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快到中午，辦公室里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穿着昂貴的休閑服，慢條斯理的動作再加上一個痞痞的笑容，跟辦公室里嚴肅的戰鬥氣氛格格不入。
紀君彤捧着剛從影印室里拿出來的一大疊資料，差點就撞上了那個人。
“對不起！”
“小心點！”年輕男人不悅的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紀君彤忙不迭的點頭。
“哼！”
她抬頭，眨眨眼。
這是誰呀？她從來沒見過，是來找總經理的嗎？
基於秘書的職責，她必須弄清楚。
“ㄛ……這位先生，請問你找誰？有預約嗎？”
年輕男人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瞪她一眼，然後嫌惡的皺起眉頭。“你新來的？”
“ㄛ……你怎麼知道？”
“居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看你可以滾蛋了。”
紀君彤聞言，張大了嘴巴。
怎……怎麼？難道這個人是公司的大人物？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呀！
來了快一個月，她硬生生背下公司所有部門大小主管的面孔，可是這個……她真的沒印象呀！
就在她發獃的時候，旁邊有人把她一拉，拉離開了那個年輕男人。
她回頭，看到救星，“鄭姐……”
“別欺負新人。”鄭家敏白了那個人一眼。“你自己在外面晃了那麼久都沒進公司，還怪員工不認識你……”
“什麼晃這麼久？我是去出差耶！”
“總經理是出差，而你呢——只是跟着一起出去玩的，我還不清楚你嗎？”
年輕男子被這麼一搶白，漲紅了臉。因為那些商務會議他確實都蹺掉了，跑去遊山玩水……
“什麼呀！姑姑，好歹我也是這公司的副董事長，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副董事長要有副董事長的樣子，人家才看得起。”
“我不是乖乖來公司上班了？”
“人家耘邦昨天就來了。”
“我怎麼能跟哥哥比……”年輕男子摸摸鼻子，咕噥道。“他根本就是個工作狂……”
“工作狂？要不是有你哥哥，公司撐得下去嗎？你也真是的，不好好想怎麼幫他分擔，還……”
在一旁聽他們兩人的對話，紀君彤終於搞懂了。
她記起來公司人事組織圖裏面，董事長的旁邊有一個副董事長的位置，職位比總經理還要高。
而他就是鄭耘鵬——鄭耘邦的弟弟。
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嗯，好像是因為副董事長只是一個名稱，根本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等等，她剛剛惹到的人是副董事長……
紀君彤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幸好鄭耘鵬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正確來說，他根本就忘了她這個人，接着走進總經理辦公室，藉此躲開鄭家敏沒有止盡的叨念。
“鄭姐，副董事長叫我滾蛋，怎麼辦？”忐忑不安的紀君彤，求救似的
看着鄭家敏。
鄭家敏拍拍她的肩，翻了個白眼。“別理他，他來公司的次數一個月不知道有沒有十天，要說對這個公司最沒有貢獻卻領最多錢的人，就是他了，你只管幹你的活去！”
“噢，是！”
紀君彤總算放心，她記起剛剛她正做到一半的事情，趕緊抱着手上的資料跑進會議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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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彤，吃飯了。”
一道女聲從她旁邊的位置傳來，讓她不得不把眼睛從電腦螢幕移開。
“噢，好啊！可是還有五分鐘才午休耶！”她看了眼手錶，然後對好友於歆潔說。
“有什麼關係，鄭姐說我們吃飯時間是彈性的。快點，再不走的話——”
於歆潔的話沒說完，像是要應驗她的話似的，秘書室門口出現了兩個不速之客……
“於小姐。”先說話的是企畫部經理。
“一起吃飯吧？”接着是業務部經理。“昨天我們來找你吃飯的時候，你已經離開，還好我們今天早幾分鐘過來。怎麼樣？可不可以賞個光？”
於歆潔來公司上班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有無數個追求者了，而這兩個是目前為止，最鍥而不捨，最難以擺脫的。
“對不起。”她依照慣例，沒給兩人好臉色看，儘管這兩人是總經理以下最有權勢的人物。“我跟君彤約好了。”
紀君彤可以感覺到兩道怨毒的眼光，投注在她身上，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當歆潔那些追求者最大的絆腳石角色，已經當很久了，她深深知道那些男人不會怪歆潔拒絕他們，反而會怪她不識相、怪她礙事。
嗚……她也不想平白無故遭到怨恨，可是身為朋友，本來就要兩肋插刀的，不是嗎？
只是這幾年來，她身上的刀，插得有點多了……
“君彤，我們走吧！”
“ㄛ……好。”
於歆潔親昵的拉住她的手，紀君彤只得站起來。
突地，總經理室的門在此時打開。
“張經理、吳經理，你們怎麼在這裏？有事嗎？”鄭耘邦的聲音傳來，帶着疑問。
他起先以為他們是來找他的，可是看到兩人露出尷尬的神情，然後又忍不住瞄了身邊的美女秘書一眼，他才恍然大悟。
呵……看來他的眼光不錯，他認定的對象原來也是追求者眾。看來，他得提前行動了。
他的唇畔勾起一抹淺笑，接着身旁響起口哨聲，提醒了他另一個人的存在。
轉頭，他看見弟弟看着眼前的美女，眼睛差點沒有掉下來。
“公司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大美人，我怎麼都不知道！”
鄭耘邦的心往下沉，可是他還是維持着微笑，一點都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公司新來的秘書，我幫你們介紹吧！”鄭耘邦喚住於歆潔，“於小姐。”
這回，於歆潔就算再高傲，也不能裝作沒聽到，於是她轉了回來。
“總經理。”
“這是公司的副董事長，鄭耘鵬：這位是於歆潔小姐。”
“你好。”於歆潔雖然打了招呼，可是冰冷的艷麗臉孔看不出一丁點的敬意，她依舊是那樣高傲。
但，這就是身為一個美女的好處，男人不會在意她的態度怎樣。
“歆潔！好美的名字，跟人一樣漂亮！”鄭耘鵬完全不打算隱藏對她的感覺，雖然他伸出的手一直被晾在空氣中，他也不介意，還對着於歆潔猛笑。
“對了，說起新人，秘書室還有另外一位新人——紀君彤小姐。”鄭耘邦說著，看了紀君彤一眼，那帶笑的溫暖眼眸讓他的胸口一暖。“她是個很認真努力的小姐，還泡了一手好咖啡。”
他小小的讚美，讓紀君彤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充飽氣的氣球往上飄。
一眼，只要他看她一眼，就讓她感動莫名。
他說她認真努力耶！他看到她的努力了耶！有歆潔在的地方，她往往都是當透明人的角色，這次有人看到她、讚美她，怎不讓她高興雀躍？
只是，鄭耘邦轉移注意力的嘗試，似乎沒有任何效果，鄭耘鵬甩也不甩紀君彤，一雙掩不住興趣的眼睛，依舊像獵人看見獵物一樣，直盯着於歆潔不放。
雖然紀君彤一點也不介意，甚至覺得這樣最好，可是鄭耘邦卻悄悄的輕擰了眉心……
“走，我帶你去吃飯！”鄭耘鵬已經捺不住性子，積極對美女展開攻勢。
“對不起，我已經和朋友有約了。”不管對象是誰，經理或是副董事長，於歆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還是沒變。
“跟朋友有約？那有什麼重要的？”鄭耘鵬嗤之以鼻，他沒有被拒絕的習慣。“推掉它！”
於歆潔冷冷看他一眼，彷彿把他當成了最低下的生物。
“君彤，我們走！”
她連一句話都懶得再跟他們說，挽住好友的手，她踩着高跟鞋瀟洒的離開辦公室。
鄭耘鵬錯愕的看着她走掉，片刻后，才轉頭對着哥哥興奮的張大眼睛。
“你看到了嗎？這女的太酷了！我要追她！我一定要追到她！”
鄭耘邦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苦笑，沒有說什麼。
“喂，你們兩個！”鄭耘鵬叫住了兩個碰了一鼻子灰，正打算偷偷溜走的男人。
“副董事長……”他們只能轉回身，尷尬的笑。
“你們都聽到了，那個女的是我要追的人，以後你們別打她的主意！”
對於他那過於自大傲慢的命令，兩人都敢怒不敢言。
他們在鄭氏工作這麼久都知道，雖然副董事長沒有什麼實權、對公司也沒有貢獻，但他是老董事長最疼愛的孩子，這點是連總經理都比不上的……
“是。”咽下一口悶氣，兩個經理不情願的點點頭。
他們接着打算走人，鄭耘鵬又叫住他們。
“喂，對了，回來回來，我有事情問你們！”
“還有什麼事嗎？副董事長。”
“你們追她這麼久了，有什麼該注意的事情，你們也說來聽聽看。”
這……太過分了吧！
兩個經理面面相覷，交換了一個苦笑。
“ㄛ……最大的困難就是，她那個好朋友紀君彤——”
“對。她們兩個每天都黏在一起，一起吃飯、上班、回家，對了，聽說她們合租房子。”
“這樣啊……好吧！你們可以走了。”
兩個人聽到這裏，迫不及待的往外沖，這是自從他們兩人成為情敵以來，最有默契的一次。
鄭耘鵬轉頭看他哥哥，雙眼裏儘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哥，你也聽到了喔！你要幫我！”
鄭耘邦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答應他的要求，也許是他的語氣，也許足剛
剛看到他對那兩個經理不可一世的傲慢，也許是他已經不想永遠壓抑自己……
“不如我們公平競爭吧。”他淡淡的對弟弟說。
“什麼？”沒有任何事情會讓鄭耘鵬更加訝異，他的哥哥要跟他競爭……
“哥，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剛好也對那個女孩子有興趣，所以我不能讓給你。”
“什、什麼……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
鄭耘鵬沒有處理過這種狀況，這在他的生命中，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他哥哥竟然說他不能讓他……
當他錯愕的目光對上他哥哥的臉，他那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他並不是開玩笑的，而且他那銳利的眼神讓人畏懼，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難道說，那個永遠是乖乖牌、優等生、符合爸媽期待、對他也極盡包容寵愛的哥哥，其實有着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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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今天晚上有空嗎？”斜倚在辦公桌旁，鄭耘鵬展露一個自認為帥氣的笑容。
“沒空，今天要跟君彤去看電影。”於歆潔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電腦螢幕，回答的聲音也沒有一丁點溫度。
坐在一旁的紀君彤，感覺到鄭耘鵬的瞪視，可是她現在不知是已經習慣還是怎樣，已經可以當作沒感覺。
這幾天，副董事長反常的天天到公司報到，不過他當然不是辦公，而是追着於歆潔不放。
對這種緊迫盯人的攻勢，於歆潔依舊不為所動，想來她是經驗很豐富了。
面對第一百零一次的拒絕，鄭耘鵬咋了咋舌，可是一下子又恢復生氣——
“今天晚上你不能去看電影！”也許是從小生活環境的培養，當鄭耘鵬說出命令的話語時，不自覺流露出一種氣勢。
只不過……這招對於歆潔一點用都沒，她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念頭都沒有過。
鄭耘鵬又急又氣，他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挫折，從小到大，家裏每個人都寵着他、讓着他，這還是他第一次遇上無法得到的“東西”，於是他想要她的決心也就更強了。
“我說你今晚不能去看電影，因為……喔……對，因為你得陪我去參加歐洲商會的酒會！那個酒會是要攜伴參加的，你得陪我去，這是秘書的職責！”
於歆潔終於有反應，只是那反應是皺起了眉頭。
看眼前男人一副“怎樣？沒轍了吧！”的得意模樣，她真的很想扁他。
如果不是這個工作薪水高、其它同事跟上司也都很好，她才不想跟這個人有任何牽扯。
“你要參加今天晚上的酒會嗎？”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正準備外出的鄭耘邦，恰巧聽到這段對話。“我以為你不去，你不是老說那種應酬很無聊？”
他顯然低估了弟弟，因為他正想以同樣的理由邀請於歆潔，不過他比較有說服力，應該會讓她無從拒絕。
被自己哥哥拆穿謊言的鄭耘鵬，面子有些掛不住，他漲紅臉說：“是很無聊啊！可是我怎麼說也是公司的副董事長，這種場合當然要代表公司參加。今天晚上你不用去了，我跟歆潔去就好了。”
他不認為弟弟是那麼有責任感的人，鄭耘邦譏誚的想，他也不打算就這麼讓他順心如意。
“不行，我得去。”鄭耘邦說。“我們要合作的那家德國公司的總裁是主辦人之一，我得去露個臉。”
對執意要當電燈泡的哥哥，鄭耘鵬氣得咬牙。
他從前不會這樣的！他總是會讓他，為什麼這次他就是要跟他作對？兩兄弟間的暗潮洶湧，讓於歆潔頭疼了起來，她可不想一個好好的周末夜晚被毀了。她看了眼在一旁努力敲資料的君彤，突然有個主意。
“今天晚上的餐會是不是一定要攜伴參加？現在你們應該少一位女伴，那君彤也一起去吧！”至少無聊的時候有君彤可以陪她，拉個人在身邊多少也能擋掉一些無聊人士的騷擾。
“啊？什、什麼？我！；”
最驚訝的人就是紀君彤了，她不知道他們怎麼話講一講，會牽扯到她？
她一直安於做一個安靜、不引入注目的路人甲，怎麼一下子就被放到聚光燈底下了？
鄭耘鵬實在不喜歡這個安排，可是又找不出理由反駁，而鄭耘邦也一樣不高興，但是他聰明的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立刻恢復鎮定，微笑着對紀君彤說：
“太好了，這是個好主意。君彤，今天晚上可以麻煩你嗎？”
她的嘴巴微微開啟，愣愣的看着對她展開溫柔笑顏的鄭耘邦。
那迷人的笑容，幾乎奪走了她的呼吸，她只能獃獃的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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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裏面有蝴蝶飛舞。
紀君彤聽過這句英文，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這種形容有多麼貼切。
她輕易的答應了鄭耘邦……不，應該說是被他那樣溫柔的眼睛一看，她根本拒絕不了他任何事……此刻，她的腦袋才開始運作，她終於發現到自己似乎答應了不得了的一件事情……
“哇、哇、哇！怎麼辦？歆潔，我從來沒有參加過什麼酒會，我要穿什麼衣服呀？”
“不需要擔心。”於歆潔安撫她。“我有衣服可以借你。”
為了晚上的“額外工作”，於歆潔跟紀君彤獲得提早下班回家準備的特殊待遇。於歆潔不但借衣服給紀君彤，還幫她化妝、弄頭髮。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紀君彤不敢相信這是她。
“ㄛ……歆潔……這妝會不會太濃？”還有那所謂煙熏妝的眼影，雖然把她沒有戴眼鏡的眼睛襯得好大，可是……看起來真的好怪。
“不會，這還算好，晚上的妝本來就要比較濃，況且你看起來美極了。”
“是嗎？”紀君彤不太確定，尤其是透過鏡子，看着身旁的於歆潔，要說美的話，她才真的是美。她有着天生麗質的白皙皮膚，根本就不需要上妝就夠迷人了。
“你要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才行。”於歆潔輕斥。
紀君彤感覺到她的關心，她感激的看她一眼，似乎也開始相信自己是美麗的了。
晚上七點一到，鄭家兄弟分別開着自己的車來接她們。
紀君彤是鄭耘邦名義上的女伴，所以她上了他的車，身為他的秘書，她當然知道他的車是BMW74，只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坐在裏面，而且還是跟他坐在後座。
穿着正式禮服的他，比平常看起來更加英俊瀟洒，那手工訂製的西眼，把他高挺的身材表露無疑。
紀君彤的臉紅了起來，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個商業應酬，他是因為臨時找不到人，才找她來，而且他上車以後什麼話也沒有跟她說，只忙着接一通國際電話……
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可是為什麼還是忍不住幻想……
她假裝看着窗外，其實是透過車窗玻璃看着身旁的男人講電話，他時而皺眉、時而爽朗的笑……
“對不起，一直講電話。”
他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她連忙轉過頭。
她知道他已經結束那通電話，因為她一直看着他，只是她沒想到他會跟她說話。
“啊，沒、沒關係。”他是總經理耶，沒有必要跟她這個小秘書道歉啊！不過，他這個舉動，讓她對他的好感又呈倍數增加……真糟呵！
“是嗎？你一直看窗外，我想說你是不是很無聊。”
紀君彤感覺臉頰一熱。她死都不能說她其實在看他，幸好車裏暗暗的，應該看不出來她的臉紅。
“不，我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鄭耘邦沒有繼續追問，他技巧的轉移話題，問起她的工作情況、進公司
這個月有什麼感想等等。
他真的很體貼，而且也一點架子都沒有，對她這個一點都不重要的小職員，還願意花時間跟她聊天，了解她的想法。
受寵若驚的紀君彤一開始還有些羞怯，可是在他有技巧的引導下，她慢慢暢所欲言起來。
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