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快逃!逃得越遠越好!
呼吸幾近窒息,胸口疼得好像下一秒心臟就會爆裂,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喉頭。即便如此,鄭真依然不敢停下腳步。
拼了命的狂奔之下,漸漸和追砍自己的人拉開了距離。慌亂中翻牆躍入一片住宅區,站起後繼續拔足狂奔,拐了幾個彎漸漸甩開了距離。
但他清楚這不過是一時脫身,等他們分頭搜過來,遲早會束手就擒。
心急的四處張望,昏暗的路燈下,鄭真發現這片住宅區大多是三、四層高的洋房,一棟建築是四戶人家並排在一起。向南是大門和院子,房子背陰處就是車庫。社區內的通路並不是橫平豎直的四格道路,而是巧妙的沿着建築格局和花園綠地穿梭其中。正因此,雖然從好幾個方向傳來呼喝聲,除非走到近旁,不然是沒法從遠處看見他的。
聲音越來越近了,一定要想個辦法!
忽然,他瞥見右手邊那座兩層帶閣樓的房子,車庫鐵門露出了三指寬的縫隙。想來是房主粗心,停完了車隨手拉下鐵門后忘了上鎖。
鄭真心中狂喜,真是天不亡他!他迅速又小聲的將鐵門抬至半米高,貼地匍匐着爬進去后,立刻將車庫門拉上。
屏住呼吸不敢動,不到半刻聲音越來越近——
「姓鄭的臭小子到底死哪裏去了?」
「我XX的,今天不砍死這小兔崽子,老子不姓李!」
粗魯流氣的叫罵聲,在夜半寧靜的街區格外刺耳,但製造噪音的人絲毫沒有顧忌。或許是太過凶神惡煞,沒有居民敢推窗抗議。
鄭真額上汗珠密佈,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貼在藏身的車庫門邊,死死壓住門。呼吸起伏間,飛起的灰塵嗆得他直想打噴嚏,一股股鼻酸直衝門面。他含淚在心中暗罵——靠,什麼人啊,這麼漂亮的房子,居然能臟成這副樣子。
過了大約一刻鐘,外面爆開了吵鬧聲。他緊張的貼着門縫仔細聽了一會,聽出原來是有人報了警,小流氓們正哄鬧着四散逃跑。
他強忍着又過了差不多半小時,等外頭的動靜漸漸小了,才敢坐起了上半身,摸着牆壁往裏爬了幾步,靠牆坐了,終於大口呼吸起來。劫后重生,心情剛一鬆懈,肩膀上立刻一陣火辣辣的痛。
擔心外面有人守着,他不敢直接從車庫門出去。繼續沿着牆摸了大半圈,還真得摸到了突起的電燈開關。燈光亮起,整個車庫幾乎全空,只停着一輛有些歷史的機車。
鄭真心下恍然,難怪房主如此漫不經心,連車庫門也不鎖。換作他是賊,也看不上這輛半人力車。
像這類房屋的室內結構鄭真很了解,車庫就在一樓客廳的背後,停好車,人可以直接進入屋內,不必再繞回前門。
糟糕,說不定這通向大庭的門給鎖起來了,那他勢必得從原路返回。抱着試試再說的念頭,他握上了門把,輕輕一轉——
在門開的瞬間他呆了呆,這、這——難道說現今的社會治安已經好到夜不閉戶了?記得半年前,這附近發生過入室搶劫驚醒房主以致滅門兇殺的大案,當時可是轟動全城的大新聞。
只能說這戶人家還算幸運,碰上的是他這躲避仇家追殺的小混混,而非真正窮凶極惡的歹徒。
鄭真關上燈,小心不發出聲響的輕輕推開門。走進了客廳,鞋底接觸到大理石地面時,他努力放輕腳步,還是無可避免的有聲音發出。挑高設計的樓層有些空曠,即便是輕微的聲響也會有回聲。
走到客廳中央,鄭真屏氣豎耳聽了一會,不見動靜。看來這家人沒有被方才外頭的騷動驚醒,他還算是幸運。略略安心,他繼續輕手輕腳的向大門走去。
就在越過長沙發的瞬間,他被嚇了一跳——側卧在沙發上的那人,忽然抬頭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怎麼辦?怎麼辦?鄭真表面上看似鎮定,實則內心緊張得要命。
索性趁對方還沒緩過神,大大方方的走出門,到那時再喊叫起來的話,他就立刻把腿狂奔好了——就在這麼打算之際,沙發上的人卻漾出了笑容。
屋外的月光和路燈的光很柔和,那笑容也溫柔的彷彿滴下水來。鄭真移不開眼,忘了緊張恐懼,他不知怎麼想到了「柔情似水」這個詞。
然後,那人開口:「你回來啦!」
那笑顏,剎那間蕩漾在鄭真心間。不知為何,他就是肯定地認為,這是盼到自己愛的人歸家一刻時的喜悅。
鄭真就那麼被蠱惑了,差點順勢乖乖的回答:「我回來了。」
——呃?等下,這是在幹嘛?
鄭真甩了甩頭,重新回視那直勾勾的目光,卻給釘在了原地挪不開腳步。隨即,那滿心溫柔歡樂的臉龐漸漸褪去了笑意,當清醒回到眼眸時,冰冷懷疑的神色隨之浮上。
摸起玻璃矮桌上的眼鏡戴上后,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你是什麼人?」
千帆皺起了眉頭,這位不速之客雖然看上去身材高大,但實際年齡應該不大。
鄭真胸口一悶,對方表情變化之明顯,猶如木椿般刺進了心間柔軟處,讓他有一股受辱的感覺。隨即,他粗魯的從喉中滾出一聲:「看什麼看!」
千帆一怔,眼睜睜看着高大青年故做張狂的向門前走去。在思維反應過來前,身體已經行動了——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他落在身後的手腕,阻止了開門的動作。
鄭真回頭瞪着他,綳起臉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輕鬆的笑了笑,千帆抬起下巴示意他還在流血的肩膀,「再不包一下,就塊流光了。」
被這麼一提醒,鄭真立刻感覺頭暈目眩。
鄭真上身赤裸,露出從寬肩到腰部的有力線條。他雙手撐膝坐得端端正正,受傷肩膀那一側的手臂微微曲起,目光直視前方一動不動。過了一會、瞬了瞬眼,他忍不住斜眼偷看正在自己肩膀上忙活的人——因為低頭,原本撩在耳後的微長髮絲滑到了額前,遮去了大半面容。再往下看,修長好看的手指靈巧的處理着紗布,每一個指甲都是整齊乾淨。
「你今年幾歲?」
要不是屋子裏有他們兩人的話,千帆低頭認真包紮的樣子,根本讓人無從想像他是在問自己話。不過,正在偷看的鄭真還是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抓包了,定了定神才開口回答。
「十九,還有一個月滿二十了。」
「哦。」
聽出他口氣間的不屑,鄭真不爽的哼了哼,嘟囔道:「鳥個屁啊!」他雖然壓低了音量,但已足夠讓每個字清晰的傳入千帆耳中。
冷笑了夏,千帆什麼都沒說。給繃帶打完最後一個結,他站起身,順手用力在鄭真受傷的肩頭拍了一下。看他一副齜牙咧嘴還要顧着抬頭怒目而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時候再怎麼也瞪不出氣勢來,還是省省吧。好了,包紮完畢了。小朋友該早點回家,上床睡覺了!」
「你——」某位大齡小朋友,繼續努力瞪着眼珠。在接觸到那好笑的視線后,才明白過來對方就是等着看自己出醜。他立刻猶如斗敗的公雞般氣餒了下來。
「這裏就你一個人住?」被催着站起來后,鄭真不由好奇的四處張望。
這個男人應該是有妻有兒的年紀了,但這空落落的大屋子,怎麼看也不像有其它人住的樣子。剛才借用洗手間時,他注意到只有一套洗漱用品。
瞟了他一眼,千帆眼角含笑,但並未做答。開門后,他率先出屋巡視了一圈。然後回身招招手讓鄭真出來。
「沒人了,你可以走了。」
「哦。」鄭真走了兩部,忍不住停住腳步回過身,「你——那個……」
正要回屋關門的千帆,頓住了腳步回頭疑惑的看着他:「還有什麼事?」
感覺有股熱氣從脖子開始往上冒,鄭真變得不敢看千帆的眼睛,低着頭悶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千帆,『過盡千帆皆不是』的千帆。」
語畢,不再遲疑的闔上了門。
鄭真傻乎乎的看着緊閉的門戶,直到被十月底的寒風喚醒。
***
「真哥!」姚又星一進教室,就見鄭真正一副浪子派頭,和圍在身邊的女孩們調笑着。他不耐煩的趕跑了那些妖女,然後語帶擔心的詢問:「昨天你後來沒出事吧?我當時躲進了廁所,聽見外面那些混蛋人多勢眾,想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能先忍一時。哪裏知道出來就不見你人影了,手機又不通,害我提心弔膽一晚沒睡。」
知道姚又星天生膽小的個性,鄭真輕笑着拍拍他背安慰:「沒事,我揍傷了幾個后,找地方避了會風頭。手機早不知道丟哪去了。」
姚又星一陣大呼幸好,接着又以崇拜的口氣向身邊的人描述昨晚他們吃夜宵,被仇家認出后喊人來堵,結果鄭真以一敵眾的英勇。
好像被談論的人不是自己,隨便他們去聒噪,鄭真一片茫然的望着窗外。
這就是他的人生,每天和學校的小混混出去惹事生非,有時揍人,有時被人揍。還有半年,他們就要高中畢業了,這種生活到時就會畫上句號。
對於將來的問題,他的態度可用冷漠來形容。爹娘早被他氣得不抱希望,可終究不捨得放棄唯一的兒子。看樣子,到最後會把他送出國念書,徹底斬斷和過去的一切聯繫。
無所謂,怎麼都行,只要不在畢業前給人砍死,去哪裏都一樣。他對生活沒有任何不滿,或許正是因為找不出任何不滿,才會空虛若此。
「真哥!我們下次……」姚又星說著一掌拍在鄭真的左肩上,痛得他低嚎一聲,護住傷處倒向桌面。
「怎麼了?難道你昨天……」
抬手讓大驚失色的姚又星閉嘴,鄭真等撕裂般的疼痛過去后,開口解釋:「一點小傷,沒什麼問題,只要你小子別再下毒手就好。」
「是!是!是!」
不再理會一個勁道歉的姚又星,鄭真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走出教室時,正好上課鈴響起,頭也沒回的和任課老師擦肩而過。
鄭真躲進了廁所,小心翼翼的脫下外衣,就見在姚又星摧殘下,肩上綁得好好的繃帶透出了一點紅色。
靠!這死小子還真是下了狠勁。用衣角沾了水,想擦去溢出的血漬,卻只是把紗布弄得更濕,紅色反而暈了開來。冰涼的感覺沁入肌膚,他用手掌按壓了會,確定血止住了才緩緩穿回衣服。
視線接觸到繃帶時,動作停了下來。回過神,鄭真安靜的將衣服整理好。
靠着窗框,凝視窗外有些蕭索的風景,過去二十四小時發生的一切浮上了腦際。
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小時,千帆卻已收拾好東西走人了。在超市買了些食品材料,提着大大小小塑膠袋高高興興的一路回家。今天星期五,也是好友杭晨微例行拜訪的日子。
所謂「例行拜訪」,就是生性有點小潔癖且家事萬能的杭晨微,一周一次來幫忙整理家務,改善伙食,順便聯絡感情。正因為他的存在,千帆才得已無需過着與垃圾、快餐為伴的生活。
為此,千帆曾無數次眼含熱淚,深情款款的執起杭晨微的手,感動的說:「微,嫁給我吧!」
剛進車庫將他的小破機車停好,手機就響起了「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的鈴聲。
「喂?晨微啊?哦……嗯嗯……來不了?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好了,正好今天有人約我出去吃飯,剛想打電話跟你說。嗯……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啦,同事!是同事!好好好,就這樣,你也別熬太晚,再忙也別忘了吃東西,當心又把胃搞壞了,你看你只剩一把骨頭了,就這樣吧,嗯,再見!」
「啪」的一聲合上手機蓋,千帆垂頭喪氣的看着手中的塑膠袋。餓了兩天,就盼着今天能吃上好料的,結果希望落空。看來只能親自上陣,祭出千家廚藝絕學之一百零一式——快餐面煮蛋!
沒精打採的走進客廳,就在左腳剛踏進客廳的瞬間,千帆的身形凝固了。他的視線越過玻璃魚缸,落在了沙發上的那個人影。
鄭真瀟洒的微笑,打招呼:「你好!」
「好你個頭!」千帆一回過神,狂沒形象的破口大罵,「你這是幹什麼?闖空門?」
果然是這種反應啊……雖然做好了心裏準備而來,但在面對最壞的狀況時,鄭真天真純潔的心靈依然被小小的刺傷了。
「我……我是想來看看……」在千帆高壓的視線威逼下,到最後自動消音。
「看什麼看!快說!你是怎麼進來的?」
「和昨晚一樣,你沒鎖車庫,連後門也沒鎖,所以我就直接進來了。」
「不會吧?我怎麼會沒鎖門?」嘴上雖然強硬,其實千帆小小的心虛了一下。
鄭真肯定的點了點頭,「絕對沒鎖。」
死……看來以後這空城計唱不成了。
「不過就算我沒鎖門,也不代表你可以不經同意隨便闖進別人家。沒把你當小偷,是因為我為人善良,給你一次回頭是岸的機會。」
「我是來找你的,門既然沒鎖,我還在外面傻等幹什麼?」鄭真委屈的辯解道。
「哼,你還沒和我熟到可以隨便出入的程度。」千帆瞪了他一眼,「究竟什麼事?沒事就快走吧。」
懶得理他,千帆打開冰箱門,將買好的那堆食料,亂七八糟的塞了進去。
「啊……昨天……不對,是今天早上的事謝謝你!」鄭真跟在他身後,語氣誠懇的道謝。
「哦,不用謝。」千帆一邊敷衍着,起身走到食品櫃前,找了半天翻出一碗「紅燒牛肉麵」。嘆了口氣,為飛走的大餐默哀一秒鐘。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從不平白無故受人幫助,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任何事你都儘管開口!」
「哈?」千帆呆愣愣的扭過脖子,瞪視了他好一會,繼而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到眼淚都出來,眼睜睜看着鄭真的面色漲得一片通紅,千帆終於收住了笑,轉而滿臉嚴肅的說:「那麼,你就以身相許吧。」
「呃?這……這個……我、我……」鄭真被這預料外的回答,搞得手足無措。
「哎呀呀,人家才一說,你就滿臉嫌棄,真是令人傷心哪!」終於決定不再調戲他了,千帆恢復正常的語氣:「好了,小老弟,你的江湖義氣我已經充分領教了,內心也非常的感動。我過得很好,沒什麼要人幫忙的。你讓我一個人清凈點,就是幫了大忙。好了,快點回家吧,以後少和人打架了。」
千帆一邊趕人,一邊熟練的撕開泡麵的盒蓋,注滿了熱水,放好調料,將盒蓋重新蓋回去,再過十分鐘就能開飯了。
一回頭,只見鄭真目光炯炯的瞪着自己手上,嚇了他一大跳,「你、你要幹嘛……」
「做飯!」
「啊?」
「我幫你做飯!好不好?」
「啊啊?」
***
「啊啊啊——」千帆滿足的輕聲嗷叫着,臉差點埋進碗裏,「好吃!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點。」
「嗯嗯!」忙着埋頭吃飯的千帆,簡單的哼了幾聲作為應答。
終於,一抹嘴,往椅背一靠,心滿意足的嘆了聲:「嗯——不錯!」他這才注意到,鄭真一直看着自己,手上的筷子沒動過。
「怎麼了?我臉上開出朵花了?」
「哦……」鄭真低下頭,拿起碗筷,猛扒了兩口飯掩飾自己的尷尬。
「唉唉,你說你這小孩怪不怪?像你這年紀的,我看連燒開水都沒幾人會吧?」
鄭真忍不住腹誹:你是在說自己吧?
「我原來念的是高職的烹飪班,後來家裏為了安排我出國念書,找關係花錢把我轉進了普通高中再念一年。說起來,我還有中級廚師的資格呢!」
鄭真語氣里不免帶上了小小的驕傲。而千帆也配合的發出稱讚:「哇!這麼厲害!還真是看不出來。」
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的鄭真,突然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以後我來幫你做家務報恩吧!」
心滿意足正在剔牙的千帆聽聞此言,一個手滑,手上牙籤差點把上嘴唇戳個對穿。
***
「千帆?」杭晨微捏着鑰匙,結果發現大門沒鎖。
一進客廳,他就和那蹲在地板上的人,互瞪了半分鐘才回過神。
看清對方是在給地板上臘后,杭晨微恍然大悟道:「哦哦!你是清潔公司的?啊,我是這家主人的朋友……沒想到還有你這樣的年輕人,呵呵!」
鄭真被口水嗆了下,從地板上爬起,撓了撓頭,訕笑着解釋道:「那個……不好意思,其實我……」
等到氣鼓鼓出門的千帆散步回家,愕然發現鄭真和杭晨微正在陽台上合力曬被單。
「你、你們……」眼前的組合,讓他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周末一大清早的,姓鄭的小子就「信守承諾」的出現了——堅持不懈的按了半個小時門鈴后終於把他從床上拖起來,繼而不顧他的強烈抗議,開始大掃除。本想睡個回籠覺的千帆,被吸塵器的轟鳴聲吵得神經根根斷裂,憤怒下床抗議無果后,氣的摔門離家出走。
誰曉得,一回家就看見杭晨微和死小子正在有說有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老熟人了。
「真是難得,我有些同事家裏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就聽他們成天抱怨自家寶貝連雙襪子都不會洗。現在像你這麼勤勞懂事的小孩太少見了。」杭晨微兩眼星星狀的讚美鄭真。
千帆嘴角抽搐,考慮是不是該告訴他,前天這個勤勞懂事的小子因為被人追砍才會躲來這裏。
「那我先走一步,公司要加班,我是擔心千帆,所以順道過來看看的。」杭晨微心情大好的起身告辭。
「慢走!」鄭真擺出淳樸溫厚的笑容,一派主人的架勢恭送杭晨微出門。千帆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想把這小子一腳踹出門去。
杭晨微剛邁出兩步,又折回頭和鄭真交換了手機號碼,然後才高高興興的離開。
鄭真滿面微笑的合上門,一回身,千帆一臉凍得死人的表情,嚇了他一大跳。
「什麼『熟人介紹來補課,順便幫忙家務』……哼哼,你還真能掰!」更絕的是,某人居然毫不懷疑的全盤相信了!
越看這小子的笑容越是不爽,千帆口氣惡劣的問:「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用拇指蹭了蹭下巴,鄭真昂起頭,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我覺得你這人很有趣。」
「哈?」還真是新鮮的評價,「什麼地方有趣了?」
「生氣的樣子很有趣,脫線起來也很有趣。」
「……」
「所以我想照顧你。」
「……啥?」千帆目瞪口呆,畢竟第一次碰到年輕了十歲的男生說要照顧他,適應不良也屬正常。
「不是你說的嗎?要我以身相許。我回去后想來想去,發現真的只有這個辦法了。所以說,我決定滿足你的要求——以身相許。」
「你難道聽不出我是在開玩笑!」千帆氣得差點揪頭髮。
鄭真笑了起來,擺擺手道,「我也是在開玩笑啦。」
「……」這傢伙……
「雖然以身相許是開玩笑,但總之我打定主意賴在你身邊了。今天開始,我不當混混了,反正學校閑得很,以後我會天天來報到的。」
「你……你……少給我自作主張!」聽到這裏,千某人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抓狂。
鄭真依然笑眯眯的:「你早飯還沒吃吧,餓不餓?我給你煮了桂花湯圓。趁熱快吃了吧!」
看着千帆一邊瞪着自己,一邊抵抗不住誘惑的咽咽口水,最後還是自暴自棄的投奔了食物的誘惑,鄭真心情是非常非常的好。既然已經決定,他相信遲早會打動這個丟三落四的大叔。
看着他幸福的吃相,鄭真情不自禁的想起前天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千帆半夢半醒間吐出的那句「你回來啦」,一直盤旋在腦際。
眼前的人時而冷若冰山,時而暴跳如雷,真的很難將他和那夜重疊起來……那麼溫柔纏綿的表情,真的屬於同一個人嗎?
而現在,他只想離這個人,近一點、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