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栩返回府第時，剛過初更。踏入內堂，忽然發覺宋毓秀和單倩正陪着一位姑娘說著話，那女子背對着他，興緻勃勃地向自己的妻子細訴別後的一切。
侍坐一旁的單倩見他回來，連忙站起身，"幫主回來了。"此時，兩女不約而同往他望來，露出千嬌百媚的甜美笑容，宋毓秀神采飛揚的起身，盈盈朝他走去欲引見單芷芙。
"栩哥哥，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她猛然一個止步，驚訝地發現龍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瞪着單芷芙，露出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彷彿見到鬼似的，臉青唇白。
當單芷芙別轉過頭往他睇來，龍栩登時腦袋一空，像是被點了穴般動彈不得呆在當場，赫然見到他死去的娘親又重返人間，接着心中大震立時明白，只有一個可能，她就是自己失蹤十五年毫無音訊的妹子。
"子旋"龍栩驚疑不定，試探地問着。
聽他這麼一喚，立時將欲上前向龍期施禮問候的單芷芙愣在那兒，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喚我做什麼"許久，單芷芙口唇顫抖，嬌軀猛打着咚嗦，聲音破碎地問道。
她剛到通州初聞龍栩之名時：心裏雖然也有所懷疑，但由於她一心認定自己的大哥已經在那場浩劫中死亡，這事太不可能，故以為只是巧合而已。
這時她一雙靈秀的美眸忽地熱淚盈眶，不住地搖着頭，"不可能的，他已經讓查旭殺死了!"語氣里仍掩不住驚惶和悲痛。
這話登時讓龍栩腦際轟然作響：心海翻起不受任何力量約柬的滔天巨浪，心裏再無半點懷疑。
她出現得如此突然，出他料想之外，龍栩熱淚泉涌而出，以令人心顫的眼神深深凝視着這心心念念的妹妹。
"子旋，真的是你!"他聲音哽咽地喃喃喚道。
"大哥!"一聲驚天動地的悲呼，單芷芙箭矢般投入龍栩的懷裏，"嗚嗚...
..."她完全失去控制的痛哭出聲，多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不可收拾地爆發出來，說不盡的凄涼苦楚。
龍栩緊摟着單芷芙，十分明白她的心情，愛憐地撫着她的香背，任她發泄心中長期壓抑的傷痛。
好一會兒后，單芷芙輕輕離開龍栩的懷抱，紅腫的秀眸深深望進他眼裏，仍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
"大哥"她聲音嘶啞，怯怯的呼喚着。
"是的，我是大哥!子旋不要哭，該笑才對。"龍栩以衣袖為她拭去淚漬：
心頭仍洶湧着波盪不已的情緒。
宋毓秀哭腫了眼，想到他們兄妹兩人悲慘的身世不由得神傷魂斷，她淚水已經忍不住掛滿臉頰。
"你大哥說得沒錯，生離死別十五年還能再聚首，這一定是公公和婆婆在天之靈的庇佑。"說著她移步上前，探手撫着單芷芙的玉背勸解安慰。
單倩知道他們三人乍然重逢，有許多知心話要說，所以識趣地悄悄退出內堂，好讓他們盡情地暢述離情。
兄妹兩人彼此細述着過去十五年的點點滴滴，都想將這段空白滿滿地填補起來。這時更讓龍栩精神為之大振的是單芷芙帶來查旭的消息，兩人這一談起來就沒完沒了，從內堂直談到寢房仍不見兩人有停歇的打算。
話很多，其實以後有機會再談亦可，只是久別重逢，更覺得難分難離，一席話談下來已是斗轉參橫，宋毓秀心身疲累至極，早已不支的托着香腮直打瞌睡，這情景讓龍栩兄妹看得各有感觸，凝着有趣的目光曦向她。
"我真羨慕大哥，能娶得毓秀這樣一個風格獨特的女子為妻。"單芷芙心情轉好，想到他們夫妻兩人個性南轅北轍，居然還能湊在一起恩愛非常，確是世上一大樂事，禁不住對她大哥椰榆起來。
讓她這麼一調侃，龍栩才赫然驚覺為了宋毓秀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性子，不想讓她的親密戰友再帶"壞"自己的妻子，自己這些日子處心積慮要對付的禍根，竟然是他心愛的妹妹時不由得愕然呆住，旋即哈哈大笑，對上天的安排大有感觸。
看來老天爺對他這幾年來毫無生趣的日子想略做補償似的，一下子讓他的生命豐富得多彩多姿、熱鬧非凡，他還有何話可說誰教這兩個女人都是自己的寶貝和心頭肉，他只有心驚膽跳、如履薄冰地認命。
"子旋，如果你以為大哥會哀聲嘆氣地向你訴苦，那就大錯待錯了。大哥非常感謝老天爺送給我這麼個堅強獨立又情深意重的妻子，至於她對生命、熱情。
的表現方式，這輩子我只怕也已經上癮無法自拔了。"話畢他對愕然露出一臉詫異神情的妹妹，愛憐地擰一下她艷絕美絕的臉蛋，"我才不會笨得再自討苦吃了哩。"當他溫柔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妻子，上前將她摟抱在懷移步放在床上時，嘴角勾起一抹釋懷的微笑。
他當然了解自己的妹妹正拿他取樂，還以為會看到一個愁眉不展向她大吐苦水的大哥，結果當然是讓她大失所望羅!
不過這件事若發生在蘇州的那一段時間，他或許會為她們兩人擔憂得每晚睡不安寧，但自德州他和宋毓秀冰釋誤解之後，現在他只會當件刺激有趣的事看待，再也不會恐懼驚惶的過日子。
看着他們夫妻兩人深厚的感情和對彼此的信任，讓單芷芙不禁心生感慨，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掩不住臉上的愁悵，令人有種心碎的孤單落寞。
唉，為什麼自己的前世冤家就不能如此地寬宏大量，體會她身負血海深仇的苦處，而多一點體諒和尊重呢"子旋，你怎麼了有心事嗎"兩人移步來到連接寢室的內堂時，龍栩發現她依然欲泣的模樣，不由得驚訝地探手將她摟在懷裏撫慰着。
"大哥，我......"單芷芙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委屈，只好伏在他懷裏深深啜泣。此時趙子楚正馬不停蹄地趕到通州，再由碼頭直奔游龍幫堂口，毫不理會幫眾的阻擋要為他通傳的建議，大手一推就往內堂直衝進去。
一進廳堂他看見一身形威武、英姿颯爽、充滿英雄氣概的男子，正愛憐的擁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而她也以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柔順，且毫不保留的緊摟着對方時，趙子楚登時臉寒如冰，兩眼厲芒爍閃，狂陽一聲道："不要碰我的女人。"隨着空氣中漂浮的騰騰殺氣，他的憤怒和妒恨快逾閃電，大喝聲中長身飛起，一眨眼間手中掌風如排山倒海、驚濤駭浪般往龍翎擊去。
龍栩讓來人的怒吼喝得莫名其妙，看他兩眼嘖出血焰顯是怒火高張，哪敢大意，當下便伸手硬擋他一掌，另一手則輕輕推開自己的妹妹。
兩人輔二父鋒，他立感對方的掌力有股莫可抗禦和非常霸道的氣勢，將他壓迫得差點透不過氣來。這麼可怕的對手，龍栩還是出江湖以來首次遇上。
趙子楚亦被他的掌風擊得右手仍感酸麻，那種爆發力道強猛到震人心魄的地步，自出道以來他確是破題兒首遇。
兩人掌風"咻咻"，響聲不絕。這還是趙子楚生平除了師父之外第一次感到有力難施，今晚的交手，縱使雙方內力所差無幾，他也未曾顯露敗象，但亦使他強凝的信心為之震撼，掩不住驚駭莫名的感覺。
難怪單芷芙會對他另眼相看，兩年多來她為復仇而周旋於虎狼之間的記憶瞬間浮上心頭，他不禁暗付莫非單芷芙因自己箝制她的自由，使她按捺不住復仇的心而故技重施，只是這回她要"迷惑"的是眼前這個可與自己一較長短的男子，要他暗助她完成復仇大計不成思及此，趙子楚悲憤填膺，不想自己的一片痴心真意卻換來她的寡情相待。
他的心直沉下去，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讓單芷芙的絕情深深地傷害了，這招朝秦暮楚、隨才器使的手段教他傷心欲絕，哪能不心生怨恨。
接着他化悲憤為力量，施盡渾身解數暴起一團掌力，直往對方迫體而去，他並不想傷了這個看來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只想藉此挽回自己高傲受損的自尊，然後揚身離開這個傷心地。
單芷芙見他忽地改以命搏命的打法，頓時驚駭得花容失色尖叫起來。適才她見到趙子楚走進內堂時，不禁露出少許訝色，驚愕於他的行動力竟如此迅捷這麼快就追上她，接着看他不分青紅皂白就對自己的大哥狂攻猛擊，她只感氣憤卻並不因此而擔心，甚至私心裏還巴不得龍栩能替她狠狠教訓他一頓，為自己稍出一口怨氣。
但隨着招招致命的掌風擊出，她才驚覺不對勁，發覺他的樣子從未如此兇惡反冷酷無情，果然片刻后他森寒殺氣籠罩而來。
"趙子楚，停手!不准你傷他半根毫毛：聽到沒有"單芷芙臉色蒼白地撲出來，伸手攔在兩人中間，這時的她早被嚇得魂飛魄散，嬌軀劇烈地顫抖起來。
為怕傷到她，龍栩和趙子楚兩人倏地飛退，後者眼中抹過一絲驚愕之色，自是從未見過這心高氣傲的美女曾捨身護過誰，這情景更讓他心頭難過至極，他臉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
對於單芷芙他雖是愛戀已深也同情她可憐的遭遇，但對她因復仇之心屢次利用美色引逗男人的手法，實是教他高傲的自尊難以忍受。
再說此刻只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對這豪邁偉岸的男子大有好感，趙子楚不覺一顆心開始冰冷、退縮，終至淡了下來。
"放心吧！我不會傷了對你來說異常‘重要'的男人。"他眼底仍不禁射出深刻的痛苦，以充滿酸澀譏諷的語調說道。
趙子楚終是英雄豪傑，提得起放得下，忙收拾起魂斷神傷的心。他雖不苟同單芷芙的行徑卻尊重她的選擇，這種背叛的滋味一生品嘗一次就夠了，他不認為自己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思及此，他仰天笑出滿腔的苦澀，轉身便要步出內堂。
"站住!你要去哪裏"單芷芙讓他臉上交織出的憤恨、痛心和鄙夷的神情，震撼得錯愕萬分，更主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單小姐還有何吩咐"趙子楚側轉過身淡淡看她一眼，擺出兩人的感情至此終結，從此兩不相干的姿態。
趙子楚語氣中的冷漠和疏離，讓單芷芙突然閃過明悟，終於了解他言語間的意思，"趙子楚，告訴我，你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麼"她感覺自己的心被徹底撕裂。老天!他居然可以將她想得如此低賤。
兩年來的往事又歷歷在目地回到她的腦海，他總是自以為是的評斷她，那針對她的憤怒和鄙夷幾乎已經根深柢固。如果按照趙子楚的標準，那麼只要她對某個男人稍微假以辭色，他就要判定她不貞或淫蕩嗎"我不認為自己的想法對你來說是重要的，顯然的你替自己找到一個很好的男人，這是兩年來我首次為你的眼光喝采。"話雖是這樣說，但他還是忍不住流露出神傷酸澀的表情。
一看這情形，龍栩知道這跟宋禎礎義結金蘭的大哥和自己的妹妹當是關係不淺，思及此，他打算插手管這檔子事，但首先必須設法安撫他的情緒。
"趙兄，你誤會了我跟子......""不用跟他解釋。"單芷芙打斷龍栩急切的辯駁，並搖搖頭阻止他向趙子楚解釋。趙子楚的回答讓單芷芙的心碎為片片，她顫抖着身子並緊緊握住雙手設法制止憤怒爆發。
"不錯!他確實是一個好男人、好丈夫，對自己的妻子永遠是溫柔體貼且信任她。他不會因無理性的嫉妒去傷害自己的愛人，更不會用污穢的思想去糟蹋他的女人。這是一個身為弱質女流的我們值得傾心相許的男人，我愛他，而且一輩子都愛他。"單芷芙的神情由心痛緩緩轉為憤怒，再一變為漠然，但痛苦仍然自她的聲音中流露出來。
"我會告訴你他是誰。"她冷冷地說道，極力想控制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他叫龍栩，是我以為在十五年前就已遭劫身亡的親生大哥。"單芷芙看着趙子楚震驚地瞠大了一雙眼，一副無法置信的模樣，然後她嚴肅地朝他點頭。"是的，他是我大哥。你是我見過最自以為是的超級大渾蛋，就只因為我懷裏抱着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你，你就能因此而攻擊我、批判我為蕩女了嗎"最後一句話語伴隨着一聲啜泣，她被趙子楚深深傷害了。
趙子楚愕然地呆愣在當場，顯然被這個事實震懾住了。天啊!他又讓怒漲的妒火搞砸了兩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親密關係。
她悲痛怨憤的聲音使他羞愧，趙子楚深深感覺到內疚，更怪自己又讓嫉妒蒙蔽了眼睛和理智，這樣的人才且又住在這裏，不是娶了宋毓秀的游龍幫幫主龍栩還會有誰"芙兒，對不起!"他開始走向她，探手一把將她緊摟在胸前，毫不理會她堅決的掙扎""你不能怪我會這麼想，我從未見過你如此溫柔地對待一個男人，即使是我也不曾受你如此真心相待過。"他希望單芷芙也能稍微體諒他，畢竟對這段感情他一直是戰戰兢兢的一方，一顆紛擾的心從沒有安定過。
單芷芙簡直無法置信，接着怒火開始上漲，她猛然抬頭敲上趙子楚的下顎，不理會他的哀號呻吟，"你這個可惡的大男人，居然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我"她已然被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不能表現得好像自己一點錯也沒有。"趙子楚忍着痛，溫柔地加以駁斥，並警戒的看着她挑釁地抬高下頷，"是你千方百計從我身邊逃開，而且你從沒表示過對我的真正感情，我當然會有所誤會。""老天!你真是盲目得可以。假設我真是如你所想的是一個為了復仇不擇手段的女人，那麼請你明白的告訴我，為什麼兩年來我沒跟對我復仇大計甚有幫助的男人跳上床，而把貞操給了你如果這一切還不能代表我的情感，那隻怕是我愛錯了人。"她是天下間第一大傻瓜，居然會愛上這樣一個大白痴，而她只能怪自己當初真是讓鬼給迷了心竅才會愛上他，讓他如此傷害自己。
"愛"趙子楚聞言震愕地瞠大一雙眼睛，他的臉龐因興奮而開始發亮，"芙兒，你剛才是在說愛我嗎"單芷芙這番話讓趙子楚欣喜若狂，即使聽到龍栩因她的話而發出驚愕之聲，也無心理會和加以解釋，"天啊!我終於等到你親口對我說這句話了。""趙子楚，你別得意，愛跟恨是一體兩面的。今天我相信自己已經得到教訓，這一刻我心底只知道恨你，而這全是因為你的不信任一點一滴地將它堆積而成。"單芷芙懊淄氣憤地漲紅了一張俏臉，現在她只想將自己鎮在房間裏好好痛哭一場，於是奮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她兇悍的聲音並未激怒他，趙子楚的心情從未如此快樂過，他並不擔心單芷芙威脅說已經不愛他的話，因為她在他面前太不擅長隱藏自己暴躁的脾氣，事實證明那讓他很容易引逗她發出不可能長久忽視的誠摯感情。
興奮的感覺在他體內歡唱，趙子楚大手將她攔腰抱起，一邊轉頭看着龍栩露出困惑不已並猜測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先簡單地向他點個頭致意，"龍兄，我跟芙兒還有些事想私底下解決，等明天早上我再和你商量婚約事宜，雖然太子妃已然同意這件事，但既然你是芙兒的親生大哥!我想還是應該尊重你的意見。"不過這只是禮貌性的知會他一聲，趙子楚才不管龍栩同不同意，反正她是非嫁給他不可。
"趙子楚，你別痴心妄想。"單芷芙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待宰的小羔羊，正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庇護所，"大哥，救我!"她露出一雙希冀的美眸懇求着。
龍栩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然後和趙子楚的目光相視，兩個男人之間出現片刻的沉默，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他們正基於對單芷芙的共同關心而形成一種聯給。
於是他緩緩點頭，勉強讓步，"趙兄，子旋我就交給你了。記住不要過度為難她。"龍期的眼底閃着關心，表情嚴肅地提醒他。
"放心吧!她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才捨不得傷害她呢!"趙子楚向龍栩投以感激的一眼，然後轉身邁步離開。
單芷芙無比震驚，睜大了--雙眼盯着自己的大哥，"不!大哥，我不要跟他共處一室，救救我......"她一邊猛力掙扎着，一面轉頭向龍栩呼救。
她的喊叫聲在這樣岑寂的夜裏聽來格外響亮，龍栩皺起了眉，臉也苦了起來，單芷芙的"驚人之語"讓他完全呆住，自己的妹子正像個悍婦般地對着她深愛的男人叫囂不已哩!
唉!看來趙子楚有罪受了，女人發起脾氣來，那準是驚天動地連鬼神都要退避三舍。他搖頭苦笑為趙子楚心中叫糟，接着嘆口氣回房而去。
當他們兩人終於回到單芷芙的住處時，趙子楚細細打量她，不明白她為何靜了下來，絲毫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什麼，這令他頓感忐忑不安，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她一向不隱藏自己的情緒，有時候甚至口不擇言，而他已經習慣面對這樣的她。
她使他困惑，而他還沒準備好去應付她這樣的改變，"芙兒，你在想什麼"趙子楚看着她高深莫測的表情，狐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