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尚姑娘,你對師父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常雲頃聽到她那近乎無禮的拒絕,眉頭忍不住地一皺,望着她的眼神也帶着濃濃的不解。
打認識尚初兒那天起,常雲頃就覺得她是一個行止有禮的好姑娘,不但人美,又有一顆慈心,所以自然而然地任她自由出入百草堂,連堂里的小廝也沒把她當客人。
「她這叫做陰陽失調,氣血兩虧。」房笑天冷不防地插上一句,自然又換來了尚初兒的怒瞪。
可他說的真是實話,以他方才把的那一脈,她的身體根本就是外強中乾,看來氣色還好,但其實內損有虧,若不再好生調養,再過個五年八年的,必定終日纏綿病榻。
對於他旁若無人評論她的身體,她又再狠瞪了他一眼,氣壞了地道:「我的身子好得很,不需要你這個庸醫多嘴多舌!」說完,便連常雲頃也不再理會,兀自離去。
「嘖嘖嘖,倒是個壞脾氣的姑娘呵!」房笑天顯然一點也不在乎被稱為庸醫,語氣竟然還帶着一點點的開懷。
「師父,其實尚姑娘的脾氣很好的,今兒個只怕真的不舒服,才會脾氣躁了些。」
聞言,房笑天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一勾唇。那笑容雖然清淡,可常雲頃還是能瞧出他這笑是打心底漫出來的,不由得大為驚奇。
他這個年輕師父的脾性向來古怪,雖然有着一等一的家世,卻最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對人的態度也向來隨心,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立時甩袖走人,完全不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所以在外自有孤傲之名,對於旁人也多是不假辭色,便連他想向他習醫,也是苦求了許久,才能拜在他的名下。
如今師父竟然這樣笑意盎然地望着尚初兒,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說她時不時都會來百草堂?」
這回被娘親逼着上京,他覺得無聊,才想着來瞧瞧常雲頃這個傢伙,沒想到卻讓他遇着了一個有趣的姑娘。
瞧她對他這個徒弟應是有些傾心,可惜這件事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倒很想留下來瞧瞧她打算怎麼應對。
「是啊,差不多每天忙完鋪子的事便會來。」
「她還開了鋪子?」房笑天有些驚詫地應道,對尚初兒更感好奇了。
像她這種喜怒總形於色的傢伙,哪裏是做生意的料呢?
「是啊,開了間琉璃庄,專門賣些精緻的小玩意兒,還會兼賣一些胭脂水粉之類的小東西,聽說因為店裏頭的物件質地都不錯,生意也算不惡呢!」
房笑天聽着,唇角那淡淡的笑始終掛着。
【第二章】
真是倒霉,竟然莫名其妙遇着一個瘋子!
本來興緻盎然地去,竟然敗興而歸,尚初兒直至回到琉璃庄,心頭的怒火仍熾。
她一進門,便大剌剌地往小廳里的椅子上一窩,即使將雲采遞過來的茶水給喝了個精光,還是不能稍減她心中奔騰的怒氣。
她絕對與那個可惡的男子犯沖,從頭一回見面,他便仗勢欺人,就算他出手救了狗子,卻還是處處針對她,甚至還在常雲頃面前說她的身子骨不好,雖然不認為他知道自己心儀於常雲頃,可她就是覺得他是故意的。
試問這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一個身子骨不好的女人?他這麼說,不就是成心想讓常雲頃嫌棄她嗎?
可惡!
尚初兒兀自咬牙切齒,突然門帘被人急急掀了起來,她一抬頭,便瞧着向來沉穩幹練的曲掌柜匆忙地走了進來,臉上還帶着濃濃的焦急。
她還來不及問怎麼回事,他便已經先一步說道:「尚姑娘,事情不好了。」
曲掌柜是曲醉瑤特地派給她使喚的家生子,他一家老小的賣身契全都在她手上,對她還算盡心,琉璃庄的生意也打點得很好,所以她向來尊他為長,不將他當成賣身的婢僕,鋪子裏的一應事務,也都交給他打理。
現下見他神色難得沉重,尚初兒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雖說曲醉瑤大方的將琉璃庄給了她,讓她衣食無憂,可是她總盤算着自己不過是為人打理產業,自然生怕鋪子有什麼閃失,她對曲醉瑤不好交代。
「這前頭鬧起了事了。」
「鬧了什麼事?」
「方才理親王的小公子上門,老奴本來還喜孜孜的以為可以接下一筆大生意,誰知原來公子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而是……」
「曲掌柜的有話直說無妨。」見他吞吞吐吐的,尚初兒自然也跟着急了,忍不住催促道。
「小公子其實是瞧中了咱們夥計良林的大姑娘,想要納回去當小妾,可他只有這麼一個閨女,平素疼得跟什麼似的,自然不肯答應,於是小公子就讓底下的人鬧了起來,不但摔碎了好些個東西,還打算強行把人帶走。」
「有這種事?」
她一聽完,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想往門外衝去。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我去前頭瞧瞧。」尚初兒本就不是躲事的性子,這會兒一聽到自個兒下人家的閨女讓人給欺負了,登時心火便熊熊地燒了起來,哪裏管得着什麼不該拋頭露面的說法,筆直地就要往前頭衝去。
「可是你是個姑娘家,這樣拋頭露面,不好吧……」曲掌柜急得喚道。
「有什麼好不好的,我這個東家總不能眼睜睜地瞧着自己人讓人欺負了去還不吭聲吧。」她話一說完,更是加快了腳步往門外衝去。
望着她急速消失的身影,眼見已經來不及阻止,曲掌柜也只好趕忙追了上去,只可惜他人老動作緩,比不得她的快捷,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來到前廳,就聽見一記響亮的巴掌聲。
聞聲,他心一驚,連忙閃身出去,只希望那被甩巴掌的不是他們家姑娘。
心慌意亂的他定睛一瞧,還好尚初兒白皙的臉龐上沒有浮現任何紅印,他才要吁口氣,但見剛才還氣勢逼人的小公子,臉上竟浮現一記清晰的五爪印。
登時,曲掌柜的心一緊,整個人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要說這京城裏誰最不能得罪,那便是理親王,就算是個半大不小的娃兒都知道皇上對於理親王府極為眷寵,得罪了理親王府便等於得罪皇上,後果又怎是他們這小小的琉璃庄扛得住的?
從來都是橫慣了的嚴鳳雲,幾時曾經遭遇過這樣的對待,他傻愣愣的瞧着幾乎搶到手的閨女被另一個女人給護在身後,對方顯然正是剛剛重重打了他一巴掌的女人。
他雙眼幾欲噴火地厲聲朝着尚初兒低吼道:「你敢打我」
「為什麼不敢?你在我的琉璃莊裏強搶民女,為何我打不得?」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被她那鄙夷的眼神一瞧,嚴鳳雲一度懷疑她的膽大妄為是出自於她的有眼不識泰山。
「知道,你是理親王的小公子嚴鳳雲嘛!」
「既然知道,你還敢打我?」
「嚴爺,這話你就說錯了,我可不是打你,我這麼做只是給你提個醒,這琉璃庄好歹也是人來人往之處,若是你的失態之舉傳揚了出去,理親王府的臉不就丟大了嗎?再說,當今皇上向來愛民如子,這事若是傳到皇上耳里,後果可就不堪設想,我可是一片好心啊!」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順耳,偏偏尚初兒在說這話時理直氣壯得很,嚴鳳雲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竟無話可回。
氣極的他只能逕自怒瞪着她,過了好半晌,才梗着一口怒氣,直指着她身後的女人說道:「別再廢話這麼多,爺今天就要她。」
「爺要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得照着三媒六聘的規矩來,否則堂堂皇親國戚竟然當眾強搶民女,那會傳出怎樣的蜚短流長,爺您可得三思啊!」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會乖乖聽命把人交出去。
嚴鳳雲氣得滿臉通紅,似要滴出血來。
「你……」
這女人當真以為他拿她沒轍了嗎?
收回瞪着她的眸光,嚴鳳雲環視着這間裝點雅緻的屋子,突然間他勾唇而笑,那笑容怎麼瞧就是帶着幾分不懷好意和邪氣。
「信不信,終有一天爺讓你親手將她送到咱們理親王府裏頭,還得你三跪九叩地求我收了她?」
「不信!」尚初兒想也沒想地就回道。
雖說站在她對面的是堂堂皇孫貴胄,可京城可是天子腳下,該當是講道理的地方。
「不信是嗎?那咱們就走着瞧!爺就不信你不把他們父女倆的賣身契乖乖交上來給爺。」
「民女更相信,他們父女倆很快就可以變良民。」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很喜歡蓄奴這種行為,只是礙於曲醉瑤的好意,不得不接受。