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曾柔一下了班馬上叫了出租車,飛奔到當初發現那張床的舊貨街。
當她今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四周是熟悉的傢俱時,她頓時有一股想哭的感覺。
她想了一整天,仔細的整理了她作過的夢,也冷靜的分析了這件事,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瘋,而夢中人宣麒也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所以整件事情可以大膽的預設為她「夢中」所看到的畫面全都是真有實人、真有其事。
那……那就表示……夢裏那些限制級的畫面都是曾發生過的,還有她的下身疼痛……
天啊……曾柔捂住了自己發紅的雙頰,想起自己在夢裏跟他說想他,還迎合他……天!她怎麼能這個樣子……
當人作美夢的時候,往往都希望美夢成真,但當夢境成了真,卻會讓她這樣的害怕……夢就該是夢,它不該成為真的,也不可能成真……
她推算開始作怪夢的時間,發現從她買了那一張骨董床之後才開始不停的作那些夢。而且她只有在睡在那張床上的時候才會作夢,每一次夢到的地方都是那間王府、都是宣麒那個男人,沒有再夢到其它的事物。
她曾經聽一些人說過,買骨董要特別小心,一個不小心,就會遇到一連串無法理解的事情。而她現在所遇到的這些,會不會就是他們所說,科學無法理解的事情?
既然問題出在她買的那張床上,要解決這件事情,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找當初那間店、那位老婆婆。
出租車到了目的地,曾柔快速的下了車,可左看右看,什麼都沒有……
她明明記得很清楚是在這裏的,為什麼店不見了?
她走向路邊的小吃攤,「老闆,請問這裏是不是原本有一間骨董傢俱店?」
「這裏什麼時候有店?那一區都是二手傢俱,我們這一邊都是小攤子啊!」老闆對她的問題很不解。
「不對……這裏明明就有一間骨董傢俱店,老闆是一個老太太,她送了我一張床,現在那張床還在我家,怎麼可能沒有店?」
「唉呀!小姐,我騙妳幹什麼?我在這裏擺攤子十年了,妳若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那妳問我的客人就知道,這裏根本就沒有妳所說的什麼骨董傢俱店。」
客人都聽到他們的談話聲,全都對曾柔點頭。老闆看曾柔臉色發白,關心的再說道:「小姐,會不會是妳記錯地址了?這裏是專賣便宜貨的舊貨街,骨董店是不可能開在這裏的。我想妳一定是記錯了。」
記錯了?那她是跟誰買的床?而且那張床明明就還在她家啊!
曾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車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她好似一抹幽魂,心裏空空蕩蕩的,腦子裏充塞一堆亂七八糟的思想,眼前是一些閃閃爍爍的畫面,那些畫面彷佛跟她的夢境相互交疊,刺得她的眼睛睜不開。
她望着家裏那張床發獃。難道一切都是她在幻想,她根本就沒去過那家店?但是床明明就是骨董式,不是現代的床……
「啊--」曾柔放聲大叫,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誰來告訴她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她……
*****
「王爺好久沒有叫雲兒來這裏,雲兒可想死你了!」雲兒身着透明絲紗,特意將自己的酥胸在宣麒的手臂處壓擠。
以前只要雲兒這個動作,他就會立刻要她,但是今兒個不知怎麼的,他竟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有一點厭煩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原因他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她的主動令人提不起勁,而腦海里竟閃着一個人的容顏。
雲兒察覺到宣麒的不對勁,更加挺起胸脯,還將裙子再往上拉高了許多,希望能勾動宣麒對她的反應。
「妳回去吧!今天我有點事,下次再找妳。下去領妳的銀子吧!」宣麒連看都不想看她,不知為何就是提不起勁來,心裏竟有一種他從來未曾有的失落感。
「可是……王爺……」要是真忙的話,為什麼還要她過來?難道王爺對她已經心生厭煩了嗎?但是上一次他不是還來青樓里找她……雲兒吐了吐舌頭,算了!做她們這一行的最好不要問太多,反正不論做不做她都有銀子好領,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看王爺今天的臉色似乎很不對勁,看來她還是快快拿錢走人好了。
宣麒坐在窗前遠望着明月高掛的夜空。小時候雙親皆因政變丟了性命,皇太后見他是個人才,在他十歲那年將他帶到宮中跟玄燁做伴,也保護他不受外面的侵擾。弱冠之後他就繼承了端親王銜,也為玄燁將紛亂的世局歸為一統。
自從他搬來端王府之後,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但是遇到媟兒后,他生平第一次動了成家的念頭,只不過最後才知道他只是被她利用。誰知走了一個媟兒,又來一個曾柔……嘖!早就說過要忘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怎麼又想起了她?究竟是今晚的夜色太迷濛,還是他變了?
想到曾柔,他心裏就更嘔。那個女人更是沒良心,醒來就翻臉不認帳,還一副他是個罪該萬死的壞蛋似的,接着當然又是上演失蹤的戲碼。
宣麒靜靜的看着銀盤般的皎月,這樣的好月色真不該浪費了;至於那個曾柔,就當是南柯一夢吧!
他正要出門去,卻突然察覺到有人--
「誰?竟敢擅闖端親王府!」
曾柔因他這一叫,馬上定住下身子。唉!她的動作還是不夠快。早知道他要出去,她就不該跑出來,待在原地等他出去就好了。不過這個人也真是的,坐在窗邊老半天也沒看他動一下,怎麼她才想趁他不注意時溜出去,他也跟着起身要出去?這分明就是……總而言之就是「運氣背」!
之前她發覺到不能躺在床上時已經來不及了,太累的她已然沉入夢鄉;等她從睡夢中驚醒,看到四周的景象,她就欲哭無淚的發覺,她又到這裏來了。
「還不轉過身來?!」宣麒看着這個不知是男還是女的人。那人身上穿的衣服他從來沒看過,但應該是男人吧!只有男人才會穿着長褲。可是以男人的身形來說,那人骨架又太過嬌小。
曾柔心裏急得七上八下。怎麼辦啊!要是被這個人抓到就慘了……正在煩惱時,她突然撇到有一小碟不知名的什麼東西,灰灰的好象是細沙,於是她很自然的把那小碟子拿到手上,將裏頭的粉末向宣麒撒去--
趁着他捂眼痛呼的空檔,曾柔迅速的逃離了這個房間。
她腳步踉蹌、毫無目標地在園子裏奔跑,誰知才拐過一個彎,遠遠的就看到數十個好象是衛兵的人,拿着火把正往這裏走過來。
糟了!她往背後一瞧看到一扇門,趕緊推了推門,見這門可以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躲了進去。
看到那些人經過房門后,她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上天要這樣捉弄她?還是這一次仍是她在作夢?只是如果真是夢的話,也未免太真實了吧……曾柔用力的將臉一捏--天啊,會痛耶!那……這樣說起來的話,造就不是夢了?
意識到這點,曾柔的冷汗馬上直直滴下。
所以之前她大膽的假設並沒有錯,那張床就好象是時光機,能將她帶來古代--
「每一個房間都要搜查,一定要把傷了王爺眼睛的刺客抓出來!」
「是!」
曾柔在小房間裏,很清楚的聽到外面那些人的講話聲音,心下一涼。傷了王爺眼睛的刺客?!他們說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宣麒竟是個王爺?!天哪……
她並不是故意要傷他的,更不是什麼刺客啊!她只是下意識的害怕、下意識的想逃,那隻不過是一種自我防備而已……曾柔咽了咽口水,只是應該沒有人會相信她這些話吧!
這下子她不但闖進了王府,還弄傷了他的眼睛,要是被抓到的話……那……她一輩子不偷不搶老老實實的做人,可不要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被抓去坐牢啊!更可悲的是,還是在古代坐牢!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得趕緊逃跑才行。但是她對這裏又不熟,要跑到哪裏去呢……
啊!上一次她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后,然後她就睡覺,醒來之後就發現人好好的在床上……
對對對,她這一次也用這個辦法好了。
曾柔蹲坐在地上,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從剛剛的紛亂里走出來。她只要趕快睡覺,就能像上一次一樣,什麼事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小房間的門突然被推了開來,讓曾柔怔在原地。天啊!有人進來了!這下該怎麼辦?
來人把桌上的蠟燭點燃,曾柔靠在牆壁上一動也不敢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蠟燭被點燃之後,室內頓時明亮了起來。
還好蠟燭的光線不強,曾柔躲在角落並沒有一下子就被發現。
一名丫頭捶捶自己酸疼的肩膀,然後就脫下身上的衣服--這原來是丫頭喜春的房間--就在她要轉身時,一隻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怕!我不是壞人!」曾柔在她的耳邊說著。
喜春張着恐懼萬分的雙眼,直直的看着曾柔。曾柔看見窗欞上有着她們兩個人的身影,這樣從外面一看就知道有兩個人,她趕緊把燭火吹熄。
喜春心裏無限的害怕。這個看起來不男不女的人,會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傷王爺的刺客?王爺的武功這麼高,竟還有人傷得了他,想必這個人一定是十分心狠手辣……她好害怕啊!怎麼辦?
曾柔察覺到她身子的顫抖,馬上好言道:「我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妳的。我只是在這裏迷了路,借用妳的房間一下而已;只要妳答應不要叫,我就放開妳,好不好?」
喜春看着她,向她點點頭。
曾柔鬆了一口氣,輕輕的把手放開,誰知她一放手,喜春馬上放聲尖叫,「有刺客!救命啊!有刺客--」
這個女人太沒道義了,不是說好不能叫的嗎?曾柔趕緊跑了出去,沒頭沒腦的瞎鑽……天啊!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路彎來彎去的,又這麼大,好似永遠找不到出口?
「去那邊找找,到那邊去!」那名丫頭的叫聲引來了好多衛兵,全數往她的方向來。
曾柔胡亂的跑着,哪裏有路就往哪裏鑽。但是端王府如此之大,她走來跑去,竟走到了死胡同。
她急忙搜尋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棵樹而已。看來她只好爬樹了,爬到樹上他們應該就找不到她了。
「人剛剛往那裏跑去,快去追!」
聽到那些人的聲音,曾柔牙一咬,用力的爬上了樹,已經沒時間管形象的問題了。她這是生平第一次爬樹,這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實在是好可怕啊!她抓住了兩旁的樹枝,然後咬住了下唇,忍住了隨時會尖叫出聲的害怕。
「這裏沒有人,再到那邊去找找看!」
那些人來到她的腳下時,曾柔幾乎是閉住呼吸的。她緊閉着眼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被人發現她躲在樹上……好不容易危機過去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上來容易,但是怎麼下去呢?
她往上看,一輪銀亮的明月高掛在星光閃閃的夜空中,這樣美的夜晚,她竟在這裏做些偷雞摸狗的狼狽事,想起來就覺得有些悲哀。
曾柔仰頭無意間看到了這棵樹好似延伸到一旁的二樓建築--既然下不去,那就往上爬好了!
她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待爬到了接近二樓的地方時,她先伸出一隻腳安全的放在地上,再伸出另一隻,等安全着地之後,她忍不住看着那棵樹嫣然一笑,實在很佩服自己的潛力。
就在她為自己的行為洋洋得意時,隱約看到這二樓竟有亮光,她躡手躡腳的走近,一探究竟。
宣麒來到了書房,因為如果那是吳三桂派來的刺客,他一定會來這裏找尋「大清皇卷」。也不知當初是誰說大清皇卷里有着藏寶圖和皇喻令,還說這皇喻令是用來統令八旗的,皇喻令一出,就連皇帝也不能不服,擁有皇喻令就等於坐擁大清江山。他跟玄燁早就將這四本大清皇卷仔細的研究過了,裏頭記載的只有大清的祖譜,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而這大清皇卷有兩卷在皇宮裏,再來就是由當初跟太祖打下江山的兩名大功臣:端親王和應王的府里。
吳三桂極力想找出這四本大清皇卷,不知夜探他這端王府多少次了,也更證明吳三桂欲叛國的心。只不過……宣麒露出了危險的笑容,雖然那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但這是一個餌,用來釣吳三桂的餌;在這條大魚還沒上鉤之前,他的餌當然要藏在隱密的地方才行。
宣麒聽到有人在窗外平台上,立刻瞇起眼。
這個膽敢弄傷他左眼的混蛋!雖然眼睛已無大礙,但是已惹怒了他,他定要他嘗嘗被分筋錯骨的感覺!
曾柔看着緊閉的窗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窗戶關着她怎麼看裏面?再定眼一看,這裏的窗子全是用紙做的,於是她用手戳了一個洞,小心的窺探裏頭……什麼都沒有啊!奇了,裏面既然沒有人,為什麼還點着燭火?由裏面的擺設,看來好象是書房。四周牆壁都是書,裏面還有一個大桌子,桌子上也散放了一堆書。
既然沒有人,那她進去瞧瞧應該沒關係吧!而且她這樣的行為只能算是四處觀賞而已,不能說是小偷。
如此安慰自己后,她走到了房間門口,不放心的敲敲門,見沒有人應門,這才放心的推門進去。
宣麒躲在一旁已經很久了,一看到門被推開,馬上氣勢凌厲的往來人攻去,目標就是對方的雙眼--就在他直指來人時,突看到一對水盈盈的無辜大眼,黑白分明如黑夜裏的繁星。他萬萬想不到,那靜柔似水、午夜夢回不停飄蕩在他腦子裏的一對水瞳,會在此刻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
宣麒心口一緊,勉強將攻勢打向了一旁的門。只差不到兩寸的距離,差一點曾柔的雙眼就要被他毀了。
雖說他已轉移了目標,但曾柔仍被他的行為嚇得往後退靠着門;誰知門卻被宣麒的掌風打飛了出去,而曾柔也隨着門一起往下栽,宣麒根本來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佳人帶着拔高的尖叫聲重重墜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