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要。」她往後退了幾步，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是想相信你的，但是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我胡思亂想……我不想說了。」

「朗朗，你要的答案，我會告訴你，別逃避。」羅程懷知道，這個心結不解開，他們只會繼續在原地踏步。

「我說了不想說！」她抗拒他的接近，扔下這句話，立刻逃出會議室。

羅程懷一臉頹然，愣望着她離去的方向，逸出沉重的嘆息。

「你跟羅程懷到底是怎麼了？」柳小崴將生魚片吃下后，看着身邊喝着清酒的女人。

前陣子一到下班時間，羅程懷就來接走元朗朗，她連跟元朗朗打聲招呼的機會都沒有，然而今天元朗朗卻和她一起下班，還找她來居酒屋吃飯。

「幹嘛提起他？我不想再見到他。」聽到這個名字，元朗朗臉色一沉，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待在頗為小間卻不失溫馨的居酒屋，和身旁的友人一起感受熱鬧的氣氛，稍微沖淡了她內心的鬱悶。

「為什麼？」

「本來就不該見他，他可是前夫耶！」要不是他突然出現，打擾了她平靜的生活，她的心根本不會再次動搖。

「朗朗，若你毫不在乎他，的確是不該見面，可是我覺得你還愛他啊！為何不肯給他機會？」柳小崴將他們的互動看得很清楚。

元朗朗知道，在旁人眼裏看來，也許會認為她的堅持很可笑，問題是受過傷的心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痊癒的。

「我……不是不肯，而是不敢相信他說愛我。」她沒有自信能成為被他深愛的女人。

「這又是什麼意思？」

「前天，我聽到他和奶奶的通話……」元朗朗娓娓道出自己的不安。

聽完事情的原委，柳小崴蹙起眉頭，「你認為他是為了奶奶才要跟你複合？」

「聽起來是這麼一回事。」元朗朗點點頭，揚起一絲苦笑。

「那他的回答呢？」

「他怪我不相信他。」

「朗朗，你沒有問清楚就懷疑他，若是我也會生氣，不過，知道你和他的過去，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柳小崴心疼她如此缺乏自信，嘆了口氣。

「對吧！我也想相信他，但心裏就是會覺得不踏實，不知不覺就胡思亂想。其實，我只要他說我的猜測都是錯的，是真心愛我才會回來，這樣就夠了，他偏偏不肯說。」她也不是故意無理取鬧，只是想在心中不安的情況下得到一個安心的答案而已。

柳小崴搖搖頭，不認同元朗朗的說法。

「他並沒有不肯說啊，本來不是要你留下，把話說清楚？」

「他一開始就該給我肯定的答案！」元朗朗對上柳小崴無奈的神情，心虛地別開眼。事實上是她關上了心門……這複雜的情緒教她不知該如何面對。

「好，我承認是我鬧彆扭。當時我很生氣又很難過，還哭得那麼狼狽，要我怎麼有辦法冷靜下來聽他說？」

「這件事發生在前天，如今你也該冷靜下來聽他解釋了吧？但我看你還是在逃避他，為了躲他，還在下班后拉我來喝酒。」

「哎呀，不是拿你當擋箭牌，是我心情不好，需要好朋友的陪伴嘛。」元朗朗見她一臉無奈，趕緊陪笑道。

她確實是躲着羅程懷，但也是想找人訴苦。

「真的？」

「嗯，對啦……」元朗朗噘起唇，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老闆，再給我一壺清酒。」

「哇，一壺已經喝光了？」正在料理餐點的老闆聽到呼喚，連忙來到她們面前，神情訝異。

「對啊，你們的清酒好好喝。」元朗朗臉色緋紅，笑嘻嘻地說。

「多謝讚美，不過酒還是別喝太多比較好。」老闆接過她手中的酒壺，關心地叮嚀。

「才要喝第一壺哪會很多，不用擔心啦！」

「平常不愛喝酒的人突然喝這麼多，誰都會擔心，小姐遇上什麼傷心事了？」由於元朗朗是常客，老闆知道她不常喝酒，因此好奇地問。

元朗朗慌張地別開眼，拔高語調，「是高興的事！」

「不用說謊騙人了。」柳小崴毫不客氣地戳破她的謊言，「老闆說得對，不要喝這麼多。老闆不用再送酒過來了，謝謝。」

見老闆點頭離去，元朗朗不悅地大叫一聲，「小崴，你幹嘛？」

「現在你不該在這裏喝悶酒，而是要去找他說清楚。」

「不想。」元朗朗毫不遲疑地應道，悶悶地吃着茶碗蒸。

「這又是為什麼？」

「就是不想見他。」

「你寧可讓誤會一直持續下去？」真是個彆扭的女人。柳小崴嘆口氣，輕聲問。

「我的確很想知道他的真心，可是……」元朗朗抬起頭，話說到一半，看見門口出現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而且逐漸逼近，臉色瞬間一變。

「可是什麼？」羅程懷邁開步伐來到兩人面前，黑眸瞅着元朗朗，低啞的嗓音道出詢問。

他的聲音透過耳朵竄入心裏，讓她確認眼前的男人是真實存在的。

「你、你……小崴，你們……」

「抱歉，在你找我之前，他已經先找上門了。」柳小崴一臉不好意思，伸手搔着頭。

「什麼？」元朗朗拔高語調。

「朗朗，我聽了你們吵架的原因后，決定站在他那邊。」柳小崴轉了轉眼珠子，揚起唇角。

「柳小崴！」元朗朗的火氣一下子衝上腦門。

「別這麼生氣，我是覺得有誤會就要解釋清楚。」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

「當你是朋友才希望你過得快樂，若你不難過，也不會拉我來喝悶酒。冷靜下來跟他把話說清楚。」柳小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看向羅程懷。

「羅先生，她就交給你了。」

若她不幫羅程懷這個忙，依朗朗固執的性子，這樣避不見面的情況恐怕還得持續一陣子，她可不想天天被拉來喝酒！

羅程懷非常感激柳小崴的幫助。「我知道，謝謝你。」

柳小崴離開后，他的視線轉向一臉怒意的元朗朗。

他大大方方入座的模樣讓元朗朗更火大。「你可真高明，還懂得先籠絡我的朋友！」

「誰要當事人的脾氣倔得跟牛一樣，一生氣就不肯見面，除了找你身邊的人幫忙，我還有別的辦法？」

「我不肯見面就是討厭你，這道理你還不懂嗎？」

「你對我只有討厭？」他的語氣隱含着無奈。

「當初我也說過了，非常討厭你。」之前的事尚未解決，現在又加上他跟朋友聯手設計她，元朗朗越來越憤怒，一點都不想跟他交談。

「朗朗，你能不能冷靜下來？」

「至少這一刻不能。」她拿起皮包站起身，急着要離開，但羅程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放手！」

「朗朗，我不想因為一個誤會而被判出局。」他抬起頭，以堅決的眼神迎視她那雙充滿怒氣的水眸，低聲道。

羅程懷說得真誠，但正在氣頭上的元朗朗根本聽不進去。

「若你不想讓我誤會，就該在我當初問你的時候說出真話。」她甩開他的手，氣憤地走出居酒屋。

「被你質問，難道我沒有生氣的權利？」他追上她，看着她的背影道。

「你有，所以我是無理取鬧沒錯。」元朗朗停下腳步，轉過身。「結案，不用談了。」

羅程懷無奈地嘆了口氣，凝視她防備的眼神。

「朗朗，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好聲好氣地道：「你就像只刺蝟，剌傷了別人也剌傷自己，為什麼不肯好好和我溝通？」

這不過是誤會，只要彼此都冷靜下來，將內心的疑慮說清楚，一定可以理解當時雙方的想法。

「我累了，不想跟你說話，可以嗎？不要再跟過來。」面對他，心動的感覺是這麼清晰，可是恐懼並沒有隨之消失，元朗朗覺得心力交瘁。

「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走的。」羅程懷同樣對一直在原地打轉的關係感到疲憊，但他不願意因為她一再逃避而錯過彼此。

他積極面對，她消極迴避，兩人面對愛情的態度完全不同，毫無交集。

「那是想在大街上跟我吵架嗎？」元朗朗沉下了俏臉。

「若可以解開你的誤會，被人圍觀又何妨？」

「你可是堂堂的集團總裁，就不怕上了報紙？」她冷笑，已經可以想像新聞的標題有多麼灑狗血。

「無所謂。」

好吧，當事人都不怕了，她何必擔心？

「隨便你。」元朗朗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夜深的大街上偶爾有車子走過，引擎聲消失后又是一陣寧靜。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行人路上，視線不曾交會，更別說是交談了。

「朗朗，你要漠視我到什麼時候？」羅程懷打破沉默，不甘心只望着她的背影，大步來到她面前。

「我今天沒有心情跟你談。」她冷漠地拒絕道。

「好，你不想談，我也不能勉強你。」他深吸口氣，隱忍內心的怒意，

「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被我媽媽看到還得解釋。」

「你喝得醉醺醺的，要怎麼一個人回去？」她滿臉通紅，身上還有酒氣，

教他怎麼放心？

「我本來是坐小崴的車子過來，都是你，沒事出現做什麼？」元朗朗冷哼。「搭計程車就行了，你回去吧。」

「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離開？」

聞言，元朗朗挑起眉。

「呵，捨不得嗎？」她先是輕笑，旋即板起臉。「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用不着擔心我。」

她這番話宛如刀刺入羅程懷的心房，令他深感無奈。

「朗朗……」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輕喚着她。

「走開，不要碰我！」手掌傳來的溫曖讓她心軟，但她不願再次被他牽着鼻子走，想甩開他的手。「知道嗎？在街上隨便一招手就會有男人來幫我，不需要你在這裏。」

「你喝醉了，別說會讓自己後悔的話。」羅程懷隨起黑眸，低聲警告。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該後悔的是這幾年愛錯了人，何必愛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元朗朗口不擇言，挑釁地看着他。「對，我要去找愛我的男人……放手，你放開我！」

羅程懷決定了，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讓她用開！「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愛你的男人就在這裏。」

「我不要你！再也不想在乎你，隨便一個男人都比你好^」她直搖頭，無視於他失落的神情，選擇傷人。

「元朗朗！」壓抑的怒火終於爆發，他不想再任由她胡鬧。

「吼這麼大聲做什麼？」她嚇，對上他那雙變得深沉的眼眸，忽然頭皮一陣發麻。

「是我太蠢了才會跟酒鬼說道理。」羅程懷的唇邊逸出冷笑，慢條斯理地接近她。

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樣，元朗朗有些驚惶。

「別、別過來，你又想做什麼？」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聲音顫抖。

「有膽子惹毛我，就該有承擔的心理準備，不是嗎」羅程懷一改溫雅，換上冷酷的神情，大手扣上她的腰。

「是你一直來招惹我，才不是我惹你。」元朗朗逃不開他的懷抱，察覺他強烈的怒火，確實感到畏縮，但不甘心仍讓她開口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