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年前的那件事……與你有關,因為我看不慣你對小諾的冷落,所以就自作主張地跑到醫院裏跟舒眉說小諾是你的未婚妻,我真不知道她有心臟病,我不知道這麼一句話竟然會害死了她,我……」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她繼續說:「我很害怕,後來小諾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她跟你解釋,可我不敢也做不到,我怕我說了之後,你會指着我的鼻子咒罵我殺人兇手,然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小諾最後也沒勉強我,她十分講義氣,不會拉朋友下水,後來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我做錯了,到了美國后我就有些後悔,但我還是無法鼓足勇氣回來,然而這次無意中在這裏遇見你們,我忽然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說出來,我受夠了因罪惡感煎熬而夜不能寐的狀態!」
徐可因為沉浸在自己強烈的心情起伏中,所以沒有注意到葉昕揚那漸漸凍結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唐伊諾,還是覺得沒臉見她,見葉昕揚沒什麼答理她的意願,她也知道這是自己自作自受,雖然心裏有些疙瘩,但已經輕鬆了許多,她還是跟他說了一聲「再見」,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葉昕揚還是保持着冷硬的表情,在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緊握成拳,因為用力,骨節漸漸發白。
六年前,唐伊諾也是這樣跟他解釋,他卻沒有相信,甚至還回她「一丘之貉」,他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當時他與唐伊諾的關係已經尖銳得一觸即發,或許這件事只是一個導火線,他根本不肯用心想,就自以為是地推翻了她的解釋。
那次的決裂使他被憤怒蒙蔽了雙眼,以至於口不擇言,狠狠地傷害了唐伊諾,而在離開的六年間,他也從未冷靜地考慮過事情的始末,因為對往事太過耿耿於懷,便把它打包塞到了記憶深處,不敢拿出來整理翻開,而徐可的話卻如當頭一棒,狠狠地打醒了他。
這次他不會再去懷疑所謂的「一丘之貉」,見過那個幼化后的唐伊諾,他才從那驕傲囂張的皮相下,尋回了初見時的單純女孩。
她驕縱歸驕縱,卻是一個連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女孩子,原則性的底線從來不會跨越,而且每次她耍把戲也只針對他,從未牽連無辜,更不可能夥同朋友來演戲,正如徐可所說,她不可能拉朋友下水。
她太過驕傲倔強,每次與他扛上都是單槍匹馬,倔強的眼神,好像天大的困難也阻止不了她的腳步,背脊筆直,像一株倔強的植物,美麗得好像全身都會發光,總讓他移不開眼睛。
唐伊諾當真累壞了,一路睡到了下機前幾分鐘,連提供的午餐也沒有享用。
她一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滾到了葉昕揚的大腿上,對上的便是他複雜難辨的眼神,以及那一閃而過的極致的溫柔,彷彿靈魂被觸動,她忽然有種哭泣的舉動。
「小懶豬,真夠會睡的。」葉昕揚把翻攪了一路的情緒撇開,一看見他她待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我才不是小懶豬。」唐伊諾小聲抱屈:「我只是太困了,昨晚怎麼也睡不着。」
「不會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吧?」葉昕揚眉頭微挑。
唐伊諾忽然抓起他的手,送到唇邊一吻,十足的挑釁道:「如果,我說是呢?」
「這樣,我會很傷腦筋啊!」
他的語氣十分欠扁,氣得唐伊諾甩手要打他。
「各位乘客……」忽然響起的空服員禮貌的聲音,卻讓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真是沒用,好好的扮演舒眉也做不到,差點又要暴露本性了!
「算了,反正要下機了,放過你一回得了。」她悻悻地收回手。
葉昕揚沒有看出她糾結的心思,笑得彎了眉毛,「多謝你高抬貴手,嗯,作為感謝,晚上我會給你一個驚喜,敬請期待。」
唐伊諾沒什麼閒情逸緻去計較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驚喜」,看着他笑得開懷,忽然間心底浮上了一種很負面的情緒,叫做嫉妒。
嫉妒被葉昕揚笑着說要給予驚喜的舒眉,很難過,卻還是捨不得放開這樣的溫柔。
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拉緊葉昕揚的手,緊緊地跟隨他的腳步。
葉昕揚是真的來過,熟門熟路的,上了一輛計程車就跟司機說:「去大研古城。」
司機是一個年輕而健談的男人,皮膚黑黑的,看上去十分忠厚老實,「兩位是第一次來麗江吧,我有一個朋友就在古城裏面開旅館,非常不錯呢,有沒有興趣看一看,有我推薦,或許還能打個折扣呢!」
「不是第一次。」葉昕揚忽然握緊了她的手,「這是第二次了。」
唐伊諾心上又被扎了一針。
司機驕傲極了,「我們麗江可是一個人氣很高的城市,很多情侶可是一到麗江,就再也不走了。」
「我們不是情侶!」
唐伊諾賭氣地反駁,好像這麼說舒眉和葉昕揚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司機笑笑,不以為意,他們一上車,他就注意到他們之間若有如無的微妙關係了,說不是情侶大概也只是情人在鬧脾氣吧。
葉昕揚倒也沒說什麼,對司機說:「就把我們帶去你推薦的旅館吧,謝謝。」
位於古城僻靜的一家旅館,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爬滿了綠色的植物,庭院中間有一張圓圓的石桌,旁邊放了幾把老式的躺椅,別有一番風味。
葉昕揚要了一間豪華大床的房間,進去看了才發現那張雕花大床可真是大,相比唐大小姐的kingsize大床也毫不遜色,床周垂着輕軟的白紗,白紗外還用一圈手工小珠子鏈圈了起來,十分别致。
「上次來可沒這麼好的待遇,因為旅費有限,住進了八人房的青年旅館,連上洗手間都得繞上一大圈。」葉昕揚把自己摔進躺椅里感嘆着。
唐伊諾對青年旅館沒多大的認知,但特別注意到「八人房」這三個字,在這樣一個惡劣的環境裏,應該不至於發生太糟糕的事情才對,比如××○○。
從下機開始一直低落的心情終於漸漸放晴了,她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套衣服折身進了浴室,忽然有探出頭來,「所以我們這次更要好好地玩了,我先洗個澡,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來玩得痛快。」
葉昕揚不置一詞,眼裏的笑卻溫柔得連花都要醉了。
「葉哥哥,這裏只有一張床耶!」
下去好好地吃了一頓,又在這個熱鬧的古城裏隨意轉了轉,回來分別沖了個澡,這時候離他們入住這家旅館至少有四五個小時了,唐伊諾居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着房裏唯一的大床叫了起來。
「有什麼問題嗎?」葉昕揚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唐伊諾咽了咽口水,有點支支吾吾地說:「你昨天不是說我既然恢復了,就不會害怕,可以一個人睡了嗎?」
「對啊。」葉昕揚承認且不諱言地說:「不過,也沒說不能一起睡了。」
唐伊諾瞪大了眼睛。
葉昕揚挑着眉毛笑得有點壞,「下機時不是答應給你一個驚喜嗎?既然你那麼想我,還想我想得無法入睡,雖然我個人對這點是很困擾啊,但最後還是決定犧牲自我,成全別人,怎麼樣,夠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