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湄手持藥單離開了看診室,準備到附近的藥房買葯。
自從度假回來后,她便時常來醫院報到,為了避免自己被關廷毅當成酬庸朋友的工具,她學會了裝病逃避來保護自己。
自她離開朱孝長的小屋開始,她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裝病並不難,反正她有胃病的前科,只要她皺起眉按着胃,關廷毅也只有相信的份。
沒有任何男人會對一個無精打采、滿面病容的女人有興趣,她相信自己再“病”下去,就連關廷毅會對她失去胃口然後一腳踢開她。
所以她病得理直氣壯、病得理所當然。
“水湄小姐。”
當她準備離開醫院時突然有個聲音叫了她。
她回過頭,就看見一個面目清秀、穿着俐落的女子站在面前,正冷冷瞪視着自己。
“是鄭小姐……”愣了愣,她隨即認出對方的身分。
這位叫住她的女人就是關廷毅的特助鄭思婕,過去兩人曾在辦公室里兒過幾次面。
“是我。”鄭思婕向她點點頭,“好久不見了!”
“小姐也來看病嗎?”雖然兩人有過數面之緣,但是彼此並不熟悉,一時間水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隨意找個話題搪塞。
“借一步說話。”鄭思婕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左右張望之後立刻拉着她來到無人的角落。“今天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鄭思婕總算說出她的目的。
聞言,水湄不由得滿心疑惑。
兩人之間完全沒有交集,鄭思婕來找她做什麼?
難道是關廷毅特地要她過來的?
不可能。
水湄很快就否定這個想法。
他向來公私分明,絕不會派公司的人來處理私事,尤其是“女人“的事。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完全想不出對方的目的。
“我想請你離開關先生。”鄭思婕的語氣斬釘截鐵。
“離開……”水湄愣住了。
“不錯。”鄭思婕點點頭,“我不希望你這種人繼續留在關先生的身邊。”
“我這種人?”水湄挑起了眉。
“是的,你這種人。”鄭思婕毫不留情的批判,“無情、貪婪、不知忠誠為何物的女人……”
她的臉上毫無保留地寫着厭惡,“我絕不容許你留在關先生身邊做出傷害他的事。”
傷害他?
到底是誰傷害誰?
水湄忍不住冷笑,“很抱歉,要不要留在關廷毅身邊不是你能決定,更不是我能決定的。”
“只要你願意走,誰也阻止不了你。”鄭思婕搖了搖頭。
“你以為我可以說離開就離開?”水湄冷冷道:“鄭小姐,我不知道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不了解狀況,你的老闆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我當然可以拍拍屁股離開,然後再被他抓回來凌遲處死……”
暗冀盟的勢力無遠弗屆,不管丟到哪兒他有辦法找到她,然後設法將她逼上絕路,這種求助無門的滋味她已經嘗夠了。
“只要你願意離開,我可以幫助你。”鄭思婕語出驚人地表示。
“你打算背叛自己的老闆幫助我?”水湄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她相信關廷毅還沒有玩膩報復她的遊戲,就算要她走,他也絕對會自己開口,而不會透過自己的特助來傳話。
“這不算背叛,我是為他好。”鄭思婕否認她的說法。
“你想怎麼幫我?”她一點都不認為這個女人有辦法幫她。
“我可以替你造假身分,從此水湄就在這個世上消失,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包括神通廣大的關先生。”鄭思婕提出自己的方式。
“你是說變換身分……”
“是的,我有管道可以幫你完成所有的手續,包括學歷證明。”鄭思婕向她點頭保證。
水湄猶豫了。
變換身分就代表她必須放棄過去的一切,任何屬於水湄的點點滴滴都將不再和她有關係。
只是她真的必須這麼做嗎?如果她裝病的方式可行,能夠讓關廷毅儘快厭惡她,日後她還是可以做她的水湄,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不怕被人認出來……
“如果你想通了就打這支電話給我。”鄭思婕並沒有進一步遊說她,只是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頭留有行動電話號碼。
水湄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鄭思婕微微一笑,跟着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便離開,只剩下水湄依舊獃獃地看着手上的白紙黑字。
“小姐!”
身後突然傳來的喊叫聲讓她幾乎跳起來。
“誰?”她心虛地將紙條揉進了手掌心。
“小姐,是我啦!”原來是家裏的司機在叫她。
“你、你怎麼進來了?”她按住自己鼓噪不安的胸口,假裝鎮定地道。
“你進來這麼久都沒出去,我怕有什麼事所以就進來看看。”看見自己嚇着她,司機有些不好意思。
“沒、沒什麼事,今天病人比較多,所以等了比較久。”她隨口找個理由,“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老實的司機一個勁兒地搖頭,“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說,我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老闆特地要他好好看顧這位水小姐,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他很難向老闆交代。
“陪我去拿葯,然後我們就回家了。”水湄皺起眉頭,一臉不舒服的模樣,“我胃有點痛,想早點回去休息。”
這個司機也算是關廷毅安排的眼線,所以她沒事也得演演戲。
“很痛嗎?要不要我扶你?”見她一副嬌弱不勝的可憐樣,司機心中充滿同情。
“沒關係,我自己走就好了……”她一手按着胃,虛弱地朝他微微一笑。
有時,她真為自己的演技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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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關廷毅回到家時,水湄已經躺在床上熄燈休息。
最近她看起來總是病懨懨的,通常他還沒上床時她就先上床,他已經起床后她還賴在床上。
瞪着她床頭前的葯袋,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了?胃又不舒服?”他深知她的老毛病。
“嗯。”她的回答顯得十分虛弱。
他一抬腿便在她身旁的床位坐下,“你吃了那麼久的葯為什麼還沒好?”
糟糕,他好像開始懷疑了……
或許是作賊心虛,她對這句話特別敏感。
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卻無法在那雙深湛的黑眸下找出任何的情緒和想法。
“胃病是一種慢性病,哪能說好就好?”她請出了擋箭牌。
“慢性病?”他冷笑。
她大致已經復元,我只是開一些保養藥劑給她……
他不會忘記電話裏頭醫生的說法。
水湄再度發病一直讓他感到愧疚,以為是自己氣病了她,因此他才會特地打電話給醫生詢問她的病情,想不到這個女人根本沒事,只是在他面前裝病。
“醫生說可能會拖很久……”她的手壓着胃跟着頻頻皺眉。
嘿,這隻裝模作樣的小狐狸!
“拖多久?”他不願立即戳破她,所以陪着她一起演戲。
“半年一年,甚至兩年都有可能。”她撒謊,試圖讓這個男人感到無趣厭倦,然後自動放棄玩弄她的把戲。
若非情愛彌篤,大概沒有任何男人願意白養一個無法使用的女人。
“這麼久?”他順着她的話意接下去,“既然人不舒服,你今天又跑出去做什麼?我打電話回來居然找不到人。”
“我去看醫生了。”顯然他今天還沒盤問過司機有關她的行蹤。
“只是去醫院?”他斜睨了她一眼,“不是背着我跟什麼人見面吧?”
這番話說得她心頭怦怦亂跳。
“你怕我跟人家跑了?”她趕緊將他導往錯誤的方向。
“你敢?”他突然一把掐住她的頸子,將她半個身子提了上來。
明知她不會,他卻為這句話感到莫名的憤怒。
“我是不敢。”對於他的粗暴,她冷然以對,“反正你是如來佛,我是孫悟空,你要捏死我是易如反掌。”
“明白就好。”他悶哼一聲,用力將她摔回床上。
她被摔得頭昏腦脹,卻藉機拉起被子掩住自己,“如果沒什麼事,我想睡覺了,醫生吩咐我要多休息。”
“想休息待會兒再休息,現在我想要你。”他扯下她的被子,毫不掩飾自己的慾望。
“可是我不舒服……”她冷冷地回絕。
“什麼時候我得配合你的需要了?”他冷笑着解開她的衣物,絲毫不理會她“生病”的訴求。
這回她實在“病”得太久了,從度假回來到現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都沒碰過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她憤憤地咬着下唇,“你知不知道做這種事很傷身的!”
“我只聽過采陰補陽,可沒聽過做愛傷身。”他伏在她身上低頭咬嚙舔舐她胸前的蓓蕾。
“你——”她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
他的大手開始攻擊她的敏感處,在她周身到處點火。
她僵直地躺在床上,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生病的人會有性慾嗎?
應該沒有吧?
她現在可是個病人耶,要裝就得裝到底。
想到這裏她索性閉上眼來個相應不理。
關廷毅的嘴角扯出一抹詭笑。
這隻菜鳥級的小狐狸想跟他斗?
門兒都沒有。
他、他、他……他又在做什麼?
“唔唔……”很快地她完全無法思考,腦袋就像一巷空白帶識能在他的挑逗下嬌媚地喘息。
當一切回歸平靜之後……
“很舒服吧?”他支着性格的下顎,諷刺地看着她緋紅的小臉,“想不到你的胃痛完全不影響你的表現,還是這麼的性感、這麼的嫵媚,當真是塊天生取悅男人的材料。”
她悲慘地瞪着天花板,為自己的失控感到沮喪無力。
嗚嗚嗚……
表面上她無動於衷,心底暗暗啜泣。
想到自己像只無尾熊一樣死命攀着他,淫聲浪語地嬌喊呻吟,她就忍不住想哭。
顯然地,這個男人從她身上得到相當大的樂趣,而這些樂趣她不能不給,因為她也樂在其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看來她根本不必再裝病了,一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理會她的死活,二來她的“病體”還是能夠提供相當的娛樂效果。
至少這個男人對她很滿意,滿意得不得了,改天說不定又把她送給其他男人作為取樂之用。
到底何年何月她才能脫離這個男人的控制找回自我?
突然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鄭思婕,想起她的那番話。
只要變換身分,任誰也找不到你……
看來她得好好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或許只有卸下水湄的外衣,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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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就像一陣輕煙,突然消失在關廷毅面前。
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彷彿不曾存在過,她就這樣消失在空氣里。
關廷毅派人明查暗訪四下搜尋,用盡各種方法就是找不到水湄的蹤影。
隨着時間過去,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水湄不見了,她已徹底逃離他的掌控,正躲在某個暗處取笑他。
自從確定找不到水湄之後,他整個人也變得陰陽怪氣。
暴躁易怒,如同吃了數斤的黃色炸藥一般,和他接近的人個個都被他炸得遍體鱗傷,每天無不提心弔膽揣摩上意,就怕一個錯誤便拖出去“砍了”,喪失在山毅集團工作的優渥待遇。
當大家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哀哀叫苦之際,鄭思婕暗自竊喜。
水湄,她的障礙,終於離開了關廷毅,她的老闆總算可以騰出心思接受其他的女人。怕老闆受傷害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和關廷毅接近、進而佔據這個男人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自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難以自拔地愛上他,這些年來她如此拚命努力地工作,無非就是為了博得他的一聲讚美、一個鼓勵。
而她拼死拼活的工作和暗中付出的關心卻沒有得到他的青睞,他的心裏始終只有水湄一個,眼光從不曾落於她身上;即使在得知水湄背叛之後,他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依然緊抓着不放。
現在水湄終於離開了,該是她鄭思婕展現女性魁力的時候。
論外表,她細緻嬌柔;論能力,她細心能幹,於內於外她自信都不會輸給水湄,過去關廷毅之所以沒有看到她全都因為卡着一個水湄,現在障礙既去,她心愛的男人一定會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雖然關廷毅近日脾氣不太好,不過卻是他內心最脆弱的時刻,相信只要給予適度的安慰,他很快就會平復下來,而且迅速地轉移情感歸宿。
乘虛而入的道理,鄭思婕自然明白。
“你到底在做些什麼?拿出去,統統拿出去重做!”總裁辦公室里又隱隱傳出關廷毅的怒吼。
企劃部的高階主管正捧着被老闆退回的案子,連滾帶爬地從裏頭衝出來。
座位就在外頭不遠的鄭思婕聽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
是時候了!
她微笑地告訴自己。
待企劃部主管搭電梯離開后,她伸手放下高高綰起的髮髻,讓一頭柔發披在身後,跟着解開襯衫的前兩顆衣鈕,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酥胸。
她拿起抽屜里的小鏡子,為自己補了補妝,在一切感到滿意后,她才踩着優雅的步伐朝總裁辦公室走去。
“關先生。”她一進門就看見怒氣沖沖的老闆正倚着沙發閉目養神。
“有事?”他略略睜開眼,在確定是自己的特助后隨即又閉上眼。
他還是沒注意到她。她並沒有泄氣,仍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關先生,你別生氣。”她的聲音比平時更為溫柔,“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是公司還有這麼多重要的事等着你處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山毅集團的未來要靠誰領軍呢?”
“你進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些?”他的手開始揉着脹痛的太陽穴。
“你頭痛嗎?”她建議道:“我幫你按摩按摩、舒緩一下好嗎?你一定是綳得太緊了才會頭痛。”
“你會按摩?”他睨了她一眼。
“學過一些。”她的目光不禁閉過一絲得色。
她會的豈止這些?以後他就會慢慢明白她的好處。
“那好吧!”他接受她的好意,“最近我也許真的太緊繃了……”
她興奮地靠過去,將一雙縴手搭上他的顱骨。
這是她第一次觸摸到他的身體。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勉強控制住自己發顫的雙手,緩緩替他按摩着。
他閉着眼,享受她輕重適中的手勁。
“別人或許不懂,但是我可以了解。”她一面替他按摩,一面柔聲道:“其實你又何必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生氣?反正你也已經教訓過她了,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
全公司上下只有她知道水湄的事,也只有她明白關廷毅近日喜怒無常的原因。
對於她的說法,關廷毅卻沒有任何反應,既不表示贊同,也沒有提出反駁。
“以關先生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慢慢切入重點,“你應該找個忠誠而可靠的女人作伴,讓她幫助你、照顧你,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夠給你安慰、給你鼓助是不是?”
“去哪裏找這樣的女人?”他冷冷一笑,“女人能夠和忠誠兩個字畫上等號嗎?”
“你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的語氣又輕又柔,“如果不嫌棄,我願意留在你身邊,永遠幫助你、照顧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身體微微一僵。
她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你還不懂嗎?我願意做你最忠實的伴侶,一輩子不離不棄和你在一起。”
聽見她的表白,他陡然坐直身體。
“對不起,我暫時不想談感情的事。”他嚴肅地看着她,“還有我不喜歡公私不分的人,請你以後要謹守上司下屬的分際,否則我只好請你走路。”
面對他直接的拒絕,鄭思婕愣住了。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沒有發現她的改變?沒有感受到她的女人味?
我暫時不想談感情的事……
是了!他不想談感情的事,因為他還忘不了水湄,心中依然只有那個女人。
為什麼?
水湄都已經離開了、消失了,從此不見蹤影,為什麼他還惦着她?難道他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找到她?鄭思婕忿忿地想着。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要讓關廷毅對水湄徹底死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