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聶錦帆現在非常惱火,因為他等的人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俊美的臉孔上依然沒有露出絲毫的煩躁和不滿,他不希望給前來赴約的客人一丁點兒不良的印象。

畢竟從事的是服務業,而自己又是這一行中最好的那一階層,『顧客是上帝』的理念是基本的敬業標準。

現在正逢暑假,平常挺不景氣的遊樂場也人氣暴漲。錦帆穿着約定好的白色襯衫和故意磨成舊色的牛仔褲,倚在遊樂場入口處的欄杆上。服飾雖然簡單,卻都是公認最有品位的牌子、今夏的新品,絕對清爽又不失時髦。對於和客人的第一次見面,他總是很小心的選擇永遠不會出錯的休閑西裝,因為一開始並不知道對方的喜好,僅僅憑籠統的資料就自作主張的話,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可是這次不同,錦帆還是第一次被約在遊樂場見面,室外的氣溫很高,他擔心穿西裝會弄得一身汗臭。現在,他更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若穿着西裝在大太陽下面站幾小時,一定會中暑。

事實上,當美萍告知他約會地點的時候,他的眼睛着實瞪得老大:「什麼?遊樂場?對方是未成年嗎?」

「怎麼可能,請你相信我的職業道德。」美萍攤了攤手,「我給他說了幾間有名的會所,他都不知道在哪裏,最後他說小時候經常去一間遊樂場,問可不可以約在門口見面,也只好這樣嘍。」

美萍是做伴遊經紀的,錦帆同她合作了三年,對這個頭腦冷靜清晰的女人非常信任。

錦帆聽她說完后奇怪的問:「他長大以後從來沒有出過門嗎?還是說你這次給我接下了一位殘障人士?」

美萍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見了面你自己去問好了,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就算真的有殘疾,下半身也絕對可以用。」

錦帆孩子般的笑了。

他的職業是伴遊,說得通俗點就是舞男,他出色的外型氣質以及做愛技巧,使得他很快便成為『最好的那一階層』,由於收費高昂,自然客人的檔次也高。但是他很少接男客,即便接也一定是要做攻方才可以,不過老實說,他還是覺得女人更適合自己一些,所以聽到對方是男人的話,通常會回絕。這一次,也是對方出的價錢實在太誘人,他才會同意見面。

他對這位客人真的很好奇——約在遊樂場這種地方見面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錦帆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身材健美挺拔,在小孩子佔大多數的人群里如鶴立雞群,非常顯眼,不時有帶孩子來玩的女人向他投來驚艷的目光。

對於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錦帆並不為所動,他的神情輕鬆而安靜,但眼神卻流露出些許的寂寥。這樣一來,給那個匆匆趕來的遲到的客人看見,怎麼能不被迷住?同時也會為遲到的事受到良心譴責,而毫不心疼的掏錢來買些昂貴的禮物來賠禮道歉吧?

錦帆很喜歡這種將人操控在股掌之間的遊戲,他覺得看着對方因為他的言語和表情,導致心情在各種不同的情緒里跑來跑去,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情啊!

又過了一小時,感覺自己快被烤熟了的錦帆,忍耐到了極限,他掏出手機打給美萍,待對方一接通就破口大罵:「他媽的!那混蛋還來不來?我已經站在這兒曬了兩個小時了!」

美萍語氣平淡:「哦?還沒有來嗎?也許有事情耽擱了吧,再等一會兒好了。」

「現在的氣溫至少有攝氏三十五度啊!」

「我是從你的服務費里抽成的,當然希望你等下去嘍。」

「喂!你還是不是人啊?我差點中暑耶,你至少要同情我一下吧……」

錦帆抱怨了一會兒才掛斷電話,正打算離開這個鬼地方時,忽然聽見一個很輕的聲音猶猶豫豫的說:「對不起……請問一下……」

他回過頭,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着一個男人,似乎剛跑完步,滿頭大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猛然看着自己的臉,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錦帆看男人的呆像,有點想笑。

對方大概有三十歲的樣子,個子不高,臉型和五官都很細小,也不怎麼起眼。身上穿的西裝,一眼便可看出是在名店專門量身定做的,價格絕對不菲,只是樣式實在太奇怪了,根本就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款式。

彷彿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似的……

錦帆想着,同時心裏也有了底,從那單薄的肩膀和驚艷的表情來看,自己健碩的體格和俊美的容貌一定是他所喜歡的類型。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是聶錦帆,你是方先生吧?」

男人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點頭:「是,是,我是方孝文。」

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就像他的長相一樣。

錦帆對對方報上來的名字並不很在意,反正也是假名,花錢找伴遊的人不會留下真實姓名的,在他們心裏這始終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那麼,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吧,你看上去很累。」錦帆體貼的建議。

「好……」男人很感激的看着他。

錦帆在等他說目的地,誰知他說了個好字以後就沒有了下文。

兩個人莫名其妙的沉默了幾秒,男人像是猛地想起來似的說:「噢!對了!我、我去買票!」

看着對方急急忙忙的奔向售票處,錦帆是真的有點兒驚訝,他本來是想說去喝杯咖啡的……

「讓你久等了,想不到會有這麼多人……」男人回來了,一面道歉一面將手裏的票分一張給錦帆。

你之前讓我等得更久啊……

錦帆心裏想着,微笑着搖搖頭,接過印着卡通圖案的門票。

通過遊樂場門口的時候,錦帆看見男人將撕掉票根的門票小心翼翼的對摺一下,很寶貝的放進錢夾,同時,他也看到錢夾裏面厚厚一疊的大面值鈔票。

兩個大男人站在遊樂場裏,錦帆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但旁邊的這個人卻像個小孩子似的興奮得東張西望:「這裏變了好多啊,跟我小時候完全不同了呢!」

「你小時候經常來這裏玩兒嗎?」錦帆隨口問。

「嗯嗯,父親常常帶我來。」男人說著,忽然黯然的低下頭,「可自從父親去世后就再沒來過了……」

錦帆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觸動對方的傷心事,只好安慰似的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到那纖細的身體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根據經驗,錦帆知道這種顫抖是緊張造成的,於是他拿開手,環顧一下四周,選擇了一項比較適合增進彼此交流的遊樂設施:「我們去摩天輪那邊吧,可以順便休息。」

「好啊……」對方沒有異議,像小狗似的跟着他走。

在排隊等候的時候,男人忽然『啊』的叫了一聲。

錦帆看向他,兩個人的目光交會,男人的臉紅了,雙手的手指不安地絞着,羞愧的垂下眼睫:「我真差勁,竟然現在才想起向你道歉,今天害你等這麼久,實在對不起……因為我母親突然……」

男人的膚色很白,這是他外表條件中唯一的可取之處。錦帆見那白晰的皮膚染上了誘人紅暈,忍不住惡作劇般的湊在男人的耳邊,輕輕說:「本來我是很生氣的,想着一定要狠狠罵你一頓才行,可不知為什麼,一見到你就完全氣不起來了。」

才剛說完,就眼睜睜看着紅暈迅速蔓延到耳廓上,最後連脖子根都紅了,整個臉就像個烤熟了的番薯,錦帆差一點就憋不住哈哈大笑出來。

他覺得這個三十歲的男人有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天真可愛。

直到坐進摩天輪小小的吊箱裏,男人才算恢復回正常的膚色。摩天輪轉得很慢很穩,不看外面的景色,幾乎感覺不到它在動。剛開始,兩個人面對面分坐在吊箱兩側,錦帆舒服地斜靠在一角,歪側着頭,一手撐着下巴,頗有興趣的看着對面危襟正座,眼睛始終盯着腳下的男人。

他並非專門服務同性的伴遊,若是女人,也許還會以『欣賞』的角度來留意一下,可同男人做愛就只是單純的『工作』而已。因此,在他曾服務過的數量有限的男客人中,很少有能讓他提起興趣的,這個方孝文是個例外。

不知為什麼,錦帆一見到他就覺得他很有趣。

當然,更讓人『感興趣』的是他的錢包,練就一對火眼金睛的錦帆,肯定這個男人非常有錢,應該是某豪門的公子沒錯,至於他那可笑的穿着……

也許是錯穿了他爸爸年輕時的衣服吧——這樣想着,錦帆的嘴角又忍不住向上翹起來。

「那個……」這時,男人像終於鼓起勇氣似的抬起頭,沒想到正碰上錦帆笑意盈盈的雙眼,臉刷的一下又紅了,又重新低下頭去。

「什麼?」錦帆順勢坐到對方身邊,一手搭上他的肩,「你說什麼?」

男人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身體一直往後縮,緊張得氣都喘不勻:「請、請你……不、不要……一直靠、靠過來……」

錦帆覺得能把一個男人嚇成這樣實在太有趣了,得寸進尺的把臉湊近他的臉,隱隱約約聞到他頭髮上淡淡的菊花清香,很少見的一種洗髮水味道。

「可是我聽不清你講話啊……」

男人被逼到死角里,渾身簌簌的抖着,忽然猛地掙脫開,換到對面空着的座位上,飛快的從西裝裏面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到錦帆面前,愣頭愣腦的說:「這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覺得莫名其妙的錦帆接過照片一看,只見上面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不禁脫口而出:「你有戀童癖?」

「怎麼會!」男人激動的否認,「冰倩今年已經十九歲了!」

「哦?」錦帆將照片翻轉過來給他看,「那這位小姐是誰?」

「是冰倩……十一歲的時候……我只能找到這張照片……」男人又恢復了那種彷彿做錯事般的聲音。

如果是未婚妻那種親密的人,怎麼會沒有近照呢?

「但是冰倩幾乎都沒變啊,從小到大都那麼漂亮,啊!對了,髮型有一點變化,她小時候喜歡梳辮子,現在總是散開的。」看到錦帆臉上的狐疑,男人用很肯定的口氣說著。

「都好啦。」不去計較對方自說自話的解釋,錦帆將照片隨手放在一旁,向前欠身看着那張五官平凡無奇的臉,「將未婚妻介紹給我認識的主顧,你是第一個呢!」

「是、是嗎……」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奇、奇怪嗎……」被人這麼逼視,男人的脊背緊緊貼在椅背上,深深吸着氣,彷彿可以拉大兩人之間的距離似的,一面結結巴巴的說,「可是,不、不介紹給你認、認識的話,該、該怎麼辦呢?我就、就是為了冰倩,才、才來拜託你的啊。」

錦帆的嘴張成一個『O』形,坐正身子:「拜託我?」

不再被以侵略性的姿勢壓迫着,男人的身體也跟着鬆弛下來,但隨即又繃緊脊背,沉默一會兒,像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我想拜……托你,讓冰倩不……要嫁給我……」

錦帆看着他嚴肅的表情,可說話的腔調卻有些怪異,忽然意識到他是想控制自己的口吃。想到剛見面時他並沒有流露出口吃的毛病,便猜測這個男人只有在受到逼迫或者是過於緊張恐懼的時候才會如此。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疾病,而非真的結巴。

因為自己的性取向問題,無法同女性結婚,於是僱用舞男引誘女方,就可藉機要求解除婚約。

「我明白了,不過你想怎樣安排呢?」錦帆重新拿起手邊的照片,正色問。

他估計如果再繼續逗下去,對方會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更不要說解釋清楚這件事了。

因為不再被捉弄了,男人的言語也逐漸順暢起來,將自己的計畫和盤托出:「冰倩是我的表妹,下周我們兩家會照慣例乘游輪出海旅行,我想請你也一起上船來。」

錦帆點頭,船上是一個既浪漫又封閉的地方,如果要速成姦情,倒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價錢怎麼算?」他不忘問關鍵的問題。

「當然,所有游輪上的費用都由我來承擔,另外的傭金……我不太懂這個……請你提出來吧,只要不是太離譜的數目……」

見碰到了外行,錦帆絲毫不心慈手軟的將應該的數目翻了兩倍。

「好!」男人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但又面露難色,「可是我今天沒有帶那麼多錢出來……」

「我可以……跟你去銀行提款。」錦帆作了個插卡片的手勢。

「但是我的錢沒有存在銀行里……」

「那你放在哪裏?」

「我房間的抽屜里。」

「呃?」聽到不可思議的回答,錦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哽到,他不禁懷疑對面這個貌似老實靦腆的男子,其實是個惡作劇者。

男人見他露出懷疑的神色,慌忙說:「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再約一次,到時候我帶上全部的錢來。」

「唔,沒問題。」錦帆聳聳肩,反正他也沒有損失,但又忍不住追加一句,「只是希望下次,別再讓我等這麼久了啊。」

男人果然如他所願的又臉紅了,怯怯的道着歉。

錦帆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看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臉紅的樣子,從來不覺得這樣有趣過。

「啊!還有你的船票……在哪裏買呢?」男人很傷腦筋的按着頭,「家裏都是老徐在辦旅行的事,如果問他的話,一定會告訴母親……」

「把錢給我,我可以自己買船票。」錦帆翻了翻白眼,受不了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

「如果這樣就太好了!」男人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從懷裏掏出錢夾,又遲疑着抬頭問錦帆,「頭等艙的話……是多少錢呢?」

錦帆無可奈何的笑了,逕自從對方錢包里數出一疊錢。過去曾經有客人請他乘過這種豪華游輪,所以他知道大概的價錢,只不過又不客氣的多拿了好幾張。同時他也注意到,錢夾裏面真的沒有任何銀行卡和信用卡。

男人一點也沒對被取走的錢數產生懷疑,還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了句『那就拜託你了』。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錦帆將頭轉向一旁,看到他們所乘的吊箱此時已經轉到巨大支架的頂端,窗外除了天空什麼也沒有,彷彿氫氣球懸浮在空中一般。扭回頭,發現坐在對面的人也在向窗外凝神看着,他的側臉線條很柔和,白晰的脖頸延伸下去的纖細的骨架包裹在深色布料里,有種說不出的脆弱感。

錦帆很難想像會有女人願意跟這樣的男人訂婚,當然,他轉念想到,如果有錢的話,即便是太監也會成鑽石王老五吧,就像他自己一樣,和年齡可做自己母親、甚至祖母的女人上床,也不過是為了錢而已。

錦帆不由自嘲的笑了,可他從來沒有為此感到悲哀或羞愧,他不覺得自己的職業和那些公司里的上班族有什麼區別。

「如果結婚的話不是更好嗎?」錦帆說著,見男人不解的轉過頭看自己,又進一步解釋,「只需要稍微盡一點義務,卻可以掩飾真相。」

男人先是驚訝,隨即露出哀凄的神情,雙手捂住臉,聲音和肩膀同樣在顫抖着:「可是如果那樣的話,冰倩……冰倩就實在是太可憐了……」

錦帆出於職業本能的伸出手臂,將他摟在懷裏,一隻手不住輕撫他的背,英俊的面容浮上溫柔的表情。男人的雙手仍舊覆在自己的臉上,錦帆猜想那手掌心裏一定沾上了眼淚。

當顫抖慢慢平復下來,男人才意識到自己正偎在別人的胸膛上,慌忙坐正身子,紅着臉道歉:「對不起,我……太失態了……請你別介意……」

「我不會介意的,因為你抱起來很舒服。」錦帆微笑着捏起他的下巴,慢慢將臉靠上去,並且有趣地看着對方拚命瞪起那雙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變大的眼睛。

距離目標的嘴唇還差一公分的時候,行動電話突然好死不死的響起來。兩人立刻拉開距離,在各自身上摸索,錦帆先找到,但發現不是自己的在響,抬頭看男人,他已經找到尖聲嘶叫的行動電話,按下接聽鍵:「喂?啊,媽媽……」

男人的神情和聲音立即變得怯懦起來,背轉身去,低頭弓背,彷彿面前有人在當頭怒喝似的,怯怯的說:「我在遊樂場……因為很久沒來了……所以……是是……我馬上就回去……」

掛斷電話,男人慌亂着去拉吊箱的門,但是門是被設施的工作人員從外面關上的,不可能打開。

錦帆好笑的從後面圈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輕吹氣:「你想去哪裏?我們現在可是在半空中呢。」

「那、那怎麼辦?什麼時候才能轉到下面啊?」男人焦急的拍着門。

錦帆的下頷抵在他肩膀上,悠哉的說:「轉一周的話應該是四十多分鐘吧,現在至少還有一半時間。」

「啊!」男人像遇到世界末日一般絕望的叫了一聲,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雙手的手指心神不寧的相互絞着,完全沒注意到錦帆仍貼着自己。

錦帆見他表情凝重,心想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急事吧,於是撫着那柔和的下頷將他的臉轉向自己:「出了什麼事嗎?」

「沒……是母親要我馬上回家……」男人不自然地扭動脖子,慣性的低下頭。

原來是這樣!

錦帆差點笑出聲來:「你多大了?」

「到下個月二十號三十歲……」對方老老實實的回答。

三十歲還縮在媽媽的翅膀底下嗎?

這句話錦帆沒有說出來,見到男人的右手一直捏着左手手腕上的表,死盯着看,便扳起他弓着的背,輕輕蹭着他的臉頰說:「我有個辦法可以讓時間過得更快哦,想試試看嗎?」

「想!」男人像小孩子一樣露出期待的表情,「真的有這種辦法嗎?」

「當然,我保證。」錦帆一手摟住他的肩膀,另一手貼在他的胸口,用巫師似的口吻說,「現在閉上眼睛。」

男人乖乖的合上眼皮,不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他的五官真的平庸至極。

錦帆的手從那件剪裁精細、布料高檔的老式西裝的翻領開始慢慢下滑,撫過腹部的時候,他發現這個男人雖然瘦,但是很軟,一定沒有定期健身的習慣。

接着,錦帆以飛快的速度解開對方的皮帶,待男人吃驚的睜開雙眼時,修長的手指已經潛進他的內褲里,抓住了那還在柔軟狀態的東西。

「啊……」被人猛然握住分身,男人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一聲驚呼比所有想要說要問的話率先衝出喉嚨。

在首當其衝的刺激過後,男人用可說是恐懼的眼神看向他:「你、你做、做什麼?」

發現對方又開始口吃時,錦帆露出迷人的微笑,手握着那男性的象徵,熟練地愛撫着,彷彿理所當然的回答:「這就是可以讓時間變快的方法啊。」

「可、可是你、你怎、怎麼可以……」

「是你說想試試看我才做的呀。」

「我、我不知、知道是這種……快、快停、停下……快……」可憐的人已經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想要推開摟着自己的人,卻無法辦到。

感到掌中的分身的膨脹,錦帆的手指故意長久地留連在最敏感的前端,用愉快的語調揭露出事實:「可是,已經硬起來了耶,放着不管可以嗎?」

男人為自己身體的變化羞愧難當,原本白晰的臉和脖頸,立刻全都紅了。

「不……嗯……」被靈活的手指持續刺激着最敏感的部位,不顧主人的心情而越來越昂揚,以致所有脫口而出的話聽起來就只是呻吟而已。

「不可以是嗎?」錦帆明知道對方的意思,卻故意混淆視聽,從前端到根部全方位愛撫着那雖然堅硬卻又毫無抵抗之力的物體。

「不、不要……啊……」男人喘息着,似乎拚命想搖頭表示否認,卻被全身的顫抖所掩蓋。錦帆看着對方潮紅的皮膚,不禁想像在那長褲和內褲的裏面,那正在被自己玩弄的地方,大概也是這種可愛的紅色吧?

這種猥褻的想法讓他的下半身微微發熱,但是就算錦帆再怎麼不在乎,也無法公然在陽光普照的白天,周圍全是未成年兒童的眼睛的摩天輪上做愛。像要轉移注意力似的,他更加細心的玩弄手裏的『玩具』,併發覺對方的器官像鬱積已久般的敏感。

他嘲弄地想,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快三十歲了還是處男,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吧?

太過舒服的感覺讓男人的腰部完全使不上力,如果不是錦帆的支撐,他恐怕已經滑到椅子下面去了。感到分身在手中的彈跳,錦帆知道這是射精的前兆,兩根手指立刻攥住了根部。

強烈的射精感和無法得到解脫的折磨,讓男人不自覺地扭動着腰,想要擺脫禁錮,卻對屬於自己的器官無能為力。

「放、放手……」他只得顫抖着發出哀求。

錦帆低頭看着那雙濕潤得如同小動物般的眼睛,毫不心軟的繼續愛撫着正溢出液體的前端,故作不解的問:「為什麼?」

男人羞愧地嚅嚅着嘴唇:「我、我要出、出來……」

錦帆無可奈何的說:「這可不行啊,現在就出來的話,時間又會變慢了……」

「嗚……」男人臉上顯出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像要抵禦攻擊似的蜷起背,劇烈地喘息着。

錦帆向窗外看了看,見其它的遊客並沒有過多的注意這邊。

從別的吊箱看過來,大概會認為這個人患了腹痛,而自己正在撫慰他吧?

覺得有趣至極的錦帆,差點忘記了時間,直到還有三個吊箱就要輪到自己到達地面的時候,才飛快的鬆開手,讓這個可憐的人驚尖叫一聲,將溫熱的精液射在自己手上。

錦帆一邊擦凈手上的液體,一邊看着那剛剛達到高潮的人用顫抖的手指整理自己的褲子。

彷彿血液就要從細緻的臉部皮膚里滲出來似的……

他甚至有點兒擔心,會不會此人臉上的紅暈再也無法褪下去了呢?

慌亂地弄好自己的衣服,男人抬起頭,又羞又氣的瞪着錦帆:「你、你、你、你……」

口吃到這個地步,連指責別人都沒辦法,錦帆還真是同情對方。他推着男人到門邊,無辜的說:「你看,我們已經快要到達地面了。」

男人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欣喜,隨後感到錦帆正緊緊貼着他的背。在這個距離,兩旁吊箱裏的遊客和下面的工作人員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兩人的『親密』舉動,男人不自在的扭動着身體,想將錦帆頂開,當然不可能成功。

錦帆仍然壞心眼的在他一長串的『你你你……』之後裝傻的追問:「什麼?你到底要說什麼?」

男人咬着嘴唇不出聲,眼巴巴的等到摩天輪轉到地面,在工作人員打開門的一剎那像只兔子一樣衝出去。

錦帆笑着看了一眼被嚇了一跳的遊樂場管理員,追了上去。男人發現錦帆追上來了,嚇得跑的更快,想要找遊樂園的出口又暈了方向,沒頭蒼蠅似的亂沖亂撞。以錦帆的體力想要追上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他故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始終像背後靈一樣跟在後面,遊樂場裏兩個大男人一逃一追,引得遊客紛紛側目。

兩人跑到旋轉木馬的旁邊,男人終於精疲力竭,雙手撐在膝蓋上喘粗氣的時候,錦帆連呼吸都還沒亂,站在五步之外看着他已經被汗濕的襯衫領子。喘了一會兒,男人直起腰,轉過身來看向錦帆,用欲泣的眼神看着他,控制着自己的口吃哀求:「拜……托你……別跟……着我了……」

錦帆搖搖頭,出其不意的過去緊緊摟住他。

「放、放開我!」男人小聲叫着,像只驚弓之鳥似的拚命掙扎。

錦帆一邊加重手臂的力道,不讓他掙脫,一邊在他他耳邊溫和地小聲說:「不要動,你褲子的拉鏈沒有拉上啊。」

很明顯的,男人像被按了『Stop』鍵一樣,保持那一秒的姿勢,被定格了。

錦帆嘆着氣:「我追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遊樂場這麼多小朋友,看到了不太好吧?可你就是不肯停下來聽我說,我快急死了。」

男人還是一動不動,錦帆繼續裝好人,雖然口氣中肯,可實際上卻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對方身上:「這種丟臉的事我又不能大聲說出來,你一直跑,大概整個遊樂場的人都看到了吧!唉,我現在幫你擋住,你快點把拉鏈拉好。」

在說到『整個遊樂場的人都看到了』的時候,他明顯感到懷裏的人的身體震了一下,不禁露出像小孩子惡作劇得逞時的壞心微笑,可等了片刻,仍然不見對方動一動,更不要說扣好自己的褲子了。錦帆覺得不對勁,扳着男人的肩膀拉開一點距離,驚詫的看見一張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的臉。

只是想看他窘迫難當時的『西紅柿臉』的錦帆,沒想到一個大男人會被自己幾句話就給弄哭了,完全在預算之外,一時也有點慌張,急忙扶他坐到旁邊的長椅上。男人雙手捂住臉,全身都在顫抖,沒扣好的褲子像個喇叭一樣突兀的張開着。

越來越多的人向這邊行注目禮,連旁邊的錦帆也覺得實在是太丟臉了,只好自己動手,幫對方拉好褲子的拉鏈。

「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嘛。」錦帆更換口風,輕輕拍着他的背說。

男人不回答,仍舊捂着臉。錦帆乾脆伸手把他的手拉下來,男人的頭垂得更低了。

「你在介意什麼?這種事常常會發生啊,人人都有馬虎的時候嘛。」錦帆有點兒不耐煩的說。

男人嚅嚅半晌,一邊掉眼淚一邊沉痛的說:「可是,我被整個遊樂場的人都看到了啊……」

「呃……也沒有那麼多啦,不過二、三十人而已。」錦帆有點嘗到作繭自縛的滋味。

「二、三十人……」

見男人的眼淚又嘩啦地湧出來,錦帆連忙改口:「哎呀,仔細回想起來,似乎只有四、五個人罷了。」

「四、五個人哦……」聽到這裏,男人才終於停止了流淚,抬起頭,可憐巴巴的向錦帆確認,「真的……只有四、五個人嗎?」

「是真的,因為我及時追上你,還幫你擋住了嘛。」

「謝謝你……」男人滿懷感激的說。

錦帆輕撫他的頭,手慢慢滑到肩膀上,冷不防的摟向自己,大言不慚的說:「說什麼謝呢,我是不想你受傷害啊。」

男人終於露出了讓錦帆希冀已久的害羞神情。

錦帆在他白晰的臉頰上飛快的吻了一下,說:「對了,你母親不是讓你早點回家的嗎?」

「啊!」男人驚叫一聲從長椅上一躍而起,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說,「天哪,過了這麼久,母親她一定要生氣了!對不起,我必須要走了,對不起……」

錦帆攔住拔腿就要跑的男人,從口袋裏拿出筆,拉起他的手在掌心裏面寫下一串數字,見他不解的眼神,微笑着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下次直接聯絡我吧。」

男人像攥着一隻金龜子的小孩一樣,小心翼翼的折起手指,用力點點頭,這才轉身跑開。

錦帆站在耀眼的陽光里,眯起漂亮的眼睛,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

遇到有趣的傢伙了啊……

他這麼想着,像饞嘴的貓一樣,伸出舌尖在嘴唇上舔了一下。

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鹹鹹的味道,一定是剛才吻那傢伙的臉頰時,沾到了他的眼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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