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鬼夜行[下]
月半彎着掛在夜空之上,像似咧着嘴笑着,笑得詭譎,讓人不寒而慄。冷笑月在天黑初時便離開了客棧,來到了大街之上,晃蕩了小半天,終於等到了初更時分。冷笑月一手抱着前不久從收攤的小販那裏買來的包子吃着,哼着小曲。
“哎?冷公子?”前面迎面跑過來一個人,冷笑月看着那人過來,回想了一會,才想起來,那人原來是之前在路上遇到過的一個路人,名叫梅二,是個獵戶。托他的福,他還找到了需要的蛇毒。
“梅二?”冷笑月將自己剛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回了紙包里,“你怎麼在這裏?”
“冷公子貴人多忘事,我家就在這裏的啊。上次跟你說過的。”梅二一臉的忠厚老實樣,年紀不大,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卻顯得很是老成,尤其是捕蛇的能力更是一絕。
“哦,對哎。”冷笑月想起來了,笑了笑。
“冷公子這麼晚還在外面逛,這可不行哦。”梅二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這裏有妖怪,所以晚上……”
“所以晚上不能出門,對吧?”冷笑月可不想拖延時間,到時候害的梅二也拖不掉危險,於是便直接接他的話說道,“這裏的事我從客棧老闆那裏知道了些許,所以梅二,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我正準備回家,可是冷公子你也趕緊回去為好。”梅二急促的說道。
“當然。”冷笑月微微一頷。
梅二便匆匆的跑走了,冷笑月站在原地看着梅二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微啟朱唇,淡淡的一笑:“哼恩,我等的就是它們。”
冷笑月再次拿出包子吃了起來,哼着小曲,朝着之前遇到那些青面小鬼的破廟慢悠悠地走去。破廟內,還是之前的樣子,那被冷笑月的攻擊牽涉到的牆面痕迹還明顯的殘留着。冷笑月在之前的老地方就地盤腿而坐,右手上轉動着一面小波浪鼓,兩眼很是無聊的盯着那小撥浪鼓的兩個小球咚咚的敲着白色的鼓面。在一片安靜的破廟內顯得異常的詭異,尤其是冷笑月並沒有支起火堆,四周更是只有月光的親臨。
“啊——”冷笑月無趣的左手撐着下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百無聊賴,“都快兩個時辰了,怎麼還不來?”
正等得無趣準備離開之時,那讓他等待已久的聲音漸漸地從遠處傳來了,不,確切的方位來說是從破廟破碎的石像後面傳來的。
“初更過,二更起,三更四更夜未到,魑魅魍魎小鬼鬧,閻羅地王要煮酒。”聲音空洞卻不乏歡喜之情。
“來了。”冷笑月將那小鼓收回了懷中,一個機警閃身躲在了柱子後面。
安凝提着那盞棺絲燈,走進了破廟,另一隻手上依舊拿着一隻搖鈴。晃着晃着,那些青面小鬼出現了,從那破損的石像後面一步步的走了出來,那隻搖鈴似乎就是在指揮着它們的所有行動。
然而當那些青面小鬼離開了破廟之後,安凝並沒有跟着一起離去,而是面對着破廟外站着,停下了搖晃手裏的搖鈴:“哼,人類。”
“?!”
一瞬間,冷笑月面前的石柱就像是被鋒利的刀像切豆腐一般的被切成了幾段,零星的閃落在地。冷笑月一時間只得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腦子裏幾乎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那些反着月光的碎石。
好強!冷笑月的額上出現了汗珠,這絕不是一般的妖孽,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個攻擊,本會要了他的命,但是卻恰到好處的留他了一命,全部擊中那根竹子,而且完全感覺不到她攻擊的氣息,簡直可以說是毫無前兆起的攻擊,難以做出適時應對的反應。
安凝只是眼角瞄了瞄,嘴角揚了揚,便再次搖晃起搖鈴,離開了破廟。
冷笑月無力的跪倒在地,雙手撐着地面,喘着氣。怎麼可能會這樣?到底是什麼妖孽?怎會!?槽糕!不行!
冷笑月一咬牙,硬是讓自己無力的身體變回精神狀態,飛也似的沖了出去。飛奔到大街之上的冷笑月,四下張望着,尋找着。聲音的入耳,讓冷笑月確認了方位,飛身踏上房頂,以最快的度奔去。
冷笑月輕聲落在一顆大樹之上,俯視着。眼前,青面小鬼們停了下來,跳舞的三個孩子從檯子上爬了下來,站在檯子兩邊。此時,從一旁的房子裏走出來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距離雖遠,但是憑藉道士的本能,冷笑月看清楚了那兩個孩子,眼神空洞,像是傀儡一般的按照規定好的路線行走。
“該出了。”安凝的聲音響起,冷笑月這才看到站在暗處的安凝。
“初更過,二更起,三更四更夜未到,魑魅魍魎小鬼鬧,閻羅地王要煮酒。”聲音再次響起,樂曲此時變得越加的歡喜,那兩個孩子被抱上了檯子上,被它們抬起朝着破廟而去。冷笑月毫不遲疑地飛身而上,跟隨而去,飛檐走壁。
青面小鬼們念着歌在走到一處種着一棵很高很大的槐樹底下,將那兩個孩子抱了下來放在了那槐樹之下,那原本跳舞的三個小鬼不知打哪裏拿出了兩把摺扇,兩個小鬼各自拿着那兩把約有一尺長的摺扇,輕輕的在那兩個看似已經睡着的孩子頭上敲了一下,兩下,三下,兩個孩子的魂魄就被從身體上分離開來。
“住手!”冷笑月大叫一聲,從躲藏的地方跳了下來,站在它們的面前:“住手!”
他兩指相併,口中念道:“**之契,地靈之約,回魂!”冷笑月的手指間出兩束藍光直直的朝那兩個孩子的魂魄衝去,但是很遺憾的是,在中途便被一道紅光截斷消失不見了。冷笑月回頭看到安凝的全身淡淡的着紅光,看來是她乾的了。
冷笑月不懈的再次念道:“吾帝之衾,吾地之諳,乾田坤定,向陽回魂!”一道更較之前強烈的藍光朝着那兩個孩子的魂魄破竹而去,安凝冷淡的看着那束藍光直直的打在那兩個魂魄上,迫使兩個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之中。
冷笑月不解的看着安凝,這次為什麼不來阻止我了?
“天生的道士么。”安凝像是自語一般的說道,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看來在這個朝代我也不會覺得無聊了。”
“什麼?”冷笑月反應過來,那些青面小鬼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只是那兩個孩子還在樹下靠着,冷笑月跑了過去,探了探兩孩子的鼻息,還好還有氣,都還活着。
冷笑月放心的嘆了口氣,隨即回身看了看四周:“跑哪裏去了?!”
“別找了。它們已經不會再出來了。它們要的魂魄數量已經夠了。”安凝晃了晃手裏的棺絲燈,笑着說,“喂,天生的道士,你叫什麼名字?”
“我?”冷笑月倒是被安凝的話愣了下,意外的沒想到這小女孩會用這般和氣的語調跟自己說話,一時間,冷笑月脫口而出:“冷、冷笑月。”
聽到他的回答,安凝的嘴角出現一抹不知明的笑意:“冷笑月……嘛?呵呵呵呵,後會有期。”安凝只瞬息便消失在冷笑月的面前。四周安靜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愣了神的冷笑月才反應過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一聲大叫驚起熟睡鳥兒的群飛。
“完蛋了!我怎麼把真名給說出來了啊!啊啊啊啊——”冷笑月不顧形象的抱着腦袋跪倒在地,一臉的後悔樣。撲扇的群鳥翅膀聲像是在笑話他的舉動。
安凝獨自坐在屋檐之上,聽到冷笑月的喊叫,她的臉上只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笑容。一旁依舊漂浮的是她的棺絲燈。
“棺,”安凝看着那輪彎月,說道,“你說,這個人身上的那個是我們需要的嗎?”
青光乍現,在原本棺絲燈漂浮的地方出現了一名男子,青色的長隨風而擺,冷冽的雙眸閃着的是如同月色一般皎潔的白光。
“也許。”低沉帶着溫和的男音響起。與此同時一陣風刮來,屋檐之上已然無人。
似乎只是一種幻象,可誰人能夠知曉幻象也有真實的時候。一場小小的鬼夜行將數十人的魂魄帶走,也許是命之終結,無可挽回。世間之人也都只得承認這是上天賜予時間的期限到了。萬化之間孰知萬物聚變,五行相生相剋正如人世間的千千萬萬,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相生焉能交換。
冷笑月是個天生的道士,他自己心裏清楚,自打小時候有意識開始,他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些稱之為‘魔’,這是教授他道術的人告訴他的。他也曾告訴過他,身為道士是不能隨便將自己的真實姓名親口告訴妖魔的,那會讓他自己遭遇一些預料不到的事,也許是危及生命的事。遂,在冷笑月入道的時候,便被取名為‘冷殘月’。
“我可真是個笨蛋啊——”冷笑月坐在窗沿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百無聊賴的他趴在窗沿上,對着那輪彎月懊悔。
清晨時分,冷笑月整理好了行裝,不知為何他覺得就算繼續留在這個城鎮裏也不會再遇上那個妖孽了。他心裏有一種直覺告訴他,他必須去找這個妖孽。
就在冷笑月付了房錢的時候,店小二跑了過來:“冷公子,有人捎給你一封信。”
店小二把信交給他。冷笑月正感奇怪,打開信一看,臉色大變,一股來自捏緊信的雙手的怒氣攀附的爬上了他的雙眸:“混蛋!氣死我了!居然能找到我!”冷笑月粗魯的將信亂捏成一團,狠狠地擲在地上,用力的踩踏,像是在踐踏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一般。
客棧里的人看到突然大脾氣的冷笑月都愣了。店老闆陪着笑:“冷、冷公子,冷靜,冷靜。”
“吃好、喝好。”店小二趕緊跟客官們點頭哈腰。
冷笑月才現自己的失態,撓了撓頭笑了笑:“啊——抱歉抱歉。”店小二替他把那信撿了起來,遞給他。冷笑月不好意思的告別了店老闆和店小二離開了客棧,又毀了一次形象。拖着無精打採的身軀出了城鎮的冷笑月,毫不知曉下一個目的地的他,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走着。在路邊,標示牌上大大的寫着‘蘇州’兩個字。
夜幕之下,地點依舊是屋檐之上,人物依舊是那個咯咯咯笑的安凝和她的那盞青色的棺絲燈。
“棺。”安凝幽幽的開口說道,“下個目標是哪裏?”
“西南,落水鎮,農戶付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