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當初是為了你阿嬤來求壽,這些年你還得也夠了,責任已了,你的事會有其他人接下去做。」
責任已了?楊景書瞠大眼看他。
男人笑兩聲。「意思就是你可以退休啦。」嘆了聲,說:「我們這些幫祂做事的弟子,與祂之間的緣分也是有深有淺。你還夠了,自然就再見不到那些;但別以為這樣就能放縱自己。任何事存着善心,用感恩的心面對一切總是沒錯。咦!面好啦?」裏頭走出一對年輕男女,兩人共提一個不鏽鋼大水桶,冒着熱氣,是素麵。
「爸,你也來幫一下,這好重!」年輕女子埋怨了句。
男人起身,接過水桶,楊景書跟着握上另一端提把。「我也來幫忙吧。」
把素麵提到香客休息區,楊景書朝問事處走,那些善男信女手中各持有一張號碼單,不知道她被排到幾號?他四處看了看,卻不見她身影;他往人群後頭看着那一張張等着解惑的面孔,仍不見她。
蹙起眉,他問了一旁發號碼單的師姐,那師姐說方才還見到她混在人群中。
他打了她手機,卻是關機狀態。她搭他的車來,這裏並無公車,她不可能先離開,那麼會去哪?
他想到她或許問完事,沒見到他,先到停車處等他?他快步下階梯,朝車子方向走,廟的另一頭,一部黑色廂型車正往山下開。
游詩婷看着左右兩側的男人,忍不住追問:「我記得我跟你們新民沒有往來,也沒搶過你們生意吧?」她后覺地發現絲襪破了,還破得很可怕,進廁所脫了絲襪,一出來就被請上車,說什麼他們老闆要見她。
她一問,才知這兩人是新民禮儀的。她印象中是有這家公司,但她記得自己從未與這家公司有過接觸,他們老闆見她做什麼?
「老闆交代,我們只是負責請游小姐走一趟。」
「請我走一趟?」明明是強迫。她走出洗手間,兩人一前一後堵住她,她才想高聲喊,兩人架着她就往車廂里推,還拿走她正要拿出來撥號求救的手機,這叫「請」?
「反正到了你就知道。」
「你們這是綁架吧?」
「……」不講話,她看看兩人,再問:「你們老闆到底是誰?還有,我的手機能不能還我?」
「……」仍然無人回她話。她有點挫敗,心裏不是不懼怕,可她知道愈怕愈要表現得鎮定。她斂斂神,又道:「見了你們老闆,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我朋友還在廟裏,我怕他找不到我,他可能會報警。」
「……」又是自言自語。她在心裏呵口氣,有點無奈。她的生日要這麼驚心動魄地過嗎?楊景書知不知道她不見了?會不會想辦法找到她?
車子停下時,她意外是在一棟像是一般民宅的透天厝前。她坐着不肯下車,被身側男人推了下去,她踉蹌了步,挺直了身子往前走。
大門后,是片庭園,花木扶疏,看着甚舒服。她慢吞吞走着,想拖延時間,卻不經意在轉眸間看見前頭那張有些熟悉的面孔。對方也發現她,直勾勾看着她。
「你……」她走到男人面前,瞠大了眼,驚喜尖叫:「石頭丨」
石頭訝望她幾秒,煙一扔,一把捏住她臉腮。「你好意思叫我?一聲不響就不見人影。自己算,不見幾年?」
「我去念書啊。」她拍掉他的手。
「跑這來做什麼?」
「被……算是被押來的。」她看看後頭,那兩人還在。她問:「那兩人你認識嗎?」
石頭瞄了瞄。該怎麼和她說?
「你們不進來坐嗎?」黃聖文略低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詩婷看過去,瞪大眼,呆了幾十秒,才道:「文哥!你是新民老闆?」
「不像嗎?來,進來說話。」
「外面那是你的人?」她脫鞋進屋,心情放鬆了點。
「對你不禮貌是不是?」
「也……也不是,就是沒告訴我新民的老闆是你。」
黃聖文招手示意了下,裏頭送了茶水和點心出來。「你不知道新民是我的?」
「不知道。」她坐了下來,斟酌說詞:「我有聽說你進去裏面。」
一旁石頭看着她,不明白為什麼文哥找他來,也把詩婷找來?
「景書沒告訴你,我出來已兩年多,還拿了他的錢成立新民?」
她張大嘴,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沒有,他沒提過。」為什麼他會拿錢給面前男人開公司?
「他沒提?」黃聖文頓了幾秒。「你們不是在一起嗎?這事他沒告訴你?」
「我們沒在一起。」怎麼大家都以為他們在一起?
「是嗎?」黃聖文笑得很淡,手指撫着另一手上的祖母綠戒。「以前就聽說你很喜歡他,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搞不定他?」
游詩婷盯着面前男人,感覺這人說話的態度和那面相,似乎和她以前認識的那一個文哥不大一樣。以前的他像個長輩,出口的話飽含鼓勵意味,現在不過交談幾句,卻覺他變得有些浮躁。她悄看一眼身旁的石頭,他望着不知名處,不知在想什麼,氣氛古怪。
她抿抿嘴,乾笑一聲。「這個……這種事勉強不來,我喜歡他不代表他也必須喜歡我。您今天找我過來,就是要談他?」
他擺手笑。「當然不是。我專程請你來作客,晚上留下來吃飯,我叫了外燴,那家餐廳廚師辦過國宴,手藝不得了。」
「不用這麼麻煩,還讓文哥破費,應該是我請你吃飯才對。」她后覺地發現不對勁。請吃飯為什麼不打電話,要用這種方式「請」她過來?而且他的人竟知道她人在那間廟裏,他派人跟蹤他們多久?
「怎麼是破費,大家久不見,吃頓飯敘舊,挺好不是?」他擴大笑容。
「因為我突然出來,公司員工會找不到我。還是我們再約時間?我公司里還有事,必須先走了。」游詩婷起身,心裏忐忒。
黃聖文斂了笑,眉目一沉。「你們這些孩子是怎麼了?一個一個都不聽話了?翅膀硬了?」
她擱在腿上的雙手縮了下,乾笑兩聲。「是真的有事。」
「有事?不是在廟裏求神問卜嗎!那麼悠閑,你還能有什麼事?」
「……」果然被跟蹤了。那麼那人呢?他有沒有事?她呵口氣,放棄離開的念頭。「文哥究竟有什麼事,需要用這種方式把我找來又不讓我離開?」
「會讓你離開,只要楊景書願意把他手上的證據拿出來。」
「什麼證據?」要拿她跟景書換回他口中的證據?
「文哥,你到底要做什麼?」石頭皺眉。
「你還好意思問!」手一拍,指着石頭質問:「你做了什麼?」
「我做什麼?」石頭指着自己,無奈地笑。「我每天除了守着永安之外,還能做什麼?真要說,也就只有你讓我去做的那件事而已。」
「那為什麼那件事會被楊景書知道,難道不是你出賣我?」
景書知道了?石頭微愕,道:「我為什麼要出賣你?我並沒好處,還可能吃上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