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已經有一陣子了,錄音室里斷斷續續傳來五音不全的娃娃音……

製作人臉上的神色一直時青時白,隱忍了許久,終於再也忍不住抓狂罵人,粗魯的言語一下子就把裏面的年輕女孩給罵哭了。

好了,這下子更不知道何時才能完工了。不過,也不能怪製作人脾氣不好,就連在場的工作人員也有點吃不消了。

都已經耗了一個下午,連一首歌也錄不好,更可怕的是,這種素質的歌聲,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才能夠錄好。要知道,這間錄音室的租金可是不便宜的。

眼看著錄音室里的女孩哭得梨花帶雨,那號稱是少男殺手級的美貌也被紅腫的雙眼給毀了,繼續錄下去是不可能了。陸靖喬嘆了口氣,跟製作人點頭道歉,一邊走進錄音室。

“Joe,嗚嗚……我不要再唱了……我不行……我根本就不是唱歌的料……製作人大哥好凶……”

“不是這樣的。你只是第一次錄音,太緊張了。”壓抑下嘆氣的慾望,陸靖喬安慰着她的藝人,也是她的朋友,新竄起的偶像藝人——楊芷翎。

“不……嗚嗚……我自己知道……我根本不行……嗚嗚……”

雖然有張天使般的臉孔,可是楊芷翎的個性只能用“軟弱”兩個字來形容。對自己極度的自卑,加上畏縮的個性,雖然她的優點是乖巧聽話,可是有時候拗起來,真的讓人快要抓狂,尤其是對陸靖喬這種急性子的人來說。

“我想回家……我不行……我……我不想做了……”

聽到她這句話,陸靖喬的忍耐到了極限。

“夠了!不準哭!”陸靖喬抬高了聲調打斷女孩的抱怨、哀嘆,還有一堆的自我貶抑、自怨自艾。

楊芷翎一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果真不敢掉下來。她驚嚇過度的張大眼,看着一臉扭曲的陸靖喬。

“由得了你說不錄就不錄的嗎?你知道公司為了你,花了多少錢請最好的老師幫你寫歌、製作、企畫嗎?這麼多人的辛勞,都可以因為你一句話就打消嗎?

剛開始難免有點不上軌道,但是公司也安排你上過課了,不是嗎?你只要好好想想老師是怎麼教你的,再試試看。你看!外面這麼多人都是來幫你的,你以為你一句不幹就行了嗎!?”

被她這麼一罵,楊芷翎低下頭。

“我……”

“我什麼我!?不準再哭!不準抱怨!給我繼續唱!”

“是……”

嗚……Joe好凶……每次有關工作上的事情,她都好凶……

雖然心中不免這麼悲鳴,可是楊芷翎也不敢反抗好友兼經紀人的意志。特別是當陸靖喬動怒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很恐怖。

“我知道了……我會再試試看……”

楊芷翎可憐兮兮的吸吸鼻子。雖然不知道這樣哽咽的聲音,能夠錄出什麼鬼音樂,不過只要她還肯繼續努力下去,一個小小的危機就算是度過去了。

陸靖喬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疲倦感,把楊芷翎丟給了一室的專業人員,便獨自走出錄音室。

唉,經紀人這個工作真不是人乾的。藝人只要打扮漂漂亮亮站出去亮相,可是幕後一大堆溝通協調、組織聯絡的工作,全部都要靠經紀人來打點。自己的藝人出錯了,得跟人鞠躬哈腰道歉,那也就算了,還要時時照顧藝人那敏感的情緒問題,實在有夠想罵髒話的。

而且,她的個性急,又求好心切,實在不適合進入這個充滿了變數跟混亂的演藝圈。當初是怎麼踏進來的?說起來還不都是因為芷翎。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就是看不慣她那種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害怕的懦弱個性,而對她激起保護欲,把這除了長相以外一無是處的傢伙納入麾下,哪裏知道有一天她走在路上,就被星探給相中;哪裏知道她一出現在電視上,就引起注意,一下子就暴紅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眼花繚亂的邀約,還有經紀公司的搶人大戰。陸靖喬站在一個好友的立場,怕芷翎獃獃不懂,被人騙了,所以從中協調,結果竟然陰錯陽差的也給牽扯進去。

芷翎哭着說,除非陸靖喬當她的經紀人,否則她就不進演藝圈。因為個性膽小的她,只相信陸靖喬,只肯聽她的話,只有陸靖喬是能夠穩定她的情緒。

在經紀公司百般懇求,加上豐厚的薪水誘惑之下,陸靖喬一頭栽進這個圈子裏,不知不覺也過了好幾年……從一剛開始的玩票性質,到現在也闖出了一點名號。

藝人,她看的多了,真正有才華的有,但是不多。大部分還是得靠包裝、得靠行銷、得靠他們這些經紀人的手腕,把他們推向高峰。偶像就是這麼塑造成的,然後等到幾年過去,這張臉蛋不再新鮮了,又會有一批新的偶像產生,把前面的給淘汰掉。

她帶着譏諷想着這一行的殘酷跟現實。至少,她告訴自己,像她這樣的幕後人員,是永遠都不怕沒工作的。

她想給自己買一杯黑咖啡,冷靜一下腦袋。要走出錄音室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從某個地方傳出歌聲。

在這個地方聽到歌聲當然沒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那歌聲竟讓她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僵住,不能移動。

沒有華麗的配樂,只有簡單的結他,還有一副渾厚低啞的歌喉。

那是一首關於寂寞的歌。

歌聲字字句句敲進她的心裏,竟讓她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震撼——那還不足以形容她內心洶湧的情緒。

呆立了幾秒,直到歌聲停了許久,她才能夠移動,也才能夠去尋找唱歌的人。

她從來不是好奇的人,可是這個能夠唱出這種歌聲的人,卻引起了她強烈的興趣。

她想要知道那是誰、她必須知道那是誰,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個衝動。

那是一個年輕的出乎她想像的男子。能夠唱出這麼成熟、渾厚歌聲的人,她預期是更老一些、更……滄桑一些的男人。

男子一頭狂亂的及肩長發,抱着結他的手指又長又有力。

“你——”

她才開口,男人就抬頭。

不是時下流行的蒼白美形臉孔,男子陽剛而稜角分明的臉孔太過粗獷,那單眼皮的雙眼也讓人感到太過冷漠,可是卻有種讓人呼吸一窒的感覺。

被那樣一雙眼睛一瞪,她覺得自己的雙腿不爭氣的顫抖了起來。可是她陸靖喬是誰,豈肯有一丁點的示弱!?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全身的血液燃燒了起來。從事這個行業這麼久,她是第一次感覺心臟在胸膛里怦怦直跳,那是發現了一塊稀世珍寶般激動興奮。

男子不回答她,可是她不放棄。

“告訴我你的名字。你是我們經紀公司的人嗎?你簽約了嗎?當我的藝人,我一定可以把你捧紅!”

男子看了她幾秒,然後一聲冷哼自他的鼻翼里流泄而出。他自顧自的低頭彈唱,理都不理她。

被這樣徹底的忽略,讓她好像被澆了一大盆冰水,耳邊好像還可以聽到自己熱切的心被水澆熄時,所發出的嘶嘶聲。

這可惡的傢伙未免太狂!

只是,沒過多久,她就知道了他有狂的理由。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擁有那種聲音,還有那種詞曲創作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什麼包裝,就能大紅大紫起來。

他的名字——那天他不願意告訴她,但是不久就成為各大娛樂傳媒的頭條,各大唱片行排行榜第一名——

肖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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