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郇衍拋下一切煩瑣的商務,丟給楊屹處理后,就逍遙地走遍大江南北。在離家后的一年,他來到了餘杭,這個美女如雲、景色宜人的地方。

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郇衍心情愉悅地想着。

此刻他坐在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酒樓里,還興緻勃勃地把頭伸出窗外,看着底下熱鬧的街道上,個個嬌小可愛的江南美女。

真是美。南方的女人和北方的就是不一樣,言行舉止無不自然流露出風姿綽約的美感,秀麗如畫迷人至極。

正品評讚賞之餘,他眼角一瞥,見到一個身材高挑纖瘦的女子,從一輛馬車裏走了出來。

咦?江南的女人也有長得那麼高大的啊!郇衍好奇地睜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瞧。

不過他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看她的穿着打扮應該是個千金小姐,雖然衣服樣式簡單,頭髮也只用玫瑰金環在後面固定,使自然傾泄而下的長發,下至遮掩住她清秀的臉蛋。

過了半晌,他終於發現問題了。是這個女孩的走路方式,她彷若是第一次穿上女裝,不知如何行走似的。

果然如他所預料的,只一個轉身她就被裙擺絆了一下,差點失去平衡跌了個狗吃屎,如果她身邊的丫頭,沒有及時拉任她的話,

「哈哈!」他看得不禁捧腹大笑,暗忖這可能是哪個一夕致富人家的女兒吧,想婢學主人依樣畫葫蘆,卻只得三分像,不,甚至比那還要更滑稽幾十倍。

酒樓里迅速陷入突兀的岑寂里,這個奇特的反應引起郇衍的注意,他慢慢止住笑,好奇地抬起頭看苦眾人,不解的問:「各位,你們為什麼那樣驚恐地看着我,有什麼不對嗎?」

他話剛說完,隨即察覺窗外有異,但已經來不及閃避。

「哎喲!」他痛呼一聲,只見一顆疾飛而來的小石頭,不偏不倚的擊中他的額頭,頓時流下鮮血。

「你是哪個大混球,竟敢笑話我?」周廷玫仰起俏瞼氣呼呼的咒罵,並悻悻然地瞪着他。

郇衍一手按着額頭的傷口,也滿瞼憤怒地瞪回去,「我這輩子還沒看過有這麼霸道野蠻的『千金小姐』。」他說著還嘴巴一撇,充滿譏諷。

這是個十足惡意的嘲弄。

他這句話劃破酒樓的岑寂,終於引起了騷亂,抽氣聲此起彼落,周廷玫更是氣得兩眼直噴火,一副想衝上樓把他大卸八塊的模樣。

這真是太荒謬了。郇衍懊惱地發現,這裏的男人真是懦弱,區區一個女人,就把他們嚇得噤若寒蟬,還瞼青唇白的直發抖。

摸着傷口,他喃喃吐出一句不滿的咕噥:「野女人。」他的目光再次飄向那個憤怒的女孩身上。

這句話好象是她的致命傷。當郇衍瞧見她為此而氣得漲紅臉時,他忽然綻開邪惡的笑容,然後補上一句:「怎麼,我說錯了嗎?」

「這位兄台,你就少說兩句吧。」終於有人站出來講話了,但他可不是為了郇衍,而是為了保住他們自己的命。

酒樓里有一大半的男人,都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哥兒們,知道她現在正處於盛怒之中,雖然還不清楚她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但為免遭到波及,他們只好派個代表出來緩頰。

「廷曄,他是外地人不了解情況,你就別生這麼大的氣嘛!」

「我說過不要再叫那個名字,廷玫,我的名字叫廷玫,你們沒聽到嗎?」周廷玫大聲駁斥道。

她真是恨死這些朋友了,打從她換下穿了十九年的男裝,回復原本的女兒身開始,他們看她的眼光就再也不一樣。最教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們不再上門找她出去玩,害她差點悶死在家裏。

這是她首次對自己是女人感到強烈的反感,有一件事更讓她氣餒,似乎無論她怎麼學做一個女人,結果都是一樣糟,這使得她信心全失,脾氣自然也就越來越暴躁。

「嘖嘖!你說的那麼大聲,這裏有誰聽不到,廷玫?」郇衍仍不知死活的跟她抬杠,目光戲謔地掃過她的全身,「你是『挺美』的就是,不過脾氣太大了,是男人都會退避三舍、不敢領教喔。」

酒樓內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話,他們的反應是迅速起身,往後站得遠遠的。

郇衍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大手一張,一個朝他射來的物體隨即落入他的掌心裏,即使已經有所準備,但他還是痛得哇哇大叫。

「搞什麼鬼?」他攤開手掌,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接了什麼東西,又把他給刺得流血了。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不禁為之氣結。

「可惡!」他恨恨地詛咒一聲。那個女人居然將石頭磨成尖頭襲擊他……不!應該說,她顯然早帶在身上,好方便隨時可以攻擊人。

他想得沒錯,和第一顆石頭不一樣,這是周廷玫平時就準備好帶在身上的。別的女孩家綉袋中裝的是錢,但她的可就不同,袋子裏放的是一顆顆的小石子。

這是因為她回復女兒身之後,受到不少人的指指點點,她忍受不了他們異樣的眼光,只好以她最擅長的武器當作警告,提醒眾人別再拿她當笑話看。

看着手上的傷口,郇衍忍不住惱怒的口不擇言起來,「你這個惡女人,誰娶了你誰就倒大楣。」他確信自己說的,是這裏所有男人的心聲,所以他一臉興緻勃勃地等着她來挑戰。

但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周廷玫愣了一下,然後一語不發地轉身而走。

「四兒,我們回家吧。」她以緊繃的聲音輕輕說道,接着就上了馬車。

郇衍沒想到兩人那麼快就鳴金收兵,不禁呆愣住了,不過最使他驚慌的是,她好象看到她在臨上馬車前,用手背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

他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人家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他不應該當眾這樣笑話人家的。嗯,應該是這樣沒錯,難怪她會這麼傷心地離開了。

他正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一絲後悔時,剛才站出來說話的年輕人,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兄台,給你一個忠告,以後看到她躲遠一點,不要再惹火燒身,因為全餘杭沒有幾個人,能躲得過她十射九中的飛石功夫的。」

郇衍聞言,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哼!現在才提出警告,太遲了吧?但氣歸氣,他心裏仍不禁對那個女孩充滿好奇。

說實在的,對自己竟然會和女人斤斤計較,他也感到不可思議,這一點可不像原來的他了。郇衍自認對女人一向是溫柔有耐心的,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碰到那個女孩他就破功了。

回想起剛剛和她抬杠的情形,郇衍忽然露齒而笑。不可否認的,她是他所遇過最潑辣的女孩,但她也是唯一能讓他感覺不無聊的女人。

他想要再看到她,那個能夠逗他笑,讓他感覺日子不再煩悶,並讓他恢復蓬勃生命力的女孩。

這並不表示他喜歡上她,只是他看到新鮮事時一貫的反應,他清楚自己在好奇心得到滿足后便會將她逐出腦海,然後繼續下一個旅程,過他逍遙又自在的生活。

但老天爺可不這想,從兩人相遇的這天開始,命運的鎖鏈就將他們緊緊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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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後,周廷玫再度出現在商店前,繼續她原本的行程——買針黹要用的東西。她現在正被迫如何學做一個女人,女紅免不了就成了她必須學會的課程之一。

前天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回周家,她大哥和大嫂費了不少的心力,說服她重建起信心,所以今天她才會出現在極不樂意來到的地方。

郇衍馬上發現了她,他高興地奔下樓。在這家酒樓里,他已經整整等了兩天,一直沒有看到她出現,都快把他的耐心給磨掉,而且他悶得差點發瘋了。

現在他終於再見到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竄過他全身,不過,這個女人好象很專心在挑撿東西,沒發覺他正站在她身後。

郇衍清清喉嚨,「買綉線啊,想實實在在做個女人啦。」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心裏想說好聽一點的話,當作是道歉的說。

咦?這個聲音是……周廷玫倒抽一口氣。這個可惡的男人,不是應該離開餘杭了嗎?

她一臉忿忿地旋過身,「又是你。」她前世跟他有仇嗎?不然為何老像對冤家狹路相逢呢?

接着她發現他還真高大,幾乎跟她大哥一樣地挺拔。那天在酒樓,她因仰着臉看,倒還不覺得,這是第一次她感覺到身高也能產生威脅。周廷玫瞪着他,武裝起自己,免得讓他發覺到她有點氣弱。

然後她又想,為什麼在他面前要表現得像個懦夫?

「滾開,我不要和你說話。」她伸手將他一推,快速走出店鋪,想離他遠一點。

郇衍不禁探手一抓,把她給拉住。「等一下嘛,我是真的有話想跟你說。」

周廷玫氣昏了,他怎敢厚顏無恥地碰觸她?

「喂!別拉拉扯扯的,你不當我是個女人,我可還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她斥責中帶着嘲諷,使盡全力想掙脫他的手,彷若他是個登徒子。

她的怒吼引來路人的側目,郇衍感到一絲惱怒,他是知道事情不會那麼順利,但她有必要把他當成是色狼嗎?

「你就是這種衝動的個性,才老大不小了,還沒把自己嫁出去。」哦,又來了。為什麼他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心裏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呢?

一旁的百姓終於發現,兩天前的戲碼又再上演,剎那間,所有的人皆盯着周廷玫,興緻盎然地等着看她如何接招。

「你去死!」周廷玫怒吼道。「我再怎麼嫁不出去,也不關你的事,反正那個倒霉鬼,絕對不會是你。」她氣得舉起手,想給他一巴掌,郇衍立刻放開她,然後低頭閃過。

「那可說不定,世事難料喔。」說完,郇衍心裏的後悔如潮水股涌至。老天!看看他又說了什麼?只不過是想跟她道個歉,幹嘛跟她扯起婚姻大事來啊?

娶她?郇衍暗自呻吟一聲,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娶個母老虎似的女人,是很教男人感到挫敗且沒尊嚴的一件事哩。

不止他這麼認為,周廷玫更是打死也不會答應,如果有那種可能性的話。她氣急敗壞地想反擊回去,郇衍身上的普通衣着,怱然給了她一個靈感。

哼!氣死他算了,省得再見到他就一肚子火。

想到自己的計謀,周廷玫甜甜的笑了,朝他點點頭,「我也同意『世事難料』這句話,不過呢……」她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看你這身穿着打扮,只怕你沒錢,也沒那個資格上門求親,畢竟餘杭周家可是名門世家,不是你這種普通人可以高攀的。」

呵呵!這番話更是犀利,一招命中要害。眾人的視線跟着轉移到郇衍的身上,他們的眼神透着好玩,個個屏息以待。

郇衍哪受得了這個幾近人身攻擊的嘲諷,更何況這還關繫着男人的尊嚴。他看了眾人一眼,哼!這些人敢瞧不起他,那就等着看好戲上場。

「你說個數字吧,到底要多少錢,才有資格娶你這位出自『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他以充滿譏諷的語氣挑釁回去。雖然他知道她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想落他的臉,所以才說出這番話,但他仍禁不起這個激,想都沒想就當眾求起親來。

咦,不會吧?他當這是遊戲嗎?那可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周廷玫難掩興奮,美眸狡黠地一轉,「這個嘛……不多,就黃金一萬兩吧。」她輕視地向他喊出價碼。

「成交。」郇衍爽快地答應,沒想到自己心裏居然會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尤其是看到她一臉震驚的模樣,他益發笑得合不攏嘴。

這個答案讓眾人更感興趣,無論男女老少,皆紛紛開始與旁邊的人交頭接耳起來。

周廷玫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定是在打賭她這次是否真能嫁出去。她氣得全身發抖,剛才的得意全化為嫌惡的慍怒。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郇衍笑嘻嘻的走近她身旁,「來,帶我上你家提親去吧。」

啊,現在輪到他的話刺中要害了!他看見她的眸子閃過驚慌。

「門都沒有。」周廷玫忙不迭地往後退。「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否則我絕不會嫁給你。」

「你想反悔?」他的語氣有一絲嚴厲。

「你只是個無賴,妄想癩蝦蟆吃天鵝肉,這裏的人有誰會相信你的話。」她大聲地反唇相稽,還伸手指向眾人,試圖煽動他們為她仗義執言,好扳回處於劣勢的局面。

「夠了!」低沉的聲音從兩個地方同時響起。

郇衍火冒三丈地向她怒吼,突然聽到這個聲音立時轉過身,想知道是誰幫他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來人身材高大,眉眼間顯得特別深邃,看起來應該有着外族的血統。他慢慢地走近后,郇衍發現他神情溫和,與他魁梧的身材形成明顯的對比。

這人給郇衍的第一個印象是滿舒服的,他決定喜歡這個人,不管他是餘杭的哪一號人物。

「廷玫,不可再無理取鬧。」周子訓走到妹妹身旁,輕斥道。

「大哥,是他先欺負我的。」周廷玫拉着他的手臂,撒嬌地提出控訴。

周子訓只是笑笑,輕拍她的小手以做安撫。「這裏人多嘴雜,有話回家再說吧。」接着他將目光栘向郇衍問:「這位兄台,請問尊姓大名?」

「郇衍,家居洛陽。」郇衍拱手為禮自我介紹。

「洛陽?姓郇?」周子訓在嘴裏喃喃着,似乎曾在哪裏聽過這個姓氏。如果他有印象的話,那應該是在商場上得知。他想了片刻后,突然一個人名閃過腦海,「你是郇沾的兒子?」

郇衍微笑的點點頭,「是的,他是家父。」

「原來如此,那你也隨我們一起回家好了。」周子訓提出邀請,隨後還加了一句:「在家裏什麼都好談。」

他知道兩天前發生的事。起初他也以為是哪個無聊的男人,想逗他妹妹玩而已,但從看到郇衍的第一眼起,他便否決這個可能性,再加上剛剛那個情況,他更加肯定是自己的妹妹找碴的成分居多,對郇衍的好印象自然又增加許多。

周廷玫一聽差點氣死,下依地跺着腳,嬌嗔道:「大哥,這個人是大騙子,你怎麼可以——」

周子訓眼光一凝,語氣嚴厲的斥道:「廷玫,不許你這樣無憑無據地指控別人。」她應該最了解他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行為,他的妻子也曾因為無地放矢的指控而受到羞辱。

周廷玫心虛氣弱地畏縮一下,「大哥……」她怯怯地輕喚,不敢再說什麼,只更加恨恨地瞪着她深惡痛絕的男人。

郇衍以勝利的眼神看着她,還輕輕聳肩兩手一攤,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表情。對於周子訓的邀請,他更有意示威的大聲回答,「餘杭周家可是名門世家,周兄的邀請,我求之不得呢。」

周子訓看着這對歡喜冤家,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想想,這好象是妹妹第一次跟人爭辯而吃癟。

「哪裏,郇兄請往這邊走。」他在轉身邁開步伐時,心喜的想這或許是月老早安排好的姻緣也說不定。

周廷玫氣呼呼地再瞪郇衍一眼,才朝周子訓的方向快步追上去,完全不睬身後那個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

「廷玫,等等我。」郇衍趕忙追上她,還親昵的叫起她的名字。

這個親密的稱呼,惹得周廷玫停下腳步回頭怒視他,「我沒有允許你叫我的名字。」她不客氣的斥暍。「還有別跟我走在一起,我討厭你。」說著還故意地拉開跟他的距離,小嘴嘟嘟囔囔道:「真想不到,這輩子又出現第二個讓我恨之入骨的人。」

郇衍耳尖,聽了眼中閃着興味。他十分好奇,除了他還有誰能讓她氣成這樣?

「請問第一個是誰啊?他後來被你怎麼了嗎?」

她轉過身子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想知道她後來怎麼了是不是?那我告訴你,在被我詛咒了二十年之後,她終於『死』了。」她故意在「死」字上加強語氣,要他自己去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掩藏不住的得意自她臉上漸漸漾開來,嘻!這下子可讓他有得想了。

然而郇衍絲毫沒有受到威脅,只覺這個女人越來越好玩了。「是嗎?那我拭目以待。」他興味盎然地說。

這不是她要的回答。周廷玫開始心煩氣躁,這是個她無法用威嚇使其知難而退的男人。無論她如何挑釁,他總是透着極度的自信和驕傲,還有毫不退縮的堅強意志。

像現在就是如此,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這一年來,她就是靠着以壓制他人的力量,賴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但今天它完全失效了不說,還讓她有一種反被壓迫,甚至是不自覺地被他玩弄於股掌間的感覺。

這個認知令周廷玫身子猛一顫。難怪她會對他懷有敵意,原來她的心早就知道,他和她以前認識的男人都不相同。這時她突然明白到,自己實在是怕這個渾身散發著強烈控制力量的男人。一想到她的命運如果讓他所控制,她心裏就不由得升起一股驚慌。

她受夠了被人操縱的感覺,所以打死她也不想再來一次,她要的丈夫人選,必須是個性溫和,沒有半點脾氣的人才行,因為只有如此,她才可以不必再受人頤指氣使,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要能夠輕易地駕馭她的丈夫,這一點他就不適合她,而且是非常非常地不適合。

「我不會讓你得意的。」她絕對不會使自己再陷入那種絕境之中。「與其當你的妻子,倒不如先一刀殺了你。」周廷玫抑制住心裏的恐慌,以威脅的口吻恨恨道。

郇衍假裝害怕的拍拍胸口,「我清清楚楚地接受到你的訊息了。」在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時,他突然湊到她耳邊,以充滿挑戰的語氣輕聲道:「不過找還是充滿期待,等着看你成為我的妻子時,會有什麼結果。夫人,我拭目以待啊!」

這次交鋒,他看來又穩贏不輸了。她真以為一個女人可以擊敗像他這樣有智能、有膽識的男人嗎?套一句她說過的話,門都沒有!

「你——」周廷玫實在太過生氣,一時間居然找不到字眼來詛咒他。

郇衍看她氣紅了一張俏臉,心中甚是得意。這時他忽然記起自己曾經想過,等再見她一面滿足好奇心之後,他就要把她逐出腦海,繼續下一段旅程的事。

現在這個念頭已顯得荒謬無比,因為轉眼間,她居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想到這裏,郇衍不由得大笑出聲,朝她調皮地眨眨眼,然後笑着追上周子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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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周廷玫偷聽到他們討論婚禮的話后,才真正相信她大哥是認真考慮把她嫁給那個可惡的男人。

「大哥,我不會嫁給他的。」她馬上跑進大廳,激動地向周子訓提出抗議。

周子訓尷尬地看了郇衍一眼后,長嘆口氣站起身,「廷玫,不許無禮。」他柔聲斥責,接着向郇衍致歉,「郇兄,真是對不起,她自小就這個脾氣,不是故意——」

「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周廷玫截斷他的話,大聲反駁。

「廷玫!」周子訓無法置信地大喝出聲,並用力搖了搖頭,「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簡直就像個沒有教養的……」他停頓下來,忽然想到在郇衍面前罵她,只會適得其反。「算了,我們兄妹先談談。」

他隨即抓住周廷玫的手臂,拉着她往大廳另一邊走去。

在離側門一步之遙的地方,他放開她,語帶不悅的說:「你的禮貌到哪裏去了?我不記得曾經教過你如此待客的。」

「你也答應讓我自由選擇的。」周廷玫毫不畏懼,還大聲反擊。她氣壞了,在某種程度上,她感覺被背叛了。

「是的,我的確這樣承諾過。」周子訓點頭同意,隨後提醒她還有一個但書,「但那是在我認可你所選擇的對象的前提下。廷玫,如果放棄這麼出色的男人,就有失我身為大哥的責任,還有負義母的託付。」

想到自己的母親,周廷玫的心猛然一揪,但她因憤怒而硬起的心腸,無論如何也軟化不下去。「我討厭他。」她仍頑強的抵抗。其實她心知大哥絕對不會錯待她,但她就是不想讓某個男人得意。

「那只是一場誤會,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拒絕他。」周子訓再次好言相勸。

他實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一個從小被當作是男人而教育長大的女人,脾氣之倔強、個性之好強,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可以駕馭的了,如果真依她的意思,選擇一個可以任她恣意指使的男人做丈夫,他敢保證不出一個月,她絕對會後悔莫及。

周子訓可不認為一個軟弱無能的男人,可以讓她過得幸福和快樂。

「廷玫,如果你一直對他存有敵意,那他身上的優點就會被你完全給忽略掉。」

「哼!我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優點。」她不屑地撇嘴嘲弄道。

「你——」

「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喜歡他。」周廷玫語氣堅定地打斷他即將說出的指責。「還有一個人也不會喜歡他的,我敢保證他會尊重我的意見,不信咱們就等着瞧。」話說完她掉頭就走,一副急於要去搬救兵的模樣。

經過郇衍的身邊時,她燃着怒焰的眸子忍不住輕蔑地掃視過他,「你不是我要的對象,是大哥選中了你,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碰我一根寒毛的。」她握着拳頭向他發誓。

她的孩子氣只是讓郇衍回以朗聲大笑,「我會拭目以待的。」

周廷玫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混……」她遲疑了一下,沒罵出來,因為她想起自己是個女人,過去那種粗魯不雅的話,現在已經不適合從她嘴裏冒出;她再一次對身為女人感到極度的反感。

她忿忿地瞪着他,「哼,看你能得意到幾時,我們走着瞧吧。」她恨恨地撂下狠話,才快步定出大廳。

看着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廳外,郇衍收起玩笑心,凝着一張臉轉向周子訓,嚴肅的問:「周兄,既然我們要結為親家,你是不是有話該跟我說?」

周子訓感到一絲不安,但郇衍說得對,他有權知道小妹的過去。

「我希望你聽完后,再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定下這門親事,畢竟這關繫着你們兩人的未來。說實在的,我也不願意看到你因為不了解狀況,而錯待了廷玫。」

「我不會毀婚,也不可能會錯待她。」郇衍大聲提出抗議。

他對周子訓的話,覺得深受侮辱且非常的在意。郇衍自認是個一言九鼎的男人,雖然應允這件親事,跟周廷玫賭氣的成分居多,但說了就是說了,無論如何他都會負責到醫。再說,他對女人一向溫柔體貼,從沒有動手打過她們的紀錄,所以無論周廷玫再怎麼潑辣野蠻,也不可能把他氣得破功。

「我只是十分好奇,一個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怎麼會……」郇衍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傷害到周廷玫看似敏感而又脆弱的感情。

「會像個男人婆是吧?」看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周子訓乾脆幫他接口。

郇衍尷尬地點點頭,「如果她換上男裝,絕對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個女人。」只要把身材掩飾好的話。

雖然她的身材比一般女子來得高大,但是凹凸有致,腰看起來也算纖細。她的臀部嫵媚地隆起,曲線渾圓迷人,雙腿更是修長,配合她英挺秀氣的臉蛋和毫不矯揉造作的個性,形成她非常獨特的氣質。

「那是因為她當了十九年的假男人的緣故。」周子訓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麼?!」郇衍睜大眼睛,看來十分震驚、困惑。

「那是一件令人感傷的往事。」周子訓嘆了口氣,二一十年前,我義母怕家產被奪,於是聽從奶娘的建議,將剛出生的廷玫女扮男裝冒充繼承人。為了扮演好這個假身分,廷玫從小到大一直被當作男人在教養,直到去年東窗事發后才換回女裝。」

雖然周子訓是周家的骨血,但因為他親生母親是外族人的關係,周夫人無法將他視作繼承人撫養,並對周氏宗親隱瞞了他真實的身分,但她還是面臨了無後代承祧香火的窘境,在考量到她主母的地位可能因此而動搖的情況下,她只好被迫將幼女冒充繼承人。

就這樣,周廷玫開始了女扮男裝的生活,而周子訓也以義子的身分,在周家待了十九年。直到去年,因周廷玫面臨傳宗接代的急迫壓力,才終於紙包不住火讓事情被揭穿。

周子訓敘述的語氣雖然平靜,但郇衍在細細咀嚼他的話后,仍能感受到周廷玫這些年來的心酸歷程,他心中不由得對她湧現憐憫。

「原來如此。那她現在的不理性反應,是因為不喜歡這個新身分嗎?」

周子訓再嘆口氣,「其實剛開始並不是這樣,能恢復女兒身,是她從小就夢寐以求的事,但習慣成了她的致命傷,無論她多麼努力想學做一個女人,到最後總是以笑話收場,朋友也因為她身分的改變而離開她,於是她開始退縮、逃避,甚至排斥外出,現在則是攻擊取笑她的人,你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挨了她一記不是嗎?」

「是啊。」郇衍伸手摸摸額頭上的傷口。她一定對不可知的未來感到非常害怕,尤其是在經歷了身分的轉變,和感覺被朋友遺棄之後。

這一刻,郇衍為她感到難過。但令他自己也覺得驚訝的是,他感到心中絲縷的柔情升起,突然想擁着她、安慰她,並保護她免遭傷害。

「周兄,你能相信我嗎?」

周子訓愣了一下,「你指的是……」

「廷玫。」郇衍柔聲回答。「我希望你能放心把她交給我。」

「你對她不會是另有計畫吧?」周子訓好奇地問,有些懷疑地看着他。

說真的,周子訓不認為在還排斥郇衍的情況下,他妹妹會乖乖聽從他任何改造她的計畫,而且從過去這一年來的經驗里,他已經得到一個結論,對付她的最好辦法,就是耐心、尊重,最重要的是真心誠意的愛,因為這才是她內心真正最渴望得到的感情。

郇衍搖頭,聳聳肩,「沒什麼計畫,只是讓她看清楚事實,然後活出自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周子訓搔搔頭,真有點被他弄得胡裏胡塗了。

郇衍意味深長釣笑笑,沒有回答,並技巧地轉移話題,「廷玫氣呼呼的跑出去,不要緊嗎?」

說到這個,就讓周子訓頭痛。「不要緊的,她只是去搬救兵而已。」

「救兵?」

周子訓搖頭苦笑,一副頗為無奈的模樣。「他是周氏的族長。自從廷玫恢復女兒身後,他因為憐惜她之前受的苦,和這段日子的遭遇,幾乎把她寵上了天,如果他站在廷玫那邊,這件親事很有可能受阻。」

「原來她還有這一招啊!」郇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沒關係,我還是那句老話,拭目以待。」

他這輩子還沒有遇過擺不平的人,這位周氏族長也不會是個例外。一開始他對這件親事是有點賭氣,但現在他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誰也無法更改它。

誰也不能——包括他的未婚妻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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