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四那年,警大校慶,學校擴大慶祝活動,除了舉辦運動會,還有化裝舞會、遊行表演,冷旭民邀何昭穎一起參加。
冷旭民自然把她介紹給同學認識,當他同學親眼見到何昭穎本人,瞬間像牆頭草倒向她這邊,各個被她美色迷倒,誰叫何昭穎是雙面人,在人前擅長偽裝善良、甜美、可愛、親人的模樣。
真是太奸詐了。
除此之外,一如高中,何昭穎還是會不定期招惹一些桃花。有幾次,冷旭民放假過來找她,發現有個男孩一直守候在她套房大廈一樓,風雨無阻,照三餐送吃的給何昭穎。
早晨,冷旭民帶狗晨跑回來,又在樓下看見那男生,他搖頭冷笑,走進大廈內,那男生這次竟跟着進來,兩人還一起搭電梯上到十樓套房,冷旭民先出電梯,男生忽出聲叫住他:
「請問——」冷旭民回眸冷漠瞥他一眼,他吞吞吐吐說:「呃,你知道何昭穎住哪一間嗎?」
冷旭民指了指SQ2號套房的門,那男生越過他要去按電鈴,他牽着狗杵在原地冷眼旁觀,黑眉蹙起,音調挑釁問:
「你找她做什麼?」
「呃。」正要按電鈴,忽收手,表情靦腆。「送東西給她吃,提醒她星期一要去上課。」
「你知道她有男友嗎?」唇角一牽,很酷地笑了。
「知道。」垂肩,深深嘆氣。「我、我……我就還是喜歡她。」完全是一副情竇初開的蠢樣。
「告訴你吧——」冷旭民五官嚴峻,濃眉深蹙,忽伸手重重按壓那男生的肩頭,語氣很惡劣地說:「我就是她男友。」
那男生嚇得倒抽一口氣,雙眸驚詫呆望冷旭民,兩人高度和帥度都差太多,急忙將早餐塞進他手中,匆忙慌亂地跑走,連電梯都不敢搭,劈哩啪啦衝下樓。
然後,冷旭民進到屋裏,把狗抱到浴室洗腳,小米漿在他懷裏亂竄,蓮蓬頭沒抓穩,噴得他整個人濕透,抓了浴巾幫它擦腳,才抹兩三下,它立刻竄出浴室。
一抬頭,看見何昭穎杵在門口,雙眸深黑,眸底溢滿笑芒,靜靜瞅着他狼狽的模樣。
他扔下蓮蓬頭,無奈起身;何昭穎立刻走上前親昵抱住他。「回來了,買什麼早餐?」仰起臉,晶亮黑眸睨看他,姿態窈窕誘人。
低頭輕啄她的唇,嘲弄說:「早餐不是我買的,是你忠僕送來的。」
「我哪有忠僕。」急忙否認,半晌,弄懂他說的是誰,她微擰眉。「先說清楚,我沒有指使他送東西,也沒有利用他。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頭上。」
「你有沒有斷然拒絕過他?」
「他又沒有告白,我怎麼拒絕他?」她和那男生根本不熟,不同系、不同班;也不是同社團,只不過通識課分組報告同一組,自我介紹過而已。
「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我剛已經把他嚇跑了。」
「喔。」幫他脫掉愛迪達的運動外套,踮起腳尖主動吻他;他唇角線條還是很冷硬,她眨動羽睫,無辜地說:「幹嘛這樣就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那男生風雨無阻天天送東西給你,你早就該跟他說清楚,每次都假裝沒這回事,等我去處理,這樣對嗎?」
「好啦、好啦。」敷衍回應,何昭穎幫他脫掉汗濕的T恤,嘴裏嘟囔真的很愛教訓人耶,轉身要走出去。
這些都是冷旭民覺得她不好的缺點,但從沒想過要和何昭穎分手,豈料畢業后,兩人關係會起了嚴峻考驗……
【第六章】
在警大的最後一年,學生會填寫未來工作志願,學校則會依據在校表現和成績分發。
依照一般規定,畢業生都會先填工作輕鬆的部門,像南部、東部、離島的警局,次序由南向北逐一填寫。
冷旭民在校成績優異,30公尺測驗和柔道比賽都拿高分,筆試成績名列前茅,本來可以選比較清閑的南部部門,但何昭穎還在台北念大學,考量兩人分住南北,距離遙遠,通車來回耗時等因素,他填分發志願先從北部填起。
後來,就在畢業那一年,分發到北市警局擔任刑警。
這工作出乎意料的忙碌,一周七天,工時長,又幾乎沒什麼假,他和何昭穎雖同處一個城市,但任務太多,約一周見一次面,有時甚至兩周見一次。
這一年是他們關係變化的關鍵年,兩人戀愛正式從絢爛熱戀濃情蜜意轉為平平淡淡。後來,感情發生危機就在何昭穎快畢業的春天。
一如所有準畢業生,何昭穎擺盪在現實和理想之間。她父母對她期待很深,希望她像兩個哥哥一樣考上公職,法官或檢察官都可以,或者考上律師執照,開業工作。
她自己則是對搖滾樂難以忘情,大四上學期,趁着課業學分少,在有樂團表演的咖啡館打工,擔任夜間的bartender。
冷旭民清楚她個性叛逆,限制她只會遭到更大反彈,雖然不喜歡她的喜好,也不欣賞她日夜顛倒的夜生活,但從沒出言反對過。
直到這年何昭穎大四寒假來臨,社團接到一個拍地下樂團記錄片的case,她和嚴哲裕身為社團重要幹部,經常隨着許多樂團東南西北到處進行拍攝計畫,開學后四月墾丁音樂季也要隨團南下拍攝表演實況。
五月,何昭穎待在社團辦公室剪接影片,順便學做后制。冷旭民已好幾周沒見到她人影,起初還很信任她,畢竟他們已不是熱戀期,早過了非二十四小時膩在一起不可的階段。
結果,五月的某一天,冷旭民剛下班,騎車回宿舍的路上,手機響個不停。原以為是公事,車停路邊,接起手機,劈頭有個男生說:
「昭穎已經不愛你,請你跟她分手。」
「什麼?」冷旭民很錯愕,立刻嗆回去:「你是誰?憑什麼跟我講這個?」
「我是嚴哲裕,我打算跟昭穎在一起。」
「你喝醉了?」聲音聽來含糊,不對勁。冷旭民輕蔑哼了一聲,結果對方胡言亂語跟他說了一堆,他愈聽愈火,冷硬聲音迸出雙唇:「她人呢,叫她本人來跟我講。」
「她心太軟沒辦法跟你提分手,她怕你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去你的!」硬生生截斷他的話,冷旭民很火大。「你算哪根蔥,你誰呀?」
「她說已經跟你沒話聊;她說你是音樂白痴,她不知道怎麼會喜歡一個對搖滾樂一竅不通的男生;她說對你只剩習慣;她說她不知道你有什麼優點,可能習慣吧……」落落長說了一串,嚴哲裕最後說:「她沒辦法當壞人對你主動提分手,她說你跟她不適合,所以,請你放了她。」
「憑你幾句話就要我分手,我和她輪不到你來說話!」
「昨天,她說喜歡我。昨天,我們接吻了……」
何昭穎——你太過分了!
冷旭民俊臉冷硬,無法再聽嚴哲裕講下去,他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直接切斷電話,原本要打手機質問何昭穎是怎麼回事,沒料到她會跟別的男生這麼親近,她不會突然真的要跟他分手吧?
最近,他們太久沒見面,市警局案子一個接着一個來,原本打算忙完這些,申請假期要帶她去日本旅行幾天。
接到這通電話,他整個人太火大,沒辦法和她講電話說清楚,決定直接去找她。騎車到何昭穎住的大廈,直接上樓拿鑰匙開門,竟發現她還沒回來。
午夜十二點了,她到底在搞什麼?!
他的心像一顆未爆彈,隨時可能炸得自己面目全非。
他承認近幾個月他們沒時間相處,見面也沒有激烈爭吵,日子算忙碌平順,他以為這樣也不錯,兩人會有平淡的幸福。
從未想過何昭穎會劈腿,從未想過她要分手;可是,現在晦暗的念頭卻一直在他腦海盤旋不去。
冷旭民騎車去學校找何昭穎,到學校側門把車停在機車停車場,直接去電影系大樓,何昭穎說過這幾天都會熬夜待在剪接室剪片。
深夜,校園內安靜無聲,這棟大樓大廳一片黑暗,冷旭民從停車場一路跑來,大門卻關緊,心想該怎麼上樓;這時,有一群人剛從剪接室魚貫走出,有說有笑。
這群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的談笑聲劃破深夜靜寂,頓時呈現一片喧鬧。
冷旭民一路跑過來,胸口起伏不定,他迅速在人群中認出何昭穎,當他看見她和嚴哲裕有說有笑,對方還伸手摸她頭髮,他黑眸灼亮,閃熠憤怒不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