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地府鬼差[上]
坪林鎮地處三河匯合之處,南靠山北臨河西通道東照陽,可謂是一塊寶地。一年四季都能有較好的收成。在坪林鎮的百姓安居樂業,好不自在。一直以來,坪林鎮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坪林鎮有一個守護者在保護着,讓這裏的人能夠生活的無憂無慮。那個所謂的守護者便是一位傳說中的鬼差。
濱臨河畔遇鬼差,蒙眼閉聽轉南方。路魂野鬼齊排隊,玉簫響徹紅雲天。竹青辟邪,犬血驅魔,陣圖顯現封妖魔,地府鬼差作道人。
十個孩童結伴着提着花燈唱着童謠,兩列排着從河道那頭沿着河蹦蹦跳跳地來到了這頭,朝着樹林走去。他們並不是隨便的自己在玩,而是有任務有目的的這麼做。今天他們按照大人的吩咐,扮作小妖為鬼差引路。
在那些孩童走過的地方漸漸的泛起了月光的餘輝,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一條白色的小路,延伸向那樹林的深處。夜月漸漸的被那積累着滿肚子雨水的雲朵擋去了她的光輝,讓地上的樹林蒙上了神秘的色彩。鏡子般的河面開始泛起了漣漪,嘩嘩的向著岸邊挪移過來,啪的一聲,爬上岸來的是一個衣着光鮮、美艷動人的綠衣女子。女子輕甩了甩自己梢上的水珠,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妖嬈。
女子收起長擺衣袖,沿着那條被孩童們走出來的路走了幾步,從懷裏拿出了一盞小小的青色的燈來。女子把那盞燈緩緩的晃動了起來。一種很微妙的鈴聲響了起來,悠悠揚揚的飄向樹林另一邊的鎮子上。
一盞茶的時間,從樹林裏飄來了幾個白影。就在白影來到樹林邊時,位於女子頭頂之上的那片夜幕漸漸地浮現出紅色的雲朵來,天邊漸漸變得紅潤。一種玉簫的奏鳴自女子的方位傳了出來,那些白影排起了隊,一個接一個的朝着女子走去。
所謂的白影,其實是一些人的魂魄。
當那些魂魄隨着那玉簫的聲響進入了河道里之後,女子停下了玉簫的奏鳴,面對着河道站着。手裏青色的小燈早已不知去向,頭頂的夜幕也恢復了原樣。
“來自河道地府的鬼差竟是一位美艷的女子。”冷笑月的聲音出現在女子身後。
女子緩緩的回過頭來,倒是一點都不感到驚訝。藉著那重新露出臉來的月光,女子的容貌一覽無遺。是那般的妖艷,又是那般的悲哀,雙眸間看不到人的感情,更看不到屬於人的言語。
冷笑月見那女子看着他又不說話,便尷尬地問道:“哎?我、那個我不是……呵呵,只是路過,想看一看這鎮子上所說的鬼差是何許人。”
“那你現在看到了。可以讓她回去了吧。”安凝的聲音突然間響起,嚇到了冷笑月。
冷笑月回了回神,指着安凝大叫:“啊啊啊啊!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安凝摸了摸耳朵,似乎不介意他再喊幾聲。
“回去吧。”安凝輕聲的轉頭對女子說道。那女子微微作揖,步緩輕盈地回到了河道里。“噢喂喂!等下!”冷笑月想要攔住那女子,但被青色的燈攔截。
“勸你不要去打擾她。”安凝淡淡的說道。
冷笑月站着很久,回過頭來,雙眸間有了些許不一樣的神色:“我沒想打擾她,只是要問她一些事而已。”
安凝看了看此時的冷笑月,她覺得冷笑月說的是實話,直覺得冷笑月似乎帶着什麼秘密。可這些對安凝來說,無關大雅,她要的只有那些魂魄而已,其他的事都與她無關。
“三天後是月圓之夜,她會上岸回到她女兒的家。坪林鎮趙司才之妻崔氏。”安凝說完便朝着樹林走去,棺絲燈跟着她一塊朝着樹林飄去。
三天後?冷笑月愣了會,不明白這小女孩會跟自己說這些。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個壞人。冷笑月笑了起來,也許即使她是妖怪,也是一隻好妖怪吧。不過,她到底是什麼妖怪呢?冷笑月的笑轉變成了一種沉思,更多的是一種好奇。
冷笑月按照安凝說的話,來到坪林鎮上尋找那個女子的女兒。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問了很多戶人家,回答他的都是這裏沒有趙姓人家。奇怪了,難道那小女孩騙他的嗎?不對,他的直覺告訴他,小女孩沒有說謊。
除了打聽那女兒的事之外,冷笑月也打聽到了關於那鬼差的故事。
一百三十年前,這裏還是一處小小的無名村落,村中人加上孩童不過三十人,屈指可數。那時候在離村落不遠的山裏,有一處亂葬崗,那是自打村落建起之前就有的,沒人知道那裏究竟有多少孤魂野鬼,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屍體等待着有人來認領他們。這個亂葬崗算是有名的了,遠遠近近的村落、城鎮時不時的都會抬一些無名的屍體來這裏,也不知他們哪來那麼的屍體可以抬過來,只知道,亂葬崗的鬧鬼事件生已經不下百次了。雖說那樣,可還是依舊有人將屍體抬過來。有些人良心大,招來一些術士道人驅鬼,然而所有的術士道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自此之後就沒人再來管這亂葬崗的事了。
時間久了,來搬運屍體的人就會很默契的選擇白天運到,夜晚絕對不會來。還是有些人不得不在夜晚將屍搬運來,於是就出現了亂葬崗鬧鬼的事來了。
就在一日夜晚,來了一群人,抬着兩具屍體,朝着亂葬崗而去。路上,他們有兩個身穿道士服的男子開路,還有三個和尚斷後。在他們看來也許要是有什麼鬼怪襲擊他們的話,他們是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的。
當他們將屍放下的時候,其中一個穿着衙役服飾的人開口說道:“行了行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怕什麼?”另一個衙役說道,“我們有他們在,不怕。”他指了指此刻警戒的看着四周的道士和和尚。
“我看埋掉吧,不如?”一個像是農夫的人說道,看樣子他和另外幾個相較於強壯的人是來幫忙抬的。
“好。”另幾個農夫說道,正準備動手,但是先前說話的那個衙役卻說道:“埋什麼埋!這裏是亂葬崗,埋他幹嗎!走了走了,大人還等着。快走。”
說話間,他已經在趕着大家回去。
此時,意外的事情生了。他們感覺到一股異常冰冷的寒意從他們的腳底傳到他們的天靈蓋,就連幾位道士和和尚都覺得此時他們有些能力所不及。亂葬崗的氣息變得濃厚起來,上空的夜幕開始遮攔月光的傾瀉,不知何時,在亂葬崗的四周已經浮現出一些白色的影子來,一個接着一個從滿地的屍殘骸里飄了出來。
人類面對這樣的場景,會打從心底感覺到害怕,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害怕顯露出來,那也是會讓別人趁虛而入,毀滅乾淨。
就像現在一樣。
害怕讓他們無法應對此刻的情景,和尚手上的念珠散落在地,道士手上的拂塵跌落在地,加上只是普通人類的那些人,越沒有反擊能力,他們開始逃跑,落荒而逃。他們一味的大叫逃跑,沒有注意到,亂葬崗生的一切只是為了嚇唬他們而已,在他們消失在夜幕下時,那些魂魄開始聚集到那新來的屍旁。它們像是在等待着什麼,又像是在歡迎什麼。
漸漸的,那兩具屍開始變得有光芒,緩緩的兩個白色的魂魄從屍體上飄了出來,來到了其他魂魄的中間。
“那麼並不是什麼鬼怪了,只是些遊盪在人界的孤魂而已吧?”冷笑月坐在路邊茶攤上,跟幾個老丈聊着。
“哪能不是啊。”
“那後面妖怪就出來啦。”
老丈又開始你接一句我接一句的說了起來。
入夜之後的亂葬崗如同往常一樣,孤魂開始熱鬧起來,不知為何,向來只是嚇唬嚇唬來人的孤魂們開始朝着附近的村落、城鎮四下奔去,從起先嚇唬鬧騰人類到最後開始吞噬人類魂魄。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人莫名其妙的死掉,一點傷痕都沒有。
之後便有人親眼目睹了那些孤魂吞噬人類魂魄的情景,也因此,大批量的道士、和尚開始進軍亂葬崗,將除魔衛道為己任,同時也是他們聲名遠播的機會,有誰不想出名呢。
而此時的村落里來了兩個一高一矮的人。高個子自稱為天下第一道士阮行運,矮個子則是他的徒弟金稻。兩人一來到村落里就召集起年輕的女人們來,一開始大家覺得事有蹊蹺,年輕女子都不願站出來。
阮行運大聲說道:“若我的卜卦沒有錯,明晚那些孤魂就會來這個村落襲擊人類,到時候待到天明之時,這裏便是亡屍一片。按照我說的去做,大家就可以免去這一災!”
聽到他說話,有些人開始動搖了,甚至有女子主動站出去了。不管怎樣,能嘗試下未免不可。在這之後,66續續的走出來五名女子。她們由阮行運二人帶着在傍晚時分來到了位於亂葬崗旁邊的河道邊。他讓人將河道的一截用很寬大的布圍了起來,讓那五個女子在裏面沐浴。隨後,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離開人界之時,他們已經將河道上的布全部撤去,有些人開始想要離開。
阮行運在河道邊建起了祭台,簡簡單單的一張桌子加上高燭台和香燭,阮行運手拿桃木劍,開始念咒施法。金稻則是在一旁的大石頭上盤腿而坐面對着河道。
兩人開始對着河道念念有詞,一時之間,他們上方的天空開始風雲色變,河道亦開始猶如黃河滾滾翻騰。
“然後呢?”冷笑月聽到這裏,幾個老丈都開始沉默,他不得不開口提醒。
一個老丈回應他:“然後就從河道里出來了一個很奇怪的妖怪。”
“什麼妖怪,那是河伯。”另一個老丈糾正他。
“哎,好吧好吧是河伯。那河伯走上岸來,着實把大家嚇了一跳。之後,那河伯就在那五個女子間挑選了一名女子。自己則是回到了河道里。”之前的老丈說道,“後來阮道士就跟大家說,那河伯是選了那個女子做他們地府鬼差。”
“原來這河道里有一個地府,是專門接收那些孤魂野鬼,再將他們轉送到冥界地府去。而這河道地府的鬼差不知為何早已不知去向,所以這裏的亂葬崗才會有事生。”
“也正因如此,河伯才來挑選一個人來做鬼差,每逢月圓之時便從河道出來,響起玉簫招引孤魂來河道地府。只不過奇怪的是,這鬼差只能是女子。之後那個被河伯挑選出來的女子,便被阮行運施了法,進入了河道,道士又吩咐道,要在月圓之夜初更時分讓是個孩童提着花燈沿着河道唱着童謠往亂葬崗的方向走上三里路。隨後按照道士的吩咐這亂葬崗也就沒有孤魂出來作祟的事情生了。”
“原來是這樣。”冷笑月不由的點點頭。
老丈又接著說道:“還有呢。這被選中的女子也並不是一直在做鬼差的。”
“哦?此話怎講?”冷笑月問道。
“這第一個被選中的女子做鬼差的時間就只有三年。三年之後那女子忍受不了跟丈夫離別的相思之苦,便從河道回到了村裡。那阮道士聽說了此事,便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又用同樣的方法召來了河伯,挑選鬼差。”
“但是也並不順利,第二個女子堅持了五年,忍受不了待在河道里的孤獨逃了。”
“那之後呢?”
“之後的女子就時間長了,不過也都不是能一直做的,沒了一個我們就用道士教我們的方法再召來河伯挑選一個。一個接一個的,一百三十年了,很多鬼差我們都不是很清楚,我們所知道的就是現在這個鬼差女子了。”
“哦?能說說嗎?”冷笑月的神經開始繃緊了,接下來的事是他最想知道的。
“這個女子是六十年前我們村的有名貞潔寡婦。我記得那年我才十四歲的樣子。”老丈回憶着說道,“她丈夫早些年上山打獵死在了野熊的爪里,之後她就一個人帶着個七歲大的女兒靠着針線活過活。之後在河伯出來挑選的時候,她就被選中了,那年她女兒十二歲。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兒。丈夫死了她本就沒什麼挂念了,要她去當鬼差,她沒有怨言,只是她有女兒,這女兒還小,她放不下。”
“那後來呢?”
“後來,沒辦法了,鬼差的事不得不去,不然這村落就遭殃了。要知道六十年前,這一帶山的那邊打仗的也算多了,我們也是靠着這山而免受戰禍,但是那些戰場上的孤魂可就不會因為這山而不到這裏來。所以,之後,村裏的幾個婦人就說輪着番的照顧那孩子。女子便就這麼去了。這一晃都過了六十年了,她女兒也老了。”
“那她女兒在哪裏?”冷笑月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吶,你看那裏,左邊掛着藍塊補丁被單的那家就是了。”一個老丈站了起來指向對面。
冷笑月抬眼看去,看到了那張打着藍布補丁被單。
原來是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