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倚若真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居然瞧見展劼在蘇家西街的衚衕跟一名黑衣女子接吻,哦!不,是吻別,因為他們彼此的唇離開后,展劼便戀戀不捨的躍上一匹黑駒離開了。
天啊!那真的是溪展劼嗎?她一度認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人了,可是,當他駕馭黑駒神采飛揚的從她眼前呼嘯騁馳而過時,她真的看得一清二楚,那的的確確是溪展劼呀!
可......這怎麼可能?
他天性風流花名遠播,不受羈絆的個性,未曾對任何女子認真遇。對她,他除了開開玩笑外從不曾逾矩,別說是什麼輕佻的動作,就是她的手他也不曾碰過,她相信他對其他女子也是如此的。
當初若非她太急切地想拴住他,又怎會嚇着他而遭他拒絕?當然,現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剛剛......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竟如此溫柔多情的對待那名黑衣女子,那是臨安城內多少姑娘渴望擁有而卻求之不得的,當然,她就是其中一個。
以她的天之嬌色都無法得到他的青睞,那名黑衣女子憑什麼擁有?瞧她那被黑衣里得像肉粽似的身子,一點看頭也沒有,而那蒙在黑紗底下的臉肯定也是見不得人的。否則幹嘛大白天裏矇著黑紗?咦!她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江倚若兩顆眼睛不懷好意的瞧着那名黑衣女子,然後小心翼翼的跟蹤過去。
天啊!那名黑衣女子從蘇家後門溜進了蘇府!
難道那名黑衣女子是蘇家人?她非探個究竟不可!
伸手攀上了牆,施展她八瓜魚的功夫哇,啊──碰!哎喲──
湘柔聞聲與曲兒自門后飛奔而出,見跌在地上摔爛了屁股衰哀慘叫的江倚若,先是錯愕的相視一眼,然後雙雙捧腹大笑。
江倚若又羞又惱,氣極敗壞的自地上爬起來。‘哦!’又一聲慘叫,揉揉屁股拌抖身上的灰塵,劈頭便破口大罵:‘你們兩個花婆子笑什麼?沒見過人家摔屁股是不是?’疑見那身黑衣猛地再望蘇家敞開的後門,最後目光停留在湘柔巳經揭了黑紗的芙蓉臉上,錯愕的叫了一聲:
‘是你!’
湘柔驚覺不對勁的收住笑容,詫異的圓睜杏眼,然後低頭看着自個兒身上的黑衣,暗叫一聲:‘哦!糟了!’
江倚若緩緩地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哦......原來你是蘇家的千金!嘖嘖嘖!好個秀雅端莊賢良淑德的千金大小姐,原來是衚衕口那不要臉皮子的。見不得人哪,這毀壞名聲清譽的事被抖出來,不知道從今以後你這王孫公子眼中要得的媳婦兒,在臨安城還怎麼做人?’
‘卑鄙!’湘柔咬牙罵了句。
‘唷!惱羞成怒啦?’
‘你到底想怎麼樣?’湘柔忍住翻湧的怒氣。
江倚若可恿的聳聳肩。‘不想怎麼樣,只不過想‘以牙還牙’而已。’
‘什麼以牙還牙?’湘柔心驚的揪着心。
‘想你在廟會那日在溪少爺面前是怎麼抵毀我的?我這個人沒什麼短處,就愛計較。放心,我一定會加倍奉還於你的,哈......’說罷猥褻大笑着姍姍離去。
湘柔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卑鄙、無聊、可惡透頂的壞女人......噢!完了,真的徹徹底底的完了,這件事若傳揚出去,她的名節、蘇家的聲譽──完全完了,她爹非活活被她給氣死不可。還有她娘......還有姑姑......噢!完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曲兒見湘柔一臉要被弔死的表情,緊張的問。
‘我完了。’湘柔哭喪地道,旋身邁進後院。
‘完了?什麼完了?江姑娘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把柄落入她的手中是不是?’曲兒一邊跟進一邊追問。
‘我剛剛──’她怎麼說得出口呢?那麼令人臉紅心跳的事。‘你別再問我了好不好?我現在整顆心都亂了。偏偏展劼又押鏢去了,我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這下......我真的完了啦!’兩片紅唇顫着便掉下淚來,飛身奔入她的閨房痛哭失聲。
‘小——姐!’噢!究竟出了什麼事?小姐到底在衚衕口做出什麼見不得人、會毀名譽之事,被那可惡的壞女人給瞧見了?
依小姐痛苦的表情看來,逗件事肯定非同小可,現在該怎麼辦呢?
※※※
展劼一入‘襄和鎮’便被盯上了。
話說那兩名跟蹤者也實在笨手笨腳太不小心了,哪有跟蹤人這種跟法的,兩人在展劼身後賊頭賊腦的交叉而行,還好幾次因不小心而互相撞得滿頭包。別說是展劼,幾乎整條街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兩個鬼頭鬼腦在搞什麼,天啊!又不是演偵探片,太誇張了吧?
為免打草驚蛇,展劼當然得佯裝不知情,一臉悠哉,不急不徐的尋了家客棧投宿,好好吃頓飯與梳洗一番,然後上床等魚兒上鉤。
傳聞受聘於關太爺劫鏢之人皆是些武林高手,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嘛,瞧那跟蹤技倆分明是三腳貓功夫,根本不值得放在眼裏。唉!本以為這趟鏢很有挑戰性。看來,他錯了!
腦子東轉西轉,不知怎麼搞的便轉至柔兒那張芙蓉臉上。她的率直、她的羞、澀、俏、美......她的一舉一動巧笑倩兮皆活靈活現的出現在腦海里。
‘我捨不得你,好捨不得......’
那細膩如黃鶯般的嗓音旖旎的旋繞在耳邊,而且不斷地重複,可他卻是百聽不厭,甚至愛得不得了呢!
從來,他都不曾如此在乎過一個女人,更可以說是不把女人擺在眼裏,尤其是富家之女。而今,他的心卻為她牽繫掛盼不可自拔。他是不是愛上她了?
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曾如此過,只知道在安覺寺廟祭那日,當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後,卻又那麼不屑與他認識的扭頭而去。當時、他心中便漾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種令自己也無法抗拒:想結識、擁有她的渴望,然後便不自主的跟着她……
最後,故事的情節完全令人意外,她竟是那個在招親園上硬賴上他接了繡球的女人!至於凝翠閣的容兒,他更堅信不移其實就是她,既然她有法子將自己易容成如鬼魅魍魎的醜樣,想畫一張麻花臉更是像吃飯那般容易。回想一切種種,她的天真活潑俏皮可愛,嘴唇便不禁勾勒成迷人心魂的弧形。
有動靜了!
房門緩緩地被輕推開來,他將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觀察一切,看見那兩個笨蛋躡手躡足的走近來,然後開始尋找他的包袱──當然,他們要的是他包袱內的翠玉琉珠!
兩賊在房裏翻箱倒櫃了老半天,就是死也不肯靠近床邊,這搞得展劼很受不了了,故而坐起來瞪他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笨的賊,那麼重要的東西難道他會胡擺亂放,當然是擺在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嘍,真是笨蛋!
‘你們要找的東西在這兒呢!’展劼按捺不住的出聲,提着包袱在空中晃來晃去。
兩名笨賊被嚇了一跳,同時抱頭且滑稽地縮了下脖子,叫了聲:‘啊?!’
展劼瀟洒自在的抖唇笑笑,雙手環胸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兩位是受雇於關太爺來奪取琉珠的是吧?’
兩賊有些迷惘得面面相覷,將錯就錯似的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未卜先知嘛!’展劼洋洋洒洒地道。
‘那咱們也不必再啰唆,快把東西交出來。’說話的是個子較高的那位。
展劼跳下床改坐於桌邊的椅子。‘嘿!你叫我交我就交,那我算什麼?’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中的逕自斟茶、喝茶,還喝得津津有味呢!
‘那就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了。’又是那高個子在說話,展劼不得不懷疑那矮個子是個啞巴。
‘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展劼笑道,又斟了杯茶準備送上口,一支飛鏢突然飛射過來,自展劼握杯的指間穿過然後留在門板上。展劼杯茶悠哉飲盡,搖頭晃腦道:‘嘖嘖嘖,居然使這種暗箭傷人的招數,太不光明正大了吧?喏,翠玉琉珠就在床上的包袱里,有本事儘管拿去,但切記,別再使用暗筒,否則,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喔!’
高個子似笑非笑的動動唇,飛拳攻了上來,而那矮個子──怪得很,他竟獃獃的站在一旁看他們對招,甚至不利用機會去取床上的包袱。
展劼一邊與高個子過招,一邊困惑難解的用眼角瞄那矮個子,奇怪他握拳朝空中左勾右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卻又遲遲不肯出手,真是奇哉!怪哉!咦!更怪的是這高個子身手利落,招招足以至人於死卻又點到為止,完全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還有還有,這高個子的拳法怎麼如此熱悉?
正當他百思不解費心猜疑之際,五名皆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破窗而入,硬是將他和兩名賊廝當成同一幫人,出招之狠令人驚心。
而到了最後的局面是──房間的東西破的破,爛的爛,三名蒙面人橫躺在地上,一名負了重傷與刧了包袱的另一名相偕逃走了。
展劼蹲下身子扯下其中一名蒙面人的面巾,精銳地道:‘是西域來的高手。’
高個子揚唇一笑,‘我又救了你一命。’大刺刺的在桌邊坐下,而那矮個子立即上前為他倒茶。
剛才高個子確實救了他一命,若非他及時擋住那一劍,展劼此刻恐怕已魂歸黃泉了。
‘看來你是友而非敵,只是,你到底是誰?’展劼滿心猜疑地看他。
高個子挑挑眉,笑道:‘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展劼想起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我又救了你一命,‘又’救了你一命,難道......
‘皇上?!’展劼低叫一聲,眸光燦亮無比。
萬崴爺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撕下臉上的一層薄膠,‘我以為只要我使出那套拳法你便會認出是我易容,沒想到你根本沒發現。’說著最後幾個字變得有些失望。
‘搗心拳!怪不得我覺得那拳法如此熟悉,原來......呵!’這才想到自己還未拜見,立即單膝下跪給萬歲爺拜安。‘臣弟叩見義皇兄萬歲。’
‘哎!平身平身,咱們結拜之時不是協議過了,私下不行君臣之禮,而且要直呼我義兄的嗎?你這又跪又皇兄長皇兄短的叫得我好心煩。’表現得一臉煩躁。
展劼坐下,嬉皮笑臉的道:‘我看你心煩可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女人吧?’斟了杯茶,幸災樂禍似笑非笑的瞧他。‘怎麼,那群女人又搞得天翻地覆啦?’
萬歲爺悻悻地噴氣。‘一天到晚爭權奪寵,鬧得我沒一刻安寧。’
‘不是多妻多福?’展劼揶揄道。
萬歲爺忍不住橫瞪展劼一眼。
說到這‘多妻多福’可是有典故的,順便趁此談談展劼與萬歲爺結識經過。話說四年前──
展劼乃白雲山奇翁老人門下唯一的愛徒,奇翁老人臨終前將一本武功秘笈(搗心拳法)交予展劼,不料因此招來武林人士萬般覬覦。各門各派為爭奪此秘笈不惜反目成仇,而展劼為護此秘笈更是落得被人追殺的下場,甚至遭圍殺成重傷,所幸為微服的萬歲爺所救;也許是緣分吧!兩人在相處一段時日後發現彼此臭味相投,皆是‘風流’中人,因此相知相偕而義結金蘭。當時,展劼無物以贈,便以搗心拳法之秘笈贈予萬歲爺,而萬歲爺則贈他一份無價之寶──金龍扇,此扇兩面,一面刻畫著代表皇族最高權位的金龍,一面畫著蘭蝶飄香,代表着皇族之貴,尤其在萬歲親筆在扇上寫上‘見扇如見朕’幾個字后,執扇之人更是居高權重,一點兒也不容覷視。
萬歲爺當下封展劼為‘威德王’,豈知展劼視功名榮華富貴如糞土,堅決推辭萬歲爺之好意,甘心做閑雲野鶴雲遊四海,兩人因此結伴而行游遍江南。
當時的萬歲爺已是妻妾成群,後宮佳麗數也數不清,誰知這風流性子一起,見到美女便情不自禁想擁為己有,而這‘多妻多福’四個字,便是他為自己的風流找出來最好的借口。
‘別調侃我了行不行?我煩都煩死了。’懨懨地撐着下顎靠在桌上。
展劼的唇賊賊一動,然後故意將身子倚近他,很小聲,好像怕被人聽到似的道:
‘聽說咱們臨安城最近出現了一位足以令人傾城傾國的大美女。’
‘真的?’萬歲爺聽到美女兩字立即亮眼,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
‘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死性不改!’展劼斜眼睨他,又搖頭又嘆氣,一臉的無可奈何。接着恢復正經問:‘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押鏢經過此地──’
‘我未卜先知嘛!’萬歲爺學展劼的瀟瀟洒灑地道。
這個笨蛋,當然是不小心遇上的嘛,難道他一路從臨安跟他到這狗不拉屎烏不生蛋的地方來?他不過因為被那群女人煩得快死掉,因此溜出宮來散心。誰知道會遇上他。否則,怎會用那種全世界最愚蠢的跟蹤術跟蹤他,目的還不是想引他注意順便開開玩笑!笨蛋!
‘哈.....’
※※※
湘柔一心尋死,亂了蘇宅上下所有人的方寸。當然,在蘇颯風不在家峙,所謂的‘上’便指那動不動就嚇得昏倒的趙燕奴,而‘下’,就非曲兒莫屬了。
若非曲兒發現得早,湘柔此刻恐巳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禍首,不用想也知道非江倚若莫屬。看她長得漂漂亮亮的,沒想到心地歹毒如蛇蠍,當真下放流言毀湘柔之貞節,最可惡可恨的是她加油添醋說得不堪入耳,那天展劼在衚衕日不過吻了湘柔一下,而她竟把此事說成──蘇家的千金大小姐在大街上與男人做出那種下流見不得人的勾當......
若非今日湘柔心血來潮去逛市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名節巳被毀得如殘屋破瓦,每個人皆用鄙夷輕賤的目光在看她,甚至......有人朝她吐口水,還有人罵她下賤。
鬧得滿城風雨,她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就算有勇氣活下去恐怕也是生不如死,趙燕奴在聽見女兒自縊的當下便昏了過去。因此,湘柔的身邊此刻就只有曲兒及老管家守着,而其他下人在經過一場心驚動魄后,也全都退下去幹活兒了。
‘讓我死,讓我死,求求你們讓我死!’湘柔的眼眶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似的淚流不止,一頭披散的青絲蓬亂的垂在肩下,與那一身素白的衣裳相輝映成令人怵目驚心的顏色。
曲兒的淚也是撲簌簌地掉,目睹湘柔頸上那道瘀痕,一顆心痛得幾乎裂掉。她和湘柔雖是奴僕之分卻情同手足,見湘柔這般痛苦她豈又會好受?
‘小姐,求求你別這樣,如果你死了不正好中了那個壞女人的計,既然她存心要讓你活不下去,你就應該更堅強才是啊!’
從小看着湘柔長大的老管家也鼻酸氣塞。他不知那流言是如何傳出,但卻堅信他的大小姐絕非那種不守貞節的女子。雖然她不同於一般千金的溫柔婉約,雖然她天性好動、活潑,但這些都無傷大雅,她天真率直人見人愛,與流言中那放浪形骸的女人是永遠也畫不上等號的。
‘是啊,大小姐,流言止於智者,這場風波終究會平息的。想想,夫人此刻還未清醒,還有老爺,如果他知道你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不知道會有多麼的傷心,你忍心嗎?’
‘啊......可是我該怎麼辦?我還有什麼臉在臨安城立足?我......啊鳴......我該怎麼辦?’湘柔心痛如刀絞,與曲兒抱頭痛哭。‘如果爹回來聽聞這件事,他一定會活活的杷我給打死的,嗚......曲兒,我該怎麼辦才好?’
曲兒難過的拍撫湘柔的背。‘別這樣嘛,老爹那邊可以解釋的呀!更何況知女莫若父,你是怎樣的一個人老爺清楚得很,他怎會責罰於你?我相信老爺如果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把那個壞女人揪出來,撕爛她的嘴給你出氣的。’事實上,她現在就恨不得能代小姐出這口氣呢!
‘可現在滿城風風雨雨,我該怎麼辦呢?’
曲兒那丫頭突然一臉光採的推開湘柔,‘可以以牙還牙呀!’
‘以牙還牙?’湘柔微微愣住。
‘是啊,以牙還牙,既然她讓你不好過,你幹嘛讓她好過呢?反正你從來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啊!是不是?更何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以你戲弄人的功夫還怕會輸給她嗎?像她那種壞女人就是要給她點顏色瞧瞧,她才不會以為你怕了她,然後得寸進尺把你當軟柿子給吃了。’真是知湘柔者曲兒也,短短的幾句話完全說進湘柔心坎里去。
湘柔止住哭泣,經過幾番思量后痛定思痛,狠狠的拍了下大腿,當然──不是她自己的。‘好,給她點顏色瞧瞧。’
曲兒整張臉皺在一槐兒,一雙手猛撫着被湘柔拍痛了的大腿。天啊,真的很痛耶!不過看見小姐因此而斷絕輕生之念,再痛也值得了。
※※※
江倚若大搖大擺洋洋得意的走上街,一張喜孜孜的笑顏看起來真是比中獎券還要開心,尤其在那流言滿天飛揚不斷在耳邊盛傳時,她更是笑不攏嘴。
如果這件事傳入溪展劼耳中不知他做何反應?暴跳如雷?說不定比暴跳如雷更恐怖呢!也說不定他一時氣盛便把蘇家千金給宰了!哈......蘇湘柔,這下你死定了。
一個對女人從來都是漠不關心、毫不在乎的男人,一旦付出真情便如覆水難收——她相信展劼這次是動了情了。一想到那天在衚衕口那多情的一幕,她的心便不禁怒、妒、恨火交集,恨不得能立刻收到這‘一箭雙鵰’的成果,她江倚若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在茶樓里坐下,叫了壺茉莉香片,一邊喝茶一邊洗耳恭聽那蘇家千金的醜聞,這大概是本世紀最熱門的新聞了。
‘嘖嘖嘖,真想不到蘇千金是這種人!’
‘是啊,看她外表秀麗端莊,沒想到......唉!’
‘瞧她拒絕了多少王孫公子的求婚,原來是假惺惺!’
‘這叫人不可貌相。’
‘......’
整個茶樓里的人皆對此事議論紛紛,全都唏噓感嘆。
江倚若可惡至極的斜唇笑着,一張臉全是卑鄙氣息。
此刻,兩名作武夫打扮的男子邁入茶樓,然後在江倚若身後的座位坐下。
‘可惜呀可借。’其中一名嘆息道。
‘是啊,才十八歲的姑娘家又生得漂漂亮亮的,就這麼自縊而死——’另一名也不盡唏噓。
首先開口的那位突然憤怒的拍案嘯吼。‘如果讓我知道是誰這麼缺德,放出這種毀人名節的流言害人,我非將她抓來大卸八塊不可。’
江倚若被那拍桌的‘碰!’地一聲嚇了一跳,接着又聽他那麼說,臉色不禁泛白。他們說的該不會是......
‘還要將她的舌頭割下來剁爛喂狗。’好狠哪!
‘你說,會有誰跟蘇家千金如此過不去,非得害得她走上黃泉路不可?’
真的是蘇湘柔?!天啊!她......死了!!
江倚若為免自己尖叫出聲,立即用手捂住嘴巴,一對眼睛驚惶不已的睜着。
‘聽說在廟祭那日有人看見蘇千金與江家大小姐發生口角,你說會不會是江家大小姐乾的?’
‘嗯,有可能。這件事咱們可要好好查清楚,替死去的蘇千金討回公道。’
江倚若背脊一凜,恐懼的感覺立即順着血液奔竄至身土來,一想到會被大卸八塊,舌頭還會被割下來剁爛,她就想吐。急急站起,步伐卻又因下一句話而收住。
‘我看,咱們把江大小姐抓來問清楚,如果她不老實招就把她的衣服剝光,先來一陣毒打,然後戳瞎她的眼,毀她的容......’
江倚若嚇得雙腿發軟,連忙以手絹遮面,背對那兩名武士跌撞的朝大門走去,誰知道就在她即將逃溜成功之際,小一一哥開口喊她:
‘江大小姐,你還沒給銀子呢!’
頓時,茶樓里的幾十雙眼睛全投向她,當然,那兩名武夫也不例外。在她觸及那兩對令人膽寒的目光時,一陣心虛,全然顧不得大小姐形象的朝大街飛奔而去。此刻,什麼都不重要,保住小命才最要緊。
沒想到的是在她抱頭鼠竄之後,那兩名武夫掩嘴偷笑,暗自對看──大功告成了。
原來那兩名武夫乃蘇家家丁所扮,當然──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湘柔那小妮子的詭計。
汪倚若沒命的朝江宅方向狂奔,一個回頭,不小心便撞上一堵肉牆,整個人活生生的彈坐在地上,小屁股差點因此裂成兩半。
‘你沒事吧?’屈威鈞伸手抉起她,好意的問。
想當然耳,這堵肉牆便是屈神捕是也,否則他看笑話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如此好心!
江倚若本想開罵的,如果這個人因此害她板那兩名武夫逮着,她這輩子就跟他沒完沒了,但見威鈞身上的官服時,態度可以說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連忙扯着威鈞的手臂直嚷道:
‘救救我,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有人要殺我......’
威鈞的眉毛揚了一下,目光掃了她奔跑過來的大街一遍,沒看見什麼可疑人物呀!
‘誰要殺你?’
江倚若驚惶地抖着身子。‘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可我真的聽見了,他們說要把我大卸八塊,還說要杷我的舌頭割下來剁爛,哦!天啊,你一定要救救我。’臉色煞白失措的叫嚷着,眼淚更是制不住撲簌簌地掉下。
威鈞最見不得女人哭了,此刻見到她哭便手足無措方寸大亂,‘好好好,不
哭不哭,我會保護你的,你放心好了。’一隻大手胡亂的拍着她的背,活像要把人給打死似的。
江倚若此刻極度需要威鈞的保護才做了最大的忍耐,否則,依他拍她的那種方式,她非把那隻手給剁了不可!
‘你住哪兒?我先送你回去吧!’威鈞的臉色仍有些慌亂。
江倚若揩揩淚,可憐兮兮地道;‘東日大道江家。’
威鈞愣了一下。‘你是江家的大小姐倚若?’聽說江家的大小姐嬌生慣養,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怎麼他見着的是個柔弱無助的姑娘?
‘嗯!’江倚若點點頭,四下瞧了瞧,見無那兩名武夫的人影后,才放心似的放開緊纏着威鈞不放的手。‘你快送我回家吧!’
‘你說的他們為什麼要殺你?你跟人結仇了嗎?’威鈞一面走一面問。
‘我——’她為什麼要告訴他?就算她現在需要他的保護,也沒必要告訴他呀!是不是?更何況這件事說出來她豈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她才沒那麼笨呢?腦子一轉,隨便撒了個謊:
‘他們大概認錯人了。’
威鈞斜斜的瞥她一眼。是啊,一個姑娘家會跟人結下什麼深仇大恨,更何況是生得如此美麗的一位姑娘──威鈞身子突然一顫,像是被電電着似的。
江倚若也斜着眼看他一眼。老天,他怎麼用這種眼神看她,好肉麻喔!全身不禁泛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