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上的醫療會報結束后,岳芙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同為心理醫生的趙惜君卻小聲的對她說:「等一下小心點,記不記得上次那個自殺的病人,你『見義勇為』到現場勸說,最後還鬧到警局做筆錄的事?」
岳芙點點頭,她記得。
趙惜君小聲的說:「聽說主任很不滿意,你等一下要小心點。」
「哦……謝謝。」
果不其然,會議結束后,大家紛紛離席之際,「岳醫生,你留下來,我有事情跟你說。」精神科主任這麼說。
「是的。」
趙惜君給了岳芙一個加油的眼神后便走了。
等大家都離開,主任才開口,「岳醫生,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你是個心理醫生,要拿出該有的專業,不要隨隨便便讓病人左右你的情緒;還有病人一喊自殺,該出動的是消防隊和119,並不是你這個心理醫生。」
「是的,主任,我會注意的。」她像小學生一樣頻頻點頭。
「唉!你就是心太軟,醫患關係可是要分得清楚呀!」該講的話他點到為止,希望她能懂。
她當初就是為了理想,從學校一畢業就決心回到台灣行醫,但矛盾的是,她是一個很熱門的醫生,要掛她的號都要提前預約,不然很難排得上,每天都有一堆看不完的病人;可也是一天到晚挨罵……
從史丹佛醫學院以第一名畢業,又是醫院董事的准媳婦,照理來說,她應該有個很平順的行醫之路,但卻因她天生心腸軟的缺點,每每犯錯——
病人睡不着時,陪病人聊天到半夜;病人要鬧自殺,她會半夜殺到病人家中勸導;病人有憂鬱症,為了展開病人的人際關係,她還扮起了紅娘的角色。
總之她就是見不得人家過得不好,看病人痛苦,她比病人更痛苦;看病人難過,她比病人更難過。
也因為這樣,她覺得格外的吃力,往往要應付病人的情緒又要挨罵。
說到底,也許她根本不適合心理醫生這份工作!第一名畢業有什麼用?她就是無法抽離對病人的情緒,她很清楚醫病關係要分清楚,但是……他們真的很可憐嘛!
岳芙鬱卒的心情一直開朗不起來,門診結束,她決定到新開的商城去逛逛,聽說這裏是台灣最大的百貨公司,內部雖還沒裝修完畢,不過有一部分已經開放。
一路上,東看看、西看看,就是沒買東西,逛了好一會兒,心情好多了,這才發現她想上廁所;繞了一大圈找,找到后又繞了一大圈找出口準備回家……就這樣繞來繞去,她終於發現她……找不到出口!
是的,她是個超級路痴!
「這什麼動線規畫呀?彎彎曲曲的,指標也不清楚,萬一盲人也想逛街怎麼辦?」她氣呼呼的叨念着。
她又繞了一圈,忽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岳醫生。」
她轉身,嚇了一跳,「石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裏的室內設計是我負責的。」
「哦……我是來逛街的,很高興遇到你,先走一步了。」不想被人發現她迷路,於是她簡短寒喧后就走了。
又繞了一圈,天呀!怎麼感覺像是鬼打牆?之後她又發現石曠日還是站在原地,一臉興味的看着她,她只好再次簡短寒喧;然後她又繞一圈,又發現看到他的人……
「需要幫忙嗎?」
「請問出口在哪?」天呀!誰來救救她,她的專業形象又一次被毀了;不過是誰規定醫生不能迷路的?
「我帶你走。」三兩下,他像識途老馬般帶她走出迷宮。
「這個商場的動線規畫得很差。」
「這是我規畫的,不過你一直錯過一個指標,才會一直走不出去。」
「……」她只能尷尬的笑着。「那我先走了。」
他目送着她離去的背影搖搖頭,「還是沒變,完全沒有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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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固定的回診時間——
「石先生,這禮拜睡得還好嗎?」
「不好。」他的黑眼圈一樣重,情況和上禮拜一樣,從來沒有好過。
「開給你的安眠藥吃了多少?」
「一顆都沒有吃。」
她很驚訝道:「為什麼不吃?」
「沒有用,安眠藥對我來說完全沒用,如果有用的話,我又何必失眠了十年呢?」事實上他這禮拜失眠得更嚴重了。
「那我建議你的方式,你做了哪些?」
「都沒做。」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回答。
「石先生,若要解決你的失眠問題,你一定要配合我的做法;同樣的,看病不吃藥,病是不會好的;失眠不是病,但我希望幫助你,而你必須好好配合。」
他點點頭,多年前有個女孩常耳提面命的告訴他健康的重要性,她買了一罐又一罐的維他命,上面細心的貼好標籤,說明吃的時間和用途;而他一顆都沒有吃,多年後,那幾罐過期的維他命依然靜靜的被他擺在柜子裏,他捨不得丟棄,那是女孩的愛心,他當時雖沒珍惜,如今卻只想保留。
「睡眠的時候有沒有作夢?」
「有。」
「談談你的夢吧!」
「我夢見她。」
她點點頭,請他繼續講,她要多知道一些他心裏的壓力,夢境可以反映心理和現實。
「我夢見她,她和我躺在床上,我吻着她,她也吻着我,她不停的流淚,我則親吻着她的淚……」
夢境愈講愈露骨,那是做愛的畫面——
每一晚他都會夢到她,有時是她說的話、有時是她的淚,有時則是纏綿悱側的綺麗春色,他很認真的講,也小心的觀察她的表情。
心理醫生是職業的聽話人,聽過太多的故事,其中也不乏這種綺麗的故事,她習慣了,再勁爆的事她也不介意。
她靜靜的傾聽,未多加註解,讓他講完他的夢。「石先生有固定的性生活嗎?」
「你指的是性伴侶嗎?」
她臉微微紅,「不是,我的意思是,有健康的性生活也可以幫助你的睡眠,有一些病人在睡前做愛,是可以幫助睡眠的,嗯……當然,前題是你要認為做愛是一種享受,如果你……有這方面的伴侶,好好配合也許可以幫助你的失眠。」
她覺得愈講愈不自在,特別是他的一隻眼那麼認真的看着她,雖然說人與人說話時看着對方的眼睛是一種禮貌,但她總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怪。
做愛也是一種治療失眠的行為,在其他病人面前,她可以專業的和病人討論,但在石曠日面前,不曉得為什麼,她覺得既尷尬又彆扭。
「我目前沒有健康的性生活,因為沒有適合的對象;如果有的話,我一定能好好的睡上一覺。」隨即他像是有目的似的轉了一個話題,「岳醫生呢?」
「我?」
「對呀!你有沒有健康的性生活?」他的表情很自然,像是在說很平常的話題。
「我沒有失眠的問題。」
「岳醫生有家庭了嗎?」
「我?我明年結婚。」怎麼感覺是她一直被問,不是該由她來發問嗎?
「哦……那岳醫生的性生活如何?」
「我的性生活對你的失眠問題有什麼參考價值嗎?」
「有呀!我也想要有健康的性生活,所以想請教醫生男女要如何配合,才能夠有和諧的性生活。」
雖然情侶或夫妻間有性生活障礙的問題,也能諮詢心理醫生,但是從來沒有病人有過這樣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也不是她的強項,「有關這方面的問題,你諮詢其他醫生會比較好。」
「我希望岳醫生不要誤會,我的問題很單純,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言語騷擾,而且這也是我應該要有的專業,只是我覺得我回答得可能不夠專業,其他醫生也許能提供更好的意見。」
「沒關係,你盡量回答就好。」
「……」她臉一紅,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一向都是病人向她剖析自己的內心,怎麼今天她有種內心被別人剖開來看的感覺呢!
「事實上我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我的未婚夫也一樣,我們都相信真愛值得守護,所以我們還沒有到那一層的關係;雖然我從過去實習經驗和書本中學到不少這方面的專業知識,但是我想……」她艱難的吞了一下口水繼續說:「因為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回答得可能不盡完善,也可能無法了解你的感受,所以你問其他的醫生會比較恰當。」
她提議說:「星期四有一個王醫生,很多有性生活障礙的夫妻都愛找他諮詢,你要不要掛他的診,會對你比較有幫助呢!」
「不用了,我沒有問題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岳芙心想,怎麼他看起來心情突然變得很好,笑得很開心。
接着他又講起關於蘇菲的事,他告訴她蘇菲是個多麼純靜美好的女孩,明明中文不好,卻喜歡詩詞,第一次寫給他的情書是李清照國破家亡、家庭離散的代表作——聲聲慢。
她傾聽的時間居多,偶爾加進一些評語,讓他暢所欲言的說。
他是個典型的情感症,情緒上產生困擾,活動增加、思想飛躍、睡眠量少;他背負了太大的情感無法抒發,已失去的愛沉澱在他的潛意識裏,是甜蜜的回憶,卻也是可怕的夢魘。
纏纏繞繞了十年,她不知道他為何想來接受治療?
大多數的病人來看心理治療多半是為了能正大光明的領取安眠藥,極少數的病人才會主動尋求治療。
他不像是那極少數的主動病人之一,他似乎對失眠並不覺得困擾,十年下來的情感症讓他幾近燃燒自己的生命和情感,在燃燒的同時,他卻又像是享受着被灼傷的痛苦,這是他自以為的贖罪。
失眠的痛苦比不上失去蘇菲的痛苦,他可以忍受十年,為何又會突然覺悟而尋求治療?她不明白,他太自我中心了。
她的治療方法就是讓他暢快的講他的蘇菲,他被困在心靈中的牢獄太久了,釋放對他來講是有益的。
一個半小時的治療時間很快就到了,她微笑的對他說:「石先生,你失眠的原因絕大多數是情感的壓力,你要試着放鬆自己,下次我教你一些助眠的方法,只要你好好配合,一定可以擺脫失眠。」
他怔住,眼眸中藏着的情緒就要溢滿似的。
岳芙不自在的說:「我臉上有什麼嗎?」
「你的笑容和蘇菲很像。」心裏藏着的悸動已有十年了。
她仍舊是一笑。「但是我不是蘇菲。」
是呀!我也不再是當年的石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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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岳芙習慣性的走到停車場開車,突然眼角餘光感到有人一直在她的周圍環繞,她警覺的四處觀察。
忽地,有人喚她,「岳醫生!」
她嚇了好大一跳,一回神才發現是她之前的病人周保生。「周先生,怎麼是你,你嚇了我一跳呢!」
他縮了縮頭,手指不自然的交互旋握。
她笑笑說:「你又來了,一沒自信,手就這樣扭來扭去,這樣看起來更沒自信。」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讓他停止自虐。「怎麼來了?最近過得好不好?你的強迫症有再複發嗎?」
「好了一點,至少我不會一緊張就拔頭髮。」
「你是沒有拔頭髮,但你還是一直扭自己的手,這樣會受傷喔!」她用溫暖的嗓音輕撫他的緊張。
「岳醫生,你……要下班了呀?」
「對呀!」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他的眼光突然發光,灰暗的瞳激動得放大。
「什麼事?」她觀察他的表情,覺得他的表情愈來愈激動,像只伺機行動的豹,隨時都可以咬她一口。
「我這幾天覺得……很想你,你是那麼的美麗又有自信,重點是我和你在一起完全不緊張,你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最願意了解我的人。」
「我是醫生,又是你的心理醫生,了解你、幫助你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不!你和別的醫生不同,只有你是真心的關心我的。」他突然面露猙獰的強調着,音調也從畏縮、膽怯變得愈來愈大聲。
「每個醫生都很關心你。」
他忽地激烈的捉住她的手腕說:「只有你是最特別、最了解我的,嫁給我吧!
岳芙,我能給你幸福。」
他突然翻開包包拿出一疊鈔票,「我有很多錢、我有很多祖產,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嫁給我!」他不再是個畏縮沒自信的病人,此刻的他不但危險,而且失去冷靜,只要一不如他的意,他就會很具威脅性。
她想甩開他的箝制,卻不敵他的蠻力,「周先生,你冷靜一點,我有未婚夫了。」
「不!你沒有,你只是想拒絕我,你不相信我嗎?我是真的可以給你幸福,你和他們一樣嗎?以為我一事無成,我是真的愛你,真的可以給你幸福,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他像發狂般不停的質問她,只手搖晃着她的肩膀。
「周先生,你冷靜一點,我真的有未婚夫了,並不是你不好。」
接着他突然又回復他畏縮、易緊張的個性,「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急,我一定嚇到你了,我真不該,應該要給你好印象才對,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你一定更不可能接受我了。」
她耐性的勸導,「周先生,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對你的關心僅止於你是我的病人,私底下我們也可以是朋友,但更進一步就沒辦法,因為我真的有未婚夫了。」
「你不要解釋了,一定是我不夠好,你才會拒絕我,是我不好、我不好、我不好……」
岳芙正煩惱得不知如何勸導他,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
「小芙,你去哪了?」石曠日急急的走向她,然後低頭給她一個法式熱吻。
老天呀!全天底下最離譜的事都給她遇上了,她瞠目結舌的看着他!
她想推開他,卻看到他用眼神示意要她配合。
他用舌撬開她緊閉的唇,一陣男人的氣息侵入她的嘴裏,兩人的舌相互糾纏。
他的手也沒閑着,霸道的將嬌小的她攬在胸前,緊緊的摟着她,濃濃的男人氣息讓她忍不住產生暈眩感,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一分鐘過去了。
而一旁的周保生則是愣在一旁,不知如何反應,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熱吻。
長達一分鐘的法式熱吻后,石曠日竟還有點意猶未盡。「小芙,我們不是約好在餐廳等嗎?你怎麼遲了這麼久?」說完還輕啄她的唇,「我很擔心你。」
她又是一副嚇傻的模樣,不知如何開口,還是石曠日輕輕推推她,她才了解。
「哦!對對對,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又輕啄她的嘴,「下次不要這樣了。」
「這位是我的病人周先生,他有些事情想請教我。」
石曠日瀟洒一笑,伸手和周保生握住,「你好,我和我未婚妻晚上有活動,如果還有事,等你的門診時再溝通好嗎?」說完佔有欲的摟住岳芙說:「我不准她下班了還一直犧牲我們相處的時間陪病人。」
周保生手又開始來回不停的扭轉,「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先走了。」
留在原地的岳芙則是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忙。」
「你常這樣被騷擾嗎?」
她搖搖頭,「其實周先生人很好,他寫得一手好書法,琴也彈得很好,只是不擅長人際關係,加上容易緊張,一年前好不容易我才改善了他的強迫症。」她有些難過。
經過這一晚,不知周保生是不是又會回到天天拔頭髮,然後足不出戶的日子?
她實在很擔心他。
他看穿她的心思,「你不是上帝,沒有辦法讓每一個上門的病人都健健康康的走出醫院,更何況開刀也會有失誤的機率,你面對的是心理疾病的病人,他們如果不幫助自己,你盡再大的力氣也沒有用。」
「謝謝你,希望你也可以幫助自己走出失眠的困擾。」
「那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嗯?」
「我餓了,該吃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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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來到一家可以俯瞰大台北夜景的四川菜餐廳,微風輕吹,他們坐在室外的位子,一旁的椰子樹映照着業者精心設計的燈光,非常有氣氛。
服務生周到的送上菜單讓他們點選。
「你想吃什麼?」
「你決定就好,我不太會點菜。」
他點了幾道招牌菜,之後吩咐服務生所有的菜都不加辣。
服務生很驚訝,「嗄?不加辣!」四川菜就是以辣聞名呀!
「對,不加辣。」
服務生摸摸鼻子,只好依照客人指示,誰教石曠日是VIP客戶,得罪不起。
「這道還有這道菜都不要加蒜,這道菜的豬肉改成牛肉。」
服務生點點頭,「請問石先生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這樣就好。」
岳芙好奇的問:「你不吃辣嗎?」
「吃呀!我最喜歡吃辣。」
「那為什麼不加辣?」四川菜不加辣不就等於牛肉麵不加牛肉?
「因為你不吃。」
「我不吃?」他怎麼知道?
「對。」
「為什麼我不吃?」
「因為你怕辣。」對她過去的記憶,他從沒或忘。
「你怎麼知道?」
「直覺告訴我的。」
「那直覺也告訴你,我討厭蒜味和不吃豬肉嗎?」
他點點頭,彷彿她的問題很無聊。
「既然你的直覺這麼准,我們又為什麼要來吃四川菜?」
「因為直覺又告訴我,你喜歡重口味的東西,但是又很挑食。」
她挑眉質疑他,但他的直覺論真的很准,沒人知道她竟這麼挑食,包括她的未婚夫培恩也不知道,因為培恩在吃飯前,禱告的內容總會提到非洲難民,然後感謝主所給予的一切食物,她怎麼好意思再挑食!
「為什麼你知道?」
「直覺有解答嗎?就是一種感覺,就好像魔術師叫你挑一張牌,你只能憑直覺挑,沒有理由,就是一種感覺。」
好吧!她只能承認他的直覺真的很准。「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雖然她一直覺得今天有被佔便宜的感覺,但他是好意解救她,理論上她該謝謝他。
「你應該好好控制一下你爛好人的毛病,這次是周保生,下次是什麼人?變態還是殺人狂?不管如何你都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你曉得嗎?你醫學院是怎麼念的?」當他看見周保生與她拉扯,她還好言相勸,絲毫危機意識都沒有,這讓他非常火大,要不是這些年來他的脾氣改了不少,周保生現在大概會躺在醫院了。
她咬着唇,「我想被變態或殺人狂殺死都是我的事吧!我是很謝謝你今天幫了我一個忙,也或許我的專業能力被你質疑,但我要怎麼做是我個人的權利,請你不要干涉我。」
「我不是干涉你,你知道那個周保生接下來會對你做什麼事嗎?強暴你也行嗎?凌辱你也行嗎?這個世上什麼人都有,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回報給你同樣的好,他有可能會反咬你一口,你懂不懂?」
「我懂,謝謝你的關心,如果下禮拜你想換門診醫生,我很歡迎。」她氣得把帳付了,在一道菜都還沒上前就離開了。
他搖搖頭,發現她的性子還是一樣的倔強。
冷眸一斂,他想着,她失去記憶也好、忘記他也罷,她是他的,他並不急着收線;十年都過去了,不差這一點時間。
他的蘇菲不知道還是不是和以前一樣的為他傾戀呢?這個問題他不擔心,他手裏還握着線呢!
他不但愉快的吃起來,還招來服務生,「這些菜可以再加辣嗎?」
服務生忍不住心忖,石先生是來找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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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芙心情低落的算好時差,撥了個熟悉的電話號碼,聽着她最熟悉的嗓音。
「喂,培恩,早安。」
「早安,你還沒睡呀?」
「還沒,培恩……」
「對了,我要告訴你,我最近為聖母孤兒院募款,你猜我籌到多少錢?」岳芙還沒有講完,培恩就興奮的先說了。
「多少?」她的聲音顯得低沉而無力。
「足足有一百萬美元,我想幫院童蓋間像樣的宿舍,這下應該沒有問題了。」
「那很好呀!你努力了這麼久,四處拜託募款,上帝也來幫助你了,培恩,你真厲害。」培恩到底是花了多少心力在募款呀!
相對她的問題簡直顯得幼稚無比。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彷彿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你怎麼了?聲音有氣無力的,不開心嗎?還是生病了?」
「大概有一點感冒吧!我沒事。」
「那你快睡覺,感冒了這麼晚還不睡。」
「好,再見。」
「再見。」她依戀的掛上電話,淚卻哭濕了枕頭,為了理想,她來到台灣當醫生。
由於她的父親是個道地的台灣人,當然希望她能回台灣工作一段時間,畢竟她身上流的可是台灣的血液。
而她的心裏也有一個不知名的聲音催促着她回到台灣,於是她一個人踏上這未知的旅程,來到台灣。
剛畢業時,她滿懷着理想,來到台灣工作后,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可時間愈久她愈覺得自己並不適合這份工作,每天聽着病患諸多的苦惱,讓心軟的她忍不住隨着病人的情緒起伏,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都快要得精神分裂了。
也許石曠日說得對,她就是因為不夠專業,才會讓自己一直陷入反覆的情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