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言歡惴惴了等了一會，兩條纖細的眉頭都快打成一個結了。

「小歡，發生什麼事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暗戀者，羅丹泉適時發問。

她搖搖頭，「前輩，對不起，我想走開接個電話，有事你呼叫我好嗎？」不管怎麼樣，她都下不了掛掉電話的決心，或許樓少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跟她說呢。

「嗯，你去吧。」羅丹泉爽快地答應，他們剛出警回到局裏，一般短時間內也不會有要求出警務的電話打進來，稍稍走開一會基本沒有問題。

然而……他望着嬌小的女人朝他說了「謝謝」后迅速走開的緊張模樣，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疑惑：要知道小歡是出了名的工作嚴謹，一般工作時間都不接私人電話！到底是誰的電話，會讓小歡放棄一直堅守的原則？

而且，今天下午小歡都有些鬱鬱寡歡，雖然面對需要幫助的民眾依然笑容可人，但那笑容……怎麼說呢，就是少了平時那種能灼燒眼睛的璀璨。

羅丹泉有些憂鬱地發現小歡走出了他的視線，突然想起小歡之前失控的一聲「樓先生」，神經異常粗大的某人也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靠近。

樓先生、樓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令小歡失措到這種地步！

羅丹泉煩惱地撥了撥頭髮，然後更憂鬱地發現自己扯下幾根頭髮。

沒等多久，熟悉的令人怦然心動的男嗓音總算又通過手機傳到了耳邊。

「抱歉，剛才有點事。」

「……沒關係。」

「我打電話問你，主要是想知道……」樓客馭開門見山，「你喜歡我什麼？」

「啊？」言歡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那是喜歡我的什麼呢？家世、長相，還是身材？」

這麼直截了當的問法讓言歡愣了一會，倒沒有被冒犯嘲笑的感覺，因為樓少的語氣很迷惘，似乎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他許久，真的只是一個問題。

而他終於肯花點心思來思考她的事情，這豈不是一個轉機？鬱悶了一下午的心情也因為這隱約的曙光而重新雀躍起來。

不過，這個問題真是出乎意料，她想了想說：「我也不大清楚，幾乎第一次在雜誌上看到你就被你的笑容吸引……當時你坐在一張米白色的沙發上，長長的雙腿隨意交叉，手上捧了馬克杯，垂着眼睫，唇邊的笑容漫不經心，卻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優雅，像是從中世紀出來的王子，優雅高貴；後來我就不知不覺地關注你的消息，也越來越無法從你身上移開目光。」

樓客馭已經想不起自己有沒有拍過這樣的照片了，但小員警的形容倒是符合他的脾性，「所以，你是被我的外表迷住？」聲音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大概………吾歡不確定地說，因為這個男人長相實在出色，氣質又頂尖，她就不只一次地驚訝世界上這麼會有這樣受上帝眷顧的男人。

她竟敢承認、竟敢承認！

樓客馭恨恨地說：「如果是這樣膚淺的喜歡，我受不起！反正當你真正了解我后，你一定會忙不迭地逃開。」

「我不會，我……」言歡急了。

樓客馭卻不給她解釋的時間，冷冷地打斷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嗎？你真以為那些人綁架我？別笑話了，那不過是我的安排，我想娶樂顏，但她似乎更中意何廣野，於是我就想陷害他，說他綁架我，搞臭他的名聲，這樣栽贓陷害的事情我做得多了，為了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還有，我根本不是媒體上說得那樣潔身自好，我喜歡養情人，就算結婚了，我也不打算對老婆忠貞！這樣沒有節操，三觀不正的傢伙，充滿正義戚的小員警真的不在乎嗎？」

「我……」不可否認，言歡被那些驚人的事實給嚇了一跳，但向來正義感十足的她卻沒有對他生出一絲責怪，只是難過，聽着樓少平板的聲音冷冰冰地在耳邊響起，那隱約的自嘲，令她的心一點點地揪了起來。

「已經厭惡得不想跟我說話了嗎？」樓客馭輕笑，沒有發現自己的笑也多麼苦澀，「放心，你迷途知返還來得及，也不用愧疚，像我這樣的人，多得是一樣三觀不正的女人擠破了腦袋來湊過來，不用再應付你，我慶祝還來不及！」說完，就乾脆地掛了手機。

好了，就這樣吧，看上去好像很難纏的一個傢伙，不停說喜歡他的小員警，也就被他三言二語地打發了。

總算把這件事了了，何況是小員警先放棄，在爸媽那兒也過得去，反正不是他的錯。

但為什麼，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從手機傳出的忙音讓言歡措手不及，他居然就這樣掛了電話！

她連忙回撥了回去，心跳隨着鈐聲劇烈地響了起來，快接、快接、快接……

樓客馭望着在辦公桌上亮屏的手機，猶豫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接起，「想要罵我一頓嗎？正義的小員警，我勸你不要費這番功夫了，我這人就這樣，也不想自我反省，你就不要浪費口沫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那帶着笑意的聲音沒來由地令言歡鼻頭髮酸，忍不住大聲喝道：「你給我住嘴，不要再用這種口氣說話了，討厭死了！」

果然，已經被討厭了！

他輕笑了一下，裝作不以為意地說：「你盡量討厭我吧，你不過是一個小員警，只要存心不找我，我們大概一輩子都不用再碰面了。」

「我才不要討厭你！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你聽見了沒有！」言歡終於被他的自說自話給氣得連眼淚都瓤了出來。

這樣的怒吼終於令手機那一段的某人成功消音。

兩邊忽然都陷入了沉寂。

好半晌，樓客馭才輕飄飄地問：「你說你還喜歡我，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如果你記不住的話，讓我重複一萬遍也無所謂。」言歡深吸一口氣，稍稍鎮定了一下說道。

樓客馭再次靜默了。

而靠手機交流的言歡自然沒有發現他緊握到骨節發自的手，抓住機會說出了之前被男人自作主張打斷並曲解的心聲：「我承認我喜歡你的外表，經常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不知東西，我甚至不知道我對你的喜歡里，你的外表佔了多大的比重……但是，如果你毀容了，我對你的喜歡也不會減一絲一毫！我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我不知道像我這樣因為靠着媒體上發佈的照片喜歡上一個人正不正常，但我喜歡你的心情是千真萬確的！我想要討好你、我想要你因為我高興、我想要接近你、靠近你，而且在接近你、靠近你之後越來越喜歡你了，本來我藏在心底的感情如同點着了導火線的炸彈，已經脫離我的控制了，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執念幾乎要把我逼瘋，我也越來越討厭這樣的自己了。」

暗沉的黑眸閃了閃，卻終於沒有出聲。

「對，我討厭虛偽、討厭玩弄手段，更討厭用情不專，但是我從你口裏聽到這樣的事情，我才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討厭你，一點點也做不到；後來聽到你那麼說，我只是為你心疼，你明明是那樣一個溫柔的人，就算拚命想要擺脫我也始終狠不下心，這樣的你，教我怎麼可能討厭！都是你不好，讓我越來越喜歡了，我真的不想那麼喜歡的，這樣被你拒絕的話，還能少一點點的難過……」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在眼裏晃蕩了許久的眼淚劈里啪啦地掉了下來。

樓客馭緊緊握着手機，小員警無聲的哭泣彷佛哭到了他的心裏，令他的心一片咸澀，卻分明又很溫暖。

「……你原來是個是非不分的小員警。」他輕輕笑道：「很不夠格呢。」

那笑聲卻與之前的截然不同，有點無奈、有點輕鬆、有點調笑，不再是那種令她鼻頭髮酸的假裝無所謂。

言歡抽抽鼻子，「這可都是你害的，所以，你一定要負起責任來！」

「原來你也有這麼蠻不講理的時候啊，就憑你的功夫，我真怕啊。」樓客馭嘆了一口氣，「可是我恐怕沒有專心愛一個人的能力，抱歉，我知道之前錯怪了你，你真的純粹只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接近我；但我也不能答應和你交往，因為這樣只會害了你，你值得一個更好的人一心一意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