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見她如此堅持,蕩漾着淚光的眸底有着倔強與無悔,福如嬤嬤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宋珞淳見雪愈下愈大,又見福如嬤嬤臉上透着疲憊,於是催促道:「嬤嬤,太后那邊可要麻煩你去探探,看有沒有法子可以通融一回。若真的沒法兒,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別管我了。」

「好吧!太后那兒我會去探探口風,你就再試一回,若皇上真的不見,你也別硬使着,撇開這冷天凍人不說,萬一惹惱了皇上可不好。」

她頷了頷首。

「我知道,會有分寸的。」

福如嬤嬤不放心地離開,她走後,宋珞淳又硬着頭皮請太監通傳了一回,靜靜地站在御書房前候着。

御書房中,日理萬機的皇帝仍專心批着朝臣呈上的奏摺,房中除了振筆直書的書寫聲響,四周一片靜謐。

驀地,一聲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叫喚聲,伴隨着送上的茶水打斷皇帝疾飛的思緒。

「皇上,罄郡王府那個奴婢又求見了一回,皇上……見是不見?」

皇帝手中的筆一頓,片刻,頭也沒抬開口便道:「不見!讓她回去吧!」話一說完,手中的筆持續移動着。

紅顏禍水,在宇文凜犯下這錯事時,他便私下派人去查問過,大抵知曉,就是這丫頭惹出的禍事。

這回他下令將宇文凜監禁三年,為的是要他靜心思過,若再讓他見着這丫頭,又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就算她,再請太監通傳,他也會硬下心不召見,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

太監聞言,滿心惶恐地應道:「是!」回了話不敢多逗留,快步走出門外。

掌燈時分,一盞盞宮燈亮起,仍飄着雪的闐黑天色中,只見一抹纖影直挺挺地站着,他急忙走近。

聽到腳步聲,宋珞淳抬起頭,暗暗吁了口氣,等得七上八下、忐忑難安的心終是落了地。

天氣凜寒,雪紛紛擾擾下個不停,她出門前雖多加了件外氅,卻還是覺得空氣里的寒意穿膚入骨,一股寒氣不斷由腳底板兒直往上竄,讓她怎麼也感覺不到暖意。

天色愈來愈暗,事情若能早些有個答覆,她或許可以趁夜更深前去探探宇文凜,和他說上幾句話。

太監腳步一定,見她的帽上、纖肩上覆了層雪,也明白是杵在原地候了許久所致,心裏不免有些同情。

「姑娘,皇上是不會改變心意的,你還是走吧!」

呼吸陡地滯在胸口,宋珞淳心裏的小小希冀被太監一句話給掩熄,她萬念俱灰地顫着唇問:「所以……皇上……真的不能……讓我見他一面……真的不能嗎?」

看着她的臉色瞬間褪得如雪般透明,一雙瞠大的眸子盈着淚,太監為難道:「皇上決定的事,沒人能讓他改變心意,姑娘還是別浪費時間,早早回去歇息。」

聽着太監滿是同情的勸阻,她大受打擊地想舉步離開,那站得幾乎僵麻的雙腿卻陡地一軟,整個人撲跪在雪地上。

冷冷的雪貼在頰上,寒得她連打了幾個哆嗉,她想撐起身子,但腹間一股彷佛要將她撕裂的痛驀地襲來,她疼得全身迸出冷汗,發出難忍痛吟。

「姑娘!你沒事吧?」

太監見她倒下,上前想扶她,卻見她腿間有一股液體流出,染濕了她的裙,在皎白雪地上形成觸目驚心的血流。

瞧那可怕的情景,太監臉色發青,嚇得險些沒了魂……那……那不是血嗎?!怎麼無緣無故流了那麼多血?!

宋珞淳渾身使不出力氣地癱軟在地,她知道自己流了血,震驚的程度與太監不相上下。

她呆愣了半晌……反覆思索后,一個念頭陡然浮現,緊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恐跟着湧上心頭。

她的月信已經遲了好一陣子……

難道是因為……想到那個可能,她的心緊緊一揪,她伸手抓住太監的腳。

「公公,幫幫我……拜託……」

肚腹間的疼痛愈來愈劇烈,她臉色煞白地喘着氣,許久才擠出一句哀求,眼淚汩汩直落。

「好……我會……來、來人,快來人啊!」

感覺意識如同墜入茫茫迷霧之中,讓她怎麼也抓不回,再聽到太監高呼的聲音,以及紛沓而來的腳步聲,宋珞淳恐懼不已,不斷在心中祈求着上天。

若她真的懷了宇文凜的孩子,千萬要保住孩子……她不想要失去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暗夜沉沉,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葯汁味,進進出出的宮人為寧靜的雪夜添了一分緊張的氛圍。

「現在是什麼狀況?」

在宋珞淳堅持再見皇上一面后,福如嬤嬤轉而進靜福宮覲見皇太后,沒幾個時辰便聽到太監急捎來的消息。

因為事出突然,太監請示過皇帝后,將宋珞淳暫且安置在後宮偏殿,並差請御醫診治。

福如嬤嬤聽過太監細述的狀況,臉色瞬間一沉,心裏有了譜,心急如焚地稟明太后。

皇太後知道孫兒身邊有這麼一個女子,再聽聞她極有可能懷了孩子,跟着急擺駕,浩浩蕩蕩地移駕到錦華殿。

「稟太后,御醫已經為姑娘診治許久了。」

狀況太不尋常了,皇太后不由得輕擰起眉問道:「不是早喚御醫入內診治,為何還沒瞧出個結果?」

由她的寢殿到錦華殿有段距離,怎麼也都該有個結果才是。

「奴才……奴才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

皇太后尚不及開口再問,福如嬤嬤出聲道:「太后,還是讓奴才進去瞧瞧狀況,您坐着歇一會兒吧!」

說著,攙着她到一旁的椅上坐下。

安置好皇太后,福如嬤嬤才準備進內寢,便見御醫匆匆走了出來,於是焦急地問:「杜御醫,現在是什麼狀況,姑娘還好嗎?」

「起初血止不住,但狀況已經穩下,只不過姑娘身子骨虛寒,滑胎后一定得費心調養才成。」

福如嬤嬤聽御醫這麼一說,大驚失色,皇太后在一旁聽了動靜,沉着臉起身走往內寢。

她方才聽了福如說起宋珞淳這丫頭的身世,身分雖卑微,但知書達禮,到凜兒身邊伺候后,時常勸戒凜兒,對他影響甚劇。

唉,才歡喜她懷了宇文家的子嗣不過片刻,卻驚聞滑胎的消息,太后一顆心被擾得七上八下,更感受到她對孫兒的一片痴心。於情於理,她都該進去瞧瞧那丫頭啊!

見皇太后準備進入內寢,福如嬤嬤驚聲開口。

「太后……」

「我進去瞧瞧那丫頭,你跟着杜御醫,需要用上什麼名貴的藥材儘管用上。」

「奴才明白了。」

福如嬤嬤福了福身後跟着杜御醫離開,一雙眼卻仍不放心地望着內寢方向。

皇太后沒見過宋珞淳,但第一眼看着躺在錦榻上的女子,心裏不由得泛起一股憐意。

可能是因為剛滑胎的緣故,那張五官生得極好的俏臉幾近雪白,如絲墨發披散在纖弱的肩頭,為她多添了幾分孱弱。

「唔……」

突然,一抹呻吟逸出,打斷皇太后的思緒,她急忙湊上前問:「孩T,你還好宋珞淳幽幽醒了過來,一聽到落入耳底的和藹聲嗓,那雙甫睜開的眸子不由得瞠得大大的,彷佛想將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待看清眼前人後,她不確定地嚅了嚅蒼白的唇問:「您是……」

眼前深深凝視着她的長者眸中充滿了關切,但她很肯定自己未曾見過她。

「我是凜兒的皇奶奶。」

「皇奶奶……」

反覆喃着這個稱呼,渾渾噩噩的神思才漸漸清明,她是宇文凜的祖母,當今聖上的母親啊!

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一促,不顧身體依舊軟綿綿得使不出半分力,急急就要起身行禮。

見狀,皇太後上前握着宋珞淳的手,出聲制止。

「躺着,你身體還虛弱,不用行禮了。」

宋珞淳定定瞅着眼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知道她便是最疼寵宇文凜的老人家,心裏無來由一酸,咽着嗓虛弱道:「太后……您可以……可以幫我求求皇上……

讓……讓奴婢見王爺一面……」

皇太后見她醒來,頭一句話便是求這件事,心底的柔軟被她給勾挑出來,語氣跟着柔和許多。

「傻丫頭,皇上那頭是吃了枰砣鐵了心,說不通的。現下……養好你的身子比較重要。」

再次聽到相同的勸慰,宋珞淳激動不已地紅了眼眶,絕望得心都要碎了。

還是行不通嗎?

連太后說情都不能通融一點點嗎?

她只是想見他一面啊……每每思及他往後得受的罪,她的心便無法不為他泛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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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奴兒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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