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提着紙盒，一身橘黃，冷眼觀看眼前這誇張可笑的一幕。
兩個大男人正蹲在中央那團紅色身影前，以手指拉開大嘴，扮出極為可笑的鬼臉，另外兩個男人則將下唇翻出在那裏扮猩猩，最誇張的是，還有兩個人不知從哪兒找出兩顆大球，竟學熊貓躺在地上轉球咧！
敢情這裏已經變成馬戲團了，需不需要她再多找幾隻獅子、老虎的來玩玩？
“是真的、是真的！二師姐，大師姐真的在哭！剛才她問了我什麼她漂不漂亮、她會不會很討人厭的問題，然後……然後她就突然哭出來了……”一想到這兒，阿虎不禁垮下臉來。
“二師姐，是不是我嘴笨，說錯什麼話，惹她傷心難過啊？可我說她漂亮、也很討人喜歡啊，我……我有說錯話嗎？”阿虎搔着頭，既懊悔又煩惱的想着。
澄雨淡淡瞥了阿虎焦急的模樣一眼，然後逕自走向那被包圍在中心的紅色身影。她沒興趣再繼續聽他在那裏碎碎念，現在，她要先去看看那女人究竟在搞什麼把戲？
“你們很閑嗎？練完武不回去，在這裏搞個馬戲團，是想娛樂我？”
提着那印着小花的紙制盒子緩緩步到場中央，戚澄雨斜眼瞥過那些圍繞在她身邊扮熊貓、裝小丑的愚蠢男人們，紅唇一勾，冷冷的笑隨即泛起，看得他們心驚膽顫，生怕再來一場恐怖的“訓練”。萬分驚恐的，只見那群男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抱起自己的衣物和包包，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大喊了聲“謝謝指導”，就急急離開了。
“戚紅雨，要哭就回房去哭，別在這兒擋路。”見清場完畢，空曠的道場只剩她們兩人，戚澄雨粗魯的抬腳，踢了踢那縮成一團的紅色身影。
她的肚子餓斃了，要去覓食，沒時間理她。
“澄雨……”她可憐兮兮的抬頭，一張哭得梨花帶淚的小臉，看了足以讓世間所有男人心疼。
下一秒，她猛地往澄雨身上撲去，緊緊扒在她身上，像只被拋棄的小狗，動作之大，險些撞倒了澄雨和她手上那盒東西。
喔！天吶！拜託別又來了！澄雨翻了個白眼。
每次當戚紅雨露出這種小狗被拋棄的表情時，就是跟隔壁那冷得像塊冰的男人，又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一個月內，總會有這麼一天、兩天，她像個小孩一樣哭鬧，煩得她老是想直接動手宰了她，一勞永逸。
“別把你的眼淚和鼻涕沾到我的身上，噁心死了！”略略扯開那黏在她身上的煩人東西，戚澄雨皺着眉，擔心她身上那件橘黃色的T恤會慘遭她的毒手。
“澄雨，怎麼辦、怎麼辦？他就要跟那個什麼李氏千金去約會！他們約完會後，一定會上床的，然後上了床后，那個女人會懷孕，然後那個女人一懷孕，他們就會結婚了，那……那我該怎麼辦？澄雨……”
紅雨越想越難過，越說越傷心，嘴兒一癟，眼眶一紅，哽咽了幾聲，抓着澄雨的衣服又難過的哭了起來。
她不要嘛！風是她的，是她一個人的！她不要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啦！
“戚紅雨……”眼見身上那件橘黃色的T恤被她當成衛生紙在用，戚澄雨火大的怒叫出聲。
她是有聽覺障礙是不是？！都已經警告過她，別把眼淚跟鼻涕沾到她身上的，她居然還……
右腕一轉，一把將那緊黏在她身上的煩人東西給扔開來，順便將手中的紙制盒子塞入她懷中，避免她再度黏上來。
為了拯救自己的衣服，她只好犧牲自己的午餐了。
“這是什麼？”紅雨抱着紙盒，頓時止住了淚水，她側着頭，疑惑地瞅着她。
“甜蜜屋的草莓蛋糕啦！”戚澄雨沒好氣的說。
本來還想自己一個人將它給解決的，結果現在……去你的擔擔麵！隔壁姓狄的，這筆賬我會記在你頭上的。
“草莓蛋糕？！”紅雨驚喜的叫道，連忙打開那印有小花的紙盒，看着裏頭那鋪滿鮮奶油與草莓的圓形蛋糕，興奮的拿起一旁附贈的小叉子，插起一大塊，塞進嘴裏。
“說吧！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學着她，澄兩盤腿坐了下來，伸手在那蛋糕上，揀了顆紅橈潑的草莓，送進嘴裏。
嗯……酸酸甜甜的，難怪甜蜜屋的生意會這麼好，味道優嘛。
“澄雨……”突地，紅雨放下叉子，頹喪的望着她，“我是不是不夠好？”
“你怎麼會這麼想？”澄雨瞅了她一眼，又伸手挖了口混着鮮奶油的蛋糕，好奇的問道。
很少看見她這般沒自信的樣子，從她有印象以來，紅雨一直是倔強而驕傲的，她從不輕易在人前落淚，也從不輕易屈服，就算剛開始學武，被老頭整的半死的時候，她也從不認輸，硬是咬着牙撐了過去，然而今天她卻說出了這種今人驚訝的懦弱話？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變成這樣的？
“為什麼不這麼想？我是個孤兒，沒有親人、沒有家世，更沒有良好的出身，比起他們口中的李氏千金，我就像株不起眼的小草，這樣的我，真的會讓人喜歡嗎？真的夠好嗎？”
紅雨垂下眸子，以叉子撥弄着盒中的蛋糕，頭一次覺得，草莓的酸味酸得令人難受。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喜歡隔壁那冷得像塊冰的傢伙？他冷漠、嚴峻、不苟言笑，一點趣味也沒有，可是你為什麼會喜歡他？”她反問她，絲毫不以為剛才她說的構得成理由。
從小，她們一起長大，一起被丟在孤兒院裏，一起被創立“龍異武館”的老頭領養，對任何事情的看法也大多一致，除了容貌不同之外，她們簡直可以說是雙胞胎，可偏偏她就是對隔壁那不苟言笑、嚴峻冷漠的他情有獨鍾，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真搞不懂，那個冷冰冰的傢伙究竟有哪裏好？
“不為什麼啊！喜歡一個人哪還需要任何理由？”紅雨納悶的望着她，絲毫不懂澄雨問她這個問題的動機為何？
喜歡就是喜歡嘛！難不成還得像數學公式一般加、減、乘、除？
“真是一個單純的笨蛋！”一個被愛情沖昏頭的大傻瓜！
“戚澄雨，你是在幫我，還是在罵我？”紅雨危險的眯起眼，有種想拿叉子戳瞎她眼睛的衝動。
她現在已經夠煩惱的了，不需要她再多丟幾顆石頭進井裏去砸她。
澄雨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動手再揀走蛋糕上一顆鮮艷欲滴的草莓，沾了些白色鮮奶油咬一口。“紅雨，你不覺得你已經變成了他的呼吸嗎？他吸氣，你跟着他吸氣，他吐氣，你也跟着他吐氣……”讓人感覺平常，卻不會有其他多餘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他每個呼吸中的‘慣性動作’？”只是永遠重複着這個動作，卻沒有人會發現它的重要性嗎？
紅雨沮喪的垂下肩膀，看着盒中那精緻美味的蛋糕，突然失去了胃口。
今天甜蜜屋的蛋糕，一點都不甜蜜，反倒酸的令人難受……
“我沒這樣說，只是到時要是真的變成這樣，那，紅雨，你真是可悲。”澄雨伸出食指，在蛋糕上挖了好大一蛇鮮奶油送進嘴裏，斜睨了她一眼，嘲諷地道。
她一點也不會可憐她！誰叫她要愛上那冷得像塊冰的男人！活該！
“那我究竟該怎麼做嘛？！”紅雨煩惱的扯下扎着馬尾的銀絲帶，讓一頭如黑瀑般的波浪長發披泄在身後，“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若要這樣，澄雨，你乾脆拿把槍轟了我還比較快。”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她像他的呼吸，說她是他呼吸的慣性動作，這麼平常的東西，哪會有人注意到自個兒的呼吸順不順暢？快不快樂的？
真是廢話一堆！
“我是很想這樣做，只是恐怕得等於藍她老公來台灣時，跟他借一把槍才行。”澄雨捏捏自個兒身上的橘黃T恤，嫌惡的撇撇嘴道。
都是她的眼淚跟鼻涕，真是噁心！
“戚澄雨！”紅雨惱火的簡直想拿蛋糕砸她了。她是說認真的，她竟還在跟她開玩笑？
澄雨輕笑的撩起她一撮黑髮，指尖輕順過那柔滑的黑絲，別有意喻的開口：“紅雨，就算是呼吸也無妨啊，若是真失去了你這呼氣、吸氣的慣性動作，你想他會如何？”
相視一眼，兩人眸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狡獪。
勾起紅唇，紅雨緩緩在唇邊綻開一抹甜美的笑靨。
“我會讓他窒息！”靈黠的黑眸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她一旦決定行動，就絕不輕易退縮。
等着接招吧！她狂妄的冷漠男人。她會不擇手段、用盡所有方法，一步步接近他，掠奪他的心！魔女一旦開始興風作浪，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