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喔。」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反正我們要住在一起可以,但是你從今天晚上開始就不能再抱着我一起睡覺,我之前說的男女授受不親就是這個道理。你不懂也得懂,不然就得去跟葛心妮住,我可不要自找麻煩!」他刻意板著臉說這些,就是要一勞永逸。
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各方面無比正常的男人,自制力有限,她再投懷送抱,難保不會發生比接吻更失控的事情。
「我懂!我懂!不跟經理住!」年依依想抱住他,但又為了表現自己真的懂了,只好硬生生忍下來。
她的掙扎全寫在臉上,讓馮馳看了不禁一陣好笑,不過她接下來的問題就讓他笑不出來了。
「那我可不可以抱豆豆睡覺?怕睡不着。」她歪着小腦袋發問。
她現在發現抱着有溫度的東西睡覺好舒服呢!可是他不讓她抱了,屋子裏有體溫的東西就只剩下豆豆那條狗了,那也是他的狗,當然要問過他的意思。
瞧她聲音軟軟的,眼神軟軟的,小小聲徵詢他的同意的樣子實在是有說不出的可愛,理應將他化為一攤溫柔春水才對,但是他現在從心情到臉皮都跟溫柔似水扯不上邊。
聽她這意思,不就是他跟家裏那條狗是擺在同一個層次的?
「你要抱就去抱,不要抱得不舒服把牠給踢下床就好。」他沒好氣地恩准她把豆豆當抱枕用,心裏卻是不以為然那條笨狗能讓她睡得又香又甜。
然而事實證明,年依依的抱枕並不是非他不可,她抱着豆豆睡覺不只睡得又香又甜,還睡到賴床叫不醒。
反倒是馮馳自己在沙發上躺得渾身筋骨酸痛不說,還因為一整晚都在期待她會跑來跟他要求換「抱枕」,結果搞得自己徹夜未眠。
他是很懊惱,不過睡沙發也總比每晚煩惱着要不要把八爪章魚吃下肚裏好吧?所以他們的「床事」就這麼定案了,也算是皆大歡喜。
【第六章】
半個月後的這天,「FORK佛克」餐廳才剛剛走進一個客人,媒體記者就把大門口給擠爆了,不過即使有再多探究的目光跟鏡頭,也全都被淡灰色的高牆阻絕在外。
「那就是孫菲兒?」
「她來了?」
「真的嗎?我看看!」
因為孫菲兒包下了整間餐廳,現在才剛落坐,所以不急着上菜,這會兒兩個廚師、一個經理還有兩個被叫來上班的服務生阿海跟芳芳,這會兒全都擠在廚房門口,七嘴八舌討論起坐在窗邊那位戴着墨鏡、長發飄逸的貴客。
在萬眾矚目之下,被研究的人慢條斯理地摘下墨鏡,讓窗外透進的陽光照亮一張標誌性的臉孔——看起來就是脾氣不好的樣子。
「本人怎麼也長得這麼凶?我還以為她是拍廣告才故意結屎臉?」阿海搔搔頭。
「你不知道她的外號就是野蠻超模啊?不過個性怎樣是一回事,重點是她在走秀的時候氣場強大超殺的啊!外國人現在都被她迷得團團轉,歐洲美國很多大秀都指定她開場,真可以說是台灣之光!」芳芳說得口沫橫飛,看得出來孫菲兒是她的偶像。
「我看老闆也是被她迷得團團轉哦!不然他今天怎麼會出去坐枱?」阿海指着正在跟孫菲兒聊天的馮馳,跟芳芳兩人嗤嗤偷笑。
「胡說什麼?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葛心妮一手一個,輕捏阿海跟芳芳的臉。
「朋友?怎麼認識的?難道老闆在國外也走秀?」阿海的猜測讓所有人的嘴角都狠狠抽了一下。
「他們是在老闆當時在法國工作的餐廳認識的,她很挑食,但是老闆可以把她不敢吃的變成她敢吃的,所以一試成主顧還變成朋友。」葛心妮解釋完畢,眾人不約而同明白的哦了一聲。
「所以別瞎說一些有的沒的,給外面那群狗仔聽到就麻煩了。」葛心妮這樣交代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狗仔在外面又聽不到!你們不覺得老闆這種野獸男跟孫菲兒那種野蠻女站在一起,不也挺配的?」芳芳一臉八卦。
「配不配是不知道,不過她跟老闆肯定交情匪淺,不然難得回來台灣一趟,報紙上說她通告滿檔,喝杯水都沒時間了,怎麼還會特地過來吃飯?不過她省了點菜的時間,老闆對她喜歡吃的如數家珍,昨天都跟我交代好了。」主廚阿智的話讓眾人看着孫菲兒和馮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該不會他們早就偷偷在交往了吧?」阿海這才問完,一隻小手就扯住他的制服一角。
小手的主人是年依依,這會兒正歪着腦袋看阿海,另一隻手上握着一隻空杯子。
今天沒什麼事情給她做,馮馳准許她坐在廚房喝牛奶吃餅乾。現在她牛奶喝完了還想要,也知道只能找馮馳要,所以正在找人,不過人還沒有找到,她就被一個新名詞吸引過去了。
「交往是什麼?」
經她一問,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都拍拍阿海的肩膀,意思是各人造業各人擔,他自求多福。
阿海苦着臉看大家很沒義氣地跑光光,留他一個人收拾殘局。
所謂「禍從口出」就是這樣。他要是不好好解釋清楚,傻乎乎的她萬一跑去跟老闆說,被老闆以為他造謠生事,他就死定了!
「呃,交往就是,就是……就是兩個人變成情侶。」
「情侶是什麼?!」年依依繼續眨着大眼睛發問。
很想抱頭慘叫的阿海,看到其他人躲在一邊偷笑,就氣得牙痒痒。
「情侶就是一起做某些事情的人。」
「一起?」
「對,情侶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希望跟對方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棕色的眼睛倏地一亮。「那要一起做什麼事情?」
「就是抱一抱、接個吻之類的事情。」對着年依依這張臉,他的尺度哪敢逾越十八禁。
「接個吻?」
「接吻就是——」阿海吞了吞口水,看着她的眼神越發痴獃。
他可以示範給她看嗎?
當然不可以,因為她的飼主出現了。「你們在幹嘛?比誰眼睛大嗎?」馮馳臉色不善地問道。
他想着年依依的牛奶應該喝得差不多了,她這麼貪吃肯定四處在找他再要一杯,所以急着過來看看,哪知道急的人只有他一個,她老神在在杵在這裏跟
別的男人深情凝視……好吧,就算深情是他加油添醋,但是這兩個人旁若無人、渾然忘我地看着彼此是事實。
而這,讓他很、不、爽。
「把這拿去給大廚,告訴他這幾樣孫菲兒等一下要外帶。」這樣說著的馮馳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手裏的單子壓在阿海的胸膛上——用一種完全不必要的力氣。
「咳!咳!」阿海的臉色像肋骨快斷了。
「怎麼,身體不舒服嗎?難道是你眼睛不舒服才盯着別人發獃?要不要我放你兩天假休息,兩天不夠還可以再加碼,等你眼睛好了再來上班好不好?」馮馳皮笑肉不笑地「關心」冷汗直流的年輕人。
獃子都聽得出來馮馳就是在不爽阿海對着年依依流口水,阿海當然不是獃子,他連忙跟馮馳保證會治好自己的「眼疾」,就趕緊抓着胸膛上的單子溜了。
解決了一個,就剩一個了。
馮馳危險的目光向下一掃,很快就找到一雙亮晶晶的棕色眼睛跟一隻空杯子。
「還要。」她一看到馮馳就想到還沒被滿足的胃口,至於情侶跟接吻是什麼遠比不上她的肚皮重要,所以她又失去興趣了。
「還要喝?我以為你盯着人看就會飽呢!」馮馳擰着嘴角諷刺道。
可惜年依依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中有話,又一次用一雙純潔無比的眼睛把他看得自討沒趣,不到三十秒就把她要的牛奶準備好了。
「待在這裏等我回來,牛奶喝完了也不能亂跑,聽到沒有?!」他不厭其煩再交代一次。
他就像她的飼主,不但讓她好吃好睡,還十足耐心地教育她所有她該知道的事情。
而她自己也很努力,總是學得又快又好。一天天過去,她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多,說話也越來越完整成熟,不過她的本質原來就是個天然呆,改不了了,他也沒想要她改掉,因為他就喜歡她這樣——當然,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聽到了。」年依依點了下頭就捧着杯子慢慢喝起來,乖巧的模樣讓馮馳很想動手揉揉那顆金棕色的小腦袋,不過他立刻壓下了這股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