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為,那個在離別的前一晚將她累得半死不活,事後在機場卻貼心到教她想毫無顧忌留在英國的衛文昊竟說:「等我,我會給我們彼此一個交代。」
無論是用什麼顏色畫上去,無論是正面或負面的答案,她都會用着最赤誠的心在期待他所給予的一切。
她現在回想起那兩個星期,簡直是她這二十五年的戀愛生涯里,最甜蜜又最惹她亂醉的戀愛日子了。
所以,她開始了她史無前例、前所未有——等待一個男人歸來的日子。
「大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驚訝又不敢置信的嗓音,說明了衛文昊有多錯愕。
公寓大樓管理員大衛,是名約莫五十初的高胖男子,他搔搔有些光禿的後腦勺,聳聳肩,無法給予解釋。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七樓之二這間公寓,是英國總公司為了方便衛文昊工作方便,特地替他買下的一間居所,但時間也才過了三個月而已。
不過話雖如此,身為管理員的大衛還只是個兩個月齡的新手,對於這個突髮狀況,他還真無法給予滿意的答覆。
「求求你、求求你……先生,我已經無處可去了,請你可憐可憐我……這間屋子是我已經過世的父母親唯一留給我的遺物,請你將它還給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妙齡女子,哀聲的對着完全無法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衛文昊哭訴。
衛文昊瞪着不斷對他哀求的年輕女子,當下立刻打了電話給當初將這間屋子的鑰匙交給他的亞森,決計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不過,響了好久,沒有人接。
衛文昊瞪着沒有回應的電話,還在思考要怎麼應付眼前的情況。
「先生、先生,請你將屋子還給我……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請你將屋子還給我……」那張有着些許雀斑的小臉,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肌膚散發著一抹紅暈,淚水不斷的在女子的臉龐滑落。
從來沒有面對過哭得如此慘的女生,衛文昊和大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個大男人互相覷了眼,大衛率先開口。
「小姐、小姐,先到我那裏休息一下好嗎?等衛先生聯絡到人後,再和你談談。」大衛無奈的上前要將女子拉走,但她卻抵死不從。
「不、不,你們這些壞人,只會欺負我們善良人,我說什麼都不可能跟你們妥協。把房子還給我!」她又是尖叫又是亂吼的,只差沒有衝上前去把兩個男人痛打一頓,幾乎快把他們給搞瘋了。
「好了、好了。」衛文昊頭痛的出聲制止女子再繼續大吼大叫,「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會要人去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嗎?」
女子噙着淚水的藍眸用力的瞪着他,「你不要假好心了,你這個壞人怎麼可能會想幫助我?」
「我不是……」衛文昊頓時覺得有氣無力,他瞪着眼前的一片混亂,思考着等亞森出現之後,一定要他給個交代。
算了,目前先把亞森找到最重要,再把這一團混亂丟給他去煩惱。
一直到將近晚上九點的時候,衛文昊才聯絡上了亞森,並且相當無奈又生氣的要亞森立刻趕過來處理。
電話中的亞森只丟了一句他馬上到后,便掛了電話。
大衛由於無法耽擱太久,因此先行離去,只留下衛文昊和那名女子。
他只好先請那名女子進屋裏坐坐,一起等亞森出現。
等了將近二十分鐘,亞森終於風塵僕僕的趕來。
一見到那名女子,亞森沒有多大的表情,只簡單的講了句交給他處理后,便在女子又是一陣大吼大叫下,要將人連拖帶拉的帶走。
女子不斷的對亞森抗拒,試圖掙脫亞森的箝制。
衛文昊先是靜觀其變,但隨着亞森的動作越來越粗魯后,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正在爭執的兩人。
「亞森,別這麼粗魯。」他上前按住握着那女子手腕的大掌,搖搖頭。
亞森冷冷的瞪着女子,隨後才悻悻然的放開了手。
「買這間屋子的過程絕對沒有問題,你可以放心的住下,這件事情我會自己處理。」亞森冷然的望着一臉驚懼的女子,開口對衛文昊說。
「你胡說!明明是你搶走了這間屋子,讓我的家人無處可去,害我父母親因此抑鬱而走了……你、你這個壞蛋!」女子氣得指責亞森。
衛文昊一臉疑惑的看向亞森,而後者則不承認也不否認,無謂的聳着肩,彷彿沒有這回事一樣。
「明明就是你,就是你害我的家毀了,害我的父母親含恨而死……明明就是你!」亞森無所謂的模樣,讓女子更是氣得上前想打他,幸好衛文昊適時的阻止了她的舉動。
「亞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衛文昊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亞森不語,但那雙冷冽黑眸已經有了不該存在的光芒在跳動。
衛文昊是到了英國才認識亞森,他是一名華裔英國人,才三十歲便已經是掌管五、六百名員工的總經理,是相當有才華的一個男人。
亞森給人的感覺雖然比較淡漠,但也不會到難相處的地步,只不過亞森如此憤怒又眼露敵意的模樣,還是衛文昊第一次看見。
那個眼神幾乎是要生吞活剝那個女子似的可怕。
當下他便察覺若將女子交給亞森去處理,她的下場會相當的令人憂心。
「好了,亞森,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好了。」他邊說邊將亞森的身軀輕推向門口。
已經很晚了,若再這樣繼續大吵大鬧下去,恐怕就會有鄰居來抗議了。
「不,我要帶走她。」亞森陰冷的看着縮在一旁的女子,開口要求。
衛文昊搖搖頭,「她我自己處理就好了,你快回去吧!」不給他再開口的機會,衛文昊機伶的將他推出大門后,手腳俐落的關門上鎖。
接着,他無奈的嘆口氣,硬着頭皮轉身獨自面對屋子裏那個陌生女子。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眼前的女子似乎是被嚇壞了,衛文昊試着放柔嗓音與她溝通。
女子先是戒備的瞪着他,良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羅莎。」
「我叫衛文昊。蘿莎,可以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他總得先知道是怎麼回事,才可以做出決定。
衛文昊以為羅莎已經冷靜下來了,沒想到她一開口便還是要討回房子,讓他當下就後悔幹嘛不讓亞森帶走她算了。
眼見羅莎已經歇斯底里到沒有辦法好好說話,無可奈何之下,衛文昊只好讓步。
「好了、好了,那間房間沒有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不然你先在那間房間暫時住下來,等我向亞森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後,再來做打算。」
工作上累了一整天,又得處理這等烏龍事情,衛文昊只覺得這趟英國之行,真是驚奇連連又苦不堪言。
親愛的昊:
我回來台灣已經一個星期了,可是你居然都沒有任何一則簡訊、一封mail或者是一通電話來關心我(怒)。本來我是打算要等到你先開口說想我的,可是……我還是會忍不住對你的思念,所以你現在就看到這封mail啦!
人家就是很沒有骨氣,才會先對你說想你,你一定也要想我喔!不可以把我給踢到太平洋的另一邊晾着,這樣我會很難過、很傷心的。
噢!我看了氣象報告,倫敦的溫度像是冷得無法無天,記得要做好保暖工作,別冷着了。還有,別再忘了時間吃飯,這樣很容易傷胃的喔!
好了,我有夾帶了幾張生活照給你。放心!沒有夾帶任何木馬病毒,請安心的看,最好還能把我美美的照片設成電腦桌布啦!
好啰!我要去睡美容覺了。晚安!
很想你的芷晴寫於拚命打呵欠的夜晚
晚上十一點。
白煙裊裊,燃燒過後的煙燼在男人嘴角勾起的笑弧中,不經意的掉落在電腦桌面。
俏皮的文字裏,藏不住的思念,藉由網際網路傳送到眼前,衛文昊啞然失笑。
打開信件中夾帶的照片,她自信中帶點嬌媚的笑靨佔滿了整個電腦螢幕。
捻了下煙蒂后,修長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打着。
美麗的芷晴:
看見你寄來的思念,我非常快樂。
對不起,我不是不想你,實在是因為工作太忙了,加上擔心時差關係吵到你,所以我便沒有打電話或寫e-mail給你了。至於簡訊,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認真在學了,可惜我還是學不會怎麼打簡訊以及發送……我相信你能夠諒解我的愚昧的。
我有照你的吩咐把你美美的照片放到桌面了,你有沒有比較開心?木馬病毒?千萬別這麼做,雖然我有自信可以將病毒一一解掉,但我的工作量是不容許我額外再花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還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打算再一個月就回台灣了,這個消息夠不夠你高興上好久好久?呵呵!我猜你現在一定快樂得像只小彩蝶一樣,想翩翩飛舞了。
乖,別把心力花費在寄木馬病毒這種孩子氣的事情上,想我的話,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但建議你寫e-mail會比較好,因為我可能會忘記開機,至於e-mail,除非掉信,否則我都會回信給你的。
我也累了,晚安啰!
衛文昊寫於一個月高夜深的凌晨
十分鐘后,他終於將一封簡短內容的信件回給了地球另一端的她。
將信件寄出后,衛文昊將電腦螢幕關閉,而後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卻在一轉身,突然見到房間裏的另一個人。
「你怎麼可以擅自進入別人房間?」衛文昊神情有絲不悅。
他是個相當注重私隱的人,對於羅莎擅闖入別人房裏的行為,令他微微不滿。
羅莎縮了縮身子,眼眸含着一股不知名的祈求看着他。
「說吧!你要做什麼?」在接觸到她那種眼神后,他無言的嘆了口氣。
自羅莎出現,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面對她如此小媳婦兒的神情,衛文昊早就明了她肯定是有事情要相求。
「我……我想跟你借些錢,我……我沒有可以換洗的衣物。」
「你之前怎麼不說?」都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她才說要買衣服,那之前一個星期她是怎麼過的?
羅莎的小臉立刻透露着紅暈,「之前我都……我都等衣服烘乾了才穿。」所以她才會選擇在他不在家的時候,把衣服拿出來烘乾,趁他回家之前趕緊將衣服穿好。
衛文昊從皮夾里拿了幾張鈔票給她,「好了,回房間去,早點睡吧!」
「我一定會還給你的。」羅莎高興的朝他直道謝,然後開開心心的離開了他的房間。
亞森在那天之後的隔天,在他措手不及之下,去了法國出差,讓他原本計畫要在三天內將這件事情解決的想法,被打得煙消雲散,只好等亞森回來再說了。
羅莎還是不肯說明一切,只是安分守己的在這間屋子的另一個房間住下來,偶爾會因為需要買些日常用品向他借錢之外,基本上她算是一個優良的室友。
「嗚……嗚……」
微小的鳴音,伴隨着陣陣柔軟的觸感由衛文昊的左腳踝傳來,他蹲下身軀抱起了那隻小小的白色幼犬。
「你也想芷晴呀?」他輕點了下幼犬的鼻頭,惹來幼犬又是一陣鳴叫,「乖,再一個月,我們就可以見到你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