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天之後,這棟舊公寓果然被夷為平地,水湄無可奈何,只好搬到徐小芸家暫時借住。
徐小芸是她的大學同學,家境小康,高中畢業后就被父母送來美國求學,目前在一家軟體公司任研發的工作。雖然兩人的成長背景不同,不過卻十分談得來,水湄的朋友不多,徐小芸算是她唯一能說話的好朋友。
“湄兒,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聽完朋友悲慘的遭遇后,徐小芸關心地問道。
“我還在想。”對着滿桌的外賣中國菜,水湄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
沒有錢,又不能工作,她能有什麼打算?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徐小芸看了她一眼,跟着小聲建議道:“你要不要……試着叫關廷毅原諒你?”
什麼?聽見好朋友的建言,水湄愣住了。
“我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他原諒我?”她不以為然地忿忿說著。
“我當然知道你沒錯。”見朋友生氣,徐小芸趕緊解釋道:“可是關廷毅並不這麼認為,你就暫且忍下這口氣,向他低頭認個錯;或許看在過去的情份上,他會放過你也說不定……”
她的個性溫婉,向來以和為貴,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建議並不令人意外。
“別再說了!”水湄打斷她,“有錯的人是他不是我,說什麼我都不會向這個混蛋低頭,與其向他低頭,我情願去死。”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可是……”
“你是不是怕我在這裏白吃白住造成你的負擔?那沒關係,我待會兒就離開,絕不會讓你為難。”朋友再三要她低頭認錯,讓她敏感地想到負擔問題,驕傲如她是絕對無法忍受別人歧視的眼光,就算這個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這麼想?”徐小芸難過的說:“我只是不希望你活得這麼辛苦,關廷毅有錢有勢,你鬥不過他的,我真不忍心看你活活被他逼死。”
唉,她何必那麼激動?她的朋友並沒有惡意,只是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不同的處理方式,怎麼說也是為她着想、為她好。
水湄的態度於是軟化下來。“對不起……”她輕聲向徐小芸道歉。
“沒關係。”徐小芸並不在意,她明白水湄的心情。“要不這樣吧……”
她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關廷毅他盯着你卻不會注意我,我替你去找一些案子在家裏做,這樣你既能賺錢又不會被姓關的發現,你覺得如何?”
“我怎麼沒想到?”陡然發現一條出路,水湄驚喜萬分。
“所有的東西都透過我再轉交給你,我相信他不會發現的。”
“小芸,謝謝你。”看見朋友如此為自己着想,水湄不由得感激萬分。
“跟我用不着這麼客氣吧!”徐小芸溫柔一笑,“賺錢以後記得要幫我分擔一些房租,我想多存點錢準備結婚。”
“你要結婚?”水湄吃驚叫道:“你交男朋友了?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徐小芸是個標準的電腦迷,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幾乎整天都盯着電腦,根本沒有機會交男朋友,水湄曾經以為她這輩子可能要嫁給電腦,想不到現在居然有了男朋友。
“不過是最近的事。”徐小芸紅了臉,“他和我一樣都是軟體工程師,有一次我們合作進行一項式設計案,這才認識在一起。”
“真是太好了!”看見朋友臉上幸福的笑容,水湄打從心底替她高興,卻隱隱為自己感到心痛。
曾經她也擁有這樣的幸福,也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永遠持續下去,想不到……
“吃飽了吧?我幫你收抬一下。”藉著整理餐桌,她垂下頭避開徐小芸的目光,強掩住心頭不欲人知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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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和徐小芸的如意算盤並沒有就此實現。
周末傍晚,當兩個人從超市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時,就看見大門半掩,一副被人闖空門的樣子,在她們提心弔膽地走進房子后,立刻被裏頭的慘狀給嚇呆了。
除了翻箱倒櫃外,沙發還被利刃割開了好幾道裂痕,玻璃窗也被打破了好幾片,最可怕的是四周牆壁還被噴上了紅漆。
“怎、怎麼會這樣?”在這裏住了四年多,從來就不曾遭過小偷,逞論房子被人破壞,徐小芸嚇得連忙拿起電話報警。
愣愣瞪着牆壁上觸目驚心的艷紅,水湄很快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大大的“暗”字,龍飛鳳舞、張牙舞爪地橫陳在牆壁的正中央,除了瞎子之外誰都看得見。
她知道這一定又是關廷毅的傑作。
他要逼她離開這裏,要逼她走投無路。
面對他破壞性的警告,她知道自己非離開不可。今天他只是破壞房子的外觀,要是她罔顧警告再繼續住下去,改天他只怕會殺人放火。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留下,留下來只會連累她的好朋友。
不過她什麼也沒多說,只是默默地幫徐小芸整理房子。
她知道一旦說出離開的打算,徐小芸一定會再三挽留,為免出現兩人拉拉扯扯的狀況,她索性閉上嘴;直到三更半夜徐小芸熟睡后,才靜靜地一個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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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靜巷,在深夜裏顯得隔外安靜。
水湄就躺在乾淨的紙箱上,獨自看着深暗的夜空,靜靜聽着自己規律的心跳聲響。
離開徐小芸的住家后,她已經在這裏睡了好幾天,由於手中的現金所剩無幾,所以她連住宿費也盡量省下,就希望自己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
只要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希望,說不定她就能想到辦法。
就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按着微微跳動的胸口,她暗自冥想着。
等到她撐不下去的那一天,她的心跳就會慢慢減弱,最後便無聲無息地停止。
咽下最後一口氣是什麼樣的感覺?是飄飄然的解脫嗎?
她竟隱隱有些期待。
面對隨時可能的死亡,她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因為瞭然一身,所以了無牽挂?還是因為太多的傷心,讓她心灰意冷?
“還喜歡我為你安排的驚喜嗎?”
一個高大的身軀驟然出現在身旁,正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水湄的心頭微微一震,不過隨即又平靜下來。
“你來了!”她依舊躺着不動,只是平靜地打招呼,對於關廷毅的出現她並未感到意外。
“你知道我會來?”關廷毅緩緩蹲下身,凝視她面無表情的容顏。
“辛苦了這麼久,你總要來看看成果是不是?”水湄冷然地諷刺。“現在一切如你所願,我已經走投無路流落街頭,大盟主應該感到滿意了吧?”
她的反應似乎太過平靜,平靜得出乎意外。
在他的想像中,就算她不哭着求饒,也該憤怒地叫囂才對。
他輕輕拂開她臉上的髮絲,彷彿想將她看得清楚些。
“你以為這樣就能滿足我?”深邃的瞳眸中閃爍着奇異的詭光。
“你還想怎麼樣?”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餓死街頭,而他最多也只能將她挫骨揚灰。
他露齒一笑,“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她看得出,這是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點點頭,“用你的身體取悅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一時間水湄反應不過來。
“跟我上床,我就賞你一口飯吃。”這次關廷毅的表達更加簡單明快,保證獃子都聽得懂。“再怎麼說你也跟過我,就這麼讓你餓死在路上,我於心何忍?”
他的語氣有說不出的慈悲,彷彿是個救急賑貧的大善人。
“上床?”她冷笑,“你以為我會為了吃飯而出賣自己?”
“你不會嗎?”他輕輕摩挲她的下顎。
她拍開他的手,“那我情願餓死在路上。”
與其活着被這個男人凌辱,她情願去死。
“是嗎?”他淡淡一笑,“你大概還沒見過屍體被野狗撕碎的慘狀吧!”他語帶威脅地嚇唬她。
“人死了,也就不會有感覺了!”她別過眼望向暗沉的星空,不再理會眼前的男人。
這個女人當真是倔強得可以。
關廷毅雖然氣她,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傲氣。
“你一定會答應的。”他並不擔心她現下的拒絕,他絕對有辦法讓她屈服。
至此,水湄完全明白關廷毅的用心,他將她逼上絕境的目的,不只是要看她走投無路的慘狀,更要她向低頭求饒,要她屈辱地用自己的身體換取生存。
她當然不會如他所願。
對於他自信的表示,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不會再有任何損失。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麼能夠威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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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水湄趁着麵包店即將打烊展開促銷之際,趕緊過去搶購了一條法國吐司。
她向來喜歡鬆軟的甜麵包,不喜歡法國吐司,但是這種硬邦邦的麵包嚼勁夠,吃下去后較容易有飽足感,是她目前拮据生活中的最佳選擇。
她抱着明天一整天的糧食,緩緩踱步走回平時睡覺休息的巷弄里。
突然,兩道黑影閃出,一前一後堵住她的去路。
“誰?”難道有人打算搶劫她這個窮人?
水湄警戎地抓緊手中的皮包和紙袋,生怕被人搶去最後的生機。
“水湄小姐,請你跟我們走。”
堵住她的這兩位仁兄西裝筆挺,面相雖然算不上兇惡,但也絕對不能用善類來形容。
“你、你們是誰?”
“關先生要你過去一趟。”
是他?他要她過去做什麼?
“請你們離開,我不想見他。”兩人之間已經無話可說,況且她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關先生一定要你過去。”兩位仁兄十分堅持。
“我說不見就不見。”她更倔強。
兩位仁兄相互使了一個眼色。
驀地,水湄的身體騰空而起;兩位仁兄一個抓手、一個抓腳,抬着她住巷子外飛快走去。
“你們做什麼?”她驚呼道:“救命啊!救命啊!綁……”
綁架的架字還未出口,她的嘴立時被人掩住,除了嗚嗚的呻吟,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扭動掙扎中她被入塞進一輛黑頭轎車裏。
關廷毅就坐在她身旁,冷眼望着她。
“既然不怕餓死,幹嘛把麵包和皮夾抱得這麼緊?”他扯着嘴角取笑她的動作。
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死抱着這兩樣東西不放。
“不怕死和不想活是兩回事。”她恨恨地道:“我說過我絕不會答應你的條件,你把我弄上車做什麼?”
要她主動向這個臭男人獻身,下輩子再說吧!
“是嗎?”他淡淡一笑,“你不再考慮考慮?”
“不必。”她冷然地拒絕了。
他望着她和剛烈個性完全相反的柔弱外表,“很快,你就會改變主意了。”
“開車!”他對着司機命令道。
車子緩緩向前開動。
“放我下去。”她並不打算和他一起夜遊,“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主意,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就是死,她也要安安靜靜地。
“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關廷毅自信地打斷她。
“憑什麼?”她冷笑。
他諱莫如深地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對於他閃爍的言詞,她多少有些驚疑。
這個男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為什麼他會如此自信?
難道她有什麼把柄落在他的手裏?
水湄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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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平穩地向前行進着,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在路旁停了下來。
“還認得這裏吧?”沉默了許久,關廷毅算又開口了。
這裏是……
將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抽出,水湄立刻發現車子就停在徐小芸的住家附近。
“為什麼帶我來這裏?”她疑惑了。
自從離開徐小芸的住處后,她就一直和好朋友保持距離,甚至不曾聯絡過,照理說關延毅不會再找徐小芸的麻煩才是。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逕自望向窗外,“看見了嗎?你的朋友已經回家了!”
遠遠地,她看見徐小芸就坐在玻璃窗邊的書桌前,兩眼盯着電腦不放。
“你打算親自向人家道歉嗎?”她不會忘記,這個男人為了逼走她,是如何破壞徐小芸的住處。
“就不知道你的朋友是不是跟你一樣不怕死?”他依舊答非所問。
聞言,水湄的臉色變了變。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不安逐漸攀高。
“看見那棵樹了嗎?”關廷毅指了指車子前方一棵枝葉茂密的行道樹。
樹?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立刻找着了目標物。
“那是……”她呆住了。
除了那棵樹之外,她還看見十分可怕的景象——
一名男子就伏在路樹後頭,正用一把長槍對準徐小芸所在的位置。
“她快結婚了,是不是?”關廷毅微微一笑,“現在她一定很快樂,腦袋裏絕對不會想到死這個字。”
他拿起手中的無線對講機,跟着指了指持槍的男人,“只要我一聲令下,那個槍手就會扣下扳機……”
“不要——”水湄嚇得臉色慘白。
“不要也行。”關廷毅笑得十足邪惡,“那就答應我的條件。”
“我……”
“怎麼樣?”他的眼中閃耀着勝利的光芒,“拿你自己換她一命,你說是不是很公道?”
這個混蛋居然用朋友的性命威脅她!
“你怎麼可以……”她悲憤,猶豫的心兀自顫抖。
難道她真的要向這個男人獻身?
“我為什麼不行?”他俯身向她,大手探入她的衣領,來到她胸前的豐滿。
“別這樣……”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她驚恐地向後退縮。
“你這是拒絕羅?”他緩緩拿起對講機。
“不、不要——”明白這個男人的不擇手段,她急忙抓住他的手,“我、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千萬別傷害她……”
徐小芸臉上的笑意不斷在她腦中迴旋,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找到幸福的朋友就這樣毀在莫名的報復遊戲裏。
這是關廷毅和她之間的戰爭,她絕不能拉着朋友進來陪葬。
“我說過你會改變主意的。”他自信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深知這個女人和徐小芸的交情,雖然她可以為錢背叛他,但是他賭她還未泯滅良心,至少還不至於漠視朋友的死活。
水湄縮着身體,憤恨地瞪着他。
“脫光衣服,讓我看看你。”他斂起笑容,沉聲的命令道。
從現在開始他要利用她的身體榨回過去幾年所付出的感情,而且絕不留情、絕不手軟。
脫、脫光?水湄以為自己聽錯了。
“快點!”他雙手環在胸前催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以前他總是順着這個女人的意思,在尊重的前提下,他甚至連她的身體都沒瞧過;早知她不過是故作清高,認識的第一天就該把她押上床。
“你——”他的要求今水湄為之氣結。
前座有司機,外頭有部屬,他居然要她在這裏脫衣服,擺明了就是要羞辱她。
“不要在這裏。”她斷然拒絕。
“別忘了對我說不的下場。”他晃了晃手裏的對講機。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撤走那個槍手,威脅依然存在。
水湄用力咬着下唇,咬得近乎出血,在關廷毅的脅迫下,她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反正死都不怕,她還怕脫衣服?
她不斷的自我安慰,卻還是忍不住渾身打顫。
她用發抖的手,一顆一顆、吃力地解開襯衫的鈕扣。
上衣逐漸鬆了開來,隱約露出裏頭的白色胸罩,和一對被包裹住的挺翹飽滿。
纖細的她並不是波霸型美女,嬌柔的外貌卻引人垂憐,更能挑起男性的佔有欲。
關廷毅是個男人,自然不例外。
望着她若隱若現的嬌軀,一股佔有的慾念不斷在他體內蠢動着。
今晚他是要定她了!
斂下眼,她避開他訕笑的目光,儘可能使自己在這場屈辱的遊戲中麻痹,不讓自己的畏懼和脆弱成為他額外的戰利品。
她嘗試着木然,可惜並不成功,準備卸去襯衫的雙手依舊不聽指令、兀自顫抖。
“夠了!”
當她裸露的肩頭映入眼帘時,關廷毅突然粗聲粗氣地阻止她的動作。
這是他的女人,他完全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她的甜美。
他的女人?這個突然閃現的念頭令他感到不解。
到目前為止他只打算羞辱她,讓她受盡難堪后再一腳踢開她。早在得知她的背叛時,他就已將她剔除在自己的生命之外。
對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關廷毅突然生氣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在一起太久,習慣成自然,才會令他產生這種錯覺吧!
聽見他的特赦令,水湄不禁鬆了一口氣,可是心情依然沉重無比。
就算能逃得過一時又如何?
從他充滿慾望的黑眸中,她已經看出自己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