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拓宇竟然找到她了,竟然知道她在難過……雖然最後她拒絕了,可是他的吻,他的溫柔和他的話,卻如巨石一般,擊潰了她心中的防守線。
只有自己才會知道,當時有過怎麼樣的迷醉,幸好,理智還是冒頭了,可下定的決心、堅定的話語,卻又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攪亂了心緒。
他說,想進一步……發展。
“渺渺,你回來了?”溫和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心緒中挽救出來。
凌父醒了,雖然帶着剛醒時睡眼家忪,可是慈愛熟悉的神態讓凌思渺慢慢安定了,這裏是家,有什麼過不去的在這裏都不足為懼。
“怎麼臉這麼紅,是房間暖氣開太大了嗎?”
“沒有,爸,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地撫了撫臉,不放心地問:“腿疼嗎?醫生有沒有說啥時可以出院?”聽說凌父是幫鄰居修理櫥窗時摔下來,摔裂了腿骨,現在看到只是夾了夾板,沒打石膏,凌思渺的心也放下不了少。
凌父笑着搖了搖頭,“不痛了,其實也沒啥大事,是你媽不放心。”
凌思渺先去將他扶起,墊了枕頭讓他斜靠着,又倒了杯水,“傷筋動骨的事哪能不小心,是該好好休息的。”
“嗯,可惜老林家的櫥窗也還沒給他修好,這些天你媽和你妹妹一聽說這事就生氣,真對不住老林,說好了要幫他修好的。”凌父笑眯咪的語氣略帶惋惜,似乎這麼多天惦記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鄰居家的櫥窗。
凌思渺老老實實地點頭贊同,“回家時我去林伯伯家看看,如果還沒好,我看看能不能試着修下。”
凌父欣慰,誇讚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到門口傳來清清脆脆的不贊同女聲:“還修!他們家的櫥窗壞了不會自個請人修啊!爸,你腿都摔了,難道還想姊姊也摔了一塊住院嗎?”
來的人是凌家二女兒凌思琦,一看到她,父女倆不自覺都有點心虛。
雖然凌思琦只不過是高中生,但因為凌父和凌思渺都屬於那種頭腦發熱的老好人,凌思琦卻酷似凌母為人精明,所以母女倆就一直對老好人父女採取監管政策,這就養成了凌父和凌思渺一見到她倆,就自覺變成被管制狀態。
凌思琦來了沒多久,凌母也將凌父的晚餐送來,一家四口親親熱熱地說了會話,母女三人就結伴回了家。
是夜,凌思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去敲開了凌母的房門。
“媽。”她揭開被子和凌母擠在一個床上,就像小時候作了惡夢后一樣,只是後來因為凌父在的關係,母女倆已經很久沒有同床睡過。
她緊緊地依附着凌母,享受母親微胖的懷抱與體溫,吸了吸鼻子,“你總說我和爸爸傻,那為什麼你還會喜歡爸爸?”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凌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女兒皺起的眉眼,心裏突然有些透亮,“怎麼,遇上好男人了?他嫌你?”看樣子,女兒像是遇上感情的煩惱了。
不承認也不否認,凌思渺只是再往母親身邊靠了靠。
凌母本來有些衝動想說,誰這麼沒有眼光嫌棄自家女兒,想了想平時女兒那種只顧別人不顧自己的傻勁,十足學到丈夫的好心腸,會嫌棄她的應該也只有替她不值和心疼的人吧。
於是把話又吞了回去,認真而謹慎地說:“你爸爸是你親生爸爸的朋友。你親生爸爸死了三年,我一個人帶着你,都是靠他幫襯着過日子。開始時也覺得這人太憨,總吃虧,就是一個老好人兼呆書生,可是久了就會覺得,人生難得遇上一個肯這樣全心全意為你和對你好的人。”
“是嗎?我也覺得爸爸很好。”凌思渺喃喃地贊同。
凌母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啊,雖然不是老凌親生的,卻十足和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整天想着別人,顧不上自己。”這些年,凌母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明明思琦才是凌父的親生女兒,怎麼反倒是思渺的個性和凌父像了個十足呢?一點都沒有遺傳到她親生父母的精明,難道這就是生不及養?
“呃,沒有啊……”
“睡吧女兒,別想太多了,如果那個人真嫌棄你,你就回來,媽媽帶你去相親,這個世界,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凌母雄心壯志地保證。
“噗!”凌思渺樂了,“嗯,到時媽媽給我找個好的相親。”她是開玩笑地附和,卻沒看到凌母眼中閃着認真的光芒。
一直想着女兒最好回到身邊的凌母,覺得在家這邊找個人給她相親這個想法實在好極了。
“拓宇,想什麼笑得這麼邪惡呢?”季千邢勾着鄭翎的脖子,兩人一起湊在沈拓宇的辦公桌前,八卦的是他,卻偏拉上老實的鄭翎。
鄭翎漲紅了臉拚命撥開他卡在脖子上的手,“混蛋,透不過氣了。”
輕嗤了一聲,收回季千邢表示邪惡的那個笑容,沈拓宇正色,“這季的財報出來了,盈利不錯,想辦個春遊活動獎勵下員工。”
“要冷死了,還春遊?”剛過完年的初春冷得要命,季千邢苦臉,他寧可坐在暖氣房裏辦公。
“能攜眷嗎?”鄭翎盤算了下,可行。
沈拓宇點頭,“嗯,帶上安蕎,去泡個溫泉怎樣?”手指在桌上輕叩了幾下,不經意般問:“公關部裡外地的員工多嗎?回來齊了嗎?”
外地的員工在過年前後都會將假期排一起休了,這天是才開工第一天,這話問得也尋常,鄭翎搖頭,“家不在本地的有五人,只有一個凌思渺老老實實提前回來了,其他一聽說今年開工紅包可以延後到十五才領,都還沒回來呢,怎麼,有安排?”
“人事部那邊問今年的春酒是不是本周吃,我讓他們統計人數。”
季千邢怕冷卻好熱鬧,一聽來了精神,“我這邊人回來得差不多了,怎麼不問我?”
沈拓宇眼都不抬一下,“自己有嘴。”
“嘿,老鄭,分明他在偏心你,老闆垂青,記得回頭請吃飯。”
鄭翎笑,“今晚我打算請下屬吃飯,你要作陪?”潛台詞是,你好意思跟來的話,儘管來。
“哦,今晚正好我也沒着落,一起吧。”應聲的卻是沈拓宇,帶笑的臉上儘是感興趣的模樣。
“那我這種重量級的員工,肯定是要陪在老闆身邊的。”季千邢順着台階就下。
今晚部門吃飯,凌思渺感到有點納悶,莫名其妙的大老闆沈拓宇和另一個高層季副總也來了,更莫名其妙的是,三大桌子人,她就被安排到上司那一桌了。
回家過了個年,媽媽拚命做好吃的,臉都長圓了,本來打定主義少吃當減肥的,可是一桌子人就她年紀小,像是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到了她的身上,這個拿她打趣,那個勸她多吃,最後苦着臉,看着一大碗的肉菜。
起因就是因為沈拓宇的一句話:“家不在這邊的同事,過年還得來回奔波,今晚要好好照顧下。”這桌也就她一個外地人……
她心裏十分忐忑,既怕見到沈拓宇尷尬,又實在想揪他到一邊問問,那個進一步發展還算不算數。不管怎麼樣,今晚的碰面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肯定沒有膽子現在揪他去問,完完全全就只剩下尷尬了。
回家的前幾天她就想明白了,既然對沈拓宇是有好感的,那麼總是膠着不清是不行的,要嘛就一次痛痛快快地死了心,要嘛就兩個人真的可以在一起。
她因為心裏的想法食不知味,沈拓宇看着悶頭不作聲的她,卻感覺心情太好。
“來,凌小姐,這燜牛腩做得不錯。”伸筷將一大塊豐肉挾她碗裏。
“謝謝沈總。”凌思渺被他那聲凌小姐嗆着了,她抬頭給他一個過分燦爛的笑容,要裝誰不會。
鄭翎笑了,“是該好好謝謝沈總了,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跟着他做事。”
“謝謝沈總。”只好又道一次謝。
“哎呀,這個可不能光憑嘴巴說,來,酒杯端起,還不趕緊敬酒。”季千邢是最好熱鬧的,見機起鬨勸酒。
凌思渺老老實實端起紅酒杯,敬酒,“沈總,敬您一杯。”作勢就要一口氣將半滿的酒幹掉,卻被沈拓宇和鄭翎一前一後阻止。
季千邢也在這時拿起酒瓶,“慢來,敬人酒哪有不倒滿的。”
沈拓宇本來想讓她慢點,突然又想起那次她醉酒的模樣,再看到鄭翎關心的模樣,更是收回了正想出口的話,笑了笑也就不去阻止季千邢往她杯里添滿。
“思渺酒量不好,千邢你別瞎起鬨。”鄭翎繼續伸手去攔,季千邢手一抬將他的杯子也拿起來,“這樣,你下屬的酒,你來替?”二話不說也添了個滿。
“別,鄭副總,我自己來。”邊上那些經理、副經理主管一干人也笑起助勢,只有鄭翎一個人在攔,凌思渺看不得上司受累,連忙一抬手乾脆利落喝了個乾淨。
“好樣的!”季千邢和同桌的幾人都為她喝彩,季千邢還不放過鄭翎,指了指沈拓宇面前還沒喝的酒,“酒杯舉起來哪有放下的,老鄭,沈總還等着你呢。”
卻聽凌思渺脆聲笑了,“季副總,這杯是我向沈總致謝的,沈總得先和我喝了呢。”滿滿一杯紅酒下去,她的臉已泛紅,將酒杯一翻以示已見底,對着沈拓宇說:“沈總,您的酒還沒喝呢。”見不得別人欺負對自己好的人,這就是凌思渺的個性。
沈拓宇在一片笑鬧聲中越發的顯得冷靜,安坐着臉上保持一貫的微笑,“好。”也幹了面前的酒,喝下去時,清亮的眼神深深地凝視着凌思渺,看得她有些生怯。
明明這麼柔和的眼波,她怎麼就感覺到他不高興了呢?有些瑟縮,她趕緊移開目光。
那頭季千邢還在鬧鄭翎,一個熱血上涌再加上不願再細想沈拓宇目光的探究是為了什麼,凌思渺直接又將自己的杯子倒滿酒,響亮地沖季千邢一舉杯,“季副總,我敬您,先干為敬。”一仰頭,又是喝盡。
“嘿,老鄭,這小丫頭倒是心疼你啊。”季千邢坐下耍賴,“我可沒說我要喝這杯。”
“為上司分憂是我這做人下屬的分內事,季副總您要是不喝,就是我誠意沒到,我再敬您一杯。”凌思渺又倒下一杯酒,喝完。
一連喝了三杯滿滿的酒,她的臉紅得像透亮的蘋果,瞳仁也開始染上水水的一層霧色,就這樣一直舉着酒杯站着緊望着季千邢,大有他不賞臉她不坐下繼續喝的勁頭。
鄭翎看着已呈醉意的凌思渺,有些感動,於是去搶季千邢手裏的紅酒瓶,也給他滿上一杯,出言相激:“千邢哪有敬酒不喝酒的,你看你把我下屬都弄得較了真,你當主管的不會這麼沒風度吧。”其他人也開始起鬨,喊季千邢喝酒。
“千邢,眾意莫違,你還怕這點酒?”沈拓宇也悠然地開了口,拿起已被添了酒的杯子,“這樣吧,我也敬你一杯,凌小姐喝了多少你就多少好了,我這就算了不用你多陪一杯。”
都這樣了,季千邢哪還有不喝的理,笑着連喝了三杯才停,“得,你都喝了,我哪能算了你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