的武功不弱,但是習慣保護他的言蘿還是心中大急,不顧自己的傷勢,劍風愈緊了起來,劍光血光滿天飛舞,恨生宮前霎時變成了殺戮戰場。

官一洲手無兵器,他平時不與人對打,臨陣經驗不足,只是憑藉精妙的掌法和精純的功力保住自己方圓三尺之內的地方,但是要想解救言蘿就很勉強。

眼見言蘿那邊支撐得越來越費勁,他焦慮不已。

在紛亂之中,偶爾他們可以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如同自己心情一般的急迫憂慮,他們明白,這一戰不能久拖,否則如果演變成了車輪大戰就只有失敗。

敵人那邊也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將他們的戰團分開,又將石門關住,封住了他們的退路。

“好難纏的人。”官一洲皺起眉頭,突然飛身一躍,縱出戰團,大聲道:“你們自以為是正義俠客的話就不要以眾欺寡,不怕傳出去會壞了你們的名聲嗎?”

“和魔女講什麼江湖道義。”那群人被官一洲吸引住了目光,對言蘿的圍攻就鬆懈了一些。

言蘿乘機刺倒了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反身跳進石門內。她想讓官一洲儘快回到自己身邊,怎奈官一洲竟然更向反方向躍了幾步,彷彿全然沒有看到她對他招手的動作。

驀然間,有個清澈的笛音從山谷的另一邊清亮地響起,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忽然安靜下來的山谷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

“誰在吹笛子?”那些人互相問道。

沒有回應,只是在片刻后,從草叢中,樹梢上,如潮水般出現的東西讓所有人都驚變了臉色--

“蛇!毒蛇!”

各種各樣的蛇,大大小小的蛇,以飛快的速度,突然之間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連聲的驚呼之後是慘叫聲不斷,這些剛才還蠻橫得要命的男人全都嚇白了臉,紛紛四下逃竄。

笛聲更加歡快地吹奏,蛇群似是被笛聲操縱,興奮地起舞攻擊,縱身撲向逃胞的人群,一旦咬住絕不鬆口。

“大家別慌別慌!難道忘記我們有那位公子送的葯了嗎?”眾人中有個和尚模樣的人彷彿是他們的首腦,此時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滿天撒開,藥粉所到之處蛇群果然開始避退。

剛才驚惶失措的一群人立刻又露出興奮的神情,都從自己的懷中掏出藥粉滿天撒出。

於是,無論那笛聲再怎麼催促,蛇群都不再往前進攻了。

“哈哈,這藥粉還真是管用呢!”所有人都轉懼為喜,只有官一洲和言蘿變了臉色。

不知道這群蛇從哪裏來,但是猜得出吹笛之人是在幫他們,眼看形勢即將大變,萬萬沒有想到這群人竟然還會隨身帶藥粉好驅趕蛇群。

他們口中的那個“公子”是誰?吹笛的人又是誰?

官一洲在樹上緊蹙眉頭,樹下的人已經準備縱身而上。他眼見言蘿神情緊張地看着這邊,知道她在擔心自己,但是他若是回頭,就會把好不容易引開的敵人又引回她的身邊。

身受劍傷的她現在絕對不能再動武了!

他把心一橫,伸手如電抓到一名剛剛上樹的敵人肩膀,猛地擲向言蘿所在的方向,大喊一聲,“退後!”

言蘿本能地退回到石門內,那人被丟擲過來的力量極大,速度極快,就如一塊沉重的巨石,將半開的石門硬生生地撞闔上。

“這臭小子在幫那魔女關石門!”

眾人看出他的企圖但是已經晚了。

官一洲哈哈笑道:“這道門一旦關上可就不容易打開,你們就死心吧,”他的笑聲一滯,人似墜鳥從樹上掉了下來。

原來那拚命的一擲也引發了他胸前的傷勢,真氣阻塞,再也沒有還手之力。

樹下的人一擁而上,七八種兵器將他牢牢地按在地上,同時喝道:“別動!”

他吐出一口鮮血,笑容依舊,“各位放心,我當然不會動。”

“這小子油嘴滑舌,要不要現在就殺了他。”

“看那魔女和他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留着他還有用,把他綁走,我們下山再商量。”

紛亂的人聲過後,山谷之中又恢復寂靜,只有地上的屍首和零星的毒蛇碎執昭示着片刻之前,這裏曾有過一場血腥詭異的大戰。

恨生宮的石門緊緊關閉,門內門外兩個世界,烏雲又至,山谷中不見天日……

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在夕陽的餘暉下緩緩走來,明澈的灰眸掃視了一下山谷內慘烈的景象,輕輕嘆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用蛇了。”

她舉起纖縴手掌,輕輕在石門上拍了幾下,“言蘿開門,是我。”

大門應聲而開,言蘿臉色蒼白的立在門后,“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她的語氣生硬疏離,像個陌生人。

“你知道我不會武功,要等那些人走掉之後才能現身。”

言蘿的雙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嘴唇微微顫抖,“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已經害死了一個人!”

“誰啊?”青衫女子是仇無垢,她掃了眼四周,“你是說倒在這裏的人嗎?難道你不想他們死?”

“不是他們!”言蘿咬着唇,“是官一洲!”

“官一洲?”仇無垢困惑地問:“那是誰啊?”

“就是上次我帶去讓你救的人!”

仇無垢怔下怔,笑道:“他要死了嗎?那不是很好,我記得你很討厭他的。”

言蘿捏緊她的肩膀,“你要用蛇陣救我,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害他深陷重圍,落於敵手,現在生死未卜!”

“等等,我記得你上次和我提到他的時候不是用這種口氣。”仇無垢撥開她的手,“我好心幫你,我也只知道救你,至於其他人,我怎麼知道你身邊是否還有其他的同伴,更何況就算我親眼看到官一洲,也一定會幫你解決掉這個麻煩,省得你再為他心煩。”

“若是他死了,我不會饒過你!”言蘿大聲道:“仇無垢,你聽好了,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必須幫我把他找回來!”

仇無垢的灰眸幽幽地掃過她激動的神情,淡笑着,“別告訴我說這些天你和這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有趣的故事,我可不信你會看上他。”

言蘿坦白地說:“我不但看上了他,我還把自己都交給他。”

仇無垢這下子是真的吃驚不小,獃獃地看着她好半天沒有說話。“你該不是瘋了吧!”

“世上為情而瘋的人,並不只我一個。”她蹙起眉心,將話題一轉,“剛才你的蛇陣被人破掉了,你知道嗎?”

“當然。”

“對方是誰?”

仇無垢的笑容有點冷,“除了我的那個死敵,你想還會有誰。”

“公孫?”雖然言蘿已經隱約猜中,但是還是有些困惑,“他為何要這樣做?”

“大概也是鬼迷心竅。”仇無垢哼了一聲,“罷了,我只是來看看你是否無恙,既然你沒事,我也可以放心了,至於那個官一洲,我看你還是忘了他,反正那個人百無一用。”

言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帶我去找公孫,一洲可能就在他的手上!”

“我才不要見他,不過……”仇無垢面無表情地從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要是你敢吃掉它,說不定你可以順利找到公孫。”

她話音未落,言蘿已經將藥丸搶過一口服下。

仇無垢變了臉色,“你問都不問就真的吃了!”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中毒。”言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們之間永遠都要靠爭鬥比試來決高低,吃了這粒毒藥,公孫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只要他肯出手救我,我就有機會救下官一洲,你想讓我吃這粒葯的原因就在此吧!”

仇無垢嘆了口氣,“你向來都是冰雪聰明,不用我多說一個字的。”

“毒性什麼時候發作?”言蘿乾脆地問。

“一個時辰之後,足夠你走到市鎮,據我所知,那個人就在市鎮上最大的客棧里,福來客棧的人字號房。”

言蘿推開她急忙奔去。

仇無垢在她身後喊道:“你要注意,千萬不可以擅自運功動氣,否則會毒發得更加迅速。”

“你還是讓菩薩保佑我順利救出官一洲,否則我們就是變作鬼也不會饒過你的!”

言蘿的聲音遙遙飄來,帶着幾分寒意,讓仇無垢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丫頭,竟然會為那種酸秀才如此出生人死,真是讓人費解。”仇無垢輕輕嘆道,“我是該盼着那個人這一次能夠解毒,還是不能呢?”

此刻的官一洲並不像一般的囚犯。雖然雙手被綁,但是雙腳還可以行動自如,所以他坐在地上,兩條腿疊在一起,優哉游哉地哼着小曲。

“這臭小子死到臨頭還這麼開心,該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吧?”負責看守他的是黑風三俠的老二和老三,此時老三嘀咕道:“不明白為什麼要留着他,我看他就是不順眼。”

老二笑道:“你是不是看人家長得俊就心裏不痛快,那位公子不是也說了,留他一命是對的。”

老三困惑地問:“你們老說那公子那公子,他到底算什麼?我們的軍師,老大?”

“也算不上,我們的老大是無色和尚,為了他師弟被那魔女殺了的事情,無色和尚早就和那魔女結下樑子。聽說那魔女放話,說一定要宰了無色,你看他嘴上說得大義凜然,其實心裏也怕得很,否則不會召集咱們這麼多人和那丫頭對打。”

老三不放心地說:“可是如果我們都打不過那丫頭該怎麼辦?”

“放心,那丫頭看來似乎受了傷,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如果她真的擔心這個臭小子而來要人,就一定會死在我們手裏,所以最多再留一兩天就會宰了這臭小子。”

“可是這小子武功不低,我怕他什麼時候會突然撲上來。”老三忍不住又踢了官一洲一腳,“你不許再晃了,否則我打斷你的兩條腿。”

官一洲的俊臉扭曲了幾分問:“兩位大哥可否給小生一碗水喝。”

“渴死你才好。”老三恨恨地說。

門開,一個銀髮的俊美男子端着一碗水走進來,“來者是客,一杯水我們是給得起的。”他悠然走到官一洲面前,蹲下身微微笑道:“更何況我和官公子本來是舊識,這一碗水更要親自送到你口中了。”

官一洲愣了愣,“原來公孫公子和這群人是一夥的。”

“算不上一夥,只是偶然路過,幫個小忙而已。”

“可是,你和言蘿不是朋友嗎?”

公孫微笑着搖頭,“錯了,她和仇無垢才是朋友,而我是仇無垢的敵人,所以,我也就是言蘿的敵人。”

“公子上次不是救過我?”

“那是因為仇無垢不能救,她不能救、不肯救的人,我就偏偏都要救起。”

“為什麼?”

公孫的黑眸陡然如暗夜的海面投下了一串星子,濺起浪花朵朵,那張向來愜意俊雅的臉一顫,“為什麼?因為……我恨她!”

官一洲怔忡地看着他,慢聲問道:“若恨她,你可以直接找她算帳,為什麼要把我和言蘿扯下水?”

“因為這樣才有趣。”他牽起一抹魅惑極了的笑意,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幽幽笑道:“你等的人似乎來了。”

言蘿挺直的身體纖細而有力量,冰冷而嚴峻。

“公孫,果然是你幕後指使。”她的眼神如鎖,扣在他的身上,“把我的人交出來!”

“你的人?”公孫微微一笑,“什麼時候這個麻煩成了你的人了?記得上一次你還咬牙切齒地要把他丟去喂狗。”

“我的話從來不會重複第二遍。”言蘿一字一頓,“交出人來,我放過你這一次,否則別怪我的寶劍不認人。”

“你錯怪我了,這件事我並非主謀,我也只是幫忙而已。”公孫微笑着看着周圍那些各持兵器如臨大敵的江湖人上,“不過這些人是要他死或要他活,也要看你的意思。”

她冷冷地環視眾人,“你們要殺我,是為了替你們死去的朋友報仇?”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人群中又有人在鼓噪,“別和這侗魔女說廢話,小心她又有什麼新花招。”

言蘿冷笑道:“要殺我嗎?也容易,不過--”她望着公孫的眼睛,“你記住,我今日若死在這裏,可不是死在這些人的手裏。”

公孫一震,突然閃身至她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號脈之後驚道:“你怎麼會中毒?”

“無垢說這種毒你解不了,如果我因中毒死在你面前,你會後侮一輩子,名聲盡毀。”

她的話半真半假,但公孫盡數相信,咬牙道:“這個女人,竟然使出這樣陰毒的招數。”

言蘿的眸光慢轉,“你們誰要殺我,現在就請上吧。”

“不行!”公孫脫口呼道:“現在不能殺她,等我解了她身上的毒再說。”

眾人不解,“公子,這魔女如果真的中毒,我們殺她更是易如反掌,何必還要大費周折為她解毒?l

“我不能輸給仇無垢!”他一字字生冷地逼出這句話,拽住言蘿的手臂,“跟我走!”

言蘿冷笑的甩脫他的手,“說跟你走就跟你走,我偏不讓你如願,官一洲呢?帶他出來見我。”

“我帶你去見他。”公孫返身走向里問,忽然有個大和尚擋在他面前,冷冷道:“公孫公子,多謝你屢次出手幫忙,但是這件事你可做不得主,那小子是我們的人質,這丫頭是我們要剷除的人,你讓他們會合,不是在幫他們逃跑?”

言蘿眯趄眼睛,“你就是無戒和尚的師兄,無色?哼,上次我把他丟在河裏餵魚的時候,還奇怪怎麼不見你,害我要多費兩道手續。”

“臭丫頭,你找死!”無色手中的禪杖倏然擊下,公孫生怕言蘿動武會引發毒氣遊走,腳步一滑,拉着她迅速退開。

無色的禪杖之聲呼呼作響,一招緊過一招,周圍的人見此情形也不再等待,加入戰團。

公孫一腳踹開裏間的房門,將言蘿推了進去,“那小子穴道未封!”

言蘿乍見官一洲坐在地上,安好無恙,心中大喜,一劍挑開他身上的繩子,“還不走!”

官一洲已經聽到外面的對話,但卻不知道具體的情形,得知她中毒他心中着急,將她抱在懷中問:“怎麼會中毒,仇無垢為什麼要對你下毒?”

“先走!”言蘿急切地推他到窗前,拉着他準備縱身跳下。

原本看守官一洲的黑風三俠中的老二、老三突遭變故沒有反應過來,此時見兩人要逃走,當然提劍就刺。

官一洲護定言蘿,雙掌精妙自兩人劍下穿過,用力拍在其胸口,兩人口噴鮮血倒退幾步。

公孫正在逼退眾人,聽到這邊情形大亂,大聲喊道:“別讓言蘿動武!她會毒發!”

官一洲忙回頭抱住窗邊的言蘿,“走。”他用自己的身體環抱住她,從窗戶一躍而下。

身後的黑風兄弟同時擲出雙劍,劍光如電,快速得讓人來不及躲閃,更何況官一洲身在半空之中,要躲避也已難再變換身形了。

他聽到聲音將至,硬是生生承受,兩把劍中的一把自他身邊飛落,另一把從他的後背直透而入,穿過他的心肺,劍身立刻被血染透。

砰地一聲,他抱住言蘿重重墜地,言蘿驚見他受此重創,心痛與憤怒如潮水大火,氾濫澎湃再下可收。

不顧自己的身體,她怒嘯一聲,抽出寶劍縱身躍上二樓,長劍飛舞,將黑風兄弟的頭頸狠狠用劍光剪斷。

只殺了這兩人她還不肯罷手,躍過公孫沖向無色和尚等人,即使是在恨生宮門口,她也不曾如此狂肆的大開殺戒,眾人只見她雙目赤紅,容顏如雪,如修羅鬼魅般殺氣重重,人群,一個個、一排排地倒下去,躲避不及的人或者被削足斷手,場面凄厲駭人。

“言蘿!你不要命了嗎?”公孫大喊一聲。

言蘿眼見所有人或死或傷,已經再也沒有人敢與她對抗,她的劍尖一垂,無力的身體搖搖欲倒。

公孫要來扶她,被她嫌惡地推開,然後再度躍下客棧,跌倒在官一洲的面前。

官一洲渾身已被鮮血浸透,雙目垂閉,無氣息地倒在地上,過往的行人都驚怕地躲閃他們,唯恐這場驚世駭俗的殺戮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言蘿,讓我看看你的毒患。”公孫悄然來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腕。

她的寒眸盯着他的眼,“為什麼你不先看他?”

公孫深吸口氣,低下頭,“你知道為什麼,他,已經死了。”

“你胡說!”言蘿勃然大怒,“他是不可能死的!他是我的人,我沒有同意他死,他為什麼會死!”

公孫苦笑,“言蘿,你又不是閻王或者判官,你是不能左右任何人的生死的。”他柔聲道:“逝者已去,來者可追,讓我為你療毒,否則你就沒救了。”

言蘿慘笑,“逝者,誰是逝者,他嗎?你說誰是來者,我嗎?這世上若沒有人再像他這樣愛我,我還有什麼可追的,活着,真無趣。”

她抱着官一洲的身體,喃喃低語,“一天殺一人,恨少不恨多,人世多苦痛,恨生不恨死。一洲,我不想承受這種苦痛,我真的不想活着了,不想了……”

她的嘴角開始血珠滾滾沁落,公孫大驚之下出手如電將她的周身穴道封閉,但即使如此,她的臉色已經越來越灰敗,身體漸漸冰冷,不過她還是緊緊地依靠在官一洲的身上,彷彿天地間再沒有力量可以把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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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是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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