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以為昨天已經把話說開了。」她沒好氣地道。哼，他入座的姿態可真是自然。

夏臨帝將手中裝有食物的盤子放在桌上，挑起眉。

「我是這裏的負責人，要我們見不到面有點困難，況且還是在餐廳里，你總不能要我為了躲你而不吃飯吧？」他拿起刀叉，語帶委屈。

「我不是這個意思。」陶傾嘆了口氣，「這裏位子這麼多，你為什麼偏偏要坐我這桌？」

夏臨帝偏着頭打量她一會兒后才淡淡地開口：「你看起來很孤單。」

聞言，她臉色漲紅，不禁抱怨道：「都是誰害的？因為你，我才會孤零零的坐在這裏吃飯。」

這個罪魁禍首還敢嘲笑她！

「為什麼？」他佯裝不解，好奇地反問。

「是誰到處對別人說我是你的妻子呀？大家都希望我們和好，正努力替我們製造獨處的機會。」

「真是貼心的同事們。」夏臨帝一手撫着下顎，朝坐在不遠處蘇雅婚紗公司的老闆和員工們微笑招呼。

他這不正經的模樣氣壞了陶傾，她沒好氣地開口：「你還是快點解開這個誤會吧，無端多了個妻子不是件好事。」

「是你，我無所謂，心甘情願被當成有婦之夫。」

「……神經。」陶傾迎上他那雙深情的眼眸，胸口有種難以忽視的灼熱。

「這裏的廚師很擅長魚的料理，我先將刺挑掉了，這份給你。」他將盤中的魚肉放進她的盤子裏！

「我……」妯愣愣地看着散發著香氣的魚肉，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喜歡吃魚了嗎？」夏臨帝記得她喜歡吃魚，但挑剌的功夫很笨拙，每次都是他先替她將魚剌挑好。

「不，我還是喜歡。」陶傾搖搖頭。她是看見他的習慣動作而覺得感動。

「那……抱歉，我沒問過你的意思就擅自這麼做。」他察覺她臉色有些不對勁，懊惱地道歉。「我只是想着你喜歡，就多拿了一份，沒想過你是否要吃，又自以為是了。」

他太習慣做這些事，都忘記先問過她的意願，因此才會帶給她壓力吧？夏臨帝暗自苦笑。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這樣想。」他對她好，還要看她臉色，這教她過意不去。「是很高興你還記得我的喜好，還替我挑去魚剌，覺得很感激。」

「小傾，我不是大男人主義者，更不是只為了自己而一味要求你順從，是我以為這麼做可以讓我們更好。」

那時聽她說出委屈之後，他反省自己這些年來的行為，低吟着道：「你總是默默待在我身邊，我太習慣發號施令，而忘了要詢問你的意見，讓你覺得難受，我很抱歉。」

他的出發點是希望她幸福，而不是帶給她痛苦。

「臨帝你沒有錯。你不但保護了我，還解決了阻擋在我們之間的難題，是我不夠好，才無力承擔這種壓力，沒有資格成為你的伴侶。」他不該怪罪自己的！陶傾搖搖頭，難受地說。

「沒有察覺你的壓力，忘了顧慮你的感受，我怎麼沒有錯呢？」他確實做錯了，但往後不會再犯。「小傾，我會改變的。」

「什麼？」

「這一次，我會學會傾聽你的話，更不會再自以為是，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不是說好要分手了嗎？為什麼你……」唉，這真是離她的初衷越來越遠，明明想要和他劃清界線，他卻反倒糾纏不清？

「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我怎麼能連改變都沒有就放開你？」

「我就是不希望你改變才離開你啊！」陶傾淚眼婆娑，用力地搖頭。他沒有任何問題，不該因為她的抱怨而改變自己！

「小傾……」夏臨帝凝視她的淚眸，心房像被掐住般難受。

「我說了很多次，你沒有錯，是我太沒用了，才承受不了這麼一點壓力！

你為什麼要為了我改變？改變了就不是夏臨帝了。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真的快樂嗎？」

「我還是我，只是想讓我們更好，所以願意調整腳步。」若能讓她不再難過，改變又算什麼？「一直以來我都只顧慮到自己，從來沒有想過你要跟上我有多辛苦，現在我會緩下腳步，和你一起往前走。」

「天底下比我好的女人那麼多，你應該去找跟你站在同一水平的女人，而不是為了遷就我而停下腳步。」

陶傾直搖頭。他條件這麼好，有一大堆女人等着和他在一起，為何堅持要喜歡她？

「那些女人都不是陶傾。」夏臨帝的眸底掠過一絲傷感，「如果可以這麼輕易更換人選就好了。」

她不知道，他是對她一見鍾情，第一眼就認定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女人了。他愛她，愛得很深、很深……

「可以的，時間能帶走一切，你會再遇上喜歡的女人……」

「明明眼前的女人就是我要的，為什麼要放棄？」他的態度仍然堅定。

「臨帝……」陶傾輕嘆，神情滿是無奈。

「小傾，再給我一次機會。」

「為什麼這麼執着？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願意放棄嗎？」她實在無力招架，繼續面對他，她肯定會淪陷。

夏臨帝見她已有些動搖，勾起唇角。

「若要放棄，就不會來找你了。」他起身來到她面前蹲下來，握住她顫抖的雙手。

陶傾凝視他深情的模樣，抿了一下唇才開口：「……倘若，我是愛上別的男人才決定離開，你還要我嗎？」

「愛上別的男人？」夏臨帝眯起黑眸，聲音極輕。

「是、是啊，我愛上別人了。」她眨了眨眼陣，心虛地低下頭。

「那個男人對你好嗎？」他出乎意料的問話讓陶傾身子一僵，神色緊張，一時開不了口。

夏臨帝的黑眸此時像深沉不見底的湖水，緩慢地揚起唇，「無法回答，是對方不好，還是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當然有這號人物，他是、他是……」陶傾支支吾吾，隨即露出挫敗的模樣，氣惱自己連謊話都說不好。

真是個笨拙的小女人啊！夏臨帝站起來，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瞧着她慌張的眼神。「小傾，若他對你好，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只要你過得幸福，我就開心了。」

「只要我們分手，我就會過得很……」夏臨帝厲聲打斷她的話，「你明明對我還有感情，卻為了逃開我而說出這種爛借口，若我讓你矇混過關，那真是一點都不象話。」

「對，我是胡說的，但找男人很困難嗎？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陶傾咬咬唇，倔強地應道。

「不是看不起你，是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絕不會讓其他男人接近你。」她對上他的雙眼，瞬間，他眼神里那種強烈的情感鋪天蓋地的侵入她心頭。

現在，陶傾不僅心慌，更開始渾身發顫。

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緋紅，小手感受着夏臨帝溫暖的掌溫，一顆心難以克制地狂跳。

慘了，她根本拒絕不了他！

「你是設計師，用不着跟來勘查拍攝地點的。」一名年輕男子一邊將攝影器材扛上肩膀，一邊跟身旁的女子說話。

陶傾幫忙提他的工具包，與他一同踏上山坡上的階梯。

「反正在飯店裏閑着也是閑着，況且大家都來幫忙了，我總不能當作沒看見吧。」她走了幾步，發覺腹部開始隱隱作痛，不禁蹙起眉。

討厭！大姨媽每次都在不恰當的時機來報到。

「這不是你的工作啊，當沒看見也沒有人會說話。」阿傑發現她腳步變慢，體貼地停下來等待。

老闆前天提及夏臨帝願意出借度假村讓他們拍攝婚紗照，這麼美麗的地方可以免費供他們拍攝，對公司而言是值得宣傳的賣點，是以大家便在旅遊行程的最後一天上山勘查場景。

「不行，還是讓我幫忙吧。」大家都在忙，若只有她偷懶，實在過意不去。「這裏風景很美，就當是來散散心。」

「是因為你的關係我們才賺到這趟旅行，夏先生對你真的很好。你們還在冷戰嗎？」當她來到面前時，阿傑忍不住詢問起這件事。

「連你都認為我和他是夫妻嗎？」陶傾苦笑，抬手抹去臉上的汗水。

「大家都這麼說……」他也不願意相信啊！

「我否認過了，但都沒有人相信。」肚子越來越痛了！她深吸口氣，隱忍着腹痛。

「真的不是？」

「嗯。」她點點頭。

她的答案讓阿傑心情複雜，一臉不解。「那夏先生為什麼要這樣說？」

陶傾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和他……不是夫妻，他是我的。」

阿傑是攝影師，長期跟着攝影團隊四處奔波，不常待在公司里，但只要有機會碰面，他都會特地找陶傾聊聊，待她非常和善。

她將他當成朋友，所以不希望連他都如此誤會，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他。

「前男友？」

「之前就分手了，可是他希望複合……」

「所以，他現在做的一切就是希望你回到他身邊？」阿傑輕聲問。

陶傾沉默地點點頭。

她不是夏臨帝的老婆，真是太好了！不管她和夏臨帝是什麼關係，只要知道她是單身就行！

「我以為你真的已經結婚，這陣子心情一直很糟，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阿傑難掩喜悅，抬手搔着頭。

「什麼？」陶傾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連忙揮揮手，害羞地別開眼。「啊，我是想說夏先生這麼做真是太誇張了，再怎麼希望複合也不該隨便亂放話，這不是造成你的困擾了嗎？」

阿傑從來不否認自己想追陶傾，可惜她太遲鈍，只將他的示好當作友情的表現。

他曾經氣餒，但她的可愛讓他捨不得放棄，原以為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明白他的心意，結果竟忽然冒出夏臨帝這號人物。

當以為她已經結婚時，他深受打擊。

夏臨帝跟以往那些接近陶傾的男人不同，不僅外貌出眾，氣勢更是令人震撼，他只好放棄暗戀，如今聽到陶傾親口否認結婚的傳聞，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有人願意相信我說的話？感覺真神奇。」陶傾一臉難以置信。

「老闆也真是的，搞不清楚狀況就要大家幫你們製造機會。」想起老闆的胡來，阿傑皺起眉頭。

「老闆這麼說？」

「對啊，居然只相信夏先生……我也是笨蛋，不找你問清楚就誤會，真是抱歉。」他臉上滿是歉意。

「沒關係的，你別放在心上。」陶傾笑着搖搖頭。

阿傑注視她略顯蒼白的臉，鼓起勇氣問：「小傾，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夏先生是不錯的男人，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陶傾垂下眼眸，輕聲開口：「他對我很好，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他。」

「你哪裏不夠好？在我眼裏是很棒的女人！」他激動的話語令她嚇了一跳。

「阿傑……」他抬手抹臉，難為情地解釋，「呃，我、我是真心覺得你很不錯。」

「謝謝。」陶傾覺得有些古怪，但見他一副尷尬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問。「總之他很好，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覺得跟他不適合，才提分手。」

「原來是這樣……但是夏先生似乎還不肯放棄你，需要我幫忙嗎？」一想到有機會可以接近愛慕的女子，阿傑眼睛一亮。

「你想怎麼幫我？」

「咳！例如當護花使者之類的。」他清了下喉嚨，仰頭看着湛藍的天空，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