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公子下午提及烏桐生之事,我對你就已經十分具有好感了,現在我發現我對你的好感如麗河那般綿綿不絕呢。」她笑咪咪地。麗河在天德帝歸天後,忽然又有了洶湧的河水。人人都說,當年麗河乾涸,全是為讓天德帝帶着徐皇后逃回大魏,聽起來很像是神話,但,她很喜歡這個神話。

他笑:「自我見姑娘以來,除為天德帝落淚外,你似乎笑口常開啊。」

「是是,我家人說我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兩世的歡喜。」

「兩世的歡喜?」

「嗯,大魏沒這說法么?聽說上輩子若是歡歡喜喜地過完,下輩子定是笑口常開之人。我家裏人都說我上輩子走了狗屎運,前世心愛之人定待我極好,這一世我才生得這麼好。」

他失笑,只覺得這姑娘由里到外都非常直率,沒有什麼心眼或陰暗的情緒。

她又嘆道:

「公子今日為烏桐生說話,我真感到高興。他是我的祖先,雖然只是名義上,毫無血脈可言,但,我對他也極具好感。如果不是他,徐皇后斷然不會活到西玄人的年命,自然也輪不到天德帝愛徐皇后一世……公子,我說愛這個字,不打緊吧?」

「自然不打緊。」他笑。

「你們大魏人,聽說大部分都已經不談愛了吧?」

「唔……」

「不談才好。每每我一想到天德帝為了掩飾徐皇後去了,還得強顏歡笑,我心裏便想,何苦呢?我要是徐皇后,只盼他的餘生活得好好,就算再立后再立妃都行。公子,你若是天德帝,也會哪他那般作法么?」

他聞言,沉吟一陣,溫聲道:

「天德帝一世只有一個皇后……我若只有一個女人,肯與她朝夕相處數十年,不曾有過其他女人,我想已非祖訓所致,該會如同他那般……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吧。」

她思索一會兒,點頭。「你說得有理。」

「姑娘既然是烏桐生的後人,那就是烏盧山的人,想來此番專程是來逮那採花賊的?」

「非也非也,我非專程,只是順便。我已經十九,家裏人怕我找不到良人,特地找來未婚的烏家男子讓我挑選,幾個都成,平常我都視作兄長,弟弟的人,一朝竟然要成我枕邊人,我嚇都嚇死了,連忙逃出烏盧山。要找男人嘛,我自己找,這也不是難事。」

他一陣沉默。

「公子?」

「烏盧山……一妻多夫?」

眼前這人嚇到了嗎?她咧嘴一笑。「不是,就我而已。烏桐生一生只敬徐達這個黑臉皇后,我運氣特不好,出生時膚色偏黑了些,他們就把我硬生生排成這一代的第二個孩子,明明下頭的都比我大,卻要喊我一聲二姑娘或二姐。」

「二姑娘……二姑娘……」他嘴裏重複念着。

她臉紅了紅,只覺這人的大魏腔不難聽,尤其從他嘴裏念二姑娘,那真是……有那麼點教她心動,如果今晚不是來抓採花賊,她就點了燭火看清楚這人面貌。

她抿抿嘴,滅掉這邪惡的念頭。她道:

「總之,我一想到床上有這些兄長弟弟,我就頭皮發麻,他們也頭皮發麻,所以任我從他們眼皮下跑了。等我找着還順眼的人,他們就不會再逼我了。」

「……你找着了嗎?」

「一路來京師,瞧了三個還算順眼的。我事先已經打聽清楚他們未婚,也沒有心愛的女子。眼下我有些猶豫不決,不知是先該找誰登門自我介紹?」

他先是被那‘數量’驚到,而後聽到她自我介紹,不由得暗自失笑。「二姑娘以為登門自我介紹,就能將你心愛的人帶回家了?」

她笑道:

「公子誤會了,那都不是我心愛的人。我家人只盼我能經歷一生所有的快樂,要不要成親生子那無所謂,但一生中有許多快樂,其中以男歡女愛為人生極致的快樂,我年歲又到,他們就要我去男歡女愛一番。」

「……二姑娘,這種事要找心愛的人才好。若非心愛,這種事是女子吃虧些。」

她哈哈一笑:

「原來公子是碩果僅存談愛的在魏人啊。無所謂,你認為我吃虧,其實我要享受到,也就不算吃虧。至於心愛與否,我還沒經歷過,就不當回事,如果耿耿於懷,非要找到心愛的人,那一生都找不到,我不就得痛苦一生?」說到此處,她軟了聲。「天德帝作為令我害怕,喜歡上一個人,到最後竟是要強顏歡笑掩她的生死,這有多痛苦啊,那還不如不要喜歡吧。」

「……你怎知他痛苦呢?人的性命就有長短之分,總要有一人先走的。說不得,他心甘情願徐皇后先走以免她痛着送他,他心甘情願籌劃一切,這其間沒人發現徐達已死,也許他因此感到歡欣呢。」

「唉……公子說得甚有道理……」她抹抹鼻子,免得又落淚了。如果能遇上心愛的人似乎也不賴,不過前提是要有人喜歡她。雖然這位公子很好心沒說破,但,這一路來京,她所接觸的人都覺得她的想法有些驚世駭俗。

也因此,她才發現到原來不是她怪,是烏盧山教出來的人都怪。這下可好,自家人她也不敢碰,但外人也不怎麼可能會愛上她,那,她就找自然的一夜情緣吧。

忽地,門哐的一聲。她立時警覺起來。

身邊的男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微地驚訝,緊跟着聽他在她耳上輕聲道:

「二姑娘,失禮了。」

他自她身上翻過,轉到床的外側。她被逼退到內側,一雙美目瞪着黑暗裏那隱約的人形。

他在做什麼?

他頭也不轉,輕輕把她的頭壓進被裏。

她眨眨眼。這男子是在……保護她嗎?

床幔被掀開了。「美人兒……」

她躲在被窩裏,自靴中抽出匕首。

「我一想到你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心裏便火熱火熱,一刻也不停……誰?」

他拿匕首抵着採花賊的勁子,慢慢下了床,逼他到角落裏。

「先生,你在京師說故事這麼多個月,還在用老招數,分明擺明要人來抓你啊。」

「你……你是……」

「還有我呢!」她翻身坐起,笑道:「先生說故事說到人家房裏來了,正巧,我想跟你算算帳,你從烏盧山偷走迷藥,假冒烏姓人,這份帳要怎麼算才能還我們清白呢?」

「你--你們在同一張床上,已經……」那語氣竟是說不出的悔恨,只恨自己沒有再早一刻來。

她皺皺眉,聽出他言語間的淫穢之處,下了床,站在這公子身後問道:

「你自誰手裏偷走葯的?還是誰送你的?你說個明白!」

「我若吐實,姑娘就願讓我碰上一碰嗎?」

她還來不及惱兒,就聽到他痛喊一聲,鼻間出現血腥味,又聽到這公子淡聲道:「死不悔改,連口頭上也想唐突地二姑娘嗎?」

「二姑娘?你是二姑娘!」那中年漢子脫口:「我瞧過你!原來是她這般標緻的美姑娘,你相貌分明是西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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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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