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身上的男人竟僵了僵。半天,他才輕輕吻着她的鼻尖,壓抑着不穩的呼吸,柔聲道:「這事是會漸入佳境的,以後咱倆有無數相親的夜晚,那時你就不會如這次疼到有些許失望了。」

她當沒聽見他說的無數夜,笑道:「陛下,反正我們一整夜,那也不必拘泥在這種小事上,咱們慢慢來,總能尋得快活妙方。」只是,下半夜交給她吧。

「……快活妙方啊……」那聲音略略五味雜陳。似乎對她沒有得到半絲快活而感到意味複雜。

「好比說,我挺喜歡與陛下相擁,這肌膚相親也是一種快活……」

「容治。」他忽道。

她一愣,動了動嘴,最後不忍拂他,低聲道:「容治,你可放開我的手了,我還不濟到略略吃了一點痛就胡亂打人的地步。」

「……再叫一次。」

「容治。」她的臉燒個遍地不留了。

她感覺他終於鬆了她的手,她笑着親昵環住他的腰身,讓彼此不留空隙。忽地,她肩頭劇痛,隨即恍悟是他狠狠咬了一口。

……大魏的閨房之樂?互相殘殺?怎麼她覺得他有點惱她呢?

她嘴角一揚,低低一笑,張口也咬上人孤肩頭。這有趣,若是大魏男歡女愛這般親昵,她想她會喜歡的。

遺憾啊遺憾,再多給她幾夜吧,她想看看他嘴裏漸入佳境可以到什麼地步……她想、想再多獨佔他些日子。人果然是貪念極重的,有了起點,那就會索求無度到不想要放手了。

「……徐達,留下來陪我……留下來聯我走到這一世終點……這一世算我欠你……」那聲音充滿寂寥。

這一口才咬到一半,卡在嘴裏發澀。兩人對人生的目標本就不同,她不要這種生活,他卻執意要走向這條路;明知她不喜,但他執意挽留她,是他真的找不到旁人陪,還是、還是……

她喃喃道:「李容治,你心裏有我,是因為喜歡我,你知道么?」

「我怎會不知?如果不是心裏喜歡上你,我怎會強逼你走在我身邊?」

徐達幾乎有片刻動搖了。

她咬咬牙,用力扯下錦布,隱有水光的美目對上他的眼瞳。

從頭到尾該令人迷亂的歡愛,他卻一直專註在她神色細微的變化嗎?就為了說服她么?

她心裏一個發狠,道:「如此良宵美景,何必扯些喜不喜歡的事?」語畢,她使了巧勁,趁他不備,將他強壓在床,反客為主,牆上交纏的影子立時也跟着顛倒過來。

得不到他的心,得了他的身子也好。

得了他的心,卻只得到一半,那……身子還是照得的好!

快四更時,好忽地張眼。

屋子黑沉沉的,燭火早已滅去。牆上的人影與黑暗融合,再也看不清她與李容治交纏的身影,但此刻她卻覺得自己被抱得死緊。

唔,不只他抱得緊,她回抱的姿勢也挺使力的。兩人肌膚早已降溫,她抿嘴一笑,非常喜歡這種相互依偎的錯覺。

沉穩的鼻息持續落在她的面頰,她這才發現她一直抑着臉入睡,就為感受他的生氣。

她嘴角又揚,反正只有一夜,自然要好好珍惜一下,可惜已經快四更,要不,叫醒他再讓良宵延長一點也不錯。

她輕輕要拉開抱住她腰的長臂,忽地,她感覺他動了下。

「嗯?」

那聲音沙啞得令她再度想入非非,她不由得摸黑吻上他的嘴角。

他似乎要將她壓在身下,她興緻勃勃,完全不介意多得他幾次,哪知他一頓,問道:「何時?」

「……快四更了。」她沮喪了,果然他又躺了回去。接着她振作笑道:「我口渴,下床喝個水,你再睡睡吧。」他意志力驚人中了,就算偶爾放縱也不允自己過頭,說了四更就是四更結束一切。

他應了一聲,柔聲道:「天冷,床旁有披風,披着吧。」

「好。」她笑着,下了床,替他蓋上被子。等聽見他均勻呼息后,這才到盛水的臉盆旁,細細用冷水擦了擦身子。

接着,她又取出備好的乾淨深衣換上。

她不是不肯再換回大魏女衫,而是她穿了二十年的連身長衣,連眼睛閉着都能穿得妥妥噹噹。她瞟向床上,眨了眨模糊的目力,方才聽他聲音帶有倦意,此時此刻恐怕他又入睡了,但他一向淺眠……

她坐在凳上,靜靜地在黑暗裏聯着他一會兒。她嘴角愉快揚起,細細品嘗着昨晚的旖旎春光。

能得全部的身心固然是好,但,不得心,得了身也好,果然有它的道理在,原來,大魏還是有厲害處,以後連戲都不能小覷。

她笑咪咪地,非常有耐心地讓昨晚回憶陪着她一陣,直到她猜測他應是驚不動了,這才起身繼續摸黑拾起他地上的衣物,一一折好,放在床頭。

她順手解下床幔,有些歡愛的氣息飄過鼻間,她不害臊反而笑容擴大,可惜昨晚她比他早睡些,要不就能見到他睡着的模樣,以後也好幻想幻想……

她盤算着,四更要到了,她不如出去吃個夜宵,等她回來時他也應該走了。

她尋思片刻,又怕他起床時烏漆抹黑的,遂點了燭火,將燭台移到椅上,讓高大的桌子掩去大部分的光芒。

她自腰間掏出備好的字條擱在桌上,上頭寫着她去吃夜宵了。她還不至馬上走,總要等到他國事繁忙到一個月都不出宮門時,她才一走了之,到那時千山萬水任她遊歷……她等了等,始終沒等到心裏那股遠走他鄉的興奮感。

她暗嘆一聲。她不再回頭,來到門前,輕輕一推---

她美目瞪大,心裏無比震撼。豈只心頭震撼,她連身子都猛然一震,虧得她鎮定功力極好,否則,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脫口噴出血了。

她冷靜地合上門,偏頭沉思一會兒,深吸口氣,再開門輕聲笑道:「喂,你們剛到吧?陛下不小心睡着,我想再晚些……」

「臨秀,在下錢臨秀,日前封為御前帶刀護衛,我們已在此守候一整夜。」臨秀試圖平靜地說,但清秀的臉蛋滿面通紅,似乎頗為尷尬。

徐達當作沒有看見他--這人,在九重宮門前被她誤以為斷氣,哪知他根本一息尚存,事後她前去探望,卻聽得這人在跟他老父狂笑:「當下我心知我重傷在身,是幫不了陛下了,反正命懸一線,死了便罷,沒死的話,若大皇子真害死殿下,我也是死路一條,索性就在二姑娘面前裝作必死無疑,求她拚死力助陛下。」

她的臉剎那青綠了。

當錢臨秀看見她帶補藥出現在門口時,面色也青綠了。他吶吶道:「二姑娘切莫難受,咱們下棋,什麼棋子都可以拋,只求保帥,若是帥死,那真是全盤皆輸。如今你將要是皇后,而且還是歷代從末有過的金刀皇后,將來只有他人保你,不再有你保他人之事了。」

那滿面的愧意,讓她發作不得。他跟着李容治在西玄,自是明白她在西玄隨時都可被人丟棄利用的處境,但,他與李容治依舊在利用她了。

他們身在棋局中,萬不得已,而她,始終在棋局之外,心裏想着,不管是誰,都萬萬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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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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