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婦人急得六神無主,不待她回應便說道:「小主子已經病了幾天,原本熱已經退了,但不知是怎麼回事,今日一早又發起熱來,大夫開的葯餵了也不見效果……」

她知道城主與小主子的阿娘感情不睦,間接地也跟孩子不親,加上近日是城主再娶的大喜之日,她只敢讓小主子在寢房裏看書練字,不敢放小主子四處走動。

若不是到了這節骨眼,她絕不敢煩勞新夫人。

對了,溫泓玉這才憶起,霍循有個稚女在堡中。

心思一定,她作了決定。「嫣然,你去城裏請大夫。娜孜古麗,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孩子嗎?」

雖沒料到新夫人如此焦急,可娜孜古麗來不及感動,頷首急道:「奴才這就帶夫人去!」

溫泓玉跟在奶娘身後,責備自己怎麼會粗心到忘了孩子的存在。

姑且不論她和霍循的關係是否有進展,於情於理,她都該找個時間去和孩子說說話。

畢竟嫁進霍家,她註定要當現成的娘,成為孩子的後娘……

想起「後娘」兩字,溫泓玉不禁打了個哆嗦。

為了這孩子,她想得很多,心裏竟有些忐忑,怕被孩子討厭、抗拒。

待她來到床邊,看到那張粉雕玉琢的蒼白小臉,柔軟的內心像是被誰緊緊掐住似的,冒出源源不絕的憐意。

這孩子的模樣出乎她意料的好看。

她有張嫩嫩的小臉,五官細緻,兩道略顯英氣的眉濃黑入鬢,鼻形俏挺,菱形小嘴上唇薄下唇飽滿。

可能是因為發熱難受,額心沁着薄汗,兩道眉擰成結,小小的嘴微張,急促呼息。

這孩子是六歲還是七歲?溫泓玉因為她過分瘦小的身形辨不出年紀,卻因為孩子難受的模樣,心被揪扯了下,隱隱泛痛。

她掏出帕子為可憐的孩子拭去額上、身上的冷汗,又望向娜孜古麗。「可以幫我盛一盆涼水過來嗎?」

她想將帕子浸濕擱在她的額心,或許無法馬上退熱,但應該能讓渾身發熱的孩子好受些。

娜孜古麗頷了頷首,忙去取水。

彷佛感受到她溫柔的碰觸,霍然朦朧地睜開眼看她。

孩子病着,實在不好立即說明兩人的關係,再說,也不知孩子意識是否清醒。她扯出一抹滿是心憐的微笑,柔聲問:「想喝點水嗎?」

霍然只是張着似貓般的眸,有些迷惑地靜靜凝着她。

印象里,只有奶娘會這麼溫柔對她說話,但眼前這個說話好溫柔,長得好美、好美的女子不是奶娘,是誰呢?

對她的沉默不以為意,溫泓玉一雙柔荑撥開孩子鬢邊濕了的髮絲,一邊說:「我已經讓--」

話到嘴邊,卻因為霍然的小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而頓住。

「阿娘……」

微啞的軟軟童音逸出,溫泓玉身子一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響應。

「阿娘……不要丟下然兒……」

她的心因為這孩子而微微一促。

落入耳底的話雖簡單,卻充滿了渴求,讓她捨不得道破。不過……真要說起來,她的確是孩子的阿娘啊!

頓時,她胸口漲滿柔情,一手握住孩子的小手,忍不住承諾她。「放心,阿娘會一直待在然兒身邊,不會走開。」

「阿娘、阿娘……」感覺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溫柔軟膩,霍然瞬也不瞬地凝着她,反覆地低聲嚅着。

她彷佛怕她隨時會消失似的,小手將她握得緊緊的,那雙定定望着她的眼眸閃着憐人的水光,溫泓玉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出嫁前,她聽說霍循的前妻生下孩子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加上忙碌的城主阿爹,她能料想這孩子有多孤單寂寞,多麼渴望母愛。

方才,她還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當個稱職的後娘,但見過孩子后,她卻在突然間有了信心。

如果這孩子不排斥她,兩人若處得好,或許當現成的娘也不錯。

真希望霍循能明白她真心想要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回應她的情意……

【第四章】

大夫看過孩子的狀況,確定只是上一迴風寒未愈,二度染上風寒所致,加上霍然體弱,才會讓病症加劇高燒不退。

送走大夫,嫣然到廚房煎藥,而溫泓玉則要娜孜古麗將孩子交給她,讓她歇息一日。

「夫人……照料小主子原本便是我的職責……」

溫泓玉豈會不明白她的擔心,柔聲道:「昨夜你顧了孩子一整夜,應該也累了才是,這會兒剛好她把我當阿娘,把我手握得緊緊,見不着你應該不會哭鬧才是,你就趁這時放心去歇着吧!」

聽着新夫人的話,娜孜古麗感動不已。

在聽聞城主要再娶,且娶的是中原的貴族千金時,她還擔心小主子會受苦。

沒想到新夫人不但是個年輕溫善美麗的女子,似乎還挺喜歡小主子的,讓焦慮的她稍稍放了心。

「那就有勞夫人多費心了。」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笑,要她放心歇下,嫣然跟着端了杯摻了退熱藥粉的葯湯進門。

「小姐,大夫吩咐,先讓小主子喝下藥湯,另一帖葯在廚房煎着,差不多用晚膳時可以喝。」

「嗯。」她吩咐。「你去調半杯蜜糖水過來。」

嫣然趕緊領命辦事,溫泓玉的眸光落在睡得極不安穩的霍然身上,開口喊:「然兒,起來,阿娘喂你喝葯。」

聽見她的輕喚,霍然再次睜開那雙貓眼,定定瞧她。

見她又靜靜地瞠眸瞅着自己,溫泓玉輕聲細語地哄道:「葯也許很苦,阿娘讓人調了蜜糖水,喝完葯再喝甜甜香香的蜜糖水,好不?」

不似一般小孩聽到喝葯便苦着臉哭鬧,霍然倔強地嚅聲道:「然兒不怕苦。」

原以為要哄她喝葯是件難事,但依這狀況看來似乎不難。

「真乖。」她打從心底喜歡這乖巧聽話的孩子。待霍然逕自坐起后,她一勺一勺地喂湯藥。

葯一喝完,嫣然的蜜糖水還沒送到,霍然卻朝她伸出手,怯怯出聲。「阿娘……抱……」

那隻伸出的嫩臂微微發顫,溫泓玉可以想像自己若拒絕,會帶給孩子多大的傷害。

她彎身接過那瘦小嬌軟的身子,感覺孩子將小臉偎靠在自己的胸懷裏,一雙小手怯怯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不管她是因為病得胡裏胡塗才把她當娘,或是年紀尚小,無法掩飾想要娘親的渴望,她都無法拒絕孩子的依賴。

她將懷裏的小身子摟抱得更緊,不時摸摸孩子的頭、輕拍她的背,給她渴望的母愛。

嫣然端着蜜糖水進房,見到的便是主子抱着霍然的模樣,忍不住喚:「小姐……」

聞聲,溫泓玉抬眼望着她。「剛把葯喂完,睡了。」

嫣然跟着放輕了語調,驚訝地問:「那……蜜糖水派不上用場了?」

「嗯,是個勇敢又精緻的孩子。」神情滿是憐愛地垂眸望着孩子的模樣,她喃喃自語。「長得這樣好,應該是像阿娘吧……」

嫣然探了探身子,好奇地打量主子懷裏的小人兒,有了結論。「我倒覺得小主子眉目間有姑爺的霸氣。」

「姑娘家長得像他……」溫泓玉忍不住揚了揚唇,無法想像女兒像他會是怎生模樣。

嫣然跟着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接着問:「要讓小主子躺回榻上嗎?」

「可能病着,黏人黏得緊,我多抱一會兒,無妨。」

「那我再把枕堆高,小姐抱着孩子枕靠着會比較舒服。」主子堅持,嫣然只有想辦法把環境打理得更舒適。

溫泓玉讓嫣然打理好一切,抱着孩子靠在榻邊,一雙眼卻不時關注懷中孩子的狀況。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霍循之所以不願親近她,難道是因為孩子的娘嗎?

是因為還懷念前妻,因此遲遲無法對她敞開心房?

對丈夫,溫泓玉有太多太多想知道、想問的,偏偏他忙得神龍不見首尾。

她有些擔心,夫妻關係會不會一直永遠停在這個階段。

思及這可能,她心頭微澀、無法不吃醋,卻又矛盾地惱起自己,竟然心胸狹隘到和一個死去的女人爭搶丈夫的愛?

霍循從沒有這麼厭惡過自己!

自從幾日前的清晨對妻子產生過分亢奮的反應后,他暗暗在心底罵自己千萬次,最後惱得落荒而逃。

對,便是「落荒而逃」四個字。

因為天底下沒有一個丈夫像他這樣,渴望新婚嬌妻,卻又心懼地不敢上前,所以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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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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