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任念南看崔小兔苦着一張小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故意找話打趣,但這隻小兔子卻完全不為所動,一雙濕漉漉的星眸委屈地看着他,像極了一隻即將要被殘忍的主人掃地出門的吉娃娃。
任念南忽然間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行了,我又沒說不讓你回來,周末啊、假日啊,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住處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能讓這隻小兔子這麼留戀,即使他再三保證他家的門永遠為她打開,崔小兔還是悶悶不樂,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辦法了。
而崔小兔憂鬱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離開那天,崔瀾寧這天也過來送自家的寶貝女兒,一看小兔子無精打採的樣子,立刻就去找任念南算帳,「說,你對小兔做什麼了?」
任念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我能做什麼?你別瞎操心了,小兔沒事,去陌生的地方難免惶恐,過幾天就好了。」
崔瀾寧將信將疑,「真的?」
崔小兔在一旁,見不得任念南受一點委屈,急忙為他辯解,「不關任叔叔的事,是我啦,第一次上班,我很緊張啦。」
對寶貝女兒的話不疑有他,崔瀾寧立刻就化身心靈導師,在崔小兔耳邊講起他大學畢業初入社會的那段往事和心情。
崔小兔低着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柔軟的黑髮散落下來,恰好擋住她所有的表情,任念南只能看見一個黑壓壓的腦袋,四年了,這丫頭多愁善感的樣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不過真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任念南開着車,目光直視前方,心情也變得有點難受。
一天、兩天、三天……一星期、兩星期……轉眼崔小兔離開已有月余,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走之前哭哭啼啼搞得有多捨不得一樣,走了之後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打來。
一開始任念南還每天打電話過去問她的情況,她好像總是很忙,心不在焉地拋下一句我很好,就急急忙忙要掛電話。
幾次下來,任念南也有點生氣了,也就不肯再主動打電話,以至於他後來聽到關於崔小兔的資訊,都是從崔瀾寧口中聽來的。
「小兔說大學學的東西都不實用,什麼都要從頭學起,每天都忙得跟打轉的陀螺一樣,不過可以學到東西,她很充實也很開心。」
「小兔說同事都很友善,周末的時候還約她一起出去泛舟。」
「小兔跟我道歉,說一到周末總有事,沒辦法回家,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也替她好好照顧媽媽和小寶。」
「小兔說她現在終於能夠獨立工作了,經理還在例行會議上誇她文案寫得好。」
聽起來崔小兔在那邊當真是如魚得水,過得逍遙自在,這樣最好不過,也省得他擔心,自尋煩惱,他終於可以完全拋開包袱,做自己的事去了。
任念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加班到十二點,最後是肚子餓得咕嚕叫了,才出了事務所,找了一家超商買麵包吃,吃完麵包都到了第二天淩晨,他也不急着回家,而是驅車去了一家夜店。
迷離搖曳的燈光、刺痛耳膜的音樂,以及三三兩兩在舞池裏搖擺的男女,這一切他曾經習以為常並熱愛的事物,現在卻讓他覺得不舒服。
「應該只是不習慣,多待會就好了。」任念南皺着眉頭到吧枱點了一杯威士忌。
剛輕抿了一口,一個身材高挑、穿着火辣的美麗女人就來到他身邊,「帥哥,能不能請我喝一杯?」
任念南審視的目光從她戴着厚厚假睫毛的眼睛、塗得鮮紅的唇瓣,一直落到胸前那道深不見底的事業線……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嘴上卻說:「這是我的榮幸,酒保,給這位女士來杯血腥瑪麗。」
熱鬧又充滿遐想的夜晚彷佛就要從這一刻開始。
任念南外表一流、氣質冷漠,這卻更容易讓女人飛蛾撲火,愛得死去活來。
這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顯然對他十分中意,單手舉着酒杯,一舉一動都是赤裸裸的勾引,但任念南這時候卻彷佛瞎了眼,對這些勾引視而不見,低頭默默地喝自己的威士忌,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那女人不肯死心,豪放地直接動手,一隻纖纖玉手摸上他的大腿,充滿暗示性地在他的敏感部位上來回撫摸。
任念南身體一顫,一陣熱氣湧向小腹,身體在一瞬間僵硬如鐵。
女人呵呵笑了出來,「以為你是木頭人呢,原來你也有反應啊。」
她一邊笑,一邊不規矩地朝着他大腿內側摸去,眼裏已經有了篤定的眼神,手指更加肆無忌憚,極盡所能地在他的敏感部位跳舞。
任念南的呼吸微微急促,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緊。
女人志在必得,掛着得意而嫵媚的笑容朝他的胸前偎去,然而耳畔剛聽得他的心跳,身體冷不防被用力地推了出去,高跟鞋撐不住踉蹌的腳步,慌亂中扶住吧枱才止住搖搖欲墜之勢。
女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恰好望見他毫不留戀轉身離去的身影,「喂,你等等……」
女人試圖去追,卻不小心扭到腳,重重地向前跌去,以為要親吻地面的瞬間,腰間卻被一隻穩定又充滿力量的手撈住,抬眼對上另一張毫不遜色的俊臉。
「何必死心眼呢?他不解風情,我可不是喔。」
葉鳴在這家夜店待很久了,看見任念南進來,剛要上前打招呼,卻被這個女人捷足先登,出於成人之美,他又端着酒杯回到自己的位置,卻也因此看了一場好戲,只是戲到最後,劇情卻急轉直下,他不得不出來救場,讓一個漂亮女人這麼難堪,憐香惜玉的他可萬萬做不到。
「走吧,別發獃,我請你喝一杯。」葉鳴對着懷裏的女人露出迷人的笑。
夜風很冷,凜冽如刀,任念南卻不急着回到車裏,他更像是在懲罰自己,脫了外套扔上車,只穿着襯衫任刺骨的冷穿透他火熱的身體,很快身體就凍得沒有一點溫度。
禁慾多時,面對一個性感又美麗的女人挑逗,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有任何反應都無可厚非,但心裏那莫名的噁心感和自我厭棄感,卻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終於在對方投懷送抱的關頭,狼狽地落荒而逃,好好的溫香軟玉無法消受,在這樣冰冷蕭瑟的風裏,心情卻反而輕鬆自在許多,他到底中了什麼邪?
漆黑的夜空裏,誰也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第四章】
「哈嚏!」一場半小時左右的會議中,任念南已經打了無數個噴嚏。
葉鳴擔憂的目光投向他,「念南,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任念南略略思考了一下,果斷地站起身來,「好,我把資料帶回去做,有事打我手機。」
他現在就是個移動病源體,不小心傳染給事務所其它同事就不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鳴對上任念南堅定的眼神,到底沒說什麼,這傢伙向來都是這樣,對自己十分嚴格,上班的時候要他去休息,還不如直接把他打暈來得實際。
「那我先走了,再見。」
等任念南離開,葉鳴簡單扼要地作了總結,火速結束了會議。
「瀾寧,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崔瀾寧疑惑地跟着大老闆一起走,等他進了門,葉鳴還特意關上了門。
「到底有什麼事啊?」
葉鳴招呼崔瀾寧坐下,又拉了把椅子,坐在距離他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瀾寧,你不覺得念南最近不對勁嗎?」
「能有什麼不對勁,他就一張冷冰冰的面癱臉,連季節變化都沒有。」
「你這根木頭樁子!」葉鳴搖頭,「他雖然冷漠,其實是最有耐心的,但最近那些實習生只要一犯錯,他就會毫不留情地罵他們,再加上那張冷冰冰的跟萬年冰山一樣的臉,上次有一個小女生還被罵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