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說什麼？你不想娶妾......」
玉門與楊老夫人不解的對望。
「對！那一天我是不想讓春梅難做人，所以沒有立刻拒絕。」
「啊？可是玉門說......」難道是玉門弄錯了嗎？那一天他的眼神始終在春梅的身上啊！難道是她老眼昏花......看錯了......
「喂！你不是很喜歡春梅嗎？幹什麼要拒絕？」他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雲揚迴避地轉過頭去，「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春梅了？」
楊老夫人在一旁道，「玉門......是不是你搞錯了？」
難道是他看錯了，不可能啊？「那一天你奮不顧身的衝進火場救春梅，還有你看她的時候，眼神總是特別溫柔......我認識你這麼久，可從來沒看過你那樣看過誰，你分明是睜眼說瞎話！」他是不會看錯的！
「那時的情況危急，換了別人，我一樣會救！」
玉門瞇起了眼睛，「是嗎？那為什麼她受風寒的這幾天，你日夜不懈地照顧她？我還沒見過哪個做主子的這麼照顧丫鬟的！」哼！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楊老夫人也不明白，「那天你並沒有特別反對啊！怎麼今天......」
「我身邊暫時不想要個女人，也沒那個需要，所以這件事就此作罷！」說完他就轉身走出大廳。
「雲揚......」玉門跟着追出去，擋住了他的去路，「季雲揚！你到底又怎麼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在幫你忙嗎？」
「我知道，但是你幫錯忙了，我對春梅沒有意思。」
「你......你是不想，還是有其它的原因？」玉門看着他緊鎖的眉頭，他的樣子似乎有苦衷。
雲揚看着天邊，「我是個將軍，若往後戰事告急，我隨時要準備動身，一旦上了戰場，誰都不敢保證能平安歸來，我這種人是不適合有妻小。」
「如今匈奴人已經不敢蠢動，也與我們有了友好協議，幾年內四海昇平，你未免顧慮太多了！」拜託！他也找好一點的借口。
「我當然要顧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不能不去想這些。」
「但你的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吧？」玉門收起羽扇。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不着了，我一個人習慣了，真的無所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金......春梅是個好女孩，我不想糟蹋她，她值得更好的人。」
「雲揚，我一直忍耐，要自己別問你，但我實在是忍不住，究竟讓你身上始終蒙上一股陰影的是怎麼樣的往事？」
雲揚偏頭看着他，「玉門，別問......既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就別逼我去回想......」
「如果你真的能不去回想，真能忘得掉，你就不會老是跑到樹林裏頭大叫！」
「如果你真當我是兄弟，就別問我這些！」
玉門嘆了一口氣。他是很想助他，但是也要他肯讓他幫才行。
「好吧！但只有放下往事的人才能往前走，別讓那些往事綁住你，只要你想說，我隨時願意聆聽。」
雲揚身體僵硬的點頭，「玉門，謝謝你......」
※※※
金翎好了之後，又繼續干自己的活，她聽說雲揚已經跟楊老夫人和大少爺溝通過了，楊老夫人打消了她做小妾的那檔子事，讓她的心裏鬆了一口氣，但卻又在此時聽到雲揚在近期內要離開。
她該高興的，不是嗎？終於可以不用面對他，又可以回到當初單純的日子。
他們兩人終像兩條平行的路，是永遠不會有交集，今生的緣分已盡，那為什麼她的心卻那麼雜亂......或許等他真正離開后，她就會恢愎正常了。
金翎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完全沒有察覺有人正在打量着她，一名壯漢擋住了她的去路，一臉兇惡地問：「我問妳！楊府怎麼走？」
楊府？看着這群人一臉不善，還有說話的口音特別奇怪，金翎感覺他們並非漢人。到底他們到楊府做什麼？
「喂！我在問妳話呢！」
「我......我不知道......」她退後了兩步。
「那我問妳，季雲揚是不是住在楊府？」
雲揚......天啊！他們找雲揚！金翎更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我不知道！
我不是楊府的人，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好死不死的，鎮上鄭家莊的丫頭上前跟她打招呼，「春梅啊！看到妳正好，我正要上楊府去，這是我家夫人要給老夫人品嘗的荔枝，麻煩妳幫我交給老夫人。」
「哦......好......」
「聽說妳就快變成楊老夫人的義女啦？我真羨慕妳，往後妳就是大小姐了，可不能再喊妳春梅了！」
完了！她哪壺不開提哪壺。金翎虛弱的否認，「不......老夫人已經打消那件事了......」
那名丫鬟則是一臉吃驚，「是嗎？為什麼？」
冷汗從金翎額際滑下，「呃......這......我現在急着去辦事......改天有機會再跟妳說......」
「哦！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妳別太難過啊！」
待那名丫頭走開后，金翎轉頭看着那群凶神惡煞，他們同時也看着她。
他們挑起眉頭，「妳不是說妳不知道嗎？」
「大哥，看來這個女人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完了，都被他們聽見了。金翎看着一群人，嚇得拔腿就跑，但人家又怎麼會放過她，也跟在她的後面追。
她沒命的往前跑，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將她拉進衚衕里，她還以為自己被抓住了，正要放聲尖叫時，嘴立刻被人捂住，「是我！」
驚慌的回神，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那幫人，而是雲揚。
「他們在找你......」
「我知道！想不到他們這麼大膽，竟會找到這裏來！」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找你？」
「這群匈奴人恐怕是來找我報仇的，因為我殺了他們的大哥。」雲揚眼裏開始凝聚肅殺之氣，還好從她出府後他就一直跟着她，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這些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匈奴人......那你還不快走......」金翎不禁着急的脫口而出。
雲揚的心因她的話不禁一跳，他看着她的眼，搜索着她眼裏的關心。「妳......為我擔心嗎？」
她愕然，驚覺自己的失常，竟被他窺探而知。「我......只是擔心他們會找到楊府，對老夫人不利......」
果然！他真是自作多情，她這麼恨他，怎麼可能會擔心他的安危。雲揚的臉色暗了下來。「妳放心，我不會讓楊府受到波及的，妳從這一條路走，很快就能回到楊府。」他說完就放開了她的手，似乎打算走出衚衕，「我從這裏走，那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會去追妳，畢竟他們要找的人是我！」說完，他人就往外頭走去。
這種情景多像......多像當年他離她而去的身影，他離開了她，從此以後她就沒見到他......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
這時，金翎想都沒有想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他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這一出去不是等於找死？」
「就是因為他們要找我，我出去了妳就安全了，也不會連累到楊府。」
她緊抓着他，「你不能去送死......」
「他們不會這麼容易抓到我的，等我一出去，妳就跑，知道嗎？」他準備拉開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將他的手臂握得死緊。
為什麼她這麼對他他一點都不生氣？為什麼還要她快走？她怎麼能眼睜睜看他往危險里跳！
「不要......不要出去......不要......」她不自覺的脫口說出連自己都嚇一大跳的話。
雲揚也大感意外，「妳......」
「不要出去！我不要你出去......你不能出去......」她紅着眼眶不舍的看着他。
雲揚也失神的望着她，他接住了她滑下臉龐的眼淚，「妳別擔心，我會把他們解決，不會讓他們危害楊府，我一下子就會回來......」
「我擔心的不是楊府......我擔心的人是你！」她再也忍不住的說了出口。
雲揚整個愣在原地，用着無比狂亂的眼神望着她。他沒有聽錯吧？她關心他......擔心他嗎？
「不要......你不要走......」她放開了手，猛然奔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不停的說：「不要走......不要......」
此時此刻，雲揚的心在顫抖，他忘了外頭那群匈奴人。他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她，他竟會離開他的至愛，如果他當初一開始走時就把她帶走，今天他們就不會是淚眼相對了。
雲揚的心融化了，他也緊緊的抱住她。他再也不會像那個時候把她狠狠拋下。
「我不走，我哪裏也不去，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在他溫暖的懷裏，金翎的眼淚流個不停。天啊！就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吧！她什麼都不要了，不管過去也不管未來，她只求現在，就這麼一下子，這麼一下子就好了......
雲揚低下頭來找尋她的唇，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印下綿密的吻，他的心不再苦澀了，此時什麼都不再重要，肚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體溫，只有抱着她時他才感到身體的溫度，才覺得過去的自己如行屍走肉，只有雙手熨着她的身體時，他才有活着的感覺。
他如狂風驟雨般的落下吻，就在兩人吻得難分難捨時，那些匈奴人找到他們，他們由後頭不動聲色的靠近，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壯漢由靴子裏抽出一把短刀，想都沒想就往雲揚的背後刺去。
雲揚發覺危險時已經太晚了，雖趕緊轉身，背後卻被結結實實的劃上了一記，蜂利無比的刀子把皮膚劃開了不小的傷口，血立刻染紅了衣服，金翎不禁失聲尖嚷。
這時，街上的人聚攏了過來，那幾個人怕行跡敗漏，只能擱下一句狠話......
「季雲揚！這只是警告，我們還會上楊府取你狗命！」
雲揚似乎不在意那道傷口，「季某定奉陪到底！」
待他們離去后，金翎趕緊探看他的傷口，哽咽的道：「你怎麼了？會不會很痛？」
雲揚撫着她的臉，「不！一點都不痛，妳的眼淚才會讓我覺得痛......」
「雲揚......」
「別動......讓我再抱妳一下！」雲揚抱住了她，像想確定什麼般地緊緊抱着她。他苦想了整整四年的佳人，如今又回到了他的懷抱！
想起了從前，他最喜愛她縮在他的懷裏，即使沒有言語、只是看着遠方，那時只有兩人的心跳與她的淡淡發香，不論四季如何變化，人事如何變遷，她一直是他追求的渴望。
被緊抱住的金翎感覺到手部濕紅一片，急得眼淚泛出，「你在流血......」
「這一點血不算什麼！」抱着她就像擁有了一切，知道她並非全然不在意他，更令他高興得在心頭大叫。
「不行！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金翎推開了他，幫他脫下衣服，用力綁住傷口，防止繼續流血......
※※※
他們回到了府里，在雲揚的堅持下，金翎親自為他上藥，不驚動楊老夫人跟玉門。
她蹙着眉頭，「不看大夫真的可以嗎？」
雲揚笑了笑，「當然可以！這些都是小傷，跟在戰場上所受的傷比起來，這真是太小的傷了！」
看着他寬闊的背上滿是深深的疤痕，她不禁感到一陣心痛，「不是打勝仗了，為什麼他們還要來找你？」
「就是不甘心被我打敗，所以才想找我報私仇！」雲揚不在乎的說。那些都是小角色，他根本不放在眼裏，今天要不是因為她在場，不想讓她見到太過血腥的場面，要不然那些人根本沒命離開。
她一臉驚慌，「那怎麼辦？他們一定還會來找你......」
看她驚慌的表情，他反倒是萬分的享受，他輕撫她的臉，「別擔心！我才不怕他們！」
「我知道你不怕他們......可是明箭易躲、暗箭難防......我怕......」
「妳怕我會出事嗎？我若是有個萬一，妳會如何？」雲揚捧着她的臉柔聲問道。
「我......」她看着他，心跳加速，他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令她心慌意亂，腦中一片空白。
「別防備自己，別把心藏住，妳是在乎我、關心我的對不對？妳之所以對我冷言冷語是因為恨我之前的背叛，但若妳真能不在乎我、真不愛我，就不會恨我，更不會緊張我......」他貼近她，吸取她身上美好得令人酥醉的香味......
她的唇抖得不象話，不停的搖頭，「不......別靠近我......」她拒絕的語調用破碎的句子組成，身子一直往後退，反而令他更加貼近。
「別再說不了！妳分明愛着我，所以妳才會拉住我，要我別去，妳無法見我有危險......妳愛我......」他往她白皙粉嫩的頸子吻去。
「不......別碰我......」他的話像箭，字字都射中她的身體，令她毫無招架的倒下。
「翎兒，我愛妳......我愛妳......」他吻住了她令他發狂的唇，在柔潤的唇上用舌頭恣意妄為。
她平躺在床上，承受他如狂風暴雨般的吻，顫抖的迎向他的火熱，她任由他的大手撫平她心頭的傷痕、撫平她的哀傷，在他的撫摸下，她才確確實實的感受到自己還是個有感覺的女人。
雲揚乾渴了好久的喉嚨終於在她的唇里得到紓解，她的舌頭依舊是那麼甜蜜、柔軟、小巧，她自然的響應引爆他身體裏的高張情慾……
激情過後，金翎躺在雲揚的懷裏平復心跳，眼角流出了淚水。
又來一次，她竟會在他的吻里再一次墮落，每一次她都後悔，但每一次總如飛蛾撲火的往烈焰里跳！
雲揚用着綿密的吻吻去她眼角的捩水。「別再逃避了，讓我愛妳，讓我用下輩子彌補妳，好不好？」
她用淚眼望着他，「我很想相信你......但......」
他緊緊的將她擁進懷裏，「妳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不許再逃開我了，我們不要再錯過彼此了好不好......」
她可以嗎？真的可以相信嗎？她真的很想相信他，真的很想就如他所說的不去逃避，她是愛他的，一如四年前，她的心連一刻都不曾離開過他，她的身體也主動降服了，既然這樣，那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她到底還在怕什麼、畏懼什麼？
「我愛妳，我要帶給妳幸福，我要讓妳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抱她抱得那麼的緊，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離開他一般。
金翎無語，只能任由他抱着，她在他的懷裏淚流不止，直到他逐漸的鬆開她，直到她抬頭看見他閉上雙眼發出均勻的呼吸，她才緩緩起身看他。
撫摸着他的臉，眼淚卻掉得又凶又急，眼淚滴在他的臉上，為什麼她會哭得如此凄絕呢？
她用手拭淚，眼淚卻越掉越凶，她將衣服快速穿好，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而狀似睡着的雲揚，卻在此刻睜開了雙眸，他用力的將拳頭捶向枕頭。
還是不行嗎？他還是無法打動她、無法讓她原諒他嗎？翎兒......到底他該如何做，才能讓她不再心痛，才能挽回他們逝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