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幕低垂只有少數星子點綴其中,廣闊大漠被陣陣寒風吹拂着,看似沉靜而無情的沙漠,時時隨着風吹變幻着。
在荒涼的黑夜沙漠中,只有一處處閃着通明燈火的綠洲,才能讓商旅遮風避難。
一夜夜的歌舞狂歡從不停歇,這便是一解鄉愁、忘記疲勞的最佳方法。在城裏,所有人都盡興狂歡,直到月淡星稀才罷休。
而敖煌偏是其中的異類,她僵着臉在城堡中四處尋找楚頊的蹤影,但她總是撲了空,無論問誰,得到的答案總是“才剛見過城主”,最後她只得往最吵雜的地方前去。
她知道楚頊為仇運開宴,他肯定在場。
果然沒錯,她看見楚頊就坐在首位,懷裏還抱着女人。一肚子氣憋了許久,但見楚頊在經過昨晚后居然還有心思調戲其他女人,她反而無力生氣。
見仇運坐在一旁,她大咧咧的往他身邊一坐,搶過他的酒杯仰首就灌。
“誰又惹你不開心了?”仇運淡聲問。
“他。”敖煌兩眼直瞪着開懷大笑的楚頊,在這裏她更看清楚了,他懷中的女子就是那個胸大無腦的異族女子。
“難道他只在意這兩團肉嗎?”她咬牙拍着胸口。
“彆氣了,你既然知道他好色成性,又自願爬上他的床,就得要有被他傷害的準備。”仇運同情的看着她,楚頊對她的冷漠一定很傷她的心吧?
“沒人敢這樣對我。”敖煌氣得拍桌。
她的怒氣總算引來楚頊的注意,但他也僅只淡掃一眼,又回頭繼續與他腿上的女子調笑。
“那女子不是漢人或回族人?”她故作不經意的問。
“是西方來的,聽說是被楚頊買回來的女奴,沒想到得了楚頊的寵,近兩個月裏楚頊的床都是她暖的。”
“哼,昨夜就不是,昨夜楚頊可沒心思想耶。”敖煌冷笑道。她故意將話說得大聲,雖不致傳遍所有人耳里,起碼讓楚頊和他腿上的女子聽見。
那金髮女子側臉一瞪,“哼,還得看城主今夜是要你還是要我。”
“你……”敖煌猛地站起,正要開罵,仇運一拉就讓她跌回他身邊。
“別自取其辱了,你自己看看,楚頊在意嗎?”仇運好心的提點她。
她愕然轉頭,果然,楚頊懶懶的啜着酒,兩眼在她和那金髮女子身上飄啊飄的,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像是在期待什麼。
他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巴不得讓女人為他爭風吃醋,這個男人無情得緊。
她受傷了,但她不會讓他發現的。
敖煌木然轉開臉,望着自顧自飲酒的仇運,突然,一個點子浮現,或許她可以試探楚頊在意她幾分。
她拉開原本抿緊的唇,漾出迷人笑容,放柔身子往仇運身上倒去,“我說你,只顧着喝酒,怎麼不和其他男人那樣,找個女人開懷開懷呢?”
仇運身子緊了緊,他掃了她一眼,一聲不吭的喝酒。
見他毫無反應,她愣了愣。難道是自己誘惑男人的功力太差了?她偏不信,再試試。
“仇運,你說,我美不美?”她嗲聲貼着他,玉白柔荑往他胸口搓去。
“美。”他根本心不在焉。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去找些樂子?”她對他猛拋媚眼。
仇運猛地放下酒杯,不悅的掃向冷眼旁觀的楚頊。
“喂!管好你的女人,我可沒心情擺平她。”
敖煌頭一回勾引男人,卻落得被人唾棄的難堪下場,她垮了俏臉,小嘴也嘟了起來,抬手掐着仇運的手臂做為報復,“你既然知道我的用意,為什麼不幫我?”
“因為沒有用。”他粗聲說道,又再瞪了楚頊一眼,“你再不動手,休怪我翻臉不認你這兄弟。”
疑惑佔據了她滿是怒氣的臉。“為什麼?”
“城裏大半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楚頊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啊?”她仍是一臉不解。不過成功讓他離開那胸大無腦的女人,她已經算是勝利了,她拋了個得意洋洋的眼神給那被棄於一旁的金髮女子。
☆☆☆
離開宴會的楚頊將她抱回自己房裏,讓她坐在床邊后才開口。“因為仇運不喜歡女人。”
敖煌愣了許久后才猜出他的意思。“你是說他……
噢!”她的神情可說是飽受驚嚇。她萬萬想不到,看仇運是這樣的陽剛,結果他竟是……她看走眼了。
楚頊坐在躺椅上,一臉疏遠而冷漠。“理你,一是因為再也看不下去你的可憐可笑,再者是被仇運逼的。”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昨晚那個熱情如火愛着她的男人上哪去了?眼前的楚頊冷得嚇人,她甚至可以從他眼中看出他的鄙視。
為什麼?不過是一日之隔,他居然可以從渴望她轉為避她唯恐不及,她是哪裏做錯了?
“你?”楚頊嘴角冷揚,“我的女人。”
好哇!她不提他啟己倒說得起勁哪!她火冒三丈、咬牙切齒。
“我倒想問問你,這城裏,你到底有多少女人?”她起身走到他面前,雙眼幾乎冒了火。
“不關你的事。”他捺着性子,沒有因為她的質問而動怒。在他看來,她只不過是個吃味的女人,他就愛看女人為他爭破頭。
“我今天在城堡里繞了一圈,發現城裏除廠侍衛和你的手下之外,清一色是女人,她們全都是你的女人?”敖煌揚聲指控他。
“沒錯,有些偶爾還能服侍我,有些……”他更加邪氣的笑着,“則是成了棄婦,只是賴在城堡里不肯離去。
不過既然都曾經讓我享樂開懷過,視而不見就成了。”
被他和那些女人歸於同一類,她慘白了臉不敢置信。
她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特殊的,是會讓他珍惜的,她猜錯了嗎?
楚頊依舊冷笑着,“怎麼,生氣了?”眼前的女子雖然美艷,卻已經讓他失去興趣。她太輕易臣服了,讓他失望。
她喘息着,抗拒一陣陣襲擊她的昏眩感。“那麼昨夜呢?你對我的甜言蜜語又是怎麼回事?”
“那隻不過是想要你臣服才說出來的。難道你不懂,所謂的:甜言蜜語’只是虛情假意,根本信不得?”他抬手搔弄她微顫的下巴,“你還嫩得很,將來多跟幾個男人,相信你終會長進的。”
天,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與去留。
“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敖煌揚手給他火辣辣的一巴掌。沒人敢這樣污辱她,如果可以,她想砍他千刀萬刀。
原本散漫地抬眼看着她的楚頊猛地起身,用雙手掐住她脆弱的頸子。“你不要命了嗎?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丟給我那些需要女人的手下,一個接一個,直到你斷氣為止?”
瞪着他殺氣騰騰的臉,她未有絲毫恐懼,這臉色她那兩個哥哥比他更會擺,她早見多不怪了。“那又如何?既然你已經殘忍到棄殘廢的仇棱不顧,我想不到你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仇棱?你怎麼會見到她?”提起他早已遺忘的名字,他的怒氣突然減少了。他放開箍着她的手,“提她做什麼?”
“就算她斷了腿,起碼她也曾是你的女人,你為何不照顧她,反而讓她過那種寂寞的生活?”無論是真心為仇棱抱不平或僅是藉以發泄怒氣,她覺得自己理直氣壯。
楚頊冷冷瞪她,回了一句和她的問題無關的回答,“她是我妻子廠
怎麼也想不到得到的是這個答案。
“那……那你為何如此對她?”她為仇棱感到惋惜與悲哀,她是如此的甜美可人,竟配上這個惡魔。
“她只是我不得不娶的女人,除此之外,我與她沒有交集。”他冷漠說道,這樣對她交代,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寵她了。
敖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那你有子嗣嗎?”
“城堡里,你有看見小孩嗎?”他冷笑。
她默然搖頭。
“你們所吃的食物里都下了葯,所以不可能受孕的。
在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夠格懷我的孩子。”他傲然地說著他一貫的宗旨。在他眼裏,女人是僅供洩慾的物品,她們沒資格懷他的血脈。
“如果……我們在一起的兩夜裏我懷了你的孩子,我是說如果,那你要怎麼做?”怒極必反,她冷靜非凡的問他。
“打掉。”他毫不愧疚的吐出兩個字。
敖煌微微一顫,“如果我不答應呢?”開玩笑,懷了這個無情男人的孩子是最悲慘不過的事,她才不會倒霉到這種地步。
“那麼我殺了你。”他簡單利落的說。
她渾身冰冷,被他毫無情感的神情駭着了。“你不敢。”
“為什麼?憑你是敦煌敖家的千金?很抱歉,此處是哈密城,是我的地盤,而你是我的所有物,我要你生,你便不許死,而我要取你的性命,你也無法反抗。”他向前站一步貼着她顫抖的嬌軀,垂眼凝視她發白的臉,“從前你是千金小姐,現在,你只不過是個被我玩弄過的殘花敗柳。”
原來,這就是男人的真面目,原來,她千辛萬苦到哈密來為的就是讓這個男人視自己為殘花敗柳?
一波波的打擊幾乎壓垮了她,終於,她虛軟的跌坐在地上,淚,再也止不住了。
“怎麼了?”楚項彎下腰睨她,關懷的問候卻只讓人寒毛直豎。他扶起她,卻被她甩開。
“別碰我,你令我作嘔。”敖煌連步後退,哭紅的雙眼瞪着他,恨怒交加。
他坐回床上,邪氣的盯着她,“別這麼說,說不定哪天我還會想起你、要你服侍我,你若是這麼討厭我,這怎麼成?”
“會讓你碰我除非我是鬼!”她激狂的對他大吼。
“話別說得這麼絕,許多事是你料想不到的。”楚頊臉色一整,又起身朝她走去。就衝著她這句話,他還想要她一回。
“別……別過來!”她真的怕於他,真的怕了……
她的身子軟綿綿地向後仰倒。
尚在猶豫是否要接住她免得她撞傷,一道黑影闖廠進來接住敖煌。
楚頊挑眉望着仇運。“怎麼,難道你轉了性,喜歡起女人了?”
“別嘲弄我。敖煌是我帶來的,更別提我還欠她一命,你好心點放過她。”仇運在外頭將他們的對話全聽進耳,此刻,他後悔莫及。如果能再回復從前,他肯定不會答應敖煌帶她來哈密的。
對敖煌,仇運有種氣息相投的好感,也因為她的直率和霸道讓他養成了對她的容忍,至於她背上的一刀,讓他欠她更多。
“如果我不想呢?”楚頊冷冽說道,原本對敖煌的怒氣因為仇運的介入而更加張揚。
仇運無奈的苦了臉。“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你何必為難她?”
楚頊甩頭,他的墨黑長發也隨着動作而飛揚,他仰首,用不屑的眼神睨着昏過去的敖煌,“我喜歡,不行嗎?我乃堂堂一城之主,誰管得住我?”
“連兄弟之情你也不顧?”仇運眯眼瞪他,拿他的激烈沒轍。不明白,城裏多得是女人供他玩弄,他何須招惹一個無辜又難惹的敖煌?
“就為了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你願.意拿兄弟之情來壓我?這麼重要的女人,我怎麼能放?”楚頊邪煞地瞪着他,“如果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她,我還以為你想染指我的女人。”
仇運對他絕望了。他抱起敖煌,“我明天就走,也順道帶她離開。”說完,他不顧楚頊狂怒的臉,大刺刺的離開。
“想走?隨便,我楚頊又不缺她一個女人。長得美又如何?一點也討不了我的歡心,留給我,我遲早也會殺了她!”嘴巴這麼說,心裏的怒氣卻愈增愈高,猛地,他揮掌將一旁的矮桌擊毀,四散的碎屑割傷了他英挺的臉,幾道血痕刻在他的臉上,更添了他狂暴的怒意。
敖煌……只有這個女人能夠這樣惹火他。
走了也好,省得最後他的手沾上她污穢的血!
※※※
咦?怎麼眼前又是漫天黃沙?她記得自己還在慶幸脫離了這片會吃人的沙漠了啊!身子規律的晃動……她是在駱駝背上!
茫然直起身,才發現自己又在商旅隊伍中,坐在身後扶着她的是——仇運?
“醒了?”仇運低頭望她一眼,放心的點點頭,“還以為你會一覺不醒呢!”睡了整整兩天,算她厲害。
“我們現在在哪?”她低吟着問。噢,頭髮疼發漲,難受得緊。
“我帶你離開哈密,正往西行。”仇運抬手穩住她的身子,發覺她渾身發熱。她生病了嗎?在沙漠裏生病可不是好玩的,沒大夫、沒得休息,很容易死人的。
“那我不是離敦煌愈來愈遠了?”敖煌驚叫出聲,而後她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想念敦煌。她曾經急着逃離敦煌,而今她累了、也倦了,就連大哥的臭臉她都懷念了。
“沒辦法,我不能留你在哈密,我怕你會被楚頊逼死。”知道她會害怕,但總比將她留在楚頊身邊好吧?
楚頊?乍聞這個名字,她的心狼狠的抽了一下。
“別再提他!”她粗聲喝道。
“不提。但是你得明白,你要和我一道走了,到我們的目的地再折返,一年是少不了的。”
“可是我不想跟你去。”一年?她只想出外玩玩,讓大哥、二哥氣得發瘋,然後再回去的,她才不要去那鬼地方!
“現在送你回去不成,因為你肯定得經過哈密,我看楚頊是不會輕饒你的,只得等回程我護着你,你才能安全經過哈密。”希望到時楚頊已經忘了她,否則又免不了一場爭執。
她冷笑。“哼,敖煌只不過是一名低賤的女人,何德何能得到他的‘厚愛’?應該不至於吧?既然他是那麼……憎惡我。”
仇運不置可否,他可沒忘了當他帶着敖煌離開時,楚頊幾乎忘了兄弟之情而要動刀殺人的殘暴模樣。
他肯定敖煌對楚頊有着某種特別的意義。無論是憎恨或是其他情緒,她都讓楚頊脫離常軌,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
“我想回去!”敖煌眼見自己家鄉愈行愈遠,她急得鬧起性子,竟想跳下駱駝往回跑。
“別傻了!”仇運抓住她,對着她大吼。慘了,接下來的路程肯定艱辛又痛苦,帶着她這樣惱人的丫頭,得費更多心思了。
“我要回家……”敖煌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仇運望着她,卻也只能任她哭泣。他不會安慰人哪!
※※※
“城……城主。”一名侍衛戰戰兢兢地靠近站在城牆邊遠眺的楚頊。這幾日城主的脾氣火爆得嚇人,他是和其他人賭輸了,倒霉的被推出來向城主稟告的。
“什麼事?”楚頊沒有回頭,聲音縹緲而無人氣。
“那個……仇爺回來了,他正在前廳。”
“什麼?”楚頊猛地回身,一臉驚愕。他還以為一兩年都見不到仇運了,沒想到他又折回來,那敖煌呢?她也跟着回來嗎?
“仇爺說……他急着走,但有事相求城主,想馬上見您一面。”侍衛明知主子不是會遷怒他人之人,但仍忍不住往旁邊退了一步。
楚頊思忖片刻,略過侍衛步開。
經過一道道葡萄藤架和一間間小院,他選擇最近的路,飛快的腳步快得讓人捉不住他的身影。
他在前廳找到了仇運,他並未將所有隊伍帶回來,只有他自己和兩名手下,臉色沉重的他懷中抱一個被毯子裹着的人——那應該是敖煌。
“什麼事?”他站在不遠處,冷冷打量仇運黑壓壓的臉色。
仇運抿着唇,神情冷淡。“我不願意回來,也不願將她交給你,但情非得已,我只求你善待她,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等一年後我會回來接她,送她回敦煌。”
“她怎麼了?”楚頊將視線移向他懷中的毛毯,他看不見敖煌的人。
“病得很重,無法跟我繼續旅行。這裏是最近的城市,只有讓她休息才能挽回她的命。”果然沒過兩天敖煌就病倒了,他只得要手下繼續前進,自己帶兩名手下護着敖煌回來。
楚頊煩躁的將飛散的髮絲往肩后一撥,“如果……我不願救她呢?”他永遠都不會承認,當他得知敖煌還活着時,他暗暗地吁了口氣。
“那麼我寧可現在一掌打死她,然後自裁,下地獄向她賠罪。”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仇運愣了一會才道出他的最壞打算。
就像昨日敖煌清醒時問他,為何要這樣用心照顧她?他的回答是——因為他欠她一條命。就這麼簡單,否則他會將她棄於沙漠中自生自滅,依她目前的虛弱,不用一日她便會死亡。
楚頊陰怒的瞪眼。“你以你的命來要脅我?”
“不,我知道寡情如你,絕對不接受要脅,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打算。”仇運對楚頊失望到底,他無法再和這樣的楚頊稱兄道弟。
楚頊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但在片刻后他恢復了。
他瞪着仇運,最後上前粗魯的接過被包裹得密不透風的敖煌,“我只保證她的性命,其他的我不會承諾。”他承認,敖煌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好擺佈,往後他不知道會如何對她,他只能依着對仇運的保證,不殺她。
“老天!你仍想沾惹她?”仇運不禁為敖煌感到悲哀。
難道她註定要與楚頊糾纏不清嗎?
楚頊冷冷的揚起嘴角。“你管不着。”
他抬手將毛毯掀開一角,看見那張在數夜裏頻頻擾他清夢的臉。她果然病了,臉色慘白嚇人。
“不能再耽擱,我一定得走了。記住一句話,如果她死了,你和我都得用命來償還,懂嗎?”仇運不放心,再度交代。
楚頊的回答則是轉身離開,視他於無物。結拜兄弟鬧至如此難堪,全都是為了他懷中的女子——讓人恨怒交加的敖煌。
※※※
隨着一聲尖叫,清脆的破碎聲接着發出,最後則以嘆氣聲結束。
這事每日都得來個好幾回,弄得城堡里的女奴全都聞“湯藥”色變,就怕被指名給敖煌送湯藥。
這差事聽來容易,但做起來可難了。
首先,城主的命令一定得讓敖煌喝下湯藥,否則就得受鞭打,而敖煌卻和她們作足了對,硬是不肯喝。簡單說來,“送湯藥”就等於“挨鞭子”。
敖煌從不看在她們可憐的份上賣人情,每回都非要將湯藥灑了才甘心,城裏的女奴全都為她挨過打。
“還是不肯喝?”嚴峻低沉的聲音從房外傳進來,是楚頊。他走進房,凝寒雙眼盯着愈顯削瘦的敖煌。
女奴淌着淚“砰”地一聲下跪,“求城主開恩,我不想再挨打了,我已經被打太多次了……”
“滾出去。”楚頊看都不看一眼,冰冷命令她。
“是。”女奴連滾帶爬,也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挨鞭子,但她寧可挨鞭子也不願與嚇人的城主共處一室。
“你還不開口?還不願吃藥?”楚頊步至床邊,見敖煌撇開臉,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逼她面對他。“本來你想死我無所謂,我還省了一個麻煩,但是我答應了仇運,不能食言,所以你得好好給我活着,起碼把命留到仇運回來,聽懂沒?”
他依舊得不到她的回應,事實上敖煌從清醒后從未開過口。
“想死嗎?沒這麼容易!”楚頊的忍耐已到極限,他傾下身,與她眼對眼、鼻對鼻,邪魅的笑了。“我發現你沒有朋友,就連仇運都是莫名其妙欠你的;不過這兩天我終於找到了,我很訝異,原來高傲如你也交得到朋友。”
看見她微微收回渙散的視線,他滿意的笑了。“沒錯,我說的正是仇棱和小藍。她們聽說你病了,想來探視你,卻被我拒絕了。你不值得別人關心,但是你難道不受感動嗎?”
他感覺到手中的削瘦下巴微微顫抖,他知道她屈服了,放開她,轉身將一旁用火爐溫着的湯藥遞到她面前。
“喝吧!你若是聽話,我就饒她們不死。”
敖煌勉強撐起虛弱的身子,“仇棱……她是你妻子,你怎麼可以殺她?”這個男人果然是鬼魅!
仇運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竟然將她又送回他手中,回頭她一定要砍了仇運這混蛋。不過……那還得他們倆都還有命見對方才成。
“我說過了,女人對我而言只是廢物,唯一的功用就是讓我發洩慾望。”他瞪着她孱弱的模樣,難得的,竟有一絲於心不忍的酸疼竄過他的心。他撇開視線,以免自己受她影響,亂了心。
“哼!”聽夠了他對女人的污衊,敖煌抬手猛地搶過碗,未料自己虛弱得不堪沉重,竟將燙人的湯藥盡數灑在自己身上,她疼得跌回榻上連聲哀號。
“笨!”楚頊想一掌劈死她。他飛快的扯掉她身上沾到湯藥的衣服,然後往外沖,用手中的布汲取坎兒井中的冰涼雪水又急奔而回,扯開她的衣服將透着冰涼的布覆在她發紅的皮膚上。
“別管我!”她扭動身子,痛徹心扉的痛哭。她不要他救她、不要他的施捨,甚至不想見到他。
“你沒選擇!”楚頊見她這樣反抗自己,氣紅了眼,伏在她身上野蠻的壓着她,直到她用盡了微薄的氣力,他才撐起上身,用炯炯有神的眼望着她。
“哭泣有用嗎?你已經落在我手中,就認命點聽我的。
如果你想尋死,你先想想仇運,他會愧疚的自裁,再想想仇棱和小藍,我會殺了她們。你認為自己還想牽連多少人才甘心?”
“為什麼你不放過我?”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她已無力反抗他了。
他的眼神因為她脆弱的低語凝住了。“我不能。”楚頊低啞的說著,抬着手指輕撫着她沒有血色的臉龐。
“我恨你。”她緩緩的閉上眼,發白的唇喃喃說著她的真心。
“我知道。”望着她又陷入昏睡的臉,楚頊痛苦的回答。
這個女人究竟是哪點揪住他的注意?為什麼為了她擾亂自己原本平靜無波的心?他不願讓任何一名女子侵入他的心,所以他一視同仁,冷酷以對。
但他沒發覺,自己的臉正痛楚的扭曲着,而那正是為情所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