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怎麼,他邪刀鬼見愁的名號有這麼響亮嗎?居然連個陌生姑娘都知道他的年歲其實早就不該讓人以少俠稱呼。

「我的老天!雅君,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呀!」鴇母一張臉漲紅成豬肝色,她有些氣急敗壞地回身掩住了雅君的嘴,低聲教訓道:「既然大家都稱他一聲少俠,那你就跟着喊少俠!怎能這麼無禮呢!」

她們這百鳥啼可是靠這些貴客捧場,才能有今日風光的,況且她們就是要讓客人上門後有好心情,因此這些人來來去去,說的做的不管是真是假,她們都該學着睜隻眼,閉隻眼,絕不過問才對。

「無妨,倒是……這話你聽誰說的?雅君姑娘。」相較於讓人拆穿年紀的尷尬,天城隸滿倒寧可知道雅君是從哪兒聽到這件事。

「我爹。」雅君的秀眉沒來由地蹙了起來,語音也跟着降低幾分,「你不是想知道杜晴風如何成了我的殺父仇人嗎?既然你就是蒼龍堡的天城隸滿,那我就告訴你吧……」

數月前,玉草城的數家酒坊在三年一回的競酒會上遭到了賊人杜晴風的洗劫。

由於情況混亂,所以許多酒坊內難得而珍貴,甚至是數十年才出產一壇的好酒,都被破壞殆盡,損失極大。

雅君便是其中練家酒坊的獨生女,娘親早逝的她,一直都與爹親相依為命,感情融洽。

可是在競酒會上,向來熱心的練老闆為了阻止杜晴風的囂張行徑而受傷,就這麼去世了。

在練老闆死後,儘管練雅君聲明自己早習得爹親的工法,能夠釀出同等美味的好酒,但由於她年歲尚輕,又是個姑娘家,平日裏亦鮮少在眾人面前露面,與各家酒坊或老顧客一點也不熟,因此無法博得眾人信賴,所以練家酒坊只得關門。

練雅君為了生活,於是進入百鳥啼彈琴賣藝,為此,她才對杜晴風恨之入骨,巴不得能親手殺了這個仇人。

所以當杜晴風闖入百鳥啼時,她自是一馬當先地沖了出來。

「原來你是練老的女兒。」天城隸滿向鴇母要了個清幽的地方,讓他與練雅君單獨談話,在得知她的出身後,臉上的一貫笑容亦褪色幾分。

「我爹在家時,曾向我提過你,說你雖然長得年輕俊秀,事實上年歲不小,總是一副想喝酒卻又死命清醒的態度在喝他的酒,所以爹說,他很想為你釀壇能讓你醉倒的好酒……」

窗外夜色已進駐,練雅君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光,眉梢微垂,眸子裏摻入了幾分寂寞。

「練老是個好人,他去世時,我人正好在外地,沒能趕回來,等我到了玉草城,才知練家酒坊也關門了,倒沒想到他竟有個女兒。」天城隸滿的語調帶些惋惜,他接着轉向窗外望去,又道:「他常問我,怎麼老喝不醉?我總說,我是千杯不醉……」

練老那爽朗的笑音與開朗的臉龐,以及有精神的聲調,他還記得相當清楚,可惜這個忘年之交的好友,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沒想到杜晴風曾失手害死練老,等衛涼謙抓到人後,他非得將此事告訴衛涼謙,讓天涯鎮或玉草城的官府重重判他不可。

「爹常說這事。」練雅君伸手撫過自己覆著面紗的臉頰,淡聲道:「他死前除了惦着沒人能照顧我,還掛心着沒能為你釀出好酒。」

「讓他老人家掛心了。」天城隸滿吐出一口長嘆,「對了,你不是說你學會了練老的工法?」

「是呀!只是沒人信我。」練雅君蹙眉應聲。

否則的話,練家酒坊根本用不着關門,她還是能繼承爹的遺志,守住練家酒坊的。

「你若還想回去開練家酒坊,我可以找法子幫你。」天城隸滿正色道:「就算是多謝練老過去的照顧,以蒼龍堡的威名,要讓練家酒坊重開不是難事。」

「咦?」練雅君微睜麗眸,訝道:「真的嗎?」

「對,你可以考慮看看。」天城隸滿悠哉地點頭,「這麼一來,你不必在百鳥啼賣藝,畢竟這裏不是適合姑娘家工作的地方,況且你留在這裏,萬一讓哪個色慾熏心的男人看上了,難保鴇母不會暗中賣了你,我想這並不是練老樂見的事。」

他沒有善良到想幫每個人,但人總有私心,而他喜歡練老這位友人,因此自然會愛屋及鳥。

「你果然就像爹說的,有點人來瘋,有些不正經,但其實真的認識你,就會覺得你是正人君子。」眨了眨眼,像是訝於天城隸滿的考慮一般,練雅君點點頭,露出了讚許的眼神。

天城隸滿微挑右眉,沒想到練老是這麼看待自己的。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嗎?他刻意隱藏的心事,怎麼好似都被練老看穿了似的?

不過這還真是教他感到困窘了,既然練雅君知道了他的性情究竟為何,那他在面對練雅君時,到底該用什麼態度……

「那麼,你的決定?」淺咳一聲,天城隸滿轉移了話題。

「能重開酒坊自是好事,不過你用不着擔心有男人會覬覦我的美色之類的問題。」搖搖頭,練雅君比比自己的右頰,應道:「因為我臉上有傷疤,男人見了只會覺得丑。」

「傷疤?」天城隸滿這才明白,難怪她刻意覆上面紗,原來不是為了隱藏外貌免得惹來麻煩,而是為了掩飾傷痕。

「從前幫着爹搬酒罈時,被打破的酒罈划傷臉而留下很明顯的疤痕,爹曾為此自責一陣子,但後來瞧我根本不以為意,也就漸漸放寬心了,但從此爹便相當保護我,他認為要照顧酒坊太辛苦,不想我跟着受累,總說要找個好人家把我嫁出去享清福,至於酒坊,他老人家可以心滿意足地照顧一輩子沒問題。」

嬌音吐露,說的凈是前塵舊事,還帶點淡淡哀傷,可練雅君的聲調卻又是無比精神,讓人無法將她與這些舊痛聯想在一起。

「練老真是豁達的人。」天城隸滿不由得跟着扯動唇角,露出微笑。

「嗯!他是樂觀的好爹爹,所以杜晴風這仇,我一定要報。」練雅君使勁地點了點頭。

「報仇當然沒問題,我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將他緝拿到案,若再添上你爹這仇,我想他是在劫難逃,所以你用不着考慮他的事了,先想想怎麼安頓你自己吧!」憑衛涼謙的身手,還怕逮不着杜晴風那賊人?

依他看來,練雅君該多注意她自個兒的安危才是。

雖說她在百鳥啼賣身是不得已,她似乎也沒遇上什麼麻煩,鴇母看來好像也是同情她,所以沒多刁難,但既然剛巧讓他遇上了這情況,他就不會對練老的女兒棄之不管。

「嗯……雖然你好意想助我重開酒坊,我也很希望能這麼做,把我爹的工法傳承下去,可我爹的遺願並非如此,所以我還是不開了。」練雅君想了又想,雖覺可惜,但其實她跟着釀酒也是興趣使然,倘若要獨自經營酒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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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刀醉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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