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生的,還是草莓?」小琪將剛從烤麵包機彈出來的兩片土司擺在鋪在餐桌的日曆紙上,用不鏽鋼抹刀指着桌上兩灌果醬,詢問着這個天天跑來白吃早餐的食客。
「一片葛(抹)花生,一片葛(抹)草莓。」
「那我吃啥?」
「妳再烤就有了。我還要咖啡。」不客氣地將空杯子遞到小琪的面前。
「齁,你真的很過頭耶陳晉!自己不會倒啊?」小琪提起咖啡壺沒好氣道。
「妳這個查某(女人)很啰唆耶!幫我倒一下會死喔?魏巍那個小子怎麼交一個這麼啰唆的七仔(女朋友)?」穿着夏威夷衫和七分褲的陳晉搖頭嘆息道。
「誰跟你說我是他七仔了?」小琪有些訝異第望着陳晉。
「妳不是嗎?」
「我當然不是,我有男朋友了。」當然啦如果可以把男朋友換成可愛的魏巍學長是很棒,只是這種事又強求不來。
「干!不早說。」一抹微笑在陳晉那微揚的優美嘴角漾開,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挺佳。
「喂!你高興個啥勁?」
「妳管我,虎霸母(母老虎)。」
「……」要不是看在魏巍學長的面子上,她早就把這個可惡的傢伙轟出去了!超級惡劣的嘴巴,超級沒品的穿着,除了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外,實在一無可取之處,那第一眼的美好印象早就灰飛煙滅。
偉大的魏巍學長,竟然能夠天天跟這個頑劣的傢伙纏鬥,真是辛苦他了,難怪最近看他很累的樣子……
「別顧着吃啦,你到底叫學長了沒?他的咖啡要冷掉了……」
「叫了啦!十分鐘前就叫過了,他說他馬上起來。」
陳晉將兩片抹着不同醬的土司面對面貼在一起一口咬下。一咸一甜混和了咸花生醬跟草莓果醬的超噁心吃法讓人倒盡胃口。
「你看他走下床了嗎?」
「沒。」
「拜託,我跟你講過幾百次,他那個人超級賴床,你不把他拉下床他肯定還繼續睡,再去叫一次。」
「好啦,妳沒看到林杯(妳老子)正在吃……」話沒說完,手中的土司已被小琪奪過。
「先去叫再吃。」
「干。」
***
「死喂喂!你給我起床!」頗不情願地推開魏巍的房門,果真如小琪所說的,之前才說『馬上起床』的傢伙又睡死在床上了……
陳晉粗魯地舉起腳往床上的人踢去。
「起來啦!」
「……好。」魏巍連眼皮都沒睜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干!你剛才也跟林杯(你老子)說好!立刻給我起來!」
沒反應,陳晉伸手抓住魏巍的胳膊硬是將他拉坐起來。
「……」那張還帶着濃濃睡意的臉茫茫然,低着頭沒有焦點的無神雙眼望着床鋪,然後又慢慢閉上……
「你這個迪巴改(豬八戒)!」陳晉索性將魏巍從床上扯下來直接拖到浴室去。
「刷牙洗臉!然後快來吃早餐!」陳晉一臉兇惡地命令道。
「知道了……」這一次,魏巍總算是有些清醒,臉色明顯地不是很爽地關上浴室的門,即使是滿肚子髒話,但是他還是很有教養地忍了下來。轉過身望着浴室發了一下呆,沒睡飽的腦袋昏昏麻麻,他將馬桶蓋蓋起來一屁股坐上去,驅之不去的困意又襲了上來……
「沒看過這麼會賴床的人!」陳晉領回他的咸甜土司,一面肯咬着一面憤憤道。
「學長低血壓很嚴重,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來,你沒看他早上心情都不是很好?」
「干!這種人誰當他老婆誰倒霉!」
……十五分鐘后……
「干!」陳晉再也按耐不住直接跑到浴室門口踢開門。
他抓起一旁掛在牆上的蓮蓬頭將冷水的龍頭轉到最底,往坐在馬桶蓋上靠着牆睡着的魏巍身上衝去……
***
魏巍一面用毛巾擦着濕答答的頭髮一面喝着不加糖不加奶精的黑咖啡。大清早就被強迫洗個冷水澡心裏老大不爽,但自知理虧的他也沒啥好抱怨。
「很涼哦學長?」小琪忍着笑意問着魏巍,一臉幸災樂禍。
「很涼,不過,你晾在浴室理那幾件快乾的胸罩大概也一併涼了。」魏巍聳聳肩,慢吞吞地說道。
「什麼?」小琪發火叫道:「死陳晉!你知道我已經沒幹凈的胸罩穿了嗎?」
「死三八!不要穿不會啊?又沒有啥東西好罩。」
「你奶奶的!你再給我說一次!」
「我奶奶不穿胸罩啦!」
「你!早餐給我還來!」
「你凍揍(當作)林杯(你老子)還不出來啊?」說著他將蔥一般漂亮的修長手指伸入喉嚨中作勢要吐。
「你噁心!」
這下子輪到那個始作俑者魏巍幸災樂禍了。他優雅地啜着黑咖啡,觀看着火爆個性有得拼的兩個人鬥法。
一直到小琪的手機響起。
「喂,honey啊~~我好想你喔~~~~~」翻臉如翻書,原本夜叉般的兇惡面容頓時轉為甜美可人的小女人樣。
「喂honey啊,我好想你喔~~~~~~~~~~」陳晉惡作劇地在一旁學着小琪的嗲聲嗲氣,還刻意將尾音拉長。
「噗——」再也忍不住的魏巍一口咖啡噴往坐在餐桌對面的陳晉身上。
不及多想,魏巍下一個動作就是拉開椅子立刻站起來轉身逃命,不過陳晉的動作比他還快,從椅子上跳起來躍過餐桌一把抓住魏巍的衣服……
『小琪啊,你那邊怎麼這麼吵?』
「咦?還好啦!」
『聽起來好象有人在打架?』
「沒事的honey,是對面的兩隻狗在打架啦……」
***
「醜死了……」陳進拉拉扯扯身上那件ChristianDior的白色T恤,滿臉嫌棄之色道。
「別嫌了……」魏巍表情無奈地說道。人都給他打了,弄髒的衣服也幫他洗了,還把最喜歡的一件T恤借給他穿,還有什麼好嫌的……
實際上,他深深覺得陳晉這樣穿非但一點也不醜,還挺好看的。陳晉的身高只比他矮個兩公分左右,兩個人的身材差不了多少,因此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地合身。白色的T恤和七分牛仔褲配上他那健康的膚色和修長的身形絕對是比穿那花花綠綠的夏威夷衫好看個十倍。
他真不懂陳晉的審美觀念……
香蕉芭樂各有所好吧。
「好啦好啦勉強接受!走吧!」陳晉揮手道。
「走去哪?」魏巍一臉茫然,他不記得今天有安排什麼節目了。
「去海邊玩啊!你之前不是說想要到海邊?」
「啊……」對哦,好象曾經這麼說過。來到東港快一個月了,每天都在忙訪談和收集資料,壓根兒沒時間休息,連東港長啥樣都不太清楚。忘了哪天發牢騷隨便說說想去海邊玩,沒想到陳晉卻記住了。
「可是我還要……」
「靠夭別可是了啦!那些事情放着也沒人會把你偷做,你不是還要待三個月?放假一天不會死啦!」也不管魏巍同不同意,陳晉扯着他就要往門口走。
「等、等等,你也讓我去穿個襪子吧……」
「你桃卡(頭殼)有問題喔?去海邊穿襪子干麻?穿千拖啊(拖鞋)啦!」
「那我總要戴眼鏡吧。」
「喔……」那倒是。他見識過魏巍沒戴眼鏡的厲害。那天魏巍沒戴眼鏡到他家,竟然將來開門的他老妹凍揍(當作)他老母,左一句「伯母您好」,右一句「阿晉在嗎」,害他那個一向自認自己是美少女的妹妹難過了好幾天,因為那個蕭查某(瘋女人)說她『暗』戀魏巍……
魏巍戴眼鏡的樣子不難看,應該說他本來就長得不難看。陳晉對男人的長相好壞其實是沒啥概念的,不過他覺得魏巍看起來舒服,而他老妹又一直說他很帥,那大概真的就不錯看了。
只是陳晉不太喜歡看魏巍戴眼鏡,本來就不常笑的魏巍戴上眼鏡給人一種不太理人的感覺……沒辦法,就是有人會白痴到把隱形眼鏡夾破,過渡時期只好戴眼鏡。
「你干麻一直盯着我瞧?臉上有啥嗎?」魏巍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為什麼你不笑?」
「啊?」我哪裏不孝了……我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回家跟父母報平安……
「我說笑,笑,這個笑啦!」陳晉指着自己的臉,努力做出了個誇張的笑容當作示範。
「呵……」看着他那擠眉弄眼的滑稽笑容,魏巍忍不住想笑。
「干!你笑屁!討皮痛?」
「……」笑也不行,不笑也被念……
***
「不戴安全帽可以嗎?」魏巍大聲吼叫道。沒辦法,車速那樣快所以風大,風大所以要讓前座的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得不大吼。
「干!鬼才戴。戴安全帽會臭頭。」
「會嗎……」如果會的話那天天戴安全帽騎車上下學的他頭不早臭死了?
「警察不會抓嗎?」
「會啊!警察杯杯來我就跟他賽車。」
「……」魏巍在心中默默祈求主不要讓他們遇到警察,罰錢事小,賽車……
不過說真的,不戴安全帽乘機車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尤其是在空氣品質不錯的屏東。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沒個形狀,但那種聽着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迎着風的痛快感覺,不是帶着安全帽可以體會的。
濱着海的省道車子並不多,路是鋪得又平又直,飆得陳晉好不愉快,一面哼着歌一面猛催油門,後座的人只能自求多福。路旁是一整排的木棉,另一邊是一望無際的碧海藍天。
已經有兩三年沒看到大海了吧,記憶中上一次看到海是跟家人到基隆吃海產那一次。基隆的岩岸和這裏的沙岸是截然不同的景色,岩岸給人倨傲的疏離感,而沙岸卻像是熱情地在換着人去親近它。相同的是看着浪從遠方形成,接近,撲擊海岸,破碎成一片片白花泡沫又撤退,觀看着這個規律的循環讓人感到心神安寧。
享受着風,享受着海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頭頂上的太陽實在大得嚇人。明明是入秋的季節,屏東的天氣怎覺和夏天沒啥兩樣。不是生長在這種熱帶地區的人真的很難適應。被曬得頭昏昏腦漲漲的魏巍忍不住發問:
「到底還有多遠啊?」
「快到了啦!」
「你們東港不是也有海邊嗎?」
「靠,東港的海邊是想玩垃圾喔?往墾丁那個方向的海邊比較乾淨人也少少。」
「你常來?」
「嗯,載我七仔(女朋友)來玩。」
「七……」魏巍楞了一下。七仔……那是女朋友的意思吧。他有女朋友?嗯,應該是有的吧,像陳晉這種長相的人沒有女朋友才叫奇怪,他有女朋友應該是意料中的事,只是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想到過?而陳晉本人也不曾提過。
「她……你的七仔長什麼樣子?」會問這種問題,連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向對這種事沒有興趣的魏巍,卻怎也忍不住心中強烈的好奇心。
「啥樣子?查某(女人)不就長那個樣子?只不過比你多兩粒少一把。」
「呃……」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你想要看我下一次帶給你看。」
「……」很好奇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不想見到他的女朋友。
「到啦到啦!」
「好棒……」魏巍忍不住讚歎道,這樣乾淨無人的沙灘,除了少幾顆椰子樹和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外,和心中理想的南國渡假天堂相去不遠了。
一手提着幾罐礦泉水一手提着鞋子,赤着腳踩在溫溫的沙灘上,沙子中挾帶着的極細白色貝殼屑末被陽光一照閃着晶瑩的光,踩得腳底又刺又癢又舒服。
「林杯(你老子)選的地方不賴吧!」像小孩子獻寶似地陳晉難掩兩上的神氣之色。
「嗯。」陳晉他第一次帶女朋友來,想必也是這個神情吧……
幹嘛呀?老想到那個素未謀面,和自己不相干的女孩子……是被太陽曬昏頭了?
他甩開這些無聊的思考,彎下身將長褲仔細地卷了幾折,走向海岸邊。海水清涼,衝擊着腳踝的涼意稍微消去了些燥熱,及胸口悶悶的不快感。陳晉蹲在一旁,握了團沙和着海水開始捏起了沙球來。沙團在那雙精雕玉琢的手中逐漸沒了稜角,逐漸圓滑。陳晉仔細地用手指將沙球的表面修飾地更加平滑,將多餘的沙子抹去,一顆圓滾滾的完美小沙球在他掌中成形。
「哪,送你貢丸一粒。」陳晉抬起頭,微笑地將手中的沙丸子遞給魏巍。
無邪的絕美笑顏是無懈可擊,在那雙明媚的美目注視之下,胸口的不舒服似乎又加深了些。魏巍呼了口氣,很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伸出手掌接過了陳晉的沙丸子。
溫溫的,那是陳晉的手溫,還是吸了陽光的沙子本身的溫度?一個心神不寧,手中的丸子滾落,碎成一團。
「啊……對不起。」
「拜託那隻不過是團沙子……喂,你臉色不太好,心情不好還是怎?」陳晉站起身問道。
「沒啊……只是覺得好熱。」
「哈,泡泡水就不熱了。」
「會弄濕衣服……」話還未講完,陳晉突然伸出腳往魏巍的腳踝勾去,只聽『嘩啦』一聲,魏巍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被海水打濕的沙灘上,一個浪來,下半身全部濕透了。
「這樣就不怕弄濕了。」陳晉笑得很邪惡。
「……」魏巍呆了一下,然後什麼話也沒說,就坐在原地,抱着膝蓋將臉埋入臂彎中,一動也不動任憑浪潮在他身下流來又流去。
「喂,生氣了?」
「……」不理人。
「喂喂?」
「……」還是不理。
這下子陳晉可不敢在開玩笑了,他蹲下身搖了搖魏巍的手臂。
「魏巍,歹勢(不好意思)啦!喂,麥生氣(莫生氣)……」這小子吃炸藥啊,不過是跟他鬧着玩……
「魏……啊?!」冷不防,一隻手腕被扣住一拉,輪到他『嘩啦』一聲整個人也成了落湯雞。
「泡泡水比較不熱。」魏巍從臂彎里抬起頭,笑得更邪惡。
「干!你耍賤招!」陳晉撲上去按住巍巍的肩膀用力將他整個人壓在沙灘上,這下子魏巍除了下半身,連整個上半身跟頭髮都不能倖免。
魏巍才不甘這樣就被制服,他弓起修長的雙腿往上一頂,陳晉為了閃躲這一擊往後一傾,手一松,他身下的人趁機翻了個身掙開壓制想爬起來,陳晉飛快地抓住魏巍沒受過傷的那隻腳踝,才剛爬起來的魏巍被這一拉又摔了回沙灘上去,一腳還在人家手中的魏巍猛個轉身,空着的雙手扯住了陳晉的胳膊藉著轉身的作用力將陳晉扳倒在剛好襲上沙灘的碎浪中……
兩個人從濕的海岸線扭打到乾的沙灘上,在沙面上留下花花亂亂不是很具美感的凌亂痕迹。
儘管魏巍的力氣不算小,掙扎的本事也不差,但遇上了從小就在國術館裏混的陳晉,最終還是不敵地整個人被壓注動彈不得,不過兩個人的狼狽濕透已是不相上下。
「干,投不投降?」陳晉紅撲撲的雙頰沾着水珠,一頭濕漉漉的棕黑色短髮滴着水,艷陽下照射下耀着栗子色的光澤。
隔着濕透的衣衫,貼在一起的身子感受着彼此衣下發熱的肌膚,不規則的心跳與喘息的胸口。魏巍突然覺得很難受,那胸口悶熱的不舒服感又襲了上來,呼吸很不順暢甚至有想要嘔吐的感覺。
「你好重……」索性放棄掙扎,魏巍閉上眼睛,真的是非常地不舒服……
「……」老母跟老妹都說魏巍長得很『淹倒』(英俊),到底,什麼樣的臉叫淹倒啊?眼前的這個,下巴微尖的鵝蛋臉對一個男孩子來說似乎稍嫌清秀了些,不過那對長長的劍眉卻又陽剛十足,唇是恰到好處的紅,鼻子是恰到好處的挺,五官配在一起很端正,臉蛋……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指摸了一下魏巍的臉頰……比他七仔的臉還要嫩……
「你在幹啥?」感覺陳晉的奇怪舉動,魏巍睜開了眼睛,困惑地望着有些失神的他。
「呃……」魏的眼睛不特別地大卻很漂亮,中間圓圓的兩頭肩尖長長很像橄欖的形狀,平常看不見的內雙眼皮在眼睛往下看的半睜狀態就會出現,很淡很淡的咖啡色瞳孔清澈彷佛玻璃珠一般。
『淹倒』?還不如說是看起來很好吃……
咦?在想什麼?魏巍怎麼會好吃?人又不能吃,真是有病了!陳晉立刻縮回他的手指放開魏巍爬起身,說了句「我要去游泳」,脫掉身上的T恤,像條魚般地躍入了海水中游泳去。
身上的『重物』消失了,但沉沉悶悶難受感覺卻沒有跟着消失,應該是很熱的但卻沒流什麼汗,只覺得腦袋似乎融化般無法思考,溫溫鹹鹹的海風吹來,悶熱令人昏昏欲睡……
「魏巍!魏巍?」
遊了好半天的陳晉終於感到有些累了,他爬上岸檢起丟在沙地上的T恤。魏巍還是躺在那原地,雙臂交叉地橫放在眼睛上面擋住陽光,看他一動也不動地大概又睡著了。
「靠!你不熱啊?在這裏也能睡着……」陳晉一面穿着T恤一面伸腳輕輕踢了踢躺在沙灘上的魏巍。
放在眼上的手臂被這一搖緩緩地滑落到身旁,魏巍那發白的臉和唇嚇了陳晉一跳,他連忙蹲下身搖着他。
「魏巍?魏巍?干……」別慌別慌,還在呼吸還有心跳錶示還活着,大概是熱昏了……他立刻拉起魏巍的身子將他背到陰涼處,幫他解開襯衫的扣子跟牛仔褲上的皮帶,將自己才剛穿上的T恤再度脫下弄濕擦拭着魏巍的臉和身體。
手觸及之處的肌膚熱的像炭火似的,陳晉握了握魏巍的手,冷冰冰的和身體的高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標準中暑的癥狀,中暑可是會要人命的,如果魏巍再不醒來,他真的要去路上攔車子求救了……
「……晉?」甫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張急得快哭出來的佼好臉蛋焦慮地望着自己,還來不及說啥就被陳晉拉起上半身猛灌礦泉水。
「干你娘!你這個白痴!不舒服不會說啊?你是想死了嗎?干!」緊接着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國罵,平日習慣罵一字經的陳晉難得連三個字都罵出來了,可以想見他真的是氣急敗壞。可是,為什麼要生氣?
「啥……?」喝了一肚子的水,腦袋清醒多了,但到底發生了啥是還是丈二金剛,魏巍很無辜地望着暴跳如雷的陳晉。
「干!你喔……你喔……」看他那副茫然的樣子,實在叫人無法繼續罵下去。陳晉提起另一灌礦泉水命令道:「再給我多喝一些!」
「我已經喝很多了……」
「再喝!」眼看着陳晉又要發作,魏巍只好聽話地接過水瓶繼續喝。
「現在感覺怎樣?」陳晉伸手摸了摸魏巍的胸口,似乎沒剛才那麼燙了。臉色看起來也不那樣嚇人了,只是陳晉還是很不放心。
「現在?感覺……很脹……喝不下了。」除了有點虛脫想困的感覺,之前那窒熱的感覺好了許多。他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移位』了,而且還衣衫不整……
「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中暑了,竟然在秋天也能中暑……」
下一句話大概要說『白痴』或者是『干』之類的話吧,而陳晉卻說了出乎魏巍意料的話:
「驚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長這麼大沒這樣害怕過,求天求地求神求鬼,就怕你不醒來,林杯(你老子)差點拷(哭)出來……」
「……對不起……」為自己讓對方擔心及添麻煩感到抱歉過意不去,卻又覺得被人這樣關心着是如此窩心。
「算了!不是你的錯。沒事就好,休息一下,等太陽小一點我們再回去。」陳晉將手中的T恤擰乾甩一甩往樹枝上一掛,一屁股往魏巍的身旁坐下。
魏巍將胸前的扣子扣上,他不是很習慣在人家面前袒胸露臂的,陳晉突然伸手將魏巍拉過壓下他的身子讓他的頭可以靠在自己腿上。
「你還是睡一覺比較好。」
「呃……」陳晉的舉動讓魏巍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如果現在說不要他又會生氣吧?算了,就乖乖地聽話吧!枕着陳晉的大腿,魏巍疲倦地閉上了雙眼,陳晉赤裸的上身,有海水的味道……
***
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沙子和已干黏在肌膚上的鹽晶,換下那黏答答的衣服,一身的不舒服已經去了一大半,但是還是很困,整個人懶洋洋地連動都不想動地癱在陳晉家客聽的木製長椅子上。
這一次,換魏巍被迫穿陳晉的夏威夷花襯衫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陳晉堅持要自己跟着他回家,反正司機最大,他也沒精力去跟陳晉作爭論,當然現在也沒精力去對花襯衫提出抗議了。
「我老母說要幫你刮痧,對中暑很有效。」陳晉又是一副家居四角褲的造型,一條擦頭髮的毛巾掛在脖子上,剛洗好澡的他身上又是那熟悉的爽身粉味。
「嗯,刮痧是啥?」
「欸,就刮痧啊……颳了你就知道了,先把上衣脫掉。」
「刮哪裏?」魏巍慢吞吞地解着上衣扣子。
「刮脖子跟背。」
「什麼感覺?」一顆扣子還沒解開。
「很爽!」陳晉奸奸地微笑道。
「……」大概是像推拿按摩之類的民俗療法吧……
「哎,你脫衣服實在有夠慢的!你脫一件林杯(你老子)可以脫十件!」再也看不下去的陳晉乾脆動手幫魏巍脫衣服。
「……脫衣服脫得快不是啥值得驕傲的事……」魏巍咕噥道。
「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
「哎喲~~~痛,好痛!」趴在長椅子上的魏巍緊緊地抱着抱枕,背上那剝皮般的疼痛令他顧不了尊嚴地哀叫着。
「乖乖,桃擠蓋(頭一次)都會比較痛,很快就弄好了!」陳媽口中溫柔地慰撫着,手上那片牛角片卻依然不留情地在魏巍的背上一道一道用力地刮著。
「天……」每刮一下魏巍就倒抽一口冷氣,這就叫刮痧?這……根本是『刮殺』嘛!痛得快昏了,偏偏昏不過去,還得忍受着一旁那個不厚道的惡劣傢伙的嘲笑。
「笑死人了,哈哈哈!一個大男人叫成那樣!」魏巍在這裏叫得凄涼,陳晉在那頭笑得滿地亂滾。
「你…哎喲~~是你跟我說很哎喲~~很爽的你還哎喲~~你騙我……」魏巍惡狠狠地瞪着陳晉,目中已泛着淚光。
「很爽啊,要不然你干麻唉唉叫?」
「你去哎喲~~去死啦!」魏巍乾脆將臉埋入抱枕中省得繼續被嘲笑。
「干!會悶死啦!」陳晉硬是將魏巍的臉從抱枕中扳起來。
「阿晉麥鬧啦(莫鬧啦)!你自己桃擠蓋(頭一次)還不是唉唉叫?嘎那勒(有如在)台滴(殺豬)。」陳媽一面刮著一面道。
「嘻嘻哎喲~~你還笑哎喲~~~還笑我……」
「靠杯(哭爸)!」
「哎喲~~」
一翻折騰,猶如地獄走一遭,陳媽終於肯放人。魏巍本還算白皙的背紅紅紫紫黑黑的一大片很是絕美……又痛又累的魏巍不停地打瞌睡,卻不斷地被敲醒。
「刮完痧會很愛睏不過兩個小時以內不可以睡對身體不好。阿晉你看好他。」
陳媽交代下來,於是陳晉拿着報紙捲成的棒子坐在一旁看電視,只要魏巍稍微打個盹兒,一棒子就會從頭上敲下去。
兩個小時之內包括『連敲』魏巍少說也被敲了五六十下。兩個小時一過,魏巍咕咚一聲一頭栽回抱枕直接倒在長椅子上沒兩三下便睡得不省人事。
「魏巍,要睡到我房間床上睡啦!」陳晉放下報紙卷伸手輕輕拍着魏巍的臉。
完全沒反應,已經睡死了。
算了,陳晉彎下身直接將熟睡的魏巍攔腰抱起往二樓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