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抱着手臂,少年冷汗涔涔,面色蒼白若紙。
“怎麼會弄斷手臂?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清秀少女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的斥責,手上治療的動作卻不曾稍停。
“嗚……師姐,對不起!都是我害師兄摔斷了手……”嬌甜少女哭花了臉自責着,神色滿是不安與難過。
“師妹,不關你的事啦!”忍着痛,少年強擠出笑來安慰小師妹。“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才會從崖壁上摔下去,只是摔斷一條手臂而已,師姐的醫術這麼厲害,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可是若不是我想自己孵出小鷓兒來養,師兄就不會爬到斷崖上去掏鳥巢里的蛋,更不會讓剛好回巢的大鷓猛啄,因而掉下崖底摔斷手臂。”哭得梨花帶雨,小臉已經糊成一片。
原來竟是如此!
弄清楚“斷壁事件”的來龍去脈,清秀少女不禁又氣又惱,向來溫和的臉龐頓時一沉,神色清冷的斥道:“你們兩個再怎麼頑皮也不該到斷崖上去偷鷓兒的蛋!先別說有沒有辦法把蛋給孵出來,就算真能孵出來,你們把蛋偷走,硬生生拆散了鷓兒一家,就不怕鷓爸爸、鷓媽媽傷心難過嗎?再說,把自己摔下崖還傷成這樣,就不怕我和娘會擔心嗎?”
眼見向來溫雅柔和的師姐難得的冷下了臉,“偷蛋二人組”知她是真的惱了,心中不禁一陣忐忑,臉上、眼底滿是不安,畢竟比起師父來,他們更怕師姐生氣呢!
“師姐,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率先道歉,少年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的拉着師姐的衣袖搖晃,以言語與行動求饒討好。
“師姐,都是我不好,你別怪師兄……”抹着眼淚抽噎着,少女內心好自責。
見這兩人一個哭成大花臉、一個摔得渾身傷的狼狽樣,沈待君不由得心軟,仔細而小心的幫他接好斷骨后,這才嘆着氣,輕聲告誡,“以後可別再頑皮了。”
“知道了,師姐。”異口同聲的乖巧應和,“偷蛋二人組”不約而同的鬆了心。
嘻……師姐就是心軟,求一下就不生氣了,真是太好了!
翌日,天色才微微發亮,眾人還在清晨的酣夢中時,沈待君便已醒來。
她輕巧的起身坐起,轉頭看了看身邊踢被睡得正甜的小師妹,唇畔不由得漾起一抹柔和淺笑,小心翼翼的幫她蓋好被,這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動作利落的梳洗打理好自己后,悄然無聲的出了房。
晨光熹微中,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隨即唇畔漾起一抹笑,神態悠然的順着庭園小徑隨意漫步,享受這片刻的清幽與寧靜。
也許是空氣太好,也許是晨風太柔,也或許是一路上的鳥啼太過悅耳迷人,讓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就遠離了所居的客院,轉進了後院一處佔地寬廣的竹林,翠綠竹林間,還有座造型古樸的石亭。
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沈待君猛然頓足,默不作聲的正欲轉身悄然離開時,一到強勁的破空聲凌厲襲來,逼得她只能回身閃避,隨即“匡啷”一聲,一隻白玉瓷杯在她腳跟不遠處碎裂成好幾塊。
“擾我清夢,還想走嗎?”慵懶中帶着冷厲的嗓音在早晨微涼的空氣中驟然響起。
石亭內,一條斜躺在長椅上的身影緩身而起,男人凌厲如電的眼眸直朝“饒人清夢者”射去,俊美的臉龐有着顯而易見的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忽遭襲擊,沈待君卻未見慍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杯,這才神色不波的凝視着慢慢走出石亭的男人,語氣溫婉的開口了——
“只因貪戀晨間的悠閑,不知不覺間一路散步至此,卻不知這位公子在此休憩?若是驚擾了公子,還請見諒。”低柔的嗓音輕聲致歉,她好言好語的,絲毫不願得罪人。
“如果我說不呢?”優美的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譏的冷笑,男人是存心找麻煩。
沈待君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即微微皺起眉。“公子這是有意為難嗎?”
怎麼她都如此忍讓了,這人還是不肯罷手?如此的蠻橫,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猖狂反問,男人隱隱流瀉着嗜血之色。
對談至此,再傻也知道那男人是在故意找碴,更何況沈待君並不傻,就算她向來性情溫和,不喜與人結怨,但也不是任人揉圓掐扁的軟弱之輩。
她當下波瀾不興的微微一笑,神色平和道:“公子有意為難,我自是不能如何,思來想去,也只能不予理會了。”
話落,她輕輕的道了聲“告辭”,便欲轉身再次離去。
哪知男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振袖一揮,凌厲破空聲再次襲來!
只不過這一回她還來不及閃避,另一道疾射而來的破空聲已緊隨着響起,隨即就聽“匡啷”一聲,第二隻白玉瓷杯在空中炸裂散落四處,而一錠平空出現的碎銀則是閃閃發亮的躺在地上,無聲訴說著自己就算“碎杯兇手。”
此一異變讓男人眸底熾光大亮,而沈待君則是在剎那間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三道急叫聲已不約而同的響起——
“師姐!”
“師姐!”
“沈姑娘!”
隨着關切的急叫聲,三條身影已奔至沈待君身邊,並由華丹楓率先搶得了發言權——
“師姐,你沒事吧?”急急地詢問,他擔憂的繞着自家師姐猛查看,就怕她被那可惡的男人給傷着了哪裏。
先前他起了個大早,以為師姐、師妹還在睡夢中,正想去把她們從被窩裏挖起來,誰知才來到房門前,手都還沒舉起,門已被猛然拉了開,反倒嚇了他一大跳。
他還來不及抱怨,師妹卻已一臉倉惶的扯着他叫喊師妹“師姐不見了!”,驚得他也慌了起來,還因此驚動了隔壁房的俞子南,最後三人急匆匆的一路找了過來。
哪知遠遠瞧見了師姐,還來不及高興,就見有人突然襲擊她,驚得他只能急射出一錠碎銀,將那勁道兇猛的瓷杯給擊碎。
哼!太可惡了,膽敢企圖傷他師姐,他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想到這裏,華丹楓的心火更盛,不由得瞠着一雙怒目朝那男人惡狠狠的瞪去。
見狀,沈待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臂膀,將他的注意力拉回后,這才微笑着搖頭。“我沒事。”
“沈姑娘沒事就好。”噙着淺笑,俞子南暗自鬆了一口氣。
“是啊!師姐沒事真是太好了。”誇張的拍着胸口,華妙蝶嘰嘰喳喳的叫道:“方纔見師姐被襲擊,可真是把我們給嚇壞了,幸虧師兄出手快,否則可不好了!”
說到這裏,她微喘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什麼似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驀地瞪向“兇手”,氣呼呼的指責,“你這個壞蛋,怎麼可以欺負我師姐?”
這指責的話語一出,只見那“壞蛋”的邪魅眸光往她的臉上一掃,嘴角帶笑卻顯得極為險惡。“擾我清夢,就算是殺了也應該。”
只是被擾了清夢就想殺人,這人怎能如此的蠻橫殘酷?
再說,這片竹林位處後院,人人皆可來到此處休憩,師姐又不是闖入他的房間,算哪門子的擾人清夢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心中不約而同轉着同樣的心思,華丹楓、華妙蝶兩人聞言更是憤慨,忿忿的正欲與那男人理論之際,卻聽到俞子南開口了——
“應公子,此乃『武家莊』,而非你『黑風堡』;此竹林更非禁地,人人皆可前來,怎可因為你在此休憩,就說沈姑娘擾你清夢呢?”
直至此時此刻,那男人才像是終於發現俞子南的存在似的,黑眸懶洋洋的覦了他一眼,指尖輕觸優美的唇瓣,似鄙夷又似嘲諷的勾起嘴角。“呵……這不是我那無緣的大舅子嗎?近來松月山莊可還安好?希望令尊別因一些小事憂思煩擾,而累壞了身子才好。”
他這話意有所指,激得向來溫文有禮的俞子南也不由得變臉怒罵,“應孤鴻,你無恥!”
而受到唾罵,男人——應孤鴻像是被娛樂了一般,竟然不怒反笑,神色頗為愉悅。
倒是一旁的師門三人頗感疑惑的互覷一眼……
無緣的大舅子?
默契十足的,三人不約而同扭頭齊往“無緣的大舅子”看去。
明白他們未曾問出的問題,俞子南沉着臉解釋,“此人便是黑風堡少主——應孤鴻。”
哦——難怪說是“無緣的大舅子”了。
回想起有人求親不成后就翻臉成仇之事,某師門三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視線重新落回“無緣的妹婿”身上。
“你這人真壞,求親不成就處處尋人麻煩,一點氣度也沒有。”藏不住話,華妙蝶率先跳出來嗔聲指控。
“沒錯!”用力點頭,華丹楓還在為先前之事而惱怒,當下也跟着一起開罵。
“我聽說武家莊有入庄不得動武的規矩,可你剛剛竟然出手襲擊我師姐,分明就是不把武莊主看在眼裏。”
唉……她這對傻師弟師妹跳出來嚷嚷些師門呢?要知道他們可是打算與黑風堡解釋清楚,不捲入黑風堡與俞家之間的恩怨來着,可別反倒弄擰了關係,加深雙方的恩怨才是。
想到這裏,沈待君不由得撫額嘆氣,正思索着該怎麼啟齒才好,卻聽那男人鄙夷的出聲了——
“武仲連?我眼中從來就沒有他;至於規矩……”狂傲的一笑,應孤鴻以睥睨天下人的眼神睨覷着他們。“我就是規矩!”
有這樣的少主,難怪黑風堡會有那樣橫行霸道的惡名聲。
心下暗忖,沈待君很聰明的沒有說出口,不過她那兩名師弟妹可就沒有這麼識時務了。
“哇——我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嘖嘖有聲,華丹楓誇張的驚嘆,臉上滿是揶揄人的模樣。
嘖!怎麼有人可以自我感覺好到這種程度?真是神人啊神人!
聞言,華妙蝶噗哧笑了,絲毫不給面子的調侃。“師兄,老實說,你認識的人也沒幾個。”
“唉……這倒是!”華丹楓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也許還有更囂張的人,是我孤陋寡聞了。”
他們是嫌與黑風堡仇結得還不夠深嗎?
幾乎想要掩面呻吟,沈待君不動聲色的覷了“囂張之人”益發狠戾的黑臉一眼,語氣平淡卻堅決的開口,“行了!你們兩個是在練雙簧嗎?”
淡淡的斥責了兩人後,她轉而對着應孤鴻道:“應公子,我為我的師弟妹的無禮向你致歉,至於你與俞家之間的過節,我們師門三人不願涉入,先前在黑風堡手中救了俞公子也屬無意之舉,如今向你解釋清楚,望請貴堡高抬貴手,莫再追究。”
她的一番話果斷的把三人與俞子南之間撇得乾乾淨淨,顯得過於冷漠無情,華丹楓與華妙蝶聽了雖覺得對俞子南很美義氣,但因為先前便已商討過,所以當下只是撇撇嘴,並沒其他意見。
甚至就連俞子南也出聲附和,“沒錯!冤有頭債有主,我俞家與黑風堡的恩怨自行解決便是,萬萬不能波及旁人。”義正辭嚴,他完全不想牽連他人。
“既敢從我黑風堡手下救人,就該有受到我黑風堡報復的覺悟。”勾唇冷笑,應孤鴻若說初見沈待君時還不知她身份,也在俞子南伴隨着另外兩人來到,便明白眼前便是前些日子膽敢插手管閑事就走俞子南,並讓黑風堡眾下屬吃了大虧的那三人了。
“喂!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啊?”聽出他毫無善罷罷休之意,華丹楓怒了。
“我應孤鴻行走江湖,又何嘗跟誰講過道理了?”蔑視一瞥,諷笑反問。
哼!在江湖上,誰的拳頭硬、實力強,誰就是道理。果然,毫不遮掩,甚至驕傲的承認自己就是惡霸的人最強大。
沈待君、華丹楓、華妙蝶三人被他如此狂妄自大的言語弄得不知該佩服,還是該唾棄,倒是俞子南氣急攻心,怒聲斥喝——“應孤鴻,這是我們兩方之事,休得遷怒他人。”
“若我不肯呢?”睥睨斜視,應孤鴻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裏。
“應孤鴻,你執意牽連無辜,根本不是條漢子!”怒聲大罵,俞子南鐵青着臉,疾言厲色的斥喝,“再說,我俞家與你黑風堡無論作風、行事皆南轅北轍,過往亦無什麼往來,可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根本就不可能締結姻緣,可你卻突然向我俞家提親,究竟有何目的?”
說什麼他都不相信對方是真的想娶自家妹子,這其中必定有詐!
聽聞他的質問,應孤鴻邪魅的笑了。“尋人麻煩,總得師出有名,不是嗎?”
呵……求親,也不過就是個借口罷了!
“松月山莊”的拒絕只不過是意料中事,讓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俞家麻煩,至於若真的求成了親……哼哼!他也不介意把人給娶進門,好好“疼惜”俞家大小姐的。
“應孤鴻,你!”沒料到他會如此無恥的回答,俞子南頓時氣得臉色忽紅乍白,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抖着一隻手怒指着他,恨不得立即將他給大卸八塊。
一旁,眼見兩人把話說絕了,沈待君不由得暗嘆一口氣,心知眼前這位黑風堡少主擺明是不願意善罷罷休了。於是她溫和卻堅決的緩聲開口,“應公子,我們言已至此,若你依舊不願善了,那我們師姐弟三人也只能深感遺憾。”
柔軟中帶着堅韌的性格再次彰顯,她的好話說盡,忍讓也已到了底線,若是對方依然蠻不講理,她也不會任人吃定。
當下禮貌的輕聲一句“告辭”后,想帶着自家師弟妹們離去,哪知有人卻不肯讓她如願——
“我有讓你們走嗎?”
隨着乍起的冷斥聲,應孤鴻迅如鬼魅般飛掠而來,凌厲的掌勢直朝沈待君襲去。
所幸華丹楓一直有提高警覺,戒慎在心,當下立即斜插而入,擋在自家師姐身前出掌相迎。
霎時就聽“砰”的一聲悶響,對掌的兩人不約而同各退了三步。
“沒事吧?”沈待君見狀嚇了一跳,忙不迭的低聲詢問,眼中滿是關切。
“師姐放心,我沒事!”笑瞇瞇的拍拍自己的胸膛,華丹楓在對掌時瞬間氣血確實有那麼幾分的翻湧,但藉著連退三步后,便將那分勁力給化去,完全沒什麼影響,只不過……偷偷覷了一眼對手,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哎呀!這男人狂傲雖狂傲,倒是滿有兩下子的。
“師兄,這人又想偷襲師姐,真是可惡!快把他打得哭爺爺,喊奶奶,以後再也不敢找我們麻煩。”興奮的湊上前來,華妙蝶揮舞着拳頭,激動的叫喊。
“那當然!”華丹楓再次拍着胸脯應聲。
“行了!你們兩個就這麼愛打架嗎?”沈待君無奈的搖頭。
正當這廂師門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之時;那廂,應孤鴻雖被擊退了三步,邪魅黑眸卻反倒燃起異常熾亮的光芒,臉上不怒反喜,甚至狂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好!”連贊三聲好,他驀地神色一變。“再來!”
話聲方落,就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欺身而上。
其速之快,宛若雷電,他的出手招招陰絕狠毒,不負黑風堡平日在外給人的名聲;倒是華丹楓不驚不怕,眼看他再次攻來,當下跳上前去接招,邊打邊將兩人帶離師姐、師妹身邊,以免不小心波及到她們。
一時間,就見掌影飛舞、身影翻飛;勁風四起、落葉飛花,對招之快看得人眼花繚亂,幾乎分不清兩人。
“師兄,打他!打他……”睜大了眼守在打鬥範圍外觀看,華妙蝶激動得雙頰飛紅,非常來勁的替自家師兄搖旗吶喊。
至於俞子南則是屏氣凝神的看着兩人打鬥,心中又喜、又憂。
喜的是,雖知華丹楓的武藝不俗,但沒想到竟能與近年來在江湖上飛快竄起,名聲不亞於其父的應孤鴻分庭抗禮;憂的是,現下看來兩人雖然打得平分秋色,但應孤鴻的狂傲絕不是白來的,他雖狂妄自大,但也是憑藉本身的實力才能如此,就不知華丹楓能否一直支撐下去?
異於師妹的又喊又叫與俞子南的又喜又憂,沈待君面色如水,沉靜不語的細細觀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若單論武功,師弟是絕不會輸給那位黑風堡少主的,只是對方身經百戰,師弟卻是對戰經驗不足,幾次尋着對方空處了,卻又因為經驗不足或是對方狡猾的聲東擊西而錯過;反倒是那黑風堡少主每回皆能把握住師弟露出的破綻,乘機逼得他左支右拙,每每都要吃點小虧才能再將局勢扳平。
唉……想來師弟的落敗,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想到這裏,沈待君無奈的搖頭。而就在此時,卻聽應孤鴻長嘯一聲,藉著與華丹楓對掌之力,順勢縱身飛掠,揚手一掌就朝華妙蝶轟去。此一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沉浸在搖旗吶喊激情中的華妙蝶在瞬間呆住,一時竟忘了要閃躲!
而華丹楓見狀,不由得怒吼一聲,運足全身功力尾隨急奔,以後發之姿擋在師妹身前欲接下這一掌,哪知兩掌即將相擊之際,應孤鴻卻忽地詭譎一笑,身形在瞬間又轉了個方向,改掌為爪的朝沈待君襲去——完全就是以虛掩實、聲東擊西,真正要下手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他護在身後的師妹。
這連番的變化完全發生在電光火石的須臾之間,待華丹楓驚覺上當后,欲撲上前去替師姐攔住這一爪已是來不及!所幸沈待君機警,一見到應孤鴻的身形有變,立即連退幾步,並出手試圖以四兩撥千斤來化解攻勢。
奈何縱然她的反應已是不慢,雖然避開了肩頭的凌厲一爪,卻還是免不了被抓破了衣袖,甚至嫩白的藕臂上也留下五道爪痕,緩緩沁出了血跡。
一舉得手,應孤鴻立即退離眾人五丈之外,一邊丟開手中的破碎衣料,一邊發出愉悅大笑,似乎對此結果感到非常滿意。
“師姐!”華丹楓、華妙蝶不約而同的驚叫着,雙雙飛奔到她面前。
“師姐,你受傷了!”一見她手臂上正沁出鮮紅血珠的爪痕,華丹楓瞬間赤紅了眼的怒吼,氣急敗壞的馬上急着掏出“玉雪膏”為她敷上。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一時驚住,就不會讓那個壞蛋有機會傷到師姐了。”又急又悔的自責着,華妙蝶滿心愧疚,回想起方纔的景象,不由得暗怪自己太沒用。
“不關你們的事……皮肉傷而已,不礙事的。”搖着頭,沈待君輕聲安慰,心中很清楚以應孤鴻的快、狠、絕,就算師妹沒被驚住,也擋不了他的攻勢。
“幸好只是皮肉傷!”本來看得心驚膽跳的俞子南,一確定她沒什麼大礙后,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即又馬上綳起臉看向某個滿臉愉悅的男人,憤怒的斥責,“應孤鴻,你竟然偷襲,根本就是個小人!”
“偷襲?”猖狂的笑聲頓止,應孤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后,語帶鄙夷的嘲諷道:“只有失敗者才會指控別人偷襲!再說,與其說我偷襲,何不承認是你們的戒心不足?”
哼!若他們打從一開始便有足夠的戒備,並且在他們兩人對打時退得夠遠,而不是毫不謹慎的站在近處觀戰,也不會讓他又機會出手了。
他這話一出,頓時惹怒了護師姐不力,因而滿心愧疚又難過的華丹楓,正想衝上前去再跟他大打一場,替自家師姐報仇之際,卻見他的目光驀地轉向自己——
“小子,你太嫩了!”勾起嘴角緩緩道出評語,應孤鴻向來喜怒無常,難以捉摸的情緒,此刻卻顯得極為愉悅。
沒想到這個默默無名的小子竟能與他打得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若非對戰經驗不足才讓他佔盡便宜,結果實屬難料,實在令他感到好雀躍!
若是好生培養,讓他脫去青澀,日後可不就是個極佳的好對手?
呵……心癢難捺……真是令他感到、心癢難捺啊……
想到日後的“美好光景”,應孤鴻不由得仰天呼嘯怪笑,深黑眼眸也泛起異常興奮之色,模樣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然而身為一個脫離少年未久,才剛成年的人,華丹楓與一般的年輕人一樣急着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再也不是個孩子;此刻卻被人笑嫩,頓時氣得火上心頭,忿忿的叫囂,“小子?誰是小子了?本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華丹楓三個字你給我記清楚了!還有,你看起來也沒大我幾歲,竟敢說我嫩?你才嫩,你全身上下都嫩到發芽了!”
可惡!他是哪裏嫩了,他早已長大,是個有擔當、有能力的大人了。
一旁,沈待君看他氣呼呼的,不由得失笑搖頭。唉……師弟,你可真把人家口中的“嫩”誤解錯方向了。
毫不理會他的氣急敗壞,應孤鴻向來就是恣意任性,如今心情大好之下,也不管先前的衝突與傷了人家的師姐,自在揚眉又道:“雖然你交友的品味有待商榷,但是我還算欣賞你,日後也不與你們為難了,你好生努力,直至下回遇見我之前,可別死在別人手上了。”
話落,一個縱身飛掠,眨眼已是不見蹤跡,徒留下四人在竹林間面面相覷。
“去你娘的給我回來,傷我師姐的帳,我還沒找你算清楚呢!”率先反應過來的華丹楓怒爆粗口,氣得就想衝上去追人,奈何卻被人一把拉住。
“行了!”微笑着阻止他,沈待君溫聲道:“小傷而已,不礙事!再說,若能因此而與黑風堡化解誤會,雙方不再糾纏,那也挺值得的。”
“咦?有化解嗎?”滿眼狐疑,華丹楓非常不解。“剛剛我們不是還打得火熱嗎?”這仇應該是愈結愈深才是啊!
“方纔的話你沒聽見嗎?耳朵長到哪裏去了?”輕啐一聲,沈待君這才微笑道:“剛剛應公子不是說不再為難我們了嗎?”
“有嗎?”搔着頭,華丹楓茫然了。
剛才他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沒聽仔細對方說了些什麼。
“有啊!我們都聽見了。”連連點頭,華妙蝶歡喜的拍手。“這下可好了,師姐再也不用擔心黑風堡會來尋我們麻煩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同聲附和,俞子南的神色認真。“我俞家與黑風堡之間的過節,總算不會牽連到你們,否則我真是於心難安。”
“我才想去找他麻煩呢!”撇着嘴,華丹楓的神色憤然,非常的不高興。“那姓應的以為自己是誰啊?說打人就打人、說傷人就傷人、說不為難就不為難,全由他的一張嘴決定嗎?哼!未免也太……”狂妄自大。
“挺可愛的,不是嗎?”淡淡的接腔,沈待君溫潤的眸底閃着笑意。
“可愛?”在場三人異口同聲的驚叫,一臉的不敢置信。
“是啊!”微笑的點頭,她不吝於再說一次。“挺可愛的。”
“師姐……”華丹楓忍不住將手心貼上她的額頭,確定她沒發燒后,又小心翼翼的查看她的腦袋,最後難掩擔心道:“剛剛姓應的沒打到你的頭吧?”
慘了!若師姐被打壞腦袋,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這憂心忡忡的話語一出,頓時得到華妙蝶與俞子南的無聲支持。
“說什麼呢你!”好氣又好笑的拍開他的毛爪,沈待君輕聲解釋,“其實那位應公子雖說性情狂妄倨傲,行事我行我素、肆意妄為,既不把人看在眼裏,又蠻橫不講理,但他不喜你時,絕不讓你好過;對你有所讚賞,也不吝於讓你知道,好惡全不掩飾,就算想尋人麻煩亦是毫不避諱的直接言明,如此坦蕩磊落的真小人豈不可愛?”
呵……至少是比滿嘴仁義道德,卻暗行醜事的偽君子可愛多了。
聽她這麼一說,另外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怔,覺得她這般說法倒也有着幾分道理,只是因為與黑風堡之間還有提親未成的“恩怨”在,俞子南當然不可能承認應孤鴻是“可愛”的,當下只好笑笑沒應聲,倒是有人不依了。
“那師姐你說,我與那個姓應的,誰比較可愛?”悶聲追問,想到師姐竟然認為那姓應的可愛,華丹楓莫名有種不快感。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華妙蝶忍不住取笑。“師兄,你吃的這是什麼飛醋啊?”
哈哈哈……笑死人了!師兄竟然連這種事也要爭。
“我哪是吃飛醋?”漲紅着臉斷然否認,華丹楓理直氣壯道:“我只是覺得論可愛,那姓應的哪及得上我,是吧?師姐。”
還說沒吃飛醋呢!掩嘴偷笑,華妙蝶懶得與他爭辯了。
“是是是,別人自然及不上師弟你了。”禁不住失笑,沈待君無奈的安撫。
這下,華丹楓開心了,也滿意了,當下得意洋洋的橫了自家師妹一眼,隨即目光再次轉回師姐身上,瞧見她破碎的衣袖與手臂上的爪痕,雖已上過“玉雪膏”,應無大礙,卻還是忍不住皺眉——
“師姐,疼不疼?”師姐那白皙無暇的手臂就這麼被那姓應的給傷了,雖然敷以“玉雪膏”后,肯定不會留下疤痕,但光想起就還是忍不住憤恨呢!
“不疼的,別擔心。”搖了搖頭,沈待君不願他擔心,雖覺手臂有點刺痛,但那點疼她還忍得住。
“你騙人!瞧,手都腫了。”瞪着藕臂上五道還沁着血絲的紅腫爪痕,華丹楓心中更是惱怒,氣呼呼的叫道:“師姐,走!我們馬上回房仔細治療,改天再找那姓應的算賬。”
話聲方落,他一手抓起她沒受傷的那隻手,另一手拖着師妹,急得沒打招呼就匆匆往客房方向急奔而去。
留下俞子南獨自一人獃獃站在竹林間吹涼風……
咕嚕!
一道悶響驀地響起,他尷尬的環顧四周,確定沒人聽見后,這才不好意思的摸摸肚皮,想起一早醒來至今都還沒用過飯,難怪肚子叫得這麼響。
對了!沈姑娘他們也還沒用過,肯定是餓了,他乾脆去張羅早膳幫他們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