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小姐只有母親和一個妹妹,父親在她六、七歲左右,就為了外遇和她母親離婚了,兩姊妹都給母親照顧。
“不過,她父親還是經常喝醉酒上門騷擾她們,跟她母親要錢賭博。”
“這兩姊妹靠着自己打工讀大學,大二時,林小姐和一位學長交往,交往一年左右,她意外懷孕了。男友不肯帶她去醫院,只買了墮胎藥叫她自己吃,沒想到林小姐服用后在家裏大量出血,剛好被回家要錢的父親發現。”
“她父親毒打她一頓,害她斷了一根助骨,多虧她母親及對回到家將她送醫,林小姐這才保住小命。隨後更大的打擊是,當她在醫院裏接受治療時,男友遲遲沒有出現,一個學妹不忍心看她苦苦等待,才老實告訴她,她男友早就劈腿了。”
“從那以後,林小姐沒有再交過男朋友。以我們這幾個月的觀察,她每天下班后,逛逛書店或超市就直接回家,生活非常單純。”
手上的煙一熄滅,馮沐揚馬上又燃起一支新的。
他閉着眼,忍耐着太陽穴上一跳一跳的抽痛。
像這樣發狂似的苦戀一個人,他已經到達了極限,他累了。
舞池裏聚集着許多男男女女,正狂野的隨着音樂扭動身軀,五光十色的PuB里,到處都有穿着火辣輕涼的美女穿梭。
他看看時間,目光四處梭巡着,終於在一處角落裏發現林亞玟的倩影。
她應該是剛進來,游移的視線也在尋找他,最後在最遠處的黑暗角落裏發現了他,才舉步朝他走來。
“你來了?坐。”馮沐揚下頷往身邊一努。
“有什麼事嗎?”她柔順的往他身邊坐下。
“有話想跟你說。”他把煙捻熄,又為自己倒了杯酒,拿在手裏喝了幾口。
林亞玟靜靜靠在沙發上,轉頭凝視舞池裏熱烈的人群。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父親和你學長的事。”
馮沐揚突然開口,她聽了忍不住轉過頭來,驚訝的皺眉。
“我找微信社查的。”他深深凝望着她,搖頭苦笑,“記得我們說好同居你又反悔那一次嗎?我氣得三個多月沒找你,你不痛不癢一點反應也沒有,我還能怎麼想?你保密功夫那麼到家,我以為你身邊有別人了,也許是我不認識的男人!”
她眉頭皺得更深了,嘴角不悅的抿起。
“想不到我會這樣吧?”馮沐揚從鼻腔里發出哼哼哼的苦笑聲。
“我自己也想不到。”她這個沒心少肺的女人,當然不會理解他的失落和恐慌。
他總是一個人孤單單的回到家裏,不管把臉轉向哪一邊,屋子裏到處都有她走動的倩影。他憤怒的思念她、渴望她,肉體的結合早就不能滿足他內心的空虛。
夜裏他不能成眠,無法理解她的心為什麼那麼冷硬決絕,然而這難熬的日子,一個月又一個月的過去,他的氣憤又逐漸轉成不安和恐懼。
有一天他從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的看見她被另一個男人擁抱着。
他真的慌了——
他沒去找她,她該不會以為他們已經結束了吧?她該不會身邊有別人了吧?在這種漫無止境、椎心刺骨的猜疑下,他還能做些什麼?
“算了,那麼久的事,說來做什麼?”林亞玟暈眩的別開臉。
她不知道他有過這段掙扎.
搬回家后,她心裏是有些愧疚,可是當初搬進去時,她就把話說得很清楚,那只是因為他腿受傷,她不得不暫時幫忙罷了!他們的關係,她不是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嗎?
“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馮沐揚疲倦的看着她。他們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已經維持了快兩年。
雖然從徵信社那裏了解她的過去,他明白她受傷很深,可是這兩年他不斷努力,所有的熱情和精力幾乎已磨損殆盡。他沒有辦法永無止境的等待她,他只有凡人的感情,他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
“為了兩個狼心狗肺的傢伙,你打算一輩子不婚?你不覺得太不划算了?他們有什麼了不起,讓你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我不婚,不是因為他們。”林亞玟臉容變得慘淡,並倔強否認。
她不婚的理由太複雜了,只有她自己明白,沒人會了解。
“你找我,就是想說這個?"她側頭問他。
“我父母催我結婚,他們打算幫我尋找門當戶對的對象,可是我想娶的只有一個。”馮沐揚痴痴凝視着她不為所動的冰冷模樣,搖頭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就算不喜歡,我也打算接受父母的提議。我想成家了,這兩年和你這樣,我已經太累了,我想要家裏有個女人,在我下班后陪我說話,為我生一、兩個孩子共組家庭。相親之前,我想至少跟你說一聲。”
“我知道了。”她蒼白的動動唇角,很輕很輕的說。
“就這樣?”他失望的低哼。
“我自己不婚,總不能拖着你一輩子。”她聲音越來越小。
“啊……說的是。”
馮沐揚留戀的昂起下頷,斜斜冷冷的睨着她,努力不讓眼眶裏積聚的東西跑出來。
接着,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隻方盒,打開它放在膝蓋上,裏頭靜靜躺着一枚鑽訂戒指——玫瑰金戒台,鑲嵌一顆公主方形切割法的主鑽,五十分左右大小。
林亞玟只看它一眼,心頭便是一震。
她,向來是個挑剔的女人,過去她見過許多比這更大更名貴的鑽石,從來沒有心動過。可是眼前這一枚,卻意外牢牢吸住她的目光,它內蘊的火光是微弱而悠長的,細緻的玫瑰金戒台爪鑲着它,散發出柔和的古典及優雅。
“這個。”馮沭揚感傷的把玩着方盒,從盒子裏取出戒指,
“我買了很久,一直隨身帶着,可惜最後派不上用場。我還是希望你收下它,就當作是為了滿足我也好,讓我為你戴上。”
“我不能收。”林亞玟垂下眼臉,捏緊了拳頭。
“我不能讓我未來的妻子戴它,”他橫她一眼,譏諷的自嘲,“那算什麼?每次吻她的手,就要再想起你一遍?”
“你可以把它賣掉。”她淡淡的表示。
“不必那麼麻煩,你不要就算了。”
馮沐揚把戒指丟在桌上,滿不在乎的牽起她的手。
“走吧!我們去跳舞!”
他拉着她的手離開,林亞玟這才慌了,瞪着桌上的鑽石頻頻回首,平靜無波的臉容終於變了調。
“你瘋了嗎?放在桌上一下子就不見了。”
她憤然甩開他,扭曲的俏臉總算透露一絲痛苦。
“誰在乎?”他面無表情的瞪着她,冷淡低哼,“走吧!”
林亞玟生氣的又一次甩開他。
馮沐揚只好回頭拿起戒指,另一手抓起她細緻的手腕,最後一次逼問她,“你要戴,還是要扔?”
她怒瞪着他,鼻頭一酸,忽然倚着他的胸膛哭了,她伸手捶打他,低頭抽抽噎噎的哭着。在幽暗闐黑的PUB角落裏,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根本沒有人留意到她悲傷的低泣。
馮沭揚冷冷的側頭看她,諷刺的厲聲咆哮,“你哭什麼?是你親手把我推開的,你哭什麼?”
林亞玟什麼也沒說,依舊哭個不停。
他抓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到她手上,她沒有掙扎。完全戴上后,他緊緊抱着她,彼此額頭抵着額頭,兩個人都沉默不說話。
再傷心難過,她的決定也不會動搖。馮沭揚沒有再試着改變她,過去這兩年,他早已徹底覺悟了。她的心,像月光底下,溪水深處的大石頭。
又硬,又冷,永遠不會為誰軟化。
林亞玟靜靜的一個人縮在床上,忍着那胃部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嘿心和灼熱感。
月光溶溶照着她蒼白的臉,她覺得肚子很脹,想吐但吐不出來,好難過,她的胃好痛。
從小腸胃就不好,升高中前就得了慢性胃炎,她看過無數醫生,做過無數檢查,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從小媽媽就告誡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刺激性的不可以,高纖維的要小心,不易消化的盡量少吃,太甜、太酸、太辣、太油、太硬、太冷、太燙……通通不可以。
媽媽說的她全都照做了,病魔還是沒有放過她,緊緊的掐住她的胃,慢性胃炎又變成胃潰瘍。
她經常覺得人活着好苦,好不容易掙來的幸福快樂,永遠沒有突來的痛苦磨難多。每個醫生都叫她放鬆,說一定可以醫好,但那全都是騙人的。
她帶着這身胃病十幾年了,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一回她上學太匆忙,忘了吃早餐,上課到一半肚子痛得受不了,最後她偷吃餅乾被發現,下場是滿頭大汗的在走廊上罰站,捏緊拳頭痛得簌簌發抖。
一考試到一半突然胃疼,上台前一刻突然臉色發白,夜裏被疼痛折磨得一夜無眠,隔天早上卻必須坐很久的車……像這一類的事三天兩頭髮生,偏偏又不是什麼會突然死掉的大病,連最親近的家人也感受不了她的苦。每每聽說她胃不舒服,大家僅僅只是“哦”一聲,就束手無策的回過頭,各做各的事,沒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她的人生,光忙着應付那些磨人的疼痛,就什麼滋味都沒有了。曾經有一度,她相信愛情可以救贖她。
大學那段難堪的戀曲,在它變得難堪之前,她曾經那麼毫無保留的付出過真心,以為愛情注滿心田,沒有什麼困難能夠阻擋她。
可原來,她只是一個夢幻的、憂愁的、惹人憐惜的投射。
學長彷彿把自己當成了賈寶玉,又不過把她視為林黛玉般,徹底滿足自己年少多愁的幻想。等他看夠了她的虛弱,厭了,膩了,當然拍拍屁股就走了。
什麼愛情?都是虛幻的。從那時候她就徹底懂了。越是喊痛,越沒有人在乎。
識相的話,還是面帶笑容的撐着吧!
從此之後,她在人前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美艷絕倫,胃部最痛的時候,也僅僅是看起來高傲冷淡些。
她很小心的進食,盡量不讓突來的胃痛發作,人人都說她吃不胖,她總是笑臉迎人的回答——因為她懂得吃。但其實,她只是什麼都不能吃。
然而,表面隱藏得好,並不表示她克服了病痛的折磨。
一年又一年過去,不知不覺中,歲月消磨了她對人生的期待,她變成一個極端厭世的女人。
她太了解自己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有什麼立場期待幸福到來?又有什麼能力帶給別人幸福?
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對父母尚且如此,何況要求一個男人永遠照顧包容她?
短時間或許可以,可是一輩子呢?
她不想這樣要求馮沐揚,這也太自私了。她從來不想得到他的愛,她根本不要他愛她。絕望是會威染的。
而這世上她最不希望跟她一起陷入不幸的,就是馮沐揚了。
瞧,她對他做了什麼呢?
他們才不過糾纏兩年,他看起來多麼憔悴?
林亞玟枕在蒼白的枕頭上,淚盈盈的把手從棉被裏伸出來,就着朦朧月光,愛憐的撫摸手上的鑽石戒指。
黑暗中那抹微弱的光芒繽紛璀璨,像一顆遙遠的星子,
不要阻擋他!她唇角顫抖個不停,眼眶濕潤了,卻仍堅定的凝視鑽石冰冷的光芒。他該走就讓他走吧!
她的存在,終究只會折磨人而已。
早早擺脫她,他才有幸福的人生。
“總經理好像有固定的女朋友了,真令人心碎啊!”岑雅欣羨慕的低語。每天下午五點一到,馮沐揚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像是接女朋友還是什麼的。
“拜託。”林亞玟面無表情的低哼。手上還有數不清的資料要處理,她還有時間管老闆的花邊新聞?岑雅欣羌爾的露齒一笑,“說笑的嘛,你也知道我有色無膽。”
“雅欣,你覺得這份工作怎麼樣?”林亞玟突然轉過頭,認真盯着她。“粵?”岑雅欣被她嚴肅的樣子震懾住,認真的偏頭想想,才回答她,“還不錯啊,福利待遇好,老闆帥又大方,可以學到東西,壓力又不至於大到受不了。”林亞玟點了點頭,這才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打開膝蓋上的資料夾,一邊說:“我想先告訴你一個人,請你別說出去,再不久,我可能會離職。”
“啊?為什麼?’岑雅欣驚訝不已。
她輕描淡寫的回答,“我想休息去充電,會出國一陣子。”
“噢……好好喔!”岑雅欣欽羨的想着。
林亞玟又瞥她一眼。
“既然你覺得這份工作不錯,那從今天起,我會讓你做平常不是你負責的事,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先把雅欣訓練好,提辭呈時就不必煩惱交接了。岑雅欣聞言霎時狂吸口氣,不可置信的睜大眼。
亞玟的意思是——想提拔她接手她的位置嗎?可以嗎?她不必再當秘書助理了嗎?
“我我我……我真的行嗎?”岑雅欣感動得幾乎快哭了,林亞玟綻開燦爛的笑容,眨眨眼,朝她點了個頭。
“先說清楚了,到時可別說我虐待你!”
凌晨十二點四十七分,林亞玟正要入睡,手機突然叮叮咚咚的響了。她伸手拿來一看,冷光面板上出現“馮沐揚”三個字,但接起手機,裏面傳來的卻不是他的聲音。
“喂、喂?請問是林小姐嗎?”那是一道沙啞、略帶粗獷的男聲。她皺起秀眉,從床上爬起來。
“你好,我就是。”
“抱歉喔,您認識這支號碼的主人吧?這傢伙在我們店裏喝醉了,能不能請您聯絡他家人來接他回去?”
男人的聲音透着無可奈何,林亞玟把垂落的頭髮撥到耳朵後面,立刻下床找來紙筆。
“你們店在哪裏?叫什麼名字?”該記的都記下來后,她立刻下床換衣服,叫了一輛計程車,匆匆趕到現場。推開門,迎面就看見馮沐揚趴在吧枱上睡熟了,她上前摸摸他的背,他一點知覺也沒有。
“小姐,你是他女朋友嗎?”電話里的男聲又出現了。
林亞玫抬頭一看,酒保一邊擦着杯子,一邊對她微笑。
“他付過帳了嗎?”見對方搖頭,她把信用卡遞給他,酒保伸手接過,不一會兒,又送上帳單來給她簽名,順便閑聊兩句。
“小姐,這傢伙已經來我們店裏喝了快一個月了,每天都喝到醉茫茫才走。我是不介意啦!不過如果你是他女朋友,是不是該多關心他一下?我看他最近真的很慘喔!”
“我不是他女朋友。”話說完,她伸手輕輕搖晃馮沭揚的肩膀。
“沐揚?你醒醒,該回家了。”馮沐揚沒有反應,林亞玟見了不禁皺眉。怎麼喝到這樣不省人事?
“需要幫忙嗎?”酒保好心的湊過來,她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於是,他幫她叫了部經常幫忙載酒客回家的計程車,和她兩個人合力把馮沭揚扛到車上去,未了,還特別囑咐司機,一定要幫忙把馮沐揚扛進家門。
林亞玟感激的對他笑笑。幸好有他和計程車司機幫忙.總算把不省人事的馮沭揚平安送到家了。
她幫他脫掉領帶,解開腰帶,然後拖下鞋子、襪子,幫他把枕頭扶好,讓他安穩的在床上睡好。
明天他宿醉醒來,頭一定很痛!
林亞墳不禁嘆了口氣,心疼的伸手摸摸他額頭。真是笨蛋,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呢?她最好不要留在這裏。
林亞玟突然想到,如果可以,她不希望他醒來后,發現她三更半夜,為了送他回家還特地出門,心念一動,她立刻把手抽回來,卻不料馮沐揚忽然睜開眼睛,牢牢攫住她的手.
“只要我需要照顧,你就會留下來,再遠都會趕來。”
他的黑眸,在昏暗的房間裏看起來又野又亮,看着她的眼神像獵豹發現獵物般閃爍着光芒。
“其實你是在乎我的。”他微弱的輕笑。
“別說了!”他居然裝醉!
林亞玟情不自禁震了下,忙不迭想抽開手,可是他牢牢抓着她,她根本掙脫不開。
“我已經有對象,就快訂婚了,你知道嗎?”他絕望的呢喃
“我知道。”皺眉瞪着被緊握住的手腕,她不死心的伸手將他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馮沐揚如她所願,放開了她。
“只要你一句話,我就不結婚。”他眼底流露出一絲渴望。
她不忍去看,只好別開臉,幾不可聞的輕聲道:“我……我希望你結婚。”
“哼哼……”馮沐揚疲倦的伸手按揉眉心。他真的好累,她非得對他這麼絕情不可嗎?
“我真不懂,愛我有這麼困難嗎?”
“你一直說我不愛你,但,你真的認為我不愛你嗎?”林亞玟悲傷的望着他,無助的搖搖頭。
她不曉得該怎麼跟他解釋,她……她不可能跟任何人在一起的,她根本不值得被愛,她活着是受罪,她上輩子一定做錯過很多,所以這輩子註定半死不活的過日子,她不想拖着他過這種絕望的生活啊!
“相愛……和相守,根本是兩件事。心裏深愛一個人,就算瘧到天涯海角,愛也不會消失,為什麼一定要廝守一輩子,才叫做愛情呢?’
“你現在在跟我談愛情?”馮沐揚瞪着她,譏諷的大笑,“別拿那種空話來搪塞我,我不希罕。”
“好好休息吧!”林亞玟也覺得很疲倦,嘴裏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來打發他。
“反正是假日,你多睡一會兒,我要回家了。”
她不想多說無謂的話了,反正他結婚後她離開,再過個一年半載,他們之間就會慢慢過去了。世上每個人失戀都很痛苦,可是無論再怎麼痛,痛着痛着,不就挨過去了嗎?
心裏的痛不比身體的痛,不會時時刻刻折磨他、提醒他。
只要眼裏看不見,耳里聽不到,慢慢的,他就不會再想起了。
他是個成熟的男人,她不需要為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