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她沉吟老半天,最後合上奏摺,將其壓在最底下。絕不是她心裏糾結,而是,陛下深夜看國事?怎能花時間為這些事煩心呢?

她算了算,眼下這幾個月要再沒有身孕,她這皇后以後就多得一份在後宮妃子群里維持平衡的工作,恐怕到時難得偷出宮一次吃海產,這對她實在痛苦。她光想像以後領着一隊養在深閨的娘子出宮去吃海產,她就先崩潰了。

大魏帝後行房的日子一個月裏是有固定夜的。皇帝去皇后寢宮行房完后,就會固自己寢宮龍床上睡大覺,絕無例外——|這位刻薄皇帝在這方面是相當遵從大魏老規矩的。在那幾個極易受孕的固定夜裏,敬事房老太監會守在外頭記錄。

這種規矩在她眼裏實在太死,對她來說,男歡女愛是享樂用的,可不是為生子的,但她的男人觀念與她完全相反,他生怕自己過度縱慾,於是嚴格待己,連她也被牽連……但他還是為她稍稍破了點小例,歡愛結束后摟着她,等她睡着后才會離去。

每每思及此處,她嘴角老是揚笑。李容治他,一直沒忘了當年她曾說過極喜歡與他肌膚相親的感覺。

去年他南巡一趟三個月,她留守朝堂主持,也不見他帶回來什麼姑娘,連個影子兒都沒有。

到底是他不容易喜歡上人呢,還是祖制將他狠狠圈住,即使喜歡上人也不肯帶回來?

她始終搞不明白,但也不會因此擔憂東害怕西,如果有一天他另有喜歡上的女子,她心裏定會有底,因為,沒有男人會再記住不愛的女人所說的每句話。

她斂起心神,看了大半夜的摺子,眼力實在熬不下了,回頭一看,卻見他還在盯着一摺子不放。

她湊過去瞄了幾眼,脫口「怎麼回事?與我方才看的不同,不是說,得慶縣一切安好嗎?怎會災情如此慘重?」她抽出她剛重點提示的摺子,攤開在他面前比對。

他應一聲,微微一笑:「顯然有人說謊了。這摺子遞了三次,直到這次才落在我手上。」

「唔……」她輕輕環住他的腰給與力量。她心知此時他表裏不一,愈是和氣在笑,心底愈是動了怒。她看向他手指輕扣桌面,心裏輕嘆一聲,道:「陛下下,有人在朝堂背着你我攔下這些摺子,與得慶縣官員同生一氣。不如我去得慶縣看個究竟?」

他一怔,看向她。

她笑道:「陛下基業才四年,眼前你所信的人手各司其職,扣得死緊,哪容得在此刻分去?這隻剩下我。平日我明為陛下分擔,但其實我對大魏細處實在不熟,多半由你掌大局,如果再這樣下去……」她輕輕撫着他的臉頰。「可就老得太快,違了當初你對我的承諾。我早想出宮去遠些點的地方,親眼探訪大魏,我好早日步上正軌,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后陛下。何況,也不是我託大,陛下此刻最信的人就是徐達,我去親眼所見,回頭轉述的話你定然全信,是不?」

她只是有點遺憾,此去數月,只怕在六年內受孕機率大減,但她想,當日他逼着她與他走上同一條路,要的也不是她為他生子,而是要她成為他治理大魏的得力左右手。

她滿足他就是。

他沉吟片刻。

她再道:「大婚前,徐達以其它三國的皇後為本,大婚後,徐達卻想,大魏就是大魏,連陛下都無意遵循先皇作風,徐達又何必將自身局限在所謂的國母模式里呢?」

他聞言,輕聲道:

「你這法子甚好,這兩天我再將事情與你說個清楚些……你眼眶都紅了,先去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當年中毒的後遺症,她眼力不適,眼珠就會轉紅,現在她確實很不適了。她笑着應聲,正要起身,他又道:

「先去換了宮裝吧,別教宮裏人瞧見你還穿得這樣。」

她無所謂地笑笑:「好。」她步進暖閣,沒察覺他抽出最底下的奏摺后若有新思。

她掩了個呵欠?非常想在長榻上打個盹,但,她怕他也困,想來暖閣眯個眼,一見她佔位,他又回去批奏摺。

|她解下深衣,研究宮裝要怎麼穿些才快時,有人步進暖閣,取過她手裏的宮裝,微笑道:

「我來幫你吧。」

她回頭,訝了聲:「陛下,你有時間來幫我,還不如回去補個眠。」

他一笑:「我還沒要回去,光看摺子也累,不如在這兒幫個忙,提提精神。」

她唔了一聲,四下無人,她滿面笑容上前摟住他的腰身,頰面枕在他的衣懷裏。

他輕輕撫着她的一頭青絲。

她想,這已是此刻他放縱他自己的最大極限了。

她不免哀嘆,如此想來,還是他倆的第一次令她念念不忘,雖然一開始不怎麼好受,但他為了釣她這條小魚上鉤,那天真是做出不少她至今想了都會臉紅的親密行為來。

偏偏魚上鉤后,他在這方面反而幾乎照着宮裏規矩,平日在宮床以外,想吻他,都教他避了開來。

其是一個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節制到她敢肯定到老了他也不會昏庸到陷入迷戀女色或者長生道的陛下啊。

她笑着退了一步,結束了溫暖的擁抱。

他見她脫下中衣,露出健康顏色的裸背,神色沒有起慾念,只是目光略略停在她腰間的紅痣上,撇開目光一會兒,暗暗調整呼吸,迅速幫她換上宮裝。

「有勞陛下了,」她微地朝他傾去,瞥到他右手動了動,似是想要擋住她,但又及時縮了回去。她略思量一會兒,恍然大悟,失笑:「陛下,我不是想親你,是剛才肌膚碰了冷氣,又癢起來。」

他聞言,嘴角彎起,柔聲道:「既然知道自己吃了螃蟹,容易發癢,那就少吃些吧。」

「唉,沒法子啊,一入了迷,徐達死不悔改了。」她嘆道。

沒法子抗拒海產,即使鬧得全身發癢。

沒法子抗拒他,即使知道她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天下。

她總是這樣的,飛蛾撲火,永不懂死心這東西。

她臨走又忍不住貪念抱了他一下。他竟然允許她一天內連抱兩次,還親自送她出御書房?簡直驚到她有些呆了。臨走前她招過臨秀,悄聲道:

「今晚陛下有些恍惚,興許還想着政事,這才迷迷糊糊跟了我出來,你若真見陛下精神不濟,怎樣也勸他上暖閣眯個眼吧。」

臨秀稱是,低語:「皇后陛下也早日休息吧,您眼珠都紅了。」

她笑着離去。幾名宮女、太監擺陣仗尾隨她回皇后的宮殿,她來到岔路口,想起還有事沒做完,臨時改變主意,繞到他的金龍寢宮去。

她直直走到陛下龍床旁的屏風前,差人取過筆墨,在已經寫了一半字跡的屏風上續寫。

寢宮裏的宮女暗自對望一眼,雖然不太明白皇后陛下為何樂此不疲地寫這些東西,但她們想,半夜會來皇上寢宮,就是……來挑着她們,瞧她們是不是跟皇上在她背後做了什麼不合宜的事,可惜,今晚皇上還沒回宮,自然是撲了個空。

徐達頭也不抬,問道:

「陛下近日起床時,有細讀過屏風上的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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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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