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是蒼龍堡造就了天城隸滿這樣的男人,還是天城隸滿天生如此吸引人?

又或者……他是否也曾遭遇過與自己類似的經歷?

「不管你對我的話有多感動,咱們先開封怎麼樣?」彷佛是要轉移練雅君的注意力,天城隸滿指着地上的酒罈子問道。

瞧他一臉垂涎的表情,練雅君先是一愣,繼而吐出剋制不住的笑音。

「好,我來開吧!你等等。」練雅君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男人啊……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大人還是個孩子?

明明前一刻還頭頭是道地說著驚世駭俗的大道理,下一刻又是這副死皮賴臉的模樣。

可她……似乎越來越喜歡天城隸滿這步調了。

不會讓人有壓力,又不會讓人太緊張,也不會鬆懈到成天只想着享樂而不知長進。

這種調性……好像跟她挺適合的哪!

在揭開封口的那一瞬間,香氣像是水波一樣,在偌大的地窖里四處竄流奔走。如果此刻是天人臨凡,那恐怕兩人已見着了煙霧與雲朵飄蕩其中。

「這酒……光是酒氣都醉人了。」天城隸滿用力吸了口氣,心滿意足地笑應。

「瞧你說得這麼誇張,那真喝了下去,豈不是一口就倒。」練雅君小心翼翼地將酒倒了兩杯出來,再將壇口蓋上。

「最好不要,否則旁人便會說,你這黃花大閨女居然把我這個姑娘們爭着想嫁的美男子刻意灌醉,妄想私自圖利。」天城隸滿扯着詭笑應道。

「你想得美,我能從你身上圖什麼利啊!」聽見他滿口的不正經,教練雅君沒轍地搖頭。

要說圖利,怎麼看都是天城隸滿吃了虧吧!又是說要讓練家酒坊重新開張,又嚷着要替她治傷,現下還讓她進了蒼龍堡,令她有機會品味到爹親從前釀的美酒,而她卻半點力氣都不花。

這男人,凈愛用反話來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他是否真像謠傳中的那樣貪戀女色?

說不定那些風流事迹,都是愛慕他卻又沒得到他的女人四處放出來的謠言,誰教這男人怎麼看都像個無法讓女人拴住心的浪蕩男子。

遞上酒,一人捧着一杯,天城隸滿拿杯子同練雅君的輕碰,向她眨了下眼,「敬練老一杯。」

練雅君先是一愕,接着才露出會心的笑容,「嗯!敬爹一杯。」

是因為有爹親,她往後的日子才會起了這麼大波瀾,也才會認識天城隸滿——這個過去她僅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江湖俠客。

而今,爹雖去世,但他親釀的酒依舊在此,就好似爹永遠陪伴着她一樣。

「你爹活在你心裏,就像你喝了這杯酒後,這輩子絕忘不了它的味道。」天城隸滿說著,仰首一倒,便令整杯酒滑入了喉里。

「嗯……爹他其實,一直都在我心裏頭的。」練雅君有些發愣地瞧着杯里清澄的美酒,濃烈的香氣依舊,佔據着她鼻間的所有氣息,就好像爹那爽朗的笑音,總是在家裏回蕩……

偶爾她會懷疑,天城隸滿究竟與爹認識多久了?印象中聽爹提起他的事,也不過這兩、三年來的事,可他對於爹的想法與了解,卻絕對不輸給她。

正是因為這樣的知心,所以爹才一直眷掛着這個忘年知交吧……

「發著什麼愣啊?快喝啊!不然我替你喝掉也成。」天城隸滿露出一臉貪婪神情往練雅君的杯里瞧。

「別想。」練雅君匆匆仰首喝盡,熱辣的感覺嗆口卻又不刺,燒在舌尖末端的感覺像是身體要着了火,但嘗起來的味道竟是滑順無比,令她不由得發出讚歎的聲調。

「好喝……」練雅君愣愣地望着空蕩蕩的杯底,那股暖透了身子的感覺,令她的臉頰熱烘烘的,就彷佛是爹娘在她孩提時牽住她的手,一塊兒去廟裏拜拜,一起上街看戲時,那樣的溫暖……

「不只是好喝吧?」天城隸滿擱下酒杯,沒再追討着要第二杯,倒是吐露出略帶溫情的聲調。

「嗯……」練雅君捧住杯子,呆愣地點了點頭。

「像不像你爹回到你身邊?」他彷佛看透了她的心,又跟着問了第二句。

「像……」練雅君眨了眨眼,覺得眼眶受到了這酒的影響,似乎開始泛出了眼淚。

「想不想念你爹?」天城隸滿嘆了口氣,起身往練雅君的身邊走近。

「想……」練雅君忽地咬住了唇,「我想……」

爹去世后,她沒有一天不想念,但是在沒能報爹的仇之前,她哭得再多都只是枉然。

她在爹的墳前發誓,要抓那惡人好討回公道,而今惡人讓衛涼謙逮住,醜行揭露,只能在獄中受刑,她該是滿足了。

可她依然沒有為爹哭過,因為她不覺得爹會喜歡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

而後天城隸滿帶她回到蒼龍堡,這種際遇尋常人還不見得會有,她更覺得自己幸運,沒必要哭。

但是若問她難不難過,想不想哭,她其實多少還是有着情緒的。

「想了就哭吧!」天城隸滿向她伸出雙臂,輕鬆地將她擁入懷裏,「忍着這苦悶,對你的身子可不好。」

他說著,又往練雅君背上輕拍了幾下。

霎時,原本只能在眼眶裏徘徊的淚水,立刻一發不可收拾地肆流滿臉。

「爹……」練雅君早已顧不得什麼叫男女分際,她緊緊地抱住天城隸滿的胸膛,臉龐伏貼其上,在聽着那規律的心跳之際,她終於狠狠地為自己哭了一場。

說什麼要笑得開心,要不畏艱難,必須堅強以對,那些都是表面話!

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一個娘親已逝,唯一的爹親又因惡人犯案之故而傷亡的孤女。

憑什麼要她別哭!

她就是想哭,哭爹的離去,哭她的心酸與寂寞,就算她日後能走出這段傷痛,這些淚也是她應流的。

「這才對嘛!不管是男是女,在這種失去至親的時候,放心哭一場,可是很必要的……」

天城隸滿任由練雅君靠在身上,雙掌往她背上不斷輕拍,不時地出聲同她說上幾句,雖然得不到回答,但他仍是叨叨絮絮地陳述着自己的想法,就不知道是說給練雅君聽,還是說予他自個兒聽曉……

【第五章】

燭火燃盡,香氣依舊。

哭音混雜在酒味里,滲透出一股酸甜苦辣分不清的味道。

輕拍在背上的溫暖從未間斷,像是另一個規律的心跳聲,前後包裹着練雅君,暖了她的心。

哭得眼酸鼻紅的她,眼淚終於逐漸停歇,只是在察覺到自己心情已然平撫的同時,緊貼着她面頰的溫暖胸膛卻亦令她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謝……謝謝你,我哭夠了。」雙手稍稍抵開了天城隸滿的摟抱,練雅君迸出了咕噥聲。

她居然就這樣……任憑天城隸滿抱住她?

雖說她一直把天城隸滿當成爹爹那一輩的友人在看待,可她也很清楚,天城隸滿並沒有真的像爹年歲那麼大,他們可是能夠論及婚嫁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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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刀醉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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