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喬木自認不算是太精明的男人,但也不至於笨到什麼也看不出。找了一個機會,他直截了當地追問寧夜紫:“你和你們家欒義問怎麼了?”

她專心繪製着最新設計的珠寶款式,自從“碎星”摘得年度珠寶設計頭冠,工作室的生意和知名度一樣越來越好,寧夜紫也忙得不可開交,哪兒有心思理那些閑話。

“沒怎樣——如果你有工夫,就幫我看這份合同。”

喬木接下合同,快速瀏覽了一遍,“你要把工作室擴展到香港?”

寧夜紫已經開始籌劃了,“香港的珠寶業在亞洲發展得很迅猛,想要搶佔更多的市場份額絕對不能放過香港——這還是從前你對我說的呢!”

她怎麼會突然有了這種想法?喬木發現她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夜紫,你去香港,你們家欒義問怎麼辦?”

寧夜紫一邊對指環部分進行修改一邊答腔:“我去哪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前兩年他就提議要將業務拓展到香港,是她說自己要當個顧家的好女人所以沒有達成,怎麼現在全然變了一個人?

“你和你們家欒義問之間……沒事吧?”

“我們……結束了,這算不算有事?”

她的回答再稀鬆平常不過,好像不牽扯到任何感情因素,所有的一切就這麼完結了,反弄得喬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個話題,“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麼會突然分手?如果有什麼誤會兩個人還是解釋清楚比較好,夜紫,你……”“你要是我朋友就什麼也別說。”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忘記了,為什麼他還要提起?

寧夜紫握着鼠標顫抖的手讓喬木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不可否認他一直壞心眼地期待着有一天他們會分手。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當他看到眼前強忍着眼淚,漠視傷口的夜紫時,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拍拍她的肩膀,這一刻他才敢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頭,“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她笑,笑給他看的,“我還正有事要請你幫我呢!”其實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正好喬木跳進了陷阱里,“請你幫我給欒義問留言,讓他把我的東西整理好,然後約個時間你幫我取回來。我所有的衣物都在他那裏,如果要我全部買新衣服,那可是一筆龐大的開銷,我才剛成了失婚女人,不想再失錢財了。”

她說得輕鬆,笑容卻沒有融進眼裏。喬木知道她和欒義問之間的事他不該介入,也無法介入,但對於她的請求,他卻無法拒絕。

“好,我幫你給他打電話。”

他作勢拿起她辦公桌上的電話就要打,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迴避。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才有人接聽,電話那頭的欒義問氣喘吁吁,像是急匆匆趕過來接聽的。

“喂!”

那聲音里潛藏的期盼,喬木沒有聽錯,“您好,欒先生嗎?我是寧小姐的同事喬木,我們見過面的。”工作室剛成立的時候。

那時候欒義問常常來接夜紫下班,兩個男人會不期而遇,這兩年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他們幾乎已經忘記對方的容貌。

欒義問握着電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喬木也不喜歡這樣尷尬的氣氛,他只想趕緊結束通話,“是這樣的,寧小姐請您把她的東西收拾好,然後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們倆約個時間,到時候我會去取回那些東西交還給寧小姐的。”

“為什麼是你?”欒義問的聲音陡然間大變,“既然是她的東西,為什麼她不自己回來取,而要你幫她?為什麼?”

“這……”

這讓喬木怎麼回答呢?他望向坐在他對面的寧夜紫,這個距離她應該能聽見他和欒義問之間的交談,為什麼她不回答?

在喬木的沉默中,欒義問像是察覺了什麼,他忽然對着話筒喊了起來:“夜紫,我知道你就在電話旁邊,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跟劉靜薇真的只是朋友關係,我們只是比較聊得來,我會慢慢淡化跟她的關係,你不要……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被掐斷了,這出自寧夜紫之手。

喬木望着她,她緊盯着電腦顯示屏,他們誰也看不清誰的心。兩個人就這樣靜默地坐着,直到一陣嘈雜聲打擾他們倆的清凈——

“夜紫!我知道你在裏面,夜紫,你聽我解釋!夜紫——”

是欒義問,他居然追來了工作室,他們戀愛談了七年,這中間爭吵無數,但他從來沒有追來過這裏。

寧夜紫坐在電腦前,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怎樣。

最後還是喬木心軟了,他想打開門讓欒義問進來跟寧夜紫好好談談,沒等他站起身,她已經先一步拉開了房門。

他們畢竟相愛了七年啊!任何事也無法阻隔他們倆的感情——喬木這樣想着,卻看見寧夜紫以木然的神情望着門外那個陷於瘋狂的男人。

“你有什麼事?我以為我們在醫院已經把所有問題談完了。”她說話的時候,手指無意識撫弄着左手背上的傷口,紅腫的傷口清晰可見,這一次她傷得太深。

對欒義問來說所有的問題從醫院才剛剛開始,“夜紫,咱們倆回家好好談談,行嗎?我不想失去你,畢竟我們在一起七年了。”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對劉靜薇翻譯投入感情。”他沒有腳踩兩條船,可兩隻腳卻又都沾了水,這是現代感情生活里最常見也最難解決的一種。如果她寧夜紫笨一點,也許不會鬧到這一步,可她偏生就是裝不了傻,“既然你來了,那也好。我把新家的所有買賣合同全部交給你,你幫我把東西整理好,過兩天我去取,然後咱們再無瓜葛。你想娶劉靜薇、馬靜薇、呂靜薇……跟我都沒有關係。”

為什麼在他看來很簡單的問題,到了女人眼裏就變得那麼複雜呢?欒義問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離開,“夜紫,你要我說多少次?我跟靜薇沒有任何超乎尋常的關係,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相信,她當然相信,相處七年對他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我知道你們倆沒有肉體關係,只不過她愛你,放不下你;而你寧可選擇跟她保持朋友關係,也不願跟我結婚。”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選擇她。”

“你也沒有選擇我——這才是重點。”

寧夜紫煩了,不想再為同樣的問題爭執下去,“我會儘快去收拾衣物,也會把房屋合同全部留給你。如果你有什麼要跟我分清楚的,就趁着這幾天多做準備吧!”

她轉身欲走,欒義問猛地拽住她的手,卻疼得她痛叫出聲。他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被打點滴的針拉出的傷口變得又紅又腫,長出醜陋的疤痕。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的。”

又是“對不起”,寧夜紫覺得最近這段日子自己過得很奇怪,為什麼身邊每個人都在向她道歉?

她靠着門揉着自己受傷的手,眼裏心裏都是對自己的心疼,“好奇怪啊!你跟我說對不起,她跟我說對不起;你說你不是有意弄疼我,她說她不是故意插入我們之間;你說你不想傷害我和她,她說她不想傷害你和我——那我呢?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倆傷害?”

她迅速關上門,將他們倆用門分開。一個在里,一個在外,從此互不相干。

“我走,我成全你們,就因為你們倆都不是有意要傷害我。”

鼓足勇氣,寧夜紫走進她的新家,她有大門鑰匙,卻沒用上幾次。等這個房子建好,卻等了整整三年。

之後,她費盡心思裝修佈置她和欒義問的新房,卻沒想到自己根本不會住在這裏,她所做的一切套句老話,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早知道,也許當初她根本不會三挑四選,選了這處套房。全是白費工夫!白費工夫啊!

推門走進去,寧夜紫聽到了她最不想聽的聲音——

“義問,你回來了嗎?我快做好飯菜了,你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吃……”

那道聲音的主人從廚房裏鑽出來,在看到寧夜紫之後倏地住了嘴。劉靜薇不自在地垂下腦袋,一副愧疚的模樣。

寧夜紫發現,她常常露出如此無辜又自責的表情。

到了這一刻,還有必要嗎?

寧夜紫不動聲色地走進卧室,開始整理屬於她的東西。劉靜薇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跟了進去,“寧小姐,你別誤會,我不住在這裏。我是看義問最近消瘦得厲害,所以來為他做幾個菜,等陪他吃完飯以後我就走了。真的!你真的別誤會。”

寧夜紫忙着收拾東西,根本沒空搭理她。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沒關係,你就是住在這裏跟我也沒有任何關係,我不關心這個;還是……我沒誤會,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算了,現在的寧夜紫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她將所有屬於她的東西塞進箱子裏,也不整理,只是一個勁地往裏塞,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帶着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家。好在他們剛搬進來不久,很多東西尚未來得及整理就放在箱子裏,這倒省去了她許多麻煩,現在只要原物搬回就好了。

劉靜薇顯然沒有留意到她的真實想法,還一個勁地妄想幫她的忙,“寧小姐,我幫你收拾吧!這些衣服的料子很精緻的,你最好把它們疊整齊再塞進去;還有這些書,看起來很重,你把它們放進紙箱子裏,找個時間喊搬家公司的工人過來幫忙吧!要不然,讓義問送到你那兒也行……”

她無法再說下去了,因為寧夜紫冷峻的目光像兩把鋼叉同時戳穿她的上下嘴唇,迫使她張不開嘴。

劉靜薇的腦子在嘴巴之後發揮作用,她清醒地意識到她再度傷害了寧夜紫,“我……我不是……”

“你又想向我說‘對不起’嗎?”寧夜紫從中間截斷了她的話,她什麼也不想聽。拎着箱子,拖着沉重的書,她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劉靜薇想衝上前幫她忙,卻被寧夜紫用箱子推到一邊。

如果她真的想幫忙,就把這個東西交給他吧!

寧夜紫將一串鑰匙交到劉靜薇手上,“這個——給欒義問先生。”交還了這串鑰匙,她的身邊再無任何不屬於她的東西了。

她走得很瀟洒,望着站在門廊上流露出憐憫目光的劉靜薇,她甚至替自己關上了房門,斬斷所有的後路。

然後——

然後她開始覺得手上的行李有萬斤分量,她的身體被這些沉重的東西壓倒在地,抱着膝蓋,她的眼淚衝出了閥門。

“嗚嗚嗚——”

她放聲大哭,當初裝修的時候,她特意對大門做了隔音措施,這一刻她的心思倒是幫助了她。她可以沒有顧忌,無須顏面,不管美醜地蹲在這裏放聲大哭,為自己最後的情感做禱告。

然後,結束。

沒有任何預兆,當欒義問走出電梯的時候,眼前暴露的就是寧夜紫號啕大哭的身影。

記憶中,她從不流淚的。所以,即便是她打哈欠不小心流出的液體,他也會很專註地看着、欣賞着。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很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他才不想讓任何女人因為他而落淚。卻沒想到,最終,他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大聲哭泣。

他錯了,他知道自己真的錯了。

所以,他想挽回。

欒義問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他跪下來,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夜紫,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傻了,面對他的求婚,她徹底地傻了,淚尚未止住,她卻不知道該換何種表情。她在心裏計劃過一千次、一萬次他向她求婚時的場景,她甚至偷偷練習過這個時候她該展現的最美的笑容。

可是沒有一次,她能猜到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不是用笑容迎接,而是用淚水告別。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太晚了嗎?”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真令人難以琢磨,“我幫你擔下了結婚要準備的一切,甚至連喜帖都寫了,可你都沒有向我求婚。現在我已經決定帶着所有東西離開原本屬於我們倆的新房,你卻向我求婚?!”

欒義問只是想讓兩個人重新開始,在他看來婚姻是個不錯的方式,“夜紫,別再固執了。我們倆在一起這麼多年,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也不想離開我,那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折磨對方呢?”

她也不想啊!可她無法放過她自己。扶着牆,她要站起身。他扶住她,卻被她輕易掙脫了。

欒義問不肯輕易放手,“夜紫,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發誓會對你好,不會再讓你失望。”

問題是,“我不敢再相信你了。”她不敢再相信他了,因為,“我已沒有第二個七年供你揮霍。”

拖着沉重的行李,她在他的目光中按下電梯,在走進那扇門之前,她告訴他:“有一種瑪蝶,一生可能飛越無數的旅程,只為尋找蝴蝶樹。為了那一段旅程,它們可能經過各種崎嶇的旅程。但它們仍不放棄,只為尋找屬於它們的棲息地。”

欒義問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她的身影好單薄,他好想抱緊她。他下意識收緊雙臂,卻抱不住她纖細的身體。

“義問,七年來,你一直是我的蝴蝶樹,我以為可以停靠你度過餘生。為了這個最終目的,不管我多辛苦,多委屈也沒關係,我不怕,我總以為你這棵蝴蝶樹足以讓我飄零受傷的心得到治療,但是……有時候受傷的心,是再也無法縫合的——我到現在才懂得這個道理。”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背,她的疤痕性肌膚讓原本流血的傷口綿延出一道醜陋的傷痕,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也許太晚了,但總算結束了。

寧夜紫跨進電梯,她從電梯裏的鏡子中看到欒義問深邃的眼神。她在心中說著“再見”,那是“再也不見”的簡稱。

看着電梯數字往下降,欒義問忽然有種想要追下去的衝動。偏偏在這個時候,門從裏面打開了,劉靜薇滿面笑容地挽住他的胳膊,“你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好長時間了,飯菜都做好了,你趕緊來吃吧!”

她將他拽進了屋子裏,又是擺飯菜,又是幫他拿脫下來的衣服,末了還不忘告訴他:“寧小姐來過了,把她的東西全都帶走了,還把這個……這個留了下來。”

是鑰匙,欒義問不用看也猜得到。他沒有去接那串鑰匙,逕自走進了卧室里。

夜紫一定離開得很匆忙,連大衣櫃的門都沒有拉上。瞧!她還把一雙襪子帶了出來。

欒義問抱着那雙襪子,像個傻瓜似的開始笑。

劉靜薇猛然間看到這一幕,她被嚇壞了,“義問,你怎麼了?你……你怎麼坐在地上啊?快起來!快站起來啊!”

他彷彿聽不見她的聲音,抱着那隻襪子喃喃自語:“靜薇,你瞧這雙襪子,織得好醜哦!那是我跟夜紫認識第一年,她給我織的。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針線活,後來也沒再做過,這大概是她這一生唯一一件親手替我織的東西。看上去還不錯吧!你比比就知道了,左腳大右腳小,我從來沒穿過。一直都收在柜子裏,也許永遠也沒機會穿了。”

他摸着那雙襪子,像摸着小孩的臉一般小心。一邊摸他一邊笑,笑這雙襪子難看,笑寧夜紫的手藝差勁。

“真是太可笑了,笑得我……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欒義問用襪子抹了抹笑出的眼淚,轉身進了浴室。劉靜薇沒有追上去,她聽見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看見喬木,夜紫工作室里的女人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身為徒弟的金天晴,“喬先生,你可總算來了。”

這幫女人平日裏就喜歡咋咋呼呼,喬木也沒當回事,脫下外套,他打算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什麼事?是需要我換純凈水還是要我幫你們在這麼寒冷的季節里出門買熱乎乎的點心?”這些女人指使他幹得最多的就是這兩件事。

今天要讓他失望了,“不是我們,是寧小姐。”

夜紫?“她怎麼了?”

大概只有師父的事才會讓喬先生起這麼大的反應吧!金天晴衝著寧夜紫的辦公室努了努嘴,“師父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除了吩咐我們干一些事情,她幾乎沒有出來過。我們給她買了吃的東西,但好像都沒怎麼動。”

另一個職員補充說明:“倒是咖啡喝了不少。”

是因為欒義問的原因吧!喬木坐在辦公桌後面,他打開電腦,沒有絲毫行動的意思。小姐們這下可慌了,“喬先生,你快去看看寧小姐吧!我們可不希望打電話叫急救車來這裏。”

“有這麼誇張嗎?”喬木神情自在地開始一天的工作,根本沒把她們的話當一回事,“寧小姐是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們不用擔心,快去干自己的事吧!”

小姐們全都愣住了,幾個女孩子開始嘰嘰喳喳地說道:“喬先生,您這是怎麼了?平時你最關心寧小姐了,她發生任何一點小事你比任何人都緊張。”

“就是就是!上次寧小姐在樓梯上崴了腳,我們打電話給她男朋友,好像姓……姓欒,他只是問了一聲,還是您把寧小姐送到醫院的呢!”

“對啊!只要寧小姐有需要,你一定沖在最前面,現在她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你怎麼反倒不管不問啦?這太不正常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唯有金天晴沒有插嘴,收起平日裏陽光燦爛的笑臉,怔怔地盯着喬木,一言不發。

女人的嘴猶如洪水猛獸,一旦打開就再也堵不上,喬木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你們……”

“喬先生,是不是你惹寧小姐不高興了?”

“你們倆吵架了?”

“要不然為什麼寧小姐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你又不去管她?”

“如果是這樣,你可要先去道歉哦!再怎麼說你也是男人嘛!而且你以前一直寵着寧小姐,索性繼續寵下去算了。我們都知道,你喜歡寧小姐……”

“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木突然推開桌上的鍵盤猛地站起身來,嚇得幾個女孩連連向後退去,低下頭,她們完全不敢面對喬木突如其來的怒氣,“對……對不起,喬先生,我們先……先出去了。”

幾個丫頭你推着我,我慫着你,一個挨一個搶先離開恐怖地帶。

屋子裏的人氣一下子被抽空了,喬木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全身的力氣好像都在剛才那一陣怒吼中被蒸發殆盡,他氣軟無力地歪倒在鬆軟的沙發椅里,口中只是喃喃地念叨着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楚的字句——

“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為了我難過……不是為了我……我那麼愛她,可她情願選擇一個傷害她的人……我又能怎麼辦?夜紫……”

金天晴卻早已聽見他的心聲,“師父……師父是你的北極星,她的心情明亮起來,你的人生才有方向。”

“可欒義問卻是你師父心中的太陽,因為有了太陽,其他的光芒對她來說都變得微不足道。”他嘆氣,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心意早被晴天娃娃洞察,“只可惜,對欒義問來說,圍繞太陽轉的顯然不止夜紫一個。”

我呢?我在你心中甚至連一個無名的星星都不是——金天晴還是笑着,笑容里卻藏着苦澀,“要喝火青嗎?”她邀請他品茶,“回味甘苦,比較符合你我現在的心情。”

“要濃一點的。”

品着她泡的茶,喬木體味着一句話:愛情里沒有對與錯。

那一天,當他從寧夜紫的口中知道她的男朋友名叫欒義問,是她的大學同學時,他感覺到了自己胸口漲滿的醋意。也是那一天,在那種酸酸的感覺作用下,他明白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寧夜紫。

為了她,他放棄穩定的工作,和她共同開創了夜紫珠寶設計工作室;為了她,他深埋自己的感情,口口聲聲喊着“你們家欒義問”,他不做第三者;為了她,他始終保持單身,等待着某一天奇迹出現,她得以走出欒義問打造的圍城,看見他的存在,他自信自己比欒義問更懂得珍惜她。

奇迹出現,這一天終於來了,他完全有機會讓自己放手愛她。

可是,他看到的不是她迎接新愛的快樂,而是為舊愛落下的淚。當北極星失去光華,他也失了方向。

還是為了她,他願意放棄一切,只求她幸福;還是為了她,他不做愛情里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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