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孜墨鐵城地處南疆,在一片金黃戈壁荒漠中,胡楊木、沙棘環繞着鐵城而生,讓白色巨石砌成的鐵城宛如一塊青綠的翡翠,美得令人無法移視。
這一日,天高雲淡,雲朵一路迤邐至天邊,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過了午,城民放下手邊打鐵的工作聚在城門前,而城主得到消息後,已換上喜服,撤去平日駐守城門的士兵,開啟城門恭迎大駕。
城裏人人都知道,今兒個迎入的不是平時入城趕集叫賣的商販,而是來自中原的新娘子。
新娘子身分尊貴、貌美如花,爹親是中原丞相,更是中原皇帝的義女。
因為中原皇帝對鐵城的仰賴器重,所以將這朵嬌花送給鰥守多年的城主當娘子。
只見綿延約有三丈遠、重重護衛的送親隊伍離城門愈來愈近,圍在城門前的城民瞬間躁動不已,為的便是爭先一睹新娘的嬌容。
在眾人引頸期盼之下,領頭的男人發出一聲完成任務的長聲呼嘯後,率先策馬入城。
這時身形高碩英挺、蓄着一團亂胡的霍循一身喜服,威風凜凜地策馬立在城門處,等着迎娶。
一旁離城門較遠的城民臉上綻放激動、好奇,急問:「前頭的,瞧見中原新娘子沒?瞧見沒?」
「瞧見了、瞧見了,車隊中有頂結喜彩的轎子,那綉樣就是比咱們這兒細緻,紅通通、喜洋洋的,光瞧便覺得喜氣。」
「那瞧見新娘子沒?長什麽模樣?」
綴着喜彩的大紅花轎為四角出檐的寶塔頂,轎身四周罩着綉有福祿鴛鴦、麒麟送子等傳統吉祥圖案的紅色織錦轎幃,將新娘子密密護在轎中,覷不得半點模樣。
「轎幃封得密密的,壓根兒瞧不清,倒是轎邊那個隨嫁婢女模樣真好,皮膚白嫩嫩,黑眼烏溜溜的,和咱們這兒的姑娘不一樣。」
「是嘛!真是不一樣……」
陪着溫泓玉隨嫁的貼身婢女嫣然,捕捉到看熱鬧的人群耳語,嚇得將手緊緊扶在轎窗邊,嗚嗚低語。
「嗚……小姐……這裏真的好可怕啊!」
在數種民族交融下,鐵城百姓有着草原兒女豪邁熱情的性情,連臉部輪廓也較中原人深邃。
嫣然的眼掃過人群,這裏全是曬得黑亮亮、人高馬大的人,比京城中她見過的武將還可怕啊!
聽到婢女飽含驚嚇的聲嗓,溫泓玉撩開轎幃一角,由小窗伸出手握住婢女微微發顫的手,柔聲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隨嫁隊伍由長安城浩浩蕩蕩出發,出了玉門關,往北走了兩個月後,終是來到這個讓中原皇帝又敬又畏又想拉攏之地。
再一個時辰就要進入鐵城之前,她未來夫君的手下穆哲圖便命人替她換了喜服、重入喜轎,等着入城拜堂成親。
說到未來夫君霍循,她心裏不免有些怨懟。
按理說,獲得皇帝賜婚這天大殊榮,霍循該親自到京城迎接她回鐵城再辦親事,可沒想到因他得跟着礦工進新的礦區,無法親自前往中原,最後是由他的手下穆哲圖與皇帝欽點的一支騎兵,在這將近千里遠的路途中共同保護她的安全。
一開始,嫣然見到穆哲圖,便懼於他比中原人深邃的輪廓,但話說回來,她的丈夫可是瞧來比穆哲圖還要可怕百倍的人……
驀地颳起的風將轎帷吹得一顫一顫,那被風挑起的一角瓜分了她的心思,拂去她心頭悶氣。
透過那一角,她隱隱覷見鐵城風貌,寬敞城道及兩側屋舍全由米白色的石頭砌成。
石頭由外觀瞧來有些類似中原的玉石,但材質不似玉石光滑,表面紋理粗獷,看來樸實而堅固。
她正好奇石頭材質,轎子突地一頓,耳底便落入快馬奔過石道發出的噠噠聲響。
溫泓玉還來不及問清發生何事,便聽到一聲喝嘯響起,緊接着轎隊也起了騷動。
「嫣然,怎麽回事?」
「不、不知道,但穆哲圖被姑爺喚走了……」
原本在轎隊入城後,霍循要騎馬領在前頭,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緊急狀況,他竟丟下新娘子走了?!
聞言,溫泓玉顧不得地掀開轎幃探頭去看,只來得及捕捉男人策馬縱馳而去的背影。
駿馬四蹄踏過掀起一陣黃沙,在輕塵漫揚間,她瞧見男人穿着一襲以金銀綵線綉上紋飾的紅色長袍,腰間繫着金黃色的綢帶。
那寬厚的背影、英氣勃然的馳騁姿態,讓她想高聲喊住他,好好瞧清傳聞中那可怕男人的真正模樣……
雖說出嫁前她已經見過他的畫像,但若是能先見見他真正的樣貌,至少……至少能讓她有些準備,好面對傳聞中的野獸夫君!
這時,穆哲圖突地折回,目光掃向嫣然道:「礦區出了事,你們先回堡中候着,管事奧古斯會幫你們打理一切。」深眸落在嫣然彷佛瞬間石化的俏臉上,他唇角玩味一揚,瞬即高呼一聲,急急策馬而去。
溫泓玉斂住激蕩的心神,瞧向嫣然,果然見她僵杵着,薄唇抿得死緊,她暗暗掩在轎幃下的美顏忍俊不禁地笑開。
不管她怎麽看,穆哲圖都比她丈夫的畫像來得雅俊,真不知嫣然為何會懼他懼成這樣。
凝思間,轎隊再度緩緩向前移動,回過神的嫣然在她耳邊轉述。「小姐,穆哲圖說——」
「我聽見穆哲圖的話了。」她笑道,芳心卻為即將面對的事實一沈。
想到不久之後便會見到霍循,她有些局促不安,心頭不由得發緊。
這樣的心情矛盾到了極點。
方才她還恨不得立刻見着他,這會兒思及即將到來的婚儀以及洞房花燭,卻又恨不得他永遠別回來,別讓她面對那一刻……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轎隊來到霍循的居所。
由於當地缺乏木材,鐵城城主的石堡、城牆、眺望碉樓全是由米白石頭砌成,石堡正面有兩扇沈重石門,粗壯的門閂與鉸鏈讓城堡瞧來固若金湯。
石門沈沈一開,鋪着一片灰色石板的偌大廣場映入眼底,溫泓玉猜想,這廣場應可容納千人,廣場盡頭又有一扇拱形石門,這次她還不及探看門後情景,便被請下轎,走上通往石城第二層的房間。
頭上覆著形同紅帕巾的蒙頭紅,她沒能瞧清楚周遭的情況,只是聽着嫣然一路發出讓她辨不出是驚喜或害怕的驚呼。
一進喜房,房內僅有主僕兩人,溫泓玉取下蒙頭紅,關心問:「嫣然,你還好吧?」
嫣然貼身伺候她多年,兩人宛如姊妹,當初她要嫁到鐵城時,爹爹尚未幫她挑到適合陪嫁的人選,是嫣然自願陪她嫁到這遙遠之地。
「小姐,這裏、這裏真的好可怕。」嫣然哀聲道。
這一路溫泓玉已經聽過她說過無數次「可怕」,而被冠上這兩個字的,全是與鐵城有關的一切,聽久了,她竟也沒了感覺。
「你又瞧見什麽可怕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雙手將蒙頭紅摺得妥妥噹噹,擱在床沿。
「您方才沒瞧見,園子裏長了好奇怪的草,有這麽高,地上積的黃沙足足有一寸耶!」她在身上比畫著,表情激動。「這裏不是姑爺的住所嗎?怎麽和咱們城郊外荒廢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啊?」
「興許是沒空打理吧!」溫泓玉淡淡道。
出嫁時,她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倘若只是堡中長及腰高的雜草恣生未除,倒不是什麽值得擔心的事。
再慶幸的是,兄長們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沒能依她所願護送她到這兒,否則若依新郎為城務拋下她的情況,加上這堡中的狀況,恐怕會不顧一切馬上帶着她回京城吧!
不似主子那般淡定,嫣然憤憤不平地道:「大喜之日沒張燈結綵就算了,也該命人清理、清理啊!」
「既來之則安之。待事情都忙完了,我再瞧瞧堡中狀況,一起決定哪些地方該處理。」
此處畢竟是她將來定居之處,若霍循真的因為忙於城務而疏忽自己居處,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替他打理環境。
「唔,說起來姑爺也真怪,有什麽事比成親還重要嗎?不能等成親後再處理嗎?」
怕她叨念個沒停,溫泓玉趕緊道:「嫣然,你去瞧瞧隨着咱們來的轎隊、護衛的狀況,先想辦法張羅些吃食讓他們填填肚子,晚些留宿的地方也得安排。」
新郎就這麽忙得神龍不見首尾,偌大的堡中冷清得竟似無人居住,而她初來乍到,根本不知有沒有總管之類的人可以交代這些事,只能吩咐嫣然去張羅。
嫣然頷了頷首。「走了這麽久時間,大家一定都累壞了,小姐先歇着,嫣然去探探狀況。穆哲圖說,堡中有個管事,我去瞧瞧。」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讚許笑意。「別擔心我,你去忙吧!」
嫣然嘴上雖對城堡頗有微詞,但真正需要她出馬之時,絕不會推拖,十分細心勤奮,加上她又會一點拳腳功夫,也是讓爹娘同意她陪嫁過來的原因。
待嫣然離開後,溫泓玉放眼打量喜房。
分出內外寢的喜房以一面充滿中原雅風的雕花山牆隔開,房中擺設簡單而簇新,彷佛是不久前才為了喜事急急佈置。
這間房的男主人對這門親事到底有幾分意願?是與她一樣不甘心,因此未將大喜之日放在心上嗎?
思及此,她幽嘆了口氣。
原本對這親事還抱着點樂觀希望,卻因眼下的狀況與千里迢迢而來的疲憊,悄悄染上一點沮喪。
驀地,嫣然苦着臉回到喜房,那令人絕望的哀嘆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小姐,堡中根本不見半個人影。」
她終於明白為何石堡會與久無人居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因為她以極快的腳程找遍了堡中,但該有人之處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的結果實在令人沮喪。
她不由得懷疑,這個鐵城城堡壓根兒是幌子,裝飾用的!
聞言,溫泓玉可真的苦惱了。
她初來乍到,不知堡中狀況,卻也不可能不顧護送她到鐵城的轎隊和護衛。
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她身心俱疲,遑論身邊人有多累。
暗暗思索了片刻,她心裏有了決定。
「不管了,咱們先整理幾間房出來,再到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麽現成的東西可以料理。」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換下喜服。
嫣然急忙阻止。「萬一……姑爺突然回來怎麽辦?」
「再穿回喜服便是了。」
嫣然急得猛擺手。「不成不成,這些事嫣然來做,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喜房等姑爺回來比較好。」
「你一個人哪能做得了這麽多事?」溫泓玉態度堅定,已開始準備脫去一身喜服。
「小姐!這真的不——」
在嫣然的嚷嚷下,一道規律的叩門聲傳來,主僕同時一愣,心頭閃過相同念頭——原來,堡中並不是真的無人。
一抹顯然已上了年紀的嗓音響起。
「夫人,堡主今晚應該沒辦法趕回來行禮,請夫人先行歇息。」話落下,不待房裏人回應,老者旋身離去。
溫泓玉一個箭步上前開門,望見一個徐緩前行的背影,喊道:「老伯,請等等!」
老者頓下腳步,旋身望着她許久才開口。「夫人有什麽吩咐?」
既然無法趕回來行禮,那她只能先請老人幫忙安排轎隊和護衛吃食、留宿的事。
說出心中所求,老者徐聲回道:「夫人放心,這些事奧古斯會處理。」
她趕緊又問:「那堡中狀況可否順道同我的婢女說說?」
雖然這中原女子尚未與主子行婚儀,但名義上已算是堡主夫人,他自然不可能拒絕。「是。」
溫泓玉暗鬆了口氣,讓嫣然跟着老僕四處瞧瞧狀況。
待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榻上。
將事情交代給手下的人去做,代表她這個無事可做的新嫁娘得乖乖留在寢房中繼續發獃……以及胡思亂想。
深夜,一室無聲,空蕩幽寂。
在內寢的榻邊,無事可做的溫泓玉終是抵不過疲憊與睡意,靠着床柱沈沈睡去。
「小姐、小姐……」
在熟悉的叫喚中,她逐漸醒來,卻發現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不及開口問,啪地一聲燭火亮起,瞬間映亮整間寢房,驅走滿室黑暗。
「什麽時辰了?」
「已經過戌時了。」
「這麽晚了。」她揉了揉發酸的肩頸,訝異自己竟然還穿着喜服,就這麽坐在榻邊睡著了。
「奧古斯說姑爺今晚估計是趕不回來,所以奴婢燒了熱水讓小姐好好洗浴,舒舒筋骨再歇下。」
這一路,水源取得極為困難,每日僅能以少量的水擦身、洗臉,入浴是奢侈的想望。
這會兒聽到有熱水可用,溫泓玉感動不已,放眼一瞧,卻被擱在內寢的那隻大木桶給怔住了。
早料着主子會出現如此反應,嫣然沮喪地道:「沒辦法,奴婢只找到這隻姑爺專用的大浴桶,不過聽奧古斯說,姑爺並不常用。小姐也不用擔心,奴婢已經把內外洗刷得乾乾凈凈。」
霍循人高馬大,是該用這麽大的浴桶,簡直夠讓她和嫣然兩個人一起泡進桶子裏。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不佩服嫣然,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無聲無息地把這麽大的桶子搬進寢房、汲滿熱水,等着她入浴。
「好嫣然,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是奴婢該做的事,小姐這麽說,是折煞奴婢。」嫣然皺起秀雅的眉,邊替她寬衣邊催促。「小姐快入浴,瞧入夜以後的涼意,說不準熱水很快就涼了。」
溫泓玉頷首,任她替自己寬衣,不忘問:「那其他人安頓好了嗎?」
「嗯,大夥兒已經用完膳、歇着了,小姐不用擔心。」
她充滿感慨地鬆了口氣。「嫣然,有你真好。」
被主子稱讚,嫣然嘴邊懸着歡喜的笑,一張臉紅撲撲的十分討喜可愛。「小姐你知道嗎?若不是奧古斯領路,奴婢真的會在堡中迷路。奧古斯說,石堡是由數座建築層層疊疊建起,有上百個房間,各層與房間的小道、石梯四通八達,不過基本上底層是地窖及糧倉,第一層是迎賓大廳、廚房及傭人房,第二層是住室,頂層走過石梯後是露台及碉樓。」
果然,有人領頭便是不一樣,嫣然很快便摸清了城堡結構與狀況,但溫泓玉還是忍不住憂心地問:「聽起來倒似咱們中原的深宅大屋,院落重疊,院園相通,只是……這堡中不會真的只有奧古斯一人吧?」
「聽說還有個照顧孩子的奶娘。」
她頷首。她已經聽說霍循死去的妻子幫他生了個孩子,只是……堡中僅有個老管事及奶娘,莫怪會荒涼至此。
「今晚小姐就別想那麽多。」
她一如過往在府中伺候主子的方式,替主子盤起及腰的長發,為她擦背。
「嫣然,你忙了好一會兒了,去歇下吧!這些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這怎麽可以?」
嫣然自小在相府里長大,主子為天的念頭已根深柢固,這會兒都還沒伺候主子上榻,自己怎麽能先行歇下呢?
「來到這裏,難不成我還要當個等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嗎?」話落,她將螓首靠在用幾層布巾墊在桶緣的枕上,一副無須再說的口氣。
熱水漫至她的頸肩處,溫度雖然不及平日在京中泡得那樣舒適,但在氤氳熱氣中,她感覺筋骨放鬆,舒服得讓她連話都不想說。
嫣然為難地杵在原地好一會兒,不知如何是好。「小姐……」
輕合的墨睫掩住水眸,語氣嬌柔卻不容拒絕。「聽話,去歇着,明兒個起,說不定還有好多事得做呢。」
嫣然又堅持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奴婢將乾凈的布巾擱在一旁,小姐別泡太久,萬一水涼了,會染上風寒的。」
聽着她叨念,溫泓玉僅是掀了掀水潤的嫩唇,揚起一抹淺笑當作回答。
嫣然離開後,室內恢復原有的靜謐,她暫時拋開煩心事,靜靜地享受這難能可貴、且或許極為短暫的熱水浴。
不知過了多久,水溫漸涼之時,她隱隱約約有種自己被誰窺探的錯覺。
難道嫣然還沒走嗎?
溫泓玉疑惑地睜開眼,倏地看到外寢似乎有個人影……
因為隔着一道山牆,加之她完全沒想到有人會進入房中,因此嫣然點起的燭火全擱在內寢。
凝着那在暗夜中被燭光勾勒出的高大身影,她屏住呼吸,好半晌,才揚聲顫問:「誰?誰在那裏?」
她身上一絲不掛,更不敢貿然起身,只得取下方才拿來墊頭的布巾攤開來遮住上半身。
她該做些什麽保護自己安全?房中有什麽能當自己的武器?
就在溫泓玉以為一切僅是錯覺時,那怔杵在夜色中的身影,緩緩往前踏了一步,對方手中的燭火跟着亮起。
那微不足道的光映亮了暗夜中的身影。
入了夜,寒涼的風在房中回蕩,燭火不安地左右搖晃,在暗影中的那張臉龐上映出晦暗詭異的交錯光影。
那張臉似曾相識——
英挺霸氣的雙眉色澤濃如墨,鼻樑挺直,接着便是一團亂胡映入眼底……
認出了男人,溫泓玉心一急,想起身撈些什麽好遮住自己,卻因為太急,腳在桶底一滑,整個人沒入大大的浴桶當中。
「唉呀!」
她想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溫水竄入口鼻,讓她忍不住嗆咳了起來。
隱約中,她聽到一個十足陽剛的低咒。
雖然還沒舉行儀式,但人都已經在喜房了,今夜勉強可算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兩人頭一次見面,怎麽會是這麽狼狽的開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