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但偏偏戈楚錯走了一步路,先是狠狠蹂躪過她的心,才來向她討情分。
這要教她怎麼選擇?
馬上點頭原諒戈楚?
不,她不想騙自己,這些天來的欺凌,她受夠了,無時無刻不感到酸痛的身軀,無力反抗而被迫承歡的苦楚,她也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無條件原諒他。
更何況,就算戈楚再怎麼氣惱他被人算計的事,也不該一怒之下衝動行事,就這麼認定是她,對她逞獸慾啊!
左思右想,雖然心裏對於戈楚的道歉,高君夜多少是有點想接受的,畢竟戈楚願意道歉,就證明他多少有點誠心在,骨子裏也並非惡徒,可是……
咬咬下唇,高君夜是越想越矛盾,因為她確實受到戈楚的傷害,這股氣更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去的,可她又明白戈楚其實是個好人……
唉!這教她該如何是好啊!
紛雜思緒令高君夜半天吭不了聲,看在戈楚眼裏卻像是她還在發火,於是他連忙續道:「對不起,我聽說過,中原女人的清白,遠比性命還重要,所以你應該覺得我是個萬惡不赦的罪人,可是,請你給我個機會!」
機會?戈楚要她給他機會?
高君夜聽得正茫然,沒料到戈楚又接了下去,「我會負責的!我馬上讓人準備喜宴,給你對於中原女人來說很重要的名分,也會明媒正娶迎你過府,所以請你原諒我!」
戈楚這一番求情聽來誠懇,而且似乎頗為划算,足以讓一個普通姑娘搖身一變,當上將軍夫人,從此富貴榮華於一身,但是聽在高君夜耳里,卻是把她心口的猶豫給打上了死結。
忿忿不平地回過頭,高君夜終於轉身瞧向了戈楚。
戈楚見她回頭,心中大喜,還以為自己的反省終於獲得了高君夜的原諒,沒料到他剛放下心來,高君夜卻是高揚眉梢,板起面孔,露出惱火的表情,迸出了蘊含怒氣的聲調——
「這等福氣,奴婢這等小小平民女子,無福消受!」
【第七章】
也許是隱忍多日,高君夜的火氣終於在戈楚的道歉聲中一次爆發出來。
她小小的個頭拉着高音,杏圓的黑眸散發著怒火,在聽得戈楚想給予她的補償后,她沒像戈楚期待的那般,給他半分好臉色,反倒更加光火。
「奴婢是將軍大人買進府的,要怎麼處置都是將軍大人的自由,奴婢一個小小下人,哪敢妄想爬上將軍夫人的位置?所以將軍大人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高君夜氣憤地爆出回應,跟着便扭過頭去,所以感到有點矛盾和懊惱,沒想到戈楚居然是想收買她!
怎麼?欺負過她、強佔了她之後,給個名分就可以了事,當成花錢消災嗎?這種態度非但不會讓她覺得好過點,反而更令她生氣!
「你……」戈楚面對高君夜爆出的怒火,心裏也有個底,畢竟是自己錯在先,所以這火氣,他並不難理解。
無奈地蹙了蹙眉,他問道:「聽起來,你還是在生我氣就是了?」
「奴婢不敢!」高君夜咬牙切齒地迸聲。
真是太過分了!她先前為什麼會為戈楚感到怦然心動?
「生氣就說吧!你們中原人真夠麻煩的,不想原諒我可以直說啊!何必繞這麼一大圈?」戈楚向來是就事論事,雖然覺得對不起高君夜,但這跟什麼事都得跟中原習俗妥協是兩碼子事。
對於他的抱怨,這回高君夜是連理也不理了。
反正什麼事都是戈楚說了算數,那她何必據理力爭,浪費自己的力氣?
總之,她在戈楚的心裏,不過是個可以隨便打發的女人罷了!
酸疼感攀上高君夜的胸口,讓她覺得又悶又痛,擰起眉心,她為自己的心痛感到不解,只是戈楚那盤據在腦海里,乾脆得過火的道歉話語,卻又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思緒。
她幹什麼到現在還惦着戈楚對她賠不是?他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啊!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戈楚的無心,戈楚的任性忘為……
她對戈楚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
可為什麼……這麼件既簡單,又早就認清的現實,卻困擾着她的心思,甚至在戈楚想對這場誤會敷衍了事的同時,惹來更大的火氣,以及憂傷……
他明明就是強行佔有自己,而且壓根兒不懂她心思的粗魯男人,可偏偏她就是放不開他……
「唉!算了,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總之,我明白你的意思,因為我對你做的事,就是你們中原人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叫什麼不共戴天的,還是那句什麼寧為玉破,不為瓦全之類的意思吧!說來說去就是我犯下令人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滔天大罪就是了。」戈楚見高君夜又沉默了,索性將心裏的話一口氣統統傾倒出來。
高君夜皺起了眉頭,細瘦的雙肩緊緊繃著,若不是因為正在氣頭上,她大概會出聲糾正戈楚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中原話,或是乾脆地迸出笑聲來。
不共戴天是用來形容仇恨之深沒錯,但那句寧為玉破……
戈楚應該是要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吧?只不過這句話通常拿來比喻寧可兩敗俱傷也不願妥協,跟他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同。
「其實,我也不覺得你會這麼簡單就原諒我,畢竟連習慣這種事的漠海女人,都會拿刀劍跟男人拼到最後一口氣,所以你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戈楚兀自解讀着高君夜毫不吭聲的反應,跟着突然將腰帶解開,又將外袍脫去,直接扔到床邊去。
高君夜詫異地回頭,看見戈楚一件件地把身上衣衫腿下,還當他又想以暴力逼她就範。
嘴巴上說得好聽,是要請她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事實上卻是想一逞獸慾!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退縮或出聲反抗,戈楚已經脫得精光,僅剩長褲,然後他扭頭便走。
高君夜這下可傻了眼,怎麼?戈楚不是想欺負她嗎?
瞧戈楚停也不停地直接走出房間,高君夜終於鼓起勇氣,在半是恐懼、半是懷疑的情況下追了上去。
只見戈楚停在外邊院子的水井旁,彎身打了桶水上來,跟着便將水兜頭往身上澆去。
這一幕看得高君夜訝異至極,更有着滿心的不解。
戈楚到底在幹什麼啊?雖說現在是初春,天氣並不冷,但井水深入地下,帶着冬末寒氣,加上春風依舊微寒,所以在身子被水淋濕的情況下吹了風,還是會教人發凍的。
不待她思索,戈楚已打了第二桶水上來,提着滿桶的水,他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高君夜,拉大嗓門嚷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證明,說我的道歉是真心誠意的,所以我決定處罰我自己,只要你心裏還有火氣,不肯原諒我,那我就繼續潑水,直到你覺得我的罪孽被洗清為止。」
「什麼……」高君夜整個人傻住了。
她僵在門邊,不知道現在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事情怎麼會變這樣啊?她原本還以為,戈楚頂多是發火,使牛脾氣,再不然就是開始反過來怒罵她不領情,不知好歹,或是甩她幾個耳光,徹底將她欺凌至死,沒想到……
他居然是處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