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貸款的事兒在李佳妮心裏放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是有人求父親辦事兒，那人又不想給錢，就想了這麼個損招兒，說是幫着貸點兒款，他做擔保人。還再三的說他也在那個銀行貸了個幾十萬呢，就是銀行讓還款，還有他擋着呢。父親聽了他的話，只貸了五千塊錢，也是防着日後有事。
可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前幾天縣裏開大會，要求各局的負責人回去催催自己局裏貸過款的，這個月要還就只還本金，要等到下個月，可就連利息一起從工資里扣了。
“那怎麼辦？”李佳妮一屁股坐在沙上，這住院的錢還沒湊齊，又來這麼一件事，可要了人的命了。
“還能怎麼辦，我去借去！”父親狠命的吸完最後一口煙，嗆的咳嗽了幾聲。
李佳妮真的挺不住了，每個月的工資只能勉強支持父女倆的生活，能吃頓肉就算是過年了，天天擔驚受怕的惟恐又出點兒什麼事兒，可真應了那句老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爸，讓他們從工資里扣！”李佳妮心中的怒火實在壓不住了，大吼一聲，跑進自己的屋裏，矇著被子一睡就是一天。
又做夢了，還是借錢借錢，李佳妮在夢裏直犯嘀咕，怎麼做個夢都是煩心的事兒，真是不讓人活了。
“鈴鈴鈴！”
一大清早電話就響了起來，李佳妮在被窩兒里縮了縮，她想就這麼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還有一死呢。
“喂！”電話又響了幾聲，父親接了起來。
“好。”
“我知道，我知道……”
“行。”
“我去想想辦法。”
撂下電話，父親敲了敲李佳妮的門，她知道不能真的就這麼躲着，披了件衣服走了出來。
“剛才我們局長又打電話了，讓我趕緊把錢還上，班也不用去上了，還完錢再說。”
“什麼！”李佳妮一聽幾乎暈倒，這不是明擺着不還錢就不讓上班嗎？
“我再出去借借，看能不能湊齊了。”
父親轉身就要出去，李佳妮叫住了他。
“爸，不然先拿給你住院的錢墊上，我借了四千七了。”
父親沒有回頭，呼吸聲急促了起來，顯然是在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嗯，就這麼辦吧。”
容不得再耽誤了，李佳妮胡亂洗了把臉，該去劉姐那兒上班了。
父親在家中的茶几上看到了李佳妮留下的四千七百塊錢，這錢厚厚的一疊，用他家那個石頭煙灰缸壓着。這錢里有李佳妮借來的，也有她打工掙來的，五塊的，十塊的，二十的，五十的，一百的，按照數額由小到大碼好了，他拿着這錢，手都哆嗦了。誰說養閨女是給別人家裏養的？要是養個兒子，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多看自己一眼呢？他偷偷的抹了把眼淚，還要出去再借三百才夠數啊。
李佳妮心裏亂鬨哄的，騎着車往前走，連路也沒看好。
“唉！唉！唉！”
只聽“咣當”一聲，車把一歪，摔在了地上。
“你這人怎麼看路的？”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上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李佳妮沒有看清她長什麼模樣，就先看到了她手上長長的指甲，五顏六色還閃閃亮，不知道粘上去了些什麼東西。
“對，對不起。”李佳妮掙扎着爬了起來，趕緊道歉。
“你是……”那女人摘下了誇張的眼鏡，指着她，就是叫不出名字來。
李佳妮也覺得她有點兒眼熟，可一時也記不起來了。
“我是周甜，我是周甜啊！”那女人興奮的兩眼光。
“周甜！”李佳妮這才想了起來，眼前這個女人正是自己高中時最要好的同學！
“你怎麼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出什麼事了？”周甜拉了她往路邊一坐，也不管地上臟不臟。
“你看看你，還改不了這個脾氣。”李佳妮連忙一拉她，拿出塊手帕給她墊在地上。
“還是那麼細心！”周甜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直也沒改。
“你怎麼回來了？沒在外面找個工作？什麼時候畢業的？”李佳妮避開她的話題，問起了她的近況。
“畢什麼業啊！那年你走了之後我考了個一般的大學，上了沒幾天就覺得沒意思了，大二的時候一家公司就挑中了我，我就沒再上，直接去了那家公司。”
“不錯啊，咱們班那時候就數你成績最好！”
“你要在也不錯啊。唉，對了，那年你突然退了學，上哪兒去了？”
李佳妮低了頭，心裏一陣刺痛，那是她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怎麼了？”周甜還是追問不止。
“沒什麼，家裏出了點兒事。”
“那你現在在哪兒上班呢？”
“在我媽以前的單位。”
“結婚了沒有？”
“還沒呢，你呢？”
“我才不結婚呢，自己一個人多好。”
兩人笑了起來，高中時開玩笑的話竟然成了真。那時候兩人就說，長大了也不要結婚，就一個人過，有幫小姐妹陪着就足夠了，沒想到應到了現在。
“滴滴！”車上的人等不急，按了兩下喇叭。
“行，我先走了，這是我電話，有時間找我待會兒，我可想你了。”
周甜遞來一張名片，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李佳妮看這名片上寫着——南國商城副總經理周甜，她不禁心裏一陣難過，那些同學們個個都有了好的安身之所，最不濟的也是單位的正式工，鐵飯碗，哪有自己這樣的，越活越回去了。人生不如意十之**，自己卻是沒有如意的時候了。
她趕到油條攤子的時候已經遲到十分鐘了，劉姐也沒有說什麼，李佳妮趕緊抄傢伙幹活。
“姐，你看。”錢小琪神神秘秘的湊到她跟前，拿出一件白色的連衣裙。
“哪兒買的，好看。”李佳妮忙着和面，沒時間看她的裙子。
“不是買的。”
“不是買的還是有人送你的？”
“說對了！”錢小琪臉上微紅，小聲的在她耳邊說道，“今天我一早來了，那男的就把這裙子塞給了我，我說不要，他硬要給我。”
“琪琪，你趕緊退給他去。”李佳妮正色的和她說，“那人對你沒安好心，拿人家的手短。再說了，讓劉姐知道了，開除你事小，真鬧起來，你這大姑娘的臉往哪兒擱。”
“怕什麼？”錢小琪滿眼的鄙夷之色，“我只拿他東西，又不和他有什麼，才不怕人家說。”說完，自己放好裙子，又去取新出鍋的油條去了，李佳妮分明看見那那人偷偷的捏了她臉蛋兒一下。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錢小琪就是愛美，看見漂亮衣服就挪不動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佳妮再管下去一準兒就成了壞人，自己的事還扯不清楚呢，還是不管別人為妙。
這天的李佳妮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偏偏在街上又遇見了從前的男朋友。
那時候兩個人在一起，日子過的苦一點兒，可也沒現在這麼窘迫。漸漸的，李佳妮開始覺得他沒上進心，也沒什麼耐心，就毅然決然的甩了他。那時候本以為他會頹廢一段時間，沒想到，時隔半年，他竟然結婚了，風水輪流轉，今天難看的卻是她李佳妮了。
“嗨！”他倒是不避諱，帶了老婆就沖李佳妮走了過來，李佳妮避不開，只得硬着頭皮迎了上去。
“今天怎麼這麼閑啊？”雖然底氣不足，李佳妮還是裝出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陪她溜達會兒。”說著，他指了指身邊的女人，那女人也識趣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做出小鳥依人的樣子。
“那你們溜達着，我得上班去了。”李佳妮心裏一酸，趕緊找了個借口逃開了。
“真沒用！”李佳妮心裏暗暗的罵自己。其實以前也想過，都是這裏的人，難免會碰在一起的，她無數次的給自己設計着高傲的話語，可今天一見之下竟然一句也沒用上，反而漏了怯。
“真丟人！”她不禁又開始憑空想像他們兩個在自己逃跑后笑話自己的樣子，越想越氣，越想越丟臉。眼看就到單位了，她稍稍定了定神，拐進了大院裏。
“李佳妮，你趕緊回家看看，你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