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真的不需要小四陪您嗎?”
“你忘了我現在的身分嗎?”她們現在身處西閣國,她的身分是太子,跟個丫頭共處一室總是不妥。
小四附耳再對她道:“可是我見到其他人還帶着美妾進屋裏呢!何況您又不是真的太子。”
“我才不管別人是怎麼做的,我可不想落人口實。”就算太子哥哥已經不在人世,也不能破壞他的名譽。
小四不放心道:“可是您一個人沒關係嗎?”
“嗟!這裏是西閣王宮,誰敢傷我?你快回你該去的地方吧!”嘖!這個小四老是這麼婆婆媽媽,她都幾歲的人了,到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既然公主如此堅持,小四也只好點點頭,“哦……那奴婢就先走了,公主……不……太子殿下……那您早點休息。”
“還有!你別再喊我公主了,都講幾次了,你還是改不過來!”
“反正現在又沒有別人,在外人面前我不會喊錯的。”
“不行!不管有沒有人在場,你都要養成叫我太子的習慣。”
小四扁着嘴,“奴才知道了!”
“你快走吧!”
“是!”
趕走小四后,馨荷躺在床上嘆息。
自從雙胞胎哥哥死後,為了安慰傷心的母后,她就扮成太子,一轉眼也過了兩年。
她跟太子哥哥打小一塊兒長大,要模仿他的言行舉止對她而言輕而易舉,但是她跟太子哥哥的性子可差多了。太子哥哥一向溫文儒雅、謙遜有禮,是個翩翩俊公子,南鑫國里不知有多少少女愛慕他。
可惜太子哥哥打小身子就弱,一場風寒就一病不起。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像太子哥哥那樣子的好人卻英年早逝。
這兩年來她以太子哥哥的身分活着,也因此才有機會見識到外頭廣闊的世界,這是她身為女兒身時辦不到的事。
要不是因為太子哥哥這件事,母后大概早逼她嫁人了。
一想到這個,她就覺得女人跟男人差真多,男人就能四處遊走,女人就得關在屋子裏等着嫁人。
不過,要到各國去交際應酬也挺累的,依太子哥哥的身體,難怪會吃不消。想來想去當男人還是女人都很累,還是當只鳥輕鬆自由些。
想着、想着,她閉眼準備進入夢鄉,哪知才閉上眼不到一會兒,就感受到緊貼床的牆壁傳來撞擊聲。
她訝異睜開眼,這時更過分地傳出男女相雜的呻吟聲,用不着想就可知牆另一頭正上演着什麼旖旎春光。
這幾年她也見識到了不少所謂的聲色場所,她發覺那些皇親國戚、富豪商賈個個是好色之徒,終日沉迷酒色,不管去到哪侖國家作客,不是召妓到房裏,就是往柳巷花街去。
這幫混蛋!在自家搞不夠還到外頭亂搞!
她不悅的蹙起眉頭,將棉被拉高蒙頭閉眼,哪知撞擊聲竟愈來愈大。
這……這教她如何入睡?太過分了吧!難道就不懂得在別人的國家稍微收斂些嗎?
“啊啊啊……爽死我了……再用力一點……好……好棒……”
不堪入耳的聲音傳來,馨荷的眉頭不住抽動,她氣得下床,披上外衣跨步走出房外想到隔壁抗議。
發覺一走出去,整座上賓院間間狂奏春樂,反倒是杵在其中的她四面楚歌。
馨荷拳頭不自覺的收緊。難道造世上的男人就沒一個是好東西了嗎?
要說她扮男裝有什麼困難的話,這就是最大、最麻煩的問題了。
兩耳充斥着“嗯嗯啊啊”的淫叫聲,馨荷緊抿着唇,轉身回房將衣服穿戴好。
算她怕了他們,她走總可以吧!
***
馨荷在西合宮上賓院裏漫步,脖子上掛着上賓牌子,巡邏的j:兵見狀紛紛向她行禮。
漫步拐進後花園,她這才發覺上賓院後面就是廣大的御花園。
素聞西閣國疆土廣大、幅員遼闊,聽說前幾任君王皆是好戰分子,幾乎把西邊的小國鈉人其下,如今儼然是幾個國家裏國土最大的國家。’
地大物博的好處就是連個御花園都大到見不着邊,松柏森列,百花芬郁,錦石小道,金蛇盤繞虹橋,橋下溪水潺潺,點綴其中的亭台也多以蛇為造形。
蛇是西閣國的守護神,聽說他們王上的頭冠也是金蛇。
另一邊是廣闊草原,馨荷行走其上,腳下踩着柔軟的草地,清風徐徐令她忍不住躺了下來,整片星空映人眼帘,四周森然幽靜.讓人錯以為置身在森林裏。
馨荷發出滿足的嘆息聲,今夜她乾脆就這樣睡下吧!
當眼睛緩緩閉上時,耳邊突然傳進一記清楚的低吼聲,這聲音不像人,倒像野獸發出來的聲音……等等……野獸?!
馨荷迅速坐起,她睜大眼睛環視四周,眼前景色依舊且空無一人。
不會吧……一定是她聽錯了,再怎麼說……西閣宮裏也不可能會有野獸出沒吧?
對!大概是她太累了,才會產生幻聽。馨荷再度往後躺去時。發現眼前不遠處的柏樹林裏似乎有個黑影子,她眯起眼想看清楚,但距離實在太遠了,加上夜晚,她只看見像是個人影在樹榦上蠕動着。
那……是什麼東西?是人嗎?
三更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這裏?不過念頭一轉,她不就正杵在這裏。該不會對方理由也跟她一樣吧?
馨荷愈想愈好奇,便往那人影走去,愈往前走去,人影便愈來愈清晰,她看見那個人正跪在地上,捂着臉全身發抖地喘氣。
她趕緊跑到那個人身邊,“你怎麼了?”
那人捂着臉痛苦的呻吟,“嗚……啊……”
“喂……你怎麼了?我去找人來……”
還來不及轉身,馨荷的手就被人抓住,“不!不要找人……”
他低着頭,馨荷看不清他的臉,“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找人!馬上就回來……”
“不……啊——”
接着那個人蜷曲着身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滾着,馨荷又怕又慌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去找人……”
她才跨出一步,腳就被人抓握住,身子一個不穩,她往前跌倒,“你這樣……我不去找人不行……”
她想拉開握住腳上的手,卻在看見那尖利的爪子后愣住,粗大的指節、紫紅色的皮膚,再加上黑色的指甲,人的手好像……好像不該長成這個樣子她的視線慢慢往上移,對上了一對金色眸子,中間的黑眼球是捆長的;尖利的獠牙由上唇透出,臉上半邊皮膚覆蓋著紅褐交錯的鱗片,那些可怖的鱗片還在鼓脹着……
馨荷驚駭無比地張大雙眼,身體無法動彈,聲音似梗在喉嚨里,連叫都叫不出來。
接着只見他又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着,“嗚——”
馨荷魂不附體的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怪物,腿發軟,腦子像是停擺,身體僵硬得不受控制,但求生的本能讓她直覺的往前爬。
“什麼人在那裏?”
救……啊……馨荷還沒張口,就被捂住了嘴,她睜眼看着覆在嘴上的可怖大手,嚇得幾乎昏厥,身子還被猛力往後拉扯,她無力抵抗,只感到身子騰空被人攔腰抱起扛在肩上疾奔。
戴在頭上的玉冠掉下,長發垂落,而她身下人的奔跑速度快得簡直不似人,她根本看不清眼前晃動的景物,只知道頭下腳上的姿勢讓她很反胃。
直到扛她的人身體抽動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地上,才停止這項酷刑。
她跟着跌落,抬頭看着那蹲在地上、痛苦低吼的人。
他低吼的聲音愈來愈低啞,令人寒毛直豎的咆哮聲震動着她的耳膜,她這才意識到剛剛聽見的聲音果然就是他發出來的。
她掃視了一下四周,驚疑發覺聳立在不遠處的宮牆。難道這傢伙把她帶出宮了?
馨荷氣喘汗流,他到底是什麼東西?又為何要挾持她?該不會……該不會想把她給吞了吧……
思及此,她不由得心驚肉跳,牙齒不住地打顫。她……她不想死啊……
她得逃……得逃……拿出剩餘的薄弱力量,她狼狽在地上爬行,就在這時,她的腳又被緊緊抓住。
“不要走……救我……啊——救我——不要走——啊——”
馨荷流下膽怯的眼淚,她感覺死亡的陰影罩住她,她的手無助地在地上掙扎,嚇得嘴張大卻喊不出聲來。嗚……救命啊!誰來救救她!
“求求你……我好痛苦……啊……嗚……”
腳踝上的力量消失了,馨荷卻嚇到連往前爬的力氣都沒了,只能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啊……不要……我是人……是人……我不要做妖怪……我不是妖……
不是……”
身後人在痛苦呻吟着,馨荷回頭,只見那人不停往地上撞擊着,在草地上灑下怵目驚心的血漬。
接着他停止了動作,整個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馨荷愕然看着這一切,她慢慢站起身,接着挪動還在發麻的雙腳,忍着痛往後退。
退了幾步后,地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這時她大起膽子轉過身。
此時,她想起他剛剛說的話:“我是人……是人……我不要做妖怪……
我不是妖……
她先是睜大雙眼,接着搖搖頭緊閉上眼。不行!她好害怕……要是……
要是那個人是妖怪的話……她還想留一條命回南鑫國,她沒有那個能力救他啊……
心一橫,她往前走,但該死的後頭又傳出一陣陣的求救聲,“好冷……好冷……我好冷……”
馨荷皺起眉頭。也許他真有什麼苦衷吧?也許他並不是自己願意變成這樣的?
這樣一走了之好嗎?也許他真的需要幫忙……剛剛他流了好多血,如果真這樣放着他不管,他可能真的會死也說不定。
剛剛那張可怖的臉龐又浮現在她的腦海,那怪異的瞳孔、獠牙與尖爪,恐怕見過的人想忘都難!
還是止不住內心的不忍,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又一動也不動了,他……該不會是死了吧?要不要過去看看呢?但要是他又抓住她呢?
馨荷內心與良心交戰着。天啊!她到底該一走了之?還是去看看他?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天要是王兄,他一定會奮不顧身先救人,況且……他並沒有傷害她……嚇她也不是自願的……
馨荷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一於是她回頭慢慢走向那個人,他躺在地上像是睡着般。
“喂!喂……”
她小心的用腳踢了踢他,發現他像條死魚般動都沒動,她咽了咽口水,大起膽子走近他,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她怕怕的撥去覆蓋在他臉上的頭髮,天上明月高掛,將地上的人兒照得一清二楚,他的額頭滿是鮮血,還蔓延整張臉。
馨荷蹙着眉頭,撕下衣擺一角,幫他包裹住不斷滲血的額頭。
雖然在做這些動作時,她駭得心跳就快停止,但還是咬着牙忍着,接着拿起手絹幫他擦去一臉血污。
臉上沒有剛剛那可怖的圖案了,嘴上也沒有獠牙,躺在地上的“東西”
很明顯是一個正常人。
馨荷瞧着,心頭湧起一絲絲納悶。難道剛剛是她錯看了?可是……她明明看見……難道是天色昏暗……不!那隻手,那隻捂住她嘴巴的手,她明明瞧得再清楚不過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蹲在那人身邊,疑惑的端詳他,想看出些許端倪。
月光下,他的臉如白玉般瑩瑩發亮,濃密的一雙劍眉,眉下的眼雖緊閉,卻是長而深闊,可想而之這個人有一雙大眼;高聳的鼻樑,長而薄的唇,堅毅的下巴……
她伸手輕撫上他的臉頰。乖乖……男人的皮膚可以好到這種程度,還真教人愛不釋手呢!
“怦、怦……”這一…這心跳聲是怎麼一回事?
驀地,她驚得收回手。等等……她在幹什麼?雖說她表面上是南鑫國太子的身分,可還是個道地的黃花大閨女,竟對個男人動手動腳的,還動到心頭小鹿亂撞的……
這張臉簡直如宋玉還魂般的無可挑剔啊一剛剛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樣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蹲在地上搖了搖他,“喂!你不能睡在這裏啊?”
忽然,那人抓住了她,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剛剛那雙緊閉的眼此時睜開,炯炯黑眸如鷹隼般銳利的盯着她。
果然如她料想的,他有一雙魔魅非凡的眼睛……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欣賞的時機。
這個人跨坐在她身上,還壓住了她兩手手腕。
“你是誰?”
居然搶了她的問題,“我……我才要問你你是誰呢!”
他揚頭望了望四周圍,“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裏?”
馨荷聞言,怒意滿腹,“明明就是你把我帶出來的,還明知故問——”這人老搶她的問題。
他蹙起濃眉,“我?”
馨荷乘隙掙脫,怒瞪着他,“廢話!不是你是誰啊?不要告訴我你忘了剛剛的事情!”裝瘋賣傻也要有個限度。
他開始仔細的思考,“剛剛……難道……”接着他好似想起了什麼似的,瞬間睜大眼望着馨荷。
馨荷試探問道:“你想起來……喂!你幹什麼?!”
對方二話不說,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臉嚴峻的瞪着她,“你看到了什麼?快說!”
眼前的人一臉冷酷,銳目令人感到渾身冷颼颼,脖子上的大手收緊,她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想拉下脖子上的大手,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她根本動彈不得。
“不……嗚……”
這樣下去她會死的!也不知道哪來的靈感,或許是求生本能讓她抬起一隻腳,往他的身上用力踹去。
“啊——”
她似乎是踢中了他的要害,他痛呼一聲後放開了她。
馨荷趕緊拔腿就逃。到底是誰說好心有好報的?說這句話的人到底是誰?簡直是騙死人不償命!
“不要跑!”
該死!那個人在她身後追趕。馨荷跑不到兩步又被撲倒在地上,她奮力掙扎並與他拉扯,一面掙扎、一面大叫,“早知道我就不管你了!你這個不識好人心的混蛋!”
掙扎了一陣子后,她忽然感到雙手空空,抬眼一看,發覺他正盯着她胸口瞧。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束胸不知何時脫落,兩團飽滿就這麼赤裸裸地暴露在敞開的衣襟下。
她趕緊遮住外泄的春光,“啊——”
辛赫看得傻眼,“你……你是女人……”
該死的混蛋!知道她是女人,他還壓在她身上!“滾開!你這個混蛋!”
他沒有依她的話,反而再度把她的手壓制住,口氣比剛剛更為嚴厲,“你到底是誰?明明是個女人,為什麼着男裝?”
馨荷聞言,心頭直打哆嗦。糟糕!可千萬不能讓這個人知道她的身分。
“要你管!快放開我!”
他壓得更緊,望着在乳溝處的上賓牌子,“你混進西閣宮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馨荷又踢又叫,“放開我!‘’
“嘖!你不要亂動!能不能安靜點……”這個女人都衣不蔽體了,還在他身下亂扭亂動,她到底有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
就在這時,馨荷感到唇被人緊緊覆住,像雷劈得她的腦子一陣昏眩,血液在一剎那間全靜止般,全身的感覺似乎湧進了雙唇。她渾身僵硬,錯愕的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雙魔魅又邪惡的深邃眼眸。
他離開了她的唇,嘆了一口氣,“總算是安靜下來了。”要是引來巡邏的士兵,那就不妙了。
馨荷似乎還沒從剛剛那一吻中回神。這……這、這個男人對她做了什麼?他、他、他竟然吻了她……她的吻可是將來要獻給心上人的……他竟然他勾起她的下巴,皺眉左右端詳,“你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人,一點武功底子也沒有,不是刺客,那你究竟為什麼要裝扮成上賓混進西閣宮?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有什麼目的?”
馨荷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就算聽到了她也無法反應。她還在為剛剛自己的初吻追悼,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她感到驚訝、錯愕兼傷心、氣憤。
見她老半天沒有反應,他拍了拍她的臉,“喂!你別裝傻,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會手下留情!快點招出實情,我可以考慮留你一條小命……”
遣莫名其妙的混帳東西!“打從一開始就是你把我帶來這,接着像犯人般對我逼供,更甚者還看光了我的身子、奪走我的初吻,現在更過分的拍打我嬌嫩的臉,我這個最最無辜的被害者倒被你說成了別有居心,你這個人懂不懂什麼叫是非黑白?簡直是作賊的喊抓賊!”
辛赫挑眉,大手拉開她的上衣,“那你女扮男裝又怎麼說?難道也是我誤會你了嗎?”
這……該死的色胚!馨荷的手摸着了一個不小的石頭,二話不說就抓起石頭往他額頭上的舊傷敲下,接着拔腿就跑。
說真的,要不是怕又會被他給逮住,她真想多踹他個兩腳,單是敲頭實在難消她心頭之恨!
辛赫無預警被石頭砸中,他捂着再度血流如注的額頭。
這女人下手還真不留情,哼!
“嗚……該死!我一定會找出你的,你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