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近鄭氏集團的總經理有點煩躁,他不是一個會把情緒表現在外的人,可是從一些小細節還是可以注意到,他不再面帶微笑,他對屬下犯錯的容忍度變差了,他交辦事項的完成時限變短了……
要說還有什麼改變的話,那就是他往秘書室走的頻率變高了。以前他都是按對講機,現在他都自己跑出來拿報表,或是要求哪個秘書幫他做事情。
“咖啡令掉了,紀小姐,幫我換一杯。”
他只有對待紀君彤是不一樣的,他會按對講機叫她進去。
紀君彤不敢耽誤,馬上重新泡了一杯咖啡,送進辦公室。
他停下手邊的工作,看她把冒着熱氣的杯子放好,把舊杯子收起來。
“謝謝。”
“哪裏。”
她捧着托盤,似乎還沒有出去的意思。
這倒新鮮了!鄭耘邦譏諷的想。
她這幾天一直躲着他,除非必要,不然她不會待在他身邊。
“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總經理,不知道你這個禮拜六有沒有空。”
“有空,怎麼樣?”
她憨憨的笑了,“有空的話就太好了。美術館有個展覽,聽說是奧賽美術館的珍藏……”
“你要約我去?”他很驚訝。可能嗎?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她一直疏遠他。
“是呀!可以嗎?如果你有別的計畫,那就算了——”
“我沒有其它計畫。禮拜六可以,下午兩點。”他回答的有些太過急切,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
她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那約在美術館門口。”
“好。”
她笑了,雖然不是像以前那樣興高采烈,但至少她笑了。
“那我出去了。”
她離開以後,鄭耘邦繼續處理剛剛看到一半的文件。奇怪,剛剛怎麼看都看不順眼的企畫案,現在看起來卻順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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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館?呵,他怎麼看不出來她這麼有文藝氣質。
鄭耘邦一邊搖頭笑着,一邊開車,他的心情好極了。
等下除了看展覽,他還可以帶她去哪裏?
去那家市區最有名的義大利餐廳好了,那可是只限定會員進入的高檔餐廳,聽說主廚得過無數大獎。
她喜歡美食,一定也會喜歡那家餐廳的菜,而且以那裏的價位來說,她不太可能吃過。
想到上次她吃到美食那種無比幸福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彎起嘴角。
他對吃的沒有那麼在意,可是光看她的樣子就值回票價了。
不久,車子駛進美術館的地下停車場,鄭耘邦以輕快的腳步走上樓。
此刻正好兩點,剛剛好。
他見到美術館的門口,站着一個年輕女子,卻不是他認為應該出現的那一個……
他的聲音讓那名女子轉頭,對方在看見他的時候,也是一臉錯愕。
“總經理?你怎麼會在這裏?”於歆潔皺起好看的秀眉。
這正是鄭耘邦想問的問題,他不認為這會是巧合。
“紀小姐約我來的。”
“我也是跟君彤約好來看展覽的。”
“那她呢?”
“她剛剛還在這裏,然後說要去7一Eleven買個東西……”於歆潔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該死的君彤,該不會設計她吧……
像回應她的想法似的,她的手機響起有封新簡訊的聲音。
她拿起手機看了之後,臉部黑了。
“她居然真的給我落跑了!”
同樣的,鄭耘邦也從紀君彤那裏接到一則簡訊——
歆潔說她很想來看這個展覽,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幫你約了她。歆潔對藝術很有興趣,你可以跟她多聊那方面的事情。機會難得,要把握喔!加油啰。
頓時,他的感覺像是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
她以為他應該很高興吧!能怪她這麼以為嗎?他確實“應該”很高興,畢竟他可以跟理想中的女子約會……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剛剛還在計畫著帶她去吃東西的他,此刻像個笨蛋一樣。
“對不起,總經理,我不知道君彤那個笨蛋在想什麼,不過顯然我們兩個都被她要了。”於歆潔冷冷的聲音,讓他將視線從手機螢幕移開。
“是呀!”他苦笑。
“雖然你是我的上司,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你要追我的話,我沒興趣,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她的高傲、她的美貌曾經讓他驚艷,可是為什麼此刻,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我了解。”
“那就好,很高興我們把話講清楚了。這個展覽我還是想看,如果你也想看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進去。”
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OK。”
只是,現在的他,興趣已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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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潔沒有回來。
紀君彤縮在沙發裏面抱着雙膝,手裏拿着遙控器,電視頻道轉來轉去,可是她的心思卻不在上面。
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她還沒有回來……
他們會在哪裏、去了什麼地方、吃了什麼晚餐、談了什麼話題……她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無邊無際的想像。
眼前電視的影像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她用手去揉眼睛,揉了一手的濕意。
笨蛋!笨蛋!笨蛋!你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答應過要幫他追歆潔的嗎?一個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你喜歡的人,他們如果有好結果,你應該為他們高興。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把眼淚逼回去。
不哭不哭,她不可以再哭。
開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她剛剛用手臂擦掉最後的淚水,接着她睜大眼,看着飲潔走進來。
她的臉色很不好,尤其是看到她的時候還瞪她一眼,紀君彤不禁縮了縮脖子。
“設計我?你居然敢設計我……”
“對、對不起嘛!”
歆潔給她一個想殺人的目光,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雖然害怕,卻還是從沙發上跳起來,跟着歆潔走進她房間去。
“怎麼樣?還……還好嗎?”
她想知道她的計畫有沒有成功,他們有沒有因為今天的約會更了解彼此,有沒有對彼此有好感……
“不告訴你。”歆潔板著臉,走進卧室里的獨立衛浴,砰的把門甩上。
君彤摸摸鼻子,走回自己房間。
歆潔生她的氣,這也難怪。可是他們玩到這麼晚,她的安排應該多少有點效果吧!
她躺在床上,用棉被把自己緊緊裹住。
她知道自己做了對的事,可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心痛得整個人好像快要裂開一樣……
她非常清楚,他跟她在一起只是想要多靠近歆潔一點:她非常清楚,他喜歡的人是歆潔而不是她:她非常清楚,自己跟歆潔的差距,王子是不會喜歡上醜小鴨的。
既然都清楚,為什麼此刻她還會躲在棉被裏哭泣?
紀君彤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她吸吸鼻子,紅腫的眼睛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可是有一樣東西大到她無法忽略!!
大熊。
她從床上跳起來,把大熊抓起來塞進一個很少用的柜子裏。
“對不起喔,得把你關起來。”她難過的隔着柜子,對裏面的大熊說:
“因為一看到你,我就沒有辦法不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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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個周末,紀君彤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只是她一到公司,包包都還沒來得及放好,就被總經理叫進去。
此刻,他的臉色很難看。
“請問總經理有什麼事嗎?”
“你那天為什麼沒來?”他的聲音跟他的臉色一樣恐怖。
“有啊!ㄛ……我只是先離開了,想說給你們製造機會。怎麼樣?那天好不好玩?我看歆潔很晚才回來,你們一定很聊得來,對不對?”
“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他額冒青筋的怒吼。
紀君彤不了解為什麼他要這樣生氣,她以為她做的是對的,她以為她是在幫他的忙。
“對不起,我做錯了嗎?”她無法理解。“我以為你喜歡歆潔,想追求她,不是嗎?歆潔很少答應男生的邀約,所以我才想要幫忙的……”
她茫然惶恐的雙眼,讓他第一次嘗到了“百口莫辯”是什麼滋味。憋了一個周末,又嘔又氣的情緒,他竟然無從發泄……
“總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他粗聲吼着。
“對不起……”
“也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她那可憐兮兮、惶恐的模樣,讓他更加煩躁,他不自覺的抬高音量。
“噢……我知道了。”
低着頭,她沮喪的轉身離去,那失落的背影幾乎讓他想伸手挽留住她。
可是,挽留住她以後,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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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耘鵬在自家的豪宅里辦了一場派對,他以犒賞員工為由,邀請了公司所有重要的主管跟秘書室的成員參加。雖然說是邀請,但他可不許有人拒絕。
誰都知道這個派對跟犒賞員工無關,鄭耘鵬一整個晚上沒跟誰談話,就是纏着於歆潔不放。
“歆潔,我來帶你參觀我家。我上個月才找人重新裝潢,走的是峇里島風,樓上的房間更棒,你要不要去看看?”鄭耘鵬的聲音有些熱切過了頭,一隻不安分的手更是不客氣的搭在於歆潔肩頭。
於歆潔像被激怒的貓兒般眯起眼,在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之前,她身邊的好朋友已經率先發難——
“副董事長。”紀君彤把於歆潔拉過來,然後拾起頭,直視他,咧嘴露出假笑。“歆潔對參觀房子沒有興趣,我很有興趣,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參觀?”
“你?”鄭耘鵬立刻露出一臉不耐。“你自己去看就好了。”
他伸過手來要拉於歆潔,卻被她閃開,他伸出去的手臂還被紀君彤抓住。
“拜託嘛!今天大家不就是來參觀你的新家嗎?”
“喂、喂!你別拉我!歆潔——”才說著,鄭耘鵬就在紀君彤強勢又不容拒絕的拉扯中,不情不願的跟她走上樓去。
此刻有一雙眼睛,從派對剛開始到現在,就一直看着她們……
紀君彤跟於歆潔始終像連體嬰一樣黏在一起,鄭耘邦不知道讓自己移不開目光的,到底是他欣賞的於歆潔,還是紀君彤……
只是,在他看見紀君彤的手拉住他弟弟的時候,眼神驟然變得森冷起來於歆潔感受到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森冷視線,她轉頭看見鄭耘邦,心裏一股惡整人的因子鼓動着她,於是她走到他面前。
“還好有君彤在。”她若無其事般閑聊。“她幫我擋掉很多麻煩,不過只有對你是特別的,你是怎麼做到的?讓她肯幫你,還不惜騙我出去跟你約會?”
他的臉色陰沉,沒有回答。
“看來她對你真的是死心塌地,我不得不佩服總經理您呢!”於歆潔譏諷的看着他。
死心塌地……她嗎?
他想起了她時常帶着期待仰望着他,她盛滿感情的雙眼總讓他的胸口激蕩着暖意:他想起了她的淚水,她為他流過的眼淚,如此彌足珍貴……她就像是一個透明人:永遠不懂得虛偽:永遠不會為了保護自己,而掩藏自己真正的感情。
“她很傻……”他喃喃低語,為了心頭激蕩着的那股難抑的憐惜……
於歆潔生氣了,漂亮的眸子閃着憤怒的冷光。
“君彤是很傻,就算被人賣了,也還會幫人數鈔票。但我告訴你,她雖然是個坦率的直腸子,可是她知道進退,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收回自己的感情!”
不亞於掉入冰窖的感覺,他心口好像被踹了一腳。
她知道進退……她準備“退”了嗎?為什麼他覺得那麼不是滋味?
於歆潔扭頭走開,並沒有再花時間在他身上。
而他一直站在原地,無法移動。
片刻,他看見紀君彤從樓梯上走下來,而他那個氣嘟嘟的弟弟,迫不及待的甩開她,去找於歆潔去了。
他立即往紀君彤的方向走去,就差十步的距離,一個高大的男子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走到她身邊。
“君彤!你跑到哪去了?我找你好久。這裏的外燴不錯,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可是我要去找歆潔——”
“她不會不見的。我注意到你晚上什麼東西都沒吃,你會餓壞的。來,跟我過來。”男人不容拒絕的拉着她往前走。
鄭耘邦沉着臉,看着兩人離去。
他還記得那是上次擁抱她的男人,他叫作Mike足嗎?技術部門說他是個
很不錯的人才,可是他卻開始想着,如何提前把他給Fire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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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彤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好差喔!”
“有、有嗎?”聽鄭姐這麼說,紀君彤摸摸自己的臉。
最近睡的不好,而且今天早上起床以後,她就感覺頭很暈,腳下的地板好像一直在晃……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用了啦!我身體好的很,可能是昨天沒睡好吧!”
“是嗎?那你還是回家休息好了。”
“不行!我要拿全勤獎呢!”
這有這麼重要嗎?鄭家敏搖頭。
可是,這個對什麼都很認真的女孩,好像真的很在意這件事情似的。
“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撐不下去就別硬撐。”
“我知道,謝謝鄭姐。”她點頭。“啊,對了!我要去出納那裏拿一份資料。”
她猛然站起來,突然眼前的一切劇烈的轉動起來。砰的一聲,她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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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她暈倒了……”鄭耘邦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提高音量。
“什麼時候的事情?送醫院了嗎?她生了什麼病?現在怎麼樣了?”
鄭家敏訝異的挑起眉,他似乎太過激動了吧!她從來都不知道,她這一向鎮定的侄子,也會有這麼慌亂的表情!
“早上我才跟她說,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說著說著就暈倒了。醫生說是感冒發高燒,真離譜,燒到三十九度那傢伙自己還不知道。”
“那她現在呢?”
“聽說已經回家休息了。”
“我去看她!”
聽他這麼說,鄭家敏的眉挑得更高了。
有鬼!其中必定有鬼!
“哇,我不知道你是這麼關心員工的老闆耶!”
已經抓起西裝外套,準備往外沖的鄭耘邦,聞言緊急煞住了步伐。
看他一臉猶豫卻又忍不住擔憂,鄭家敏決定這個問題她以後再好好“拷問”兩方。
“你要去就趕快去吧!”她表面不動聲色。“對了,你知道她家在哪裏嗎?”
“我知道。”
噢?更可疑了!
“那就好,我叫司機在樓下等你。”
鄭耘邦聽她這麼說,也就不再猶豫,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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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幾次門鈐都沒有人來開門,他才開始後悔。
也許她睡了,他這不是反而打擾病人的休息嗎?
他為什麼站在這裏?為什麼聽到她暈倒的消息,要這麼緊張?他這輩子有曾經為了誰,而這麼緊張過嗎?
這些念頭在剛剛一路催促司機趕來的時候,都沒有出現,現在站在她家門外,卻突然一一浮現。
他怎麼會這麼慌?慌得什麼都沒辦法想。
說是探訪生病的員工,卻兩手空空,連一樣禮物都沒有帶……這不像他的作風,他做事總是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算了,還是走吧!”
他腦子裏才出現這個念頭,門就打開了。
“總經理?”於歆潔出現在門內,她看到他,似乎不是太驚訝,突然問,她彎唇而笑。“你’也來了?”
嗯?
“進來吧!君彤在她自己的房間裏。正好,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可以幫我看着她。”
她拿了自己的皮包,真的就穿上高跟鞋走了。
鄭耘邦雖然感覺怪異,可是他畢竟還是在意房間裏的那個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所以,他直接走到她的房門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